第八十九章 斩首计划
余歌窃听到的是他大哥张夕替和父亲张远止的对话。
在公共场合，父亲总要拿出一家之主、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样子，但在独处的时候，显然大哥和父亲的关系要融洽许多，虽说也是汇报工作，但比在外面时的一板一眼要轻松的多。
在一大通汇报家族业务情况、人员变动等等之后，重点来了。
“爹，今天一早，我们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傀儡之心不是神圣联盟的技术，而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姜家和傀儡之心的关联性概率为12.7%，赵家是15.8%，瀛家是19.2%，李家是21.4%，崔家是23.9%，可如果把何应物作为变量去考虑，他的关联度大概是32.7%。”
“确认没错？”
“嗯，确认没错。所有的因素都已经数据化，而数据分析的结果不会骗人。”
“他……确实，貌似是何应物来到凤凰城之后一段时间，才爆发出姬家傀儡的事情。不过，要说幕后黑手是他，我还是不信，他能有这个实力？要知道，这需要的是极其宽广的人脉，还要有非常丰厚的底蕴，可不是仅仅凭着个人的战力高绝就能够做到的，别忘了，姬家血夜的当晚，还有50多人命丧黄泉，他们能够称之为傀儡，可不是因为傀儡之心，应该是被收买吧！”
“我同意爹的判断，夕替也认为，这件事情更像是某个大家族所为，从动机上、从实力上应该更匹配。不过……我们也常说数据不会骗人，这个结果也让我很疑惑。”
“其他家族的动向呢？”
“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虽然各家族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所有人都在寻找这个幕后黑手。我相信，我们能看到的，其他家族也能看到，爹你也知道，他们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所以接下来，恐怕何应物的日子不会好过。”
张远止突然笑了：“唉……交给你三弟余歌的刺杀任务，我猜他不会行动，你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不用干涉余歌。也是时候，让他在煎熬的烈火中淬炼了，否则，有什么资格做我张家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三弟向来……心慈，爹你也别逼他逼得太紧。我分析现在的局势，除了姬无波，恐怕所有家族都视何应物为眼中钉，毕竟，谁愿意有一个能够轻易改变大局势的超级战力存在呢？大家族能接受另一个大家族的崛起，却无法接受不受控的超级战力存在。”
“即便姬无波，我猜也是迫于形势，等以后缓过劲来，怕是和我们的态度别无二致。”
张夕替笑笑：“爹高明！所以，退一万步讲三弟成了，那我们可以用何应物的头颅，和各家族索要报酬，或者至少达成攻守同盟；假如三弟没成，那他和何应物交好，这超级战力总归不是敌人，对张家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可无论如何，我想，三弟一定会从这件事中获得成长。”
“但愿如此吧！如果余歌真能有长进，也不枉我一番心思。”
“嗯！还有一件事，传言何应物和傀儡之心的关系紧密并非空穴来风，有人说有证据，而证据就在横街西里284号，恐怕其他家族也得到这个消息。爹，你说，我们需要派人去看看吗？”
张远止叹口气：“低调行事吧！这类事情让别的家族去就好了，你注意搜集信息就好，只要能掌握信息，去不去其实无所谓。”
“好！父亲放心，我一直派人盯着，而且随时有人向我们汇报消息。”
“好！”
……
余歌静静听着，心中一动。
横街西里284号，有什么证据？
傀儡之心这事儿压根就和何应物没关系，栽赃陷害？
如果真的有人栽赃，如果大家族发现了所谓的“证据”之后，千夫所指都要杀死何应物，那还真是有点麻烦。
余歌不能像大哥和父亲那样静观其变、坐等消息就行，他得更主动，才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而且，如果有假证据，他尽早去销毁才是最好。
余歌悄无声息的溜出张府，直奔横街西里284号。
……
书房内，张夕替和张远止仍在聊着，只是不知为何，张远止似乎突然多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无力感。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打在书桌一张白纸上。
白纸之上，墨渍刚干，是五个苍劲大字：余歌在偷听。
下面是一行小字：启动斩首计划？
最后面那个大大的“？”很是显眼。
除此之外，便全是空白了，只是不知道，当看到“启动斩首计划？”之后，张远止是点头还是摇头。
可惜，余歌只能是窃听，而不是偷窥，这一张纸，他恐怕永远都看不到了。
……
余歌很快来到了横街西里284号。
这是一栋三层的青砖小楼，从外表看平淡无奇，大门通体黑色，虚掩着没有上锁。
余歌自然是远远站着，细细观察了一通，确认没有危险，这才小心靠近。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大门吱扭一声，在沉沉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小小的院落里，到处是破碎的家具、玻璃，墙上、地上都是血渍，一片狼藉。
余歌微微皱眉，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里就在不久前，应该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小心的穿过院落，到一层、二层、三层，余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到处都是狼藉凌乱，血腥味直冲顶门，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活人死人都没有。
细细探查之下，他在三楼浴室的玻璃镜上看到用血迹反写的一窜数字。
没用太长时间，余歌便破译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地理位置坐标，而坐标点就在凤凰城西，大约150公里的某处。
又上上下下探查几遍，余歌再没有其他发现。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坐标了，那里有什么？
诬陷何应物的所谓证据？
稍稍犹豫了一下，余歌还是没叫何应物，一个人驱车，直奔凤凰城西150公里。
这里一片荒芜。
不过余歌仔细探查之下，他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于是他便开始向下挖掘，很快，他触及到了钢筋混凝土。
证据在里面？
余歌感到更奇怪了，他顺着混凝土持续挖，到最后发现是一个长宽高约有20米的巨大立方体？
没门、没窗户，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大坨。
什么东西？
余歌一个人哪有那么好挖的，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着实有些累，要不……回城，把何应物拉上吧！
对于这个不知道多厚的钢筋混凝土大坨坨，何应物可能会有办法，余歌各种方法试过了，反正他是打不透。
第九十章 斩首
何应物的小日子过的非常滋润，余歌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厨房系着围裙、听着音乐、伴着节奏切菜做饭，锻炼厨艺。
当生存不是首要目标，生活便总要多些色彩。
他喜滋滋的听余歌说在野外发现了一个钢筋混泥土坨坨。
“宝藏吗？”他问。
这玩意儿听起来像是把什么东西保护了起来。
“不是。”余歌摇摇头，“有可能是跟你相关的什么东西，各大家族，大部分可能看你不太顺眼。”
“跟我相关？”何应物奇道。
这不大可能，他是从中庭世界来的，钢筋混凝土坨坨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也说不好。找你和我一块去看看呢！”
一般来说，人都有好奇心，面对未知总想去探索，找到答案。
何应物总感觉余歌今天有一点点闪烁其词，这更让他好奇到底怎么了，去看看就去看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行，那走。”围裙一脱，手一洗，何应物这就要走。
“我挖了一天一夜，先让吃口饭行吗？”
……
刚好不浪费，余歌把何应物练手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何应物问道。
“没有啊！能有什么瞒着你。”余歌摇摇头。
他其实并没有闪烁其词，只是小心的避开父亲张远止交给他的任务而已，只不过这份“小心”，有可能被何应物感受到了。
“那行，走吧！你开车。”何应物站起身来，不再纠结。
余歌微愣：“你不是……会瞬移吗？还需要开车？”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瞬移从来不带男的。”
好吧……
……
余歌开车，带着何应物一路疾驰，很快来到挖掘现场。
泥土在四周堆成小山，散发出芬芳的气息，何应物轻吹一声口哨：“这么厉害！你自己挖的？”
余歌点点头，不过他显然没心情开玩笑，拉着何应物跳上钢筋混凝土坨坨：“你觉得这里面是不是封了什么东西？如果仅仅是钢筋水泥就算了，往里深入大概两米之后，是另一层金属屏障，我主要是打不动那玩意儿。”
“可能吧！砸开看看就知道了，你往后退点。”
说话间，他摆摆手让余歌站的远些，然后屏息凝神，紧握右拳，猛地纵身而起十余米高，狠狠向混凝土上砸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拳下去，大坨坨要么多个大窟窿，要么四分五裂。
……
与此同时，距离他们十公里的地方，一辆伪装的极好超级越野车上，张远止静静盯着黑白两色的监控画面，在他身后，是四个眼中精光闪烁的张家仆人。
看到何应物跳起来，张远止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按钮，声音沙哑：“启动。”
然后他的手顺势落下来，砸在面前的一个红色按钮上：“斩首。”
……
以何应物和余歌所在的大坨坨为中心，以大约八公里为半径画一个圆圈，每隔7.5度角伪装着一门超声波大炮，总计48门。
当张远止“启动”的命令传来，几乎毫无停滞，高能超声波发生器突然剧烈颤抖，发出高频声波，嗡~~~~~
强大的声波压力下，空气如水一般产生密集的纹路，成束的声波几乎转瞬即到，而声波的精确打击点，正是何应物和余歌所立之处！
声波毕竟不同于激光，它发散的相对厉害，也正因为这样，当袭来之时，已是完全笼罩住钢筋混凝土大坨坨！
48门超声波大炮，48道声波束齐齐汇聚，其聚焦和共振，不知让声波的威力增强了多少倍。
……
何应物单手握拳，直直落下，可他猛然间瞳孔一缩，头皮发炸！
在他的意念感知中，时间仿佛变慢。
他看到他的拳头就要接触钢筋混凝土，可突然间似乎哪里微微一震，整个大坨坨一抖之下，他眼见这脚下的坚硬水泥齐齐一跳！
这不是整个一坨如遭遇地震时的一跳，而是……而是顷刻之间化为齑粉所产生的错觉！
拳锋刚刚接触水泥齑粉，整个大坨坨内部，似乎猛然间向内一缩，紧接着爆发出比太阳更要强烈千万倍的光芒！
许久未曾体会的生死危机排山倒海般电过全身，何应物心神一阵战栗！
这爆炸……怕是比核爆更要强上几分！
而就在这时，何应物突然一阵心跳头晕，他这才愕然发现，四周的空气犹如实质，被压缩扭曲，已是犹如哈哈镜般的人间地狱！
声波攻击？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超极限的声波攻击？
大爆炸是先手，声波攻击是后手，双保险？
何应物紧咬牙关，心意急动，身子微弯，鬼祟弑神者水银泻地般布满全身！
不好！何应物突然一愣，还有余歌！
就在几步之外，大爆炸的光芒已经盖过余歌双膝，而声波挤过，他的衣服已成片片飞灰，而肌肤正在气化！
“不！！！”
何应物心中怒吼，动力全开，几乎瞬间飞到余歌身前，伸手将他抱住，鬼祟弑神者的纳米材料眨眼间将他包裹！
轰~~~~
轰~~~~
轰~~~~
嗡~~~~
嗡~~~~
嗡~~~~
接连的巨大爆炸将鬼祟弑神者翻滚炸飞，而汇聚的声波几乎要将空间扯碎！
何应物面沉似水，杀机涌现，他心意一动，鬼祟弑神者终于稳住，然后，在冲天的火光和爆炸中，他们缓缓隐形。
悬停在浓尘、烈火弥漫的空中，何应物探出感知，这才发现地上已经炸出一个足有三百米深的巨大天坑！
他们所处的空中位置，应该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中间，就像是蘑菇芯。
他怀里半抱的余歌，已经变成一具血色骷髅，膝盖以下，只余白骨，而右手已被声波剥离透彻，若不是身怀生命源泉，怕早已变成碎躯。
余歌还活着，只是他的眼神呆滞，流露出的却不是痛苦，而是一片死意。
甘霖术雨滴哗哗的浇在余歌身上，何应物紧咬牙关：“余歌挺住！我有甘霖术，你有生命源泉，两个配合，肌肤血肉都能重生！”
他说的不错，甘霖液落下，余歌的伤势立刻好转，血不再流，伤口缓缓合拢，而在白骨之上，慢慢起了一层小小的薄膜，这自然是肌肤再生的前兆。
不过很快，何应物发现不对，伤口的愈合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慢许多，而且坦白说，就算余歌是晕厥的，仅靠甘霖术的恢复能力，可能比现在效果还要好些。
怎么回事？
他眉头紧皱，看着余歌的眼睛，突然感觉这一片死意，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渐渐地，何应物缓缓摇头，讶然轻声道：“余歌，你……一心求死？”
第九十一章 治疗
烈火仍在燃烧，在地狱般的烟尘中，何应物紧皱眉头盯着余歌。
“对不起。”这是余歌说的第一句话。
余歌又不傻，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相信，只是，到了这一步，他再也骗不了自己罢了。
就在一瞬间，他突然明白，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局中的饵，是余歌，局中的鱼，大概是何应物吧！
他觉得他对不起何应物。
在父亲张远止眼里，他到底算什么？
在大哥张夕替眼里，还有一点亲情吗？
在张家家族，他……一直都是一枚弃子？
这一刻，余歌心如死灰。
“对不起你个头啊！你这个死鱼样子才是对不起我！”何应物不满的叫道。
可余歌再也不说话了，只是眼中的生命之火似乎渐渐黯淡，让何应物一阵心慌。
甘霖术治得了皮肉筋骨之伤，可治不了心灵上的创伤。
“喂！你个死鱼别吓我啊！哪有自己想死的？！外面的世界大着呢！你知道这宇宙有万千世界吧！万千世界之上有中庭世界，我就是来自中庭世界！再往上还有仙界呢！冲出星球，到处都是星辰大海！死了多可惜！喂！你就算不跟我一起去征服，等到时候看看也行啊……”
何应物甘霖术不停，还得不停开导着，他也不知道说这些有用没用，不过，他总得做点什么。
可从结果来看，余歌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也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亲人原来一直算计着炸死自己、把自己当做鱼饵，任谁一时之间都很难接受吧！
那些变脸就能接受的，反而可能是冷血无情的怪物。
……
在何应物的开导声中，他听到机车的轰鸣声，很快，许多身穿防护服、头戴防毒面具的家伙手里拿着枪，一点点地毯式聚拢，想必是要最终确认人有没有死。
鬼祟弑神者隔音，所以他该说话还是说，不影响。
“哼~~”何应物笑笑，“有客人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招呼他们？”
“……”余歌不说话。
何应物心意一动，隐形战甲向下猛冲，可余歌突然攥住他的手腕：“算……算了，放过他们吧。”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顿住身形，何应物笑笑：“你生病，你受伤，你说了算。”
鬼祟弑神者缓缓上升，何应物散开感知，很快定位到周边最明亮的一个能量点。
他们缓缓飞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不同于刚刚大爆炸时的空间不稳和危急万分，何应物是可以使用瞬移的，不过一来余歌这凌乱的身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瞬移的冲击，二来，这种情况下，缓缓飞翔，更有利于余歌内心的宁静吧！
当然，治心病，最好的方式是看到现实。
前面就是一辆超级越野车，隐形的鬼祟弑神者降下高度，到离地面只有一米的地方才悬停下来。
隔着深褐色的车窗，余歌看到张远止如标枪般坐在车后座，手里拿着对讲机，前面是闪着雪花、滋滋啦啦的监控屏幕，挨着屏幕不远的，是一个红色按钮。
他们谁都不说话，画面仿佛凝固。
后面，张远止偶尔举起对讲机，不知道是在下命令还是在听汇报。
良久之后……
何应物拍拍余歌的后背：“你想怎么办？听你的。”
是杀，是留，全凭余歌一句话。
“我想……我想死……”余歌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张远止，他突然笑了。
只是这笑容苦涩，再加上脸上伤重，看起来却是恍如厉鬼。
“我不会让你死。”何应物摇摇头，“周围，连你父亲，共812人，灭杀时间，1分钟。如何？”
余歌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缓缓佝偻起来：“我这身血肉，父母所给，他要收走，自无不可……父母生我，张家养我……我们……走吧……”
何应物喟叹一声：“都听你的。”
………
韩音离的研究中心是最好的去处。
何应物先是轻轻一指，把余歌弹晕，这才现身找到韩音离：“我需要一个维生舱，最好的那种。”
韩音离见到破败的余歌，悚然一惊，也不废话：“跟我来。”
有白大褂帮忙，他们很快把余歌身上清理干净，放入维生舱，何应物甘霖术如雨，一点一点把余歌浸泡起来。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如果泄露出去，谁都别想活，好不好？”韩音离笑盈盈的对几个白大褂说。
几个人连忙表示：“放心！放心！”之后见韩音离再无吩咐，便低头退了出去。
“需要打一针镇静剂吗？”韩音离转身面对何应物。
何应物一直催发甘霖术，他摇摇头：“不用，我用的是物理催眠。”
“物理催眠一般用大木棒子，你用手指头的话，受力面积小，压强大，容易把人弹坏。”韩音离一本正经的说。
“你……去死！”何应物白她一眼。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韩音离撇撇嘴。
“喂，话说如果他们几个真的泄露了出去，你会杀人？”何应物好奇的问道。
“你猜？”韩音离狡黠的笑笑。
“爱说不说。”
韩音离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在维生舱周边来回踱步，不时看看余歌，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你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何应物微微恍惚：“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哈！你个骗子！如果是卷入大事件呢，知道的少，那我死了也是个糊涂鬼，知道的多呢，我死了至少还是个明白鬼。你说，你是愿意做糊涂鬼还是明白鬼？”
“有我在，你才不会死！我觉得你最多做个机灵鬼、懒鬼、赖皮鬼、捣蛋鬼……”
“喂！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韩音离气道。
“我正经着呢！”何应物腰板一挺，“问你两个事，一个是关于声波攻击的武器，它大概是这样……”
何应物把声波攻击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韩音离耸耸肩：“还好吧！只要声波大炮足够多，落点落在同一区域，就会产生你说的那种扭曲现象。”
“每个家族都会配备声波大炮吗？常规配置吗？”
“当然不是！很少有家族储备这东西的……”韩音离突然一笑，“不过呢，我能搞到瀛家的出货单，有出货单，就能查到哪家买过声波大炮，怎么样？”
“好啊！这样最好。”何应物忙不迭点头。
既然不是常规配备的武器，那张家会有48门这玩意儿？说不通。
“哈！你说的好轻松！准备怎么报答我？”
何应物一愣：“不会又要钱吧？”
“废话！不给钱，你还能给我什么？”
“呃……好！”具体价目再谈了，总之算是达成了基本的战略共识。
“第二个事是关于爆炸……”
何应物又把爆炸的情景细细描述一遍。
韩音离面色一凝！
第九十二章 你会怪我吗
韩音离显然被何应物所讲的震惊到了。
“你是不是夸张了？如果像你所说的炸出个天坑，我在凤凰城应该感觉到地震才对！”她说。
何应物摇摇头：“毫不夸张，大概就是水泥先成齑粉，然后是亮到极致的光，然后是向内塌缩，再然后是大爆炸，蘑菇云，天坑。”
韩音离沉默了：“带我去看看。”
“呃……好！我先把余歌的甘霖液放满。”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两个安顿好余歌，便要起身。
何应物抓起韩音离的手腕，却见韩音离摇摇头：“用弑神者，隐形，带我飞。”
……
他们飞的不快，可当远远看到爆炸天坑的时候，何应物明显感觉到了韩音离的战栗。
“你怎么了？”何应物手背轻轻探了一下额头，“你脸很白。”
额头微凉。
韩音离摇摇头，突然间像是很是虚弱：“我没事，带我去看看。”
“好。”
天坑很深很大，到处还在冒着浓烟，它的边缘部分已经被晶化，像是地狱被炸出人间。
不少身穿黄色防化服的人员端着枪，腰上系着绳子，做着简单的防护措施向下试探行进，还有些人貌似是科研人员，在不停选择性的采样。
何应物带着韩音离缓缓向下飞。
用了不长时间，他们便悄无声息的转了一圈。
现在，韩音离非常明白，为什么仅仅隔了100多公里，凤凰城却没有明显的震感了。这道理类似于爆炸的能量太大，坚硬的地面如同软糯的蛋糕，它还没来得及传递便结束了。
非常、非常、非常恐怖的毁灭性力量。
“你没事？在爆炸中央你没事？”韩音离突然问。
何应物笑笑：“我是十二阶的生命源泉能力，天赐神躯，再加上我可是修仙的，体质自然不同。最主要的是，你帮我做的这身衣服不知道有什么黑科技，总之一定帮我抵消了许多伤害，另外弑神者几乎瞬间上身，我想死都难。”
“是啊。”韩音离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你甚至还能有时间救余歌出来。”
“如果瞬移能力不受影响就好了，我只要碰到余歌就能瞬移的话，他伤的可能会轻些。”
“声波层叠，爆炸中心，还是不要瞬移的好，空间两个点交叠，也是能量，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连锁反应。”
“嗯……”何应物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我总觉得你脸很白。”
“那当然。”韩音离笑笑，“我一直都很美。”
“是白！惨白！”何应物摇摇头，没给面子。
韩音离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双手突然用力的捂住脸，颓然垂下脑袋，身体绷的紧紧的。
何应物愕然，轻轻掰她手腕子：“喂！韩音离！你没事儿吧！”
韩音离双手用力，捂脸捂的死死的，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可这怎么能是没事儿的样子！
何应物握住她的手腕不松：“喂！喂！看着我！看着我！没事儿！有事儿我帮你解决！好吗？看着我！看着我！”
……
韩音离终于松开了双手，长时间的憋气让她小脸微红，而用力捂住脸庞挤压泪腺，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呼~~~~
她长出一口气，无力的把何应物甩开：“我没事儿。”
“骗鬼呢！”
“真没事儿！”
“嗯！那我就听你说说，这没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
“何应物……”韩音离抬起头看着他，轻咬嘴唇，“如果针对你们的这场爆炸是因为我，你会怪我吗？”
何应物微愣，摇摇头：“不会。”
“你骗人！”
“真的！”何应物耸耸肩，“又伤不到我，衣服和战甲都是你给我的，它们帮我挡伤害，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如果余歌死了呢？”
“……”这下何应物真的呆了一瞬，“那……那就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坦白说，事情不发生，我没办法想象到底会怎么样，不过如果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种情况对我是个折磨，但我不确定会不会怪你。”
“会有芥蒂？”
“对，会有芥蒂。”何应物笑笑，“不过我不会让那种遗憾发生，永远都不会。”
韩音离斜斜靠在弑神者内壁上，笑的很疲惫：“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买反物质是用来对付你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边说边摇头，绝望、愧疚、疲惫、懊丧。
何应物嘴巴微张，他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懊恼的揉揉太阳，突然嘭的一声手掌拍在韩音离头顶侧上方大约一尺处。
他紧紧盯着韩音离，身子微微前移：“你是不是傻？”
韩音离被他搞的呆呆愣愣的：“我……不傻呀！”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多像你就是幕后黑手，是策划这一切的人！闹了半天，你就卖给别人点东西？？？”
“对啊，这还不够吗？我不卖反物质……他们也不能有。”
何应物郁闷了：“行行行……真是个……傻子。那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吗？”
韩音离告诉何应物的，有事实，也有推测。
事实是，理事会巨头崔家，以紫茵水晶为代价，从韩音离这换取了0.00001标准单位的反物质，具体用途不详。
推测是，这里的大爆炸，正是反物质湮灭产生的巨大能量。
韩音离是做出来了反物质，不过她从来没机会做真正的爆炸试验，所以见到天坑时，她才是一脸震惊，这只是0.00001标准单位的量啊！
何应物心中一动，假设猎物是他和余歌两个人，那么参与狩猎计划的，现在确定的至少有两家，张家和崔家。
自己得罪过他们吗？
……应该没有。
大家族都这么任性的吗？
等韩音离拿到声波大炮的销售信息之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家族露出水面，不过问题的关键是，真要打一场战争的话，是为了什么？
毫无意义的对殴？
或者是这些大家族活腻了，通过向何应物吐口水的方式，来加速自己的灭亡，就像羊驼那样？
看看自己的脚下，这反物质，还真是有点恐怖呢！
“再没有卖反物质给别人吧？”何应物问道。
“没有！”韩音离摇摇头，“再没有其他家族买过，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家族拿到一点点反物质，太可怕了，它让我觉得，事情超出了掌控。”
“那就好！还有啊，你用紫茵水晶做什么？”
中庭世界也有紫茵水晶，主要用来保存灵丹之类，对灵气的隔绝效果极好。
“好看又好玩呗！这东西产量极少，只有崔家有，要不然我也不会用反物质交换。”
“骗鬼呢！你会因为好看好玩付出这么大代价？”
“嗯！就是骗你呢，怎么了？”
“不怎么，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你丢一个试试。”
……
他们很快飞回了研究中心。
第九十三章 勇敢
余歌仍在昏睡，他沉浸在甘霖液和维生液混合而成的淡黄色液体中，胸膛微微起伏，嘴里叼着氧气管子，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甘霖液、维生液，再加上他自身生命源泉的恢复能力，余歌正在好转。
何应物的脑瓜崩还是很够劲，到现在余歌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就只能交给你了。”何应物说。
“放心吧！我安排专人看管，24小时不离人那种。不过甘霖液还是得你来。”
“没问题！还有啊，必须保密，在爆炸的正中心，我们都应该死了才对。”
“好！消息肯定不会从我这边泄露出去。”
“瀛家出货单的事，也尽快……”
“知道啦！你怎么跟催债鬼似的？真是怕了你！”
……
2月27号，姜家招亲能力测试截止，测试分数并没有公开，不过何应物从他的渠道得到消息，貌似他也就是个及格分。
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看着艳丽如血的红色尾痕，及格？
刚及格？
打分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瞎的。
……
这几天何应物都没有露面，他有一半的时间在研究中心看着余歌，顺便瞅瞅韩音离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能够把反物质卖给崔家，意味着兄弟城已经把存储技术给到韩音离，否则，反物质根本没办法存储。
然后呢？
韩音离把反物质给到兄弟城没有？
那可是反物质啊！太过危险和霸道的东西。
不过据何应物观察，韩音离很多时间泡在反物质实验室，背后的原因要么是产量极低，要么是出了什么技术问题，总之，这东西应该还没给到兄弟城。
剩余的时间，何应物做他自己的事情，隐形陪姜小小吃饭，隐形接送姬小野。
大爆炸即便没有引起凤凰城的地震，也早已在各家流传开，姜小小自然问了何应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反物质，其他事何应物全说了。
“你得罪的人不少啊！”姜小小眉头微皱。
“我也奇怪呢！按道理说我没得罪他们！真要细究，当初很多家族天才、中流砥柱，在守序梦魇的时候，都还是我给救的。”何应物说起来就有点郁闷。
“此一时，彼一时吧！”姜小小叹口气，“我觉得你可能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怀璧？这么多家族针对我，是因为……你？”何应物愣愣的说。
“呸！”姜小小脸一红，假啐了他一口，“臭不要脸！嗯……声波炮的事……有可能是个线索，我来查查，看最近哪家有调动。”
“不要吧！我不想你牵扯进来，我怕有危险。”
姜小小笑了，狠狠掐了一下何应物：“凤凰城这么不太平，所谓高门大户、所谓高阶能力者，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
2月28号，韩音离拿来了瀛家的出货单。
不出所料，所有家族都备有声波大炮，从3门到10门不等。
而姜小小得来的消息显示，最近几天，张家、崔家、姜家、赵家、瀛家，都有声波大炮调动的痕迹。
何应物苦恼的轻揉太阳穴，最起码，在张家、崔家确认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基础上，姜家、赵家、瀛家也纳入怀疑名单之列。
说起来也够骄傲了，五大家族联手，就为了杀他一个？
毕竟只杀余歌的话，暗杀是最好的选择，不用搞的如此大张旗鼓，所以目标应该就是何应物。
怎么办？
他已经低调做隐形人好几天了，总不能老这样下去。
做爷爷？大开杀戒？
何应物当然不怕杀人，可毫无意义搞的满手血腥，实在没必要，而且还容易形成修仙心魔。
余歌这个死样子是没办法商量了，这一天，何应物找上了姬无波。
他是瞬移出现的，把姬无波吓一跳。
“我自小练刀，有护身刀气，刚才差点就把你给劈了！以后走门不行吗？免得误伤！”
何应物乐了：“来！你劈一个试试。”
姬无波撇撇嘴：“你有反甲吗？”
“你试试嘛！”
“你不说我就不试！”
“那好！没有！来试试！”
姬无波轻蔑的摇摇头：“你当我傻子吗？没有反甲还让我劈，肯定有阴谋！不劈！”
……何应物很难把这个铁骨铮铮的姬无波，和血夜那晚雷霆手段、力挽狂澜的枭雄联系起来。
“有事要听你意见。”
“你说。”
何应物于是把来龙去脉，择重点讲了一遍，一些该隐去的环节当然隐去。
姬无波高深莫测的笑笑：“好大的手笔！不过，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你受姬家保护，没有人来找我谈呢！”
“受姬家保护人家还敢动手，姬家的威慑力一般啊！”
“废话！正是我的多事之秋，家里两个老狐狸暗中不服，我却抓不到把柄，姬家……百废待兴。人家五家联手，又没有直接针对姬家，顶破天算个擦边球，我能怎么办！”
姬无波说的是事实，等姬家缓过来，别人自然会收敛些，现在，则是有些分量不够。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何应物轻叹一声，直挺挺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然后把腿翘到沙发背上。
“喂！怎么说我也是一家家主，坐成这样……你给个面子好不好？”
“这是让血液流向大脑，然后我就能聪明些。”
……姬无波哪能让这家伙一个人如此嚣张，他当然不能落了下风，于是手臂发力，整个人噌的倒了过来：腿弯儿搭在椅背上，头马上就要挨到地面。
何应物看的眼都快直了：“喂！我散人一个，你可是家主啊！”
“你猜明天会不会出现一个头条新闻？”姬无波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嗯？什么？”
“震惊！理事会巨头客厅，惊现两只沙雕！”他说完开始大笑。
真的是放声大笑，笑得眼泪似乎都要出来，笑了好久……
“你……最近姬家的压力是不是特别大？”何应物有些目瞪口呆。
姬无波缓缓止住笑声：“当然大。”
“我觉得也是！”何应物叹口气，“我觉得你都快被压成精神病儿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这是我这么多天最放松的一次倒是真的。有时候我也害怕，我都在想……我可能撑不下去……可我撑下来了。”姬无波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有些许唏嘘。
“你也会怕？人都说你是枭雄啊！”何应物很有些不可思议。
“废话！枭雄也会腿软，美女也要上厕所，这不很正常嘛！”姬无波白了他一眼，“其实我从小胆子不大，不过我始终认为，尿着裤子冲锋，把敌人砍死，把战旗插上，就是勇敢。”
第九十四章 平衡
何应物和姬无波聊了些有的没的，终于把话题拉回正轨。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问道。
姬无波笑笑：“别怂啊！该打打、该杀杀，让他们知道你何某人不是吃醋的！”
“……吃素的。”
“我说的就是吃素的！”
“鬼扯！明明说的是吃醋的！”何应物翻个白眼，“借刀杀人的感觉很好吗？我这把刀太锋利，一个弄不好……割烂你的手。”
可不是，何应物嘁哩喀喳把几大家族剁了，姬无波坐收渔翁之利，显然是把何应物当枪使。
姬无波笑得欢快：“那随你！反正，不服就是干，要服……就蔫着。”
何应物摇摇头，站起来便要走。
“哎哎哎~~~”姬无波一跃而起，连忙上前拉住何应物，“说走就走啊！”
“废话！不走还参个北斗啊？！”
何应物没给他好脸色。
“哎哎~~~坐！坐！我错了！来，坐坐！”姬无波笑嘻嘻拉何应物坐下，毕恭毕敬倒了杯茶，“满饮此杯，算是不挑我的理，行不行？”
何应物冷冷看着他：“隔着三丈，我都感觉到了你皮痒。”
姬无波面容一肃，轻轻把茶杯放到何应物跟前：“看你说的！张、崔、姜、赵、瀛五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家为主，其他为辅，可你和余歌关系莫逆，你想怎么样？灭了张家？”
何应物不说话，余歌尚在，他自然不会动张家。以后，还是主要看余歌的意思。
姬无波轻轻叹口气：“姜家……还是跟你家姜小小好好商量下吧！要打要杀，我建议是‘姜小小的意见弱三分’，就是说，她如果说重打，你就轻打，她如果说把人杀了，你就重打，她如果说轻打，你言语教训就好！总之女人这个物种，反复无常……你不能不听，不听是死；不能全听，全听也是死。到时候真把人杀了，以后哭诉‘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那真是一辈子拿捏着你……”
何应物撇撇嘴：“姜小小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就别听我的！”姬无波突然腰杆一挺，“咱~联盟的人~有啥不一样！”
何应物面色一寒，姬无波连忙继续说道：“你看，张、姜两家，关系错综复杂，你最好不要随心所欲的动人家。还剩崔、赵、瀛三家，看看你想动谁？”
其实，早在凤凰城的时候，三爷的武器店就隶属于瀛家，不看鱼情看水情，怎么说何应物还记挂着当初照顾他的三爷，所以对于瀛家，他也不想下死手。
“我想……”何应物叹口气，“崔家、赵家我还可以……”
姬无波笑了，摆摆手打断他：“应物兄，你知道神圣联盟繁荣几十年，靠的是什么吗？是平衡。”
“平衡？”
“一家独大，则必然失去制约，而没有制约，则会降低道德标准，到时候……在末日世界本就凄苦的基础上，必然会再来一轮洗牌，普通人、低阶能力者，怕是命如草芥。我可不想，末世之中，再添乱世。”
何应物微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七大家族，本是平衡，它当然存在许多问题，不过……就像凤凰城，它努力学习文明、努力靠近文明，这一切，都是基于七家族的平衡。当然，不一定是七个家族，也不一定必须姓张、姓崔、姓李、姓姬、姓姜、姓瀛、姓赵，但是有平衡，有稳定，这末日世界才多一点希望。”
“你是说，我不应该破坏这种平衡？”
姬无波笑了：“平衡不是死的，它始终在运动。比如我，我努力撑着姬家，努力强大起来，我知道，当我姬家快死的时候，会有人来救，当我姬家过于强大的时候，自然会有力量来压！这才是平衡，而你，只是属于平衡中的一支力量而已。我猜，之所以人要杀你，就是因为你个人力量过于庞大，有可能会改变这种平衡吧！”
“嗯。”何应物不再多说。
“所以，我的建议是，换个思路，并不是说，别人要杀你，你就要杀回去。就好比走在路上，你被车撞了，并不意味着你要开车，再给别人撞回去！你也可以……躺下……要钱。”
“利益？”
“对！利益！”姬无波眼前一亮，“聪明！就是利益！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如果你是老哥一个，恐怕所谓利益对你的意义不大，不过，龙飘荡帮你看的那一大摊子，如果能得到五个家族的支持，那我想……你懂得。”
“唉……”何应物叹口气，“你这显然是大家族的逻辑。”
“也是你现在应该尝试的逻辑！我觉得做起来很简单，现身、威慑、谈补偿、谈条件，就这么简单。”
………
从姬无波那里回来，何应物觉得心思活络了许多，在目前的情况下，这至少不失为一种思路。
静静坐在维生舱旁边，何应物絮絮叨叨把姬无波的建议讲了一遍，看昏迷中的余歌没有表示反对，他决定了，就这么干。
当然，张家他不动，等余歌醒来再说，至于姜家嘛……这帮傻子随他们怎么折腾吧！反正名正言顺娶到姜小小之后，他们便要远走天涯。
………
谈赔偿的第一家，何应物选的是崔家。
一般认为，在理事会七大家族中，崔家财大势大，除了崔子瑜死赖着不走，何应物又跟崔家没有太多瓜葛，随便怎么谈都行，谈崩了就当练手而已。
当然，谈判这种事情他不擅长，需要带上龙飘荡。
于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何应物浑身打满石膏，做出受了极重伤势的样子，带上龙飘荡，偷偷溜进崔府。
崔府好气派，月光下，琉璃闪着淡黄色的光芒，踩在上面都滑脚。
“主人，这路不对吧？”龙飘荡突然轻声问道。
“对着呢！先找声波大炮，把他大炮给毁了，相当于挑明态度！另外，崔家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要毁大炮，他们理亏，你一会儿谈起来好谈。”何应物说。
“那我谈的时候，就按照预定计划来？”
“对！一定要严格按照我的计划来！”房脊上，何应物猛地顿住，回头看龙飘荡，“我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关键看你发挥了！”
“好！主人放心！飘荡一定不辱使命！”
其实龙飘荡有点晕，何应物的计划满打满算就六个字：一切便宜从事！
意思就是说，让龙飘荡看情况，该怎么谈怎么谈。
他们很快找到了崔家武器库。
重兵把守对于何应物来说，简直是个笑话。
寂静的夜里，一门声波大炮被轮起来，紧接着爆发了一阵铁坨坨砸铁坨坨的巨大咣当声！
咣当是一种态度……
咣当是一件礼物……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第九十五章 碗
读书人常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其实这是个伪命题，看看历史就知道了。
何应物不崇尚暴力，但抡起大炮砸大炮的感觉真爽。
崔家的武器库很大，各种常规武器非常齐全，不过奇怪的是，在墙角一字排开，列着十幅类似古代的盔甲。
冷兵器并不罕见，但是这种笨重的东西，在末日世界利用率极低，崔家收藏这个干什么？个人爱好？
十门大炮砸个稀烂，何应物拍拍手掸掸灰尘，便一瘸一拐的直奔盔甲而去。
寂静夜里，砸大炮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何应物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外面劲风急来！
反应挺快！
何应物一笑，挥挥手让龙飘荡先出去抵挡一阵儿，他自顾自的走到一幅盔甲旁，细细观察。
龙飘荡大吼一声，抓起一个晕倒的护卫做盾牌，虎虎生威冲了出去。
武器库外，当即响起一阵呼喝声、打斗声。
盔甲比何应物想象的要精致很多，它浑身上下淡青色的鱼鳞状设计，本身就有做旧的效果。
传说中的鱼鳞甲？
不过鱼鳞甲怎么还带头盔的？
何应物里外翻，才惊叹于这东西的材质、工艺，简直是巧夺天工，如果不是已经有了鬼祟弑神者，他都想拿一套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是真不实用，何应物拎了拎，这玩意儿得有一百多斤，属于高阶能力者看不上、低阶能力者用不动系列。
突然间，何应物心中一动，武器库外的嘈杂声突然小了，而在感应中一团极亮的能量光芒闪电般赶来。
真正的大人物来了。
何应物缓缓回身，右掌向前猛推，十余米之外，武器库的一面墙轰然倒塌，一片烟尘！
龙飘荡一夫当关，挡在门口，虽然短短时间身上已经挂了彩，但气势十足。
不过墙这一倒，所有人都是一愣，现场竟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住手吧！”一位白袍老人飘然而至，挥挥手让所有人后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我崔家撒野！”
龙飘荡桀桀怪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飘荡是也！你又是谁？”
“龙飘荡？”老人眉头一皱，“想不到，商界奇才，竟也有如此战力！佩服！佩服！老朽崔安流。”
崔家现任家主，崔安流。
“你怎么不跑了？”何应物一瘸一拐往外走，“刚才你可是跑的贼快，临到眼前才突然降速，变得飘飘然然，是这样出场有气势吗？”
何应物这番话……简直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崔安流显然一滞，讶然看向何应物，旋即哈哈大笑：“小友的关注点好生奇怪！可是何应物小友？”
夜色很黑，崔家武器库有灯，在墙倒之后的烟尘中，何应物还是看到了方才崔安流瞳孔一缩。
何应物虽然没有刻意隐形，但他收敛气息，崔安流心惊的便是，刚才竟没注意到这家伙！
“小友这称呼，我可是万万不敢当！”何应物费力异常的登上不过三十公分高的倒墙，左右手挥动，用力扇着烟尘，“如果真要是‘小友’的话，我浑身上下也不至于这样，崔家主，您说……对不对？”
讲到最后，何应物的杀气已经凝如实质，席卷而出！
烟尘如被挤压，像个巨大的面包圈，猛然炸开，翻滚扩散而去！
崔家百十来号人，除了崔安流稳如泰山，其他都齐齐后退一步！
在场众人都被震惊了。
看何应物的样子，浑身上下几乎都是石膏，白色布条把脑袋包住，只露了一只眼睛出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从重症监护室逃出来的，可这杀气，却让所有人肌肤如刀割般生疼！
“这番话，我可就不大懂了。”崔安流双手负在身后，也不着恼，淡淡说道。
“也许，被砸的十门声波炮，可能能让崔家主想起点什么来。”
崔安流目光跃过何应物，落到被砸成废铁的一堆声波炮上，他眼睛微眯，喟叹一声：“很贵的。”
“总也没人命贵。”何应物突然笑了，“您说，我们是谈呢……还是……杀呢？”
谈，就是谈条件。
杀，就是在崔家大杀四方。
崔安流一直在确认余歌和何应物的生死，据消息说，两人可能是尸骨无存，可显然何应物没有死！
在反物质湮灭爆炸的正中心，没有死？？？
崔安流的心一阵冰凉，别的不知道，何应物这家伙，只怕是末日世界第一恐怖之人。
万幸，这家伙不是疯子。
“崔家……受人蛊惑，本来应该谈；你重伤未愈，也本来应该谈，可是……”崔安流突然苦笑起来，“可是你选择这种方式，夜闯崔府，大砸大闹，我们真的要谈……外人怎么看我们？我崔家颜面置于何处？我们又如何立足？”
何应物轻吹一声口哨：“所以呢？”
崔安流还没说话，却听一人厉声喝道：“大胆！敢跟我们家主这般说话！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说着，他上前一步，唰的一声，刀身抽出一半，满脸杀机。
何应物微愣：“这个不长眼的傻子是谁？”
“这是我崔家护卫副首领，崔小静，可不是傻子。”崔安流轻叹口气。
不拦？
不呵斥？
这是想看看浑身石膏的何应物，到底几斤几两啊！
“飘荡，你上，砍了他。”何应物也不客气。
龙飘荡闻言，悄无声息的退了几步，却是移到何应物身后，悄悄说道：“主人，我打不过他。真要拼一刀，怕要被劈死。”
说话间，却见崔小静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猛然间刀出如电，恍若一道雷光，直劈何应物！
诡异的是，周围温度骤降足有十几度，连翻滚的淡淡烟尘不知为何都突然定住……仿佛这一刀，抽空了周围一切生机！
是个高手！
何应物微微讶然，高手他见得多了，但是这种传说中能引动小范围天地异象的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刀势极猛，再加上温度降低的加成，让对手迟滞减速，确实是思路清奇、威力倍增。
崔小静也应该是崔家隐藏的底牌高手之一。
“你也太菜了。”何应物混不以为意，他摇摇头损了龙飘荡一句，同时手腕一翻！
地上的饭盘饭碗中，一只圆形饭碗如被吸引，噌的一声到了何应物裹着石膏的手里！
这应该是武器库守卫们吃饭的家伙，平时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墙一倒，便跌落到了地上。
“这刀劈的不错。”
不咸不淡的赞叹声中，白光一闪，何应物已在原地消失！
世界突然静了。
崔小静满脸不可思议，保持着劈刀的姿势不动。
何应物就静静站在他面前，碗口已经深深嵌入崔小静左胸。
扣着碗底，轻轻一舀，像是舀了一瓢水，何应物轻轻把碗向崔安流一递。
“您说……我们是谈呢……还是我继续呢？”
碗口朝上，碗内，拳头大的心脏还在怦然跳动，像是一颗发春的心。
第九十六章 好老板与坏老板
全场寂然。
崔安流脸上古井无波：“今晚之事，若有人泄露出去，诛九族。”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点头称不敢。
“何应物……果然……嘿嘿……敢问你现在，是巅峰状态的几成战力？”崔安流又问道。
何应物轻轻把碗放地上：“不多，不过对付崔家主这些渣滓护卫，却是够了。”
“何必要和几大家族为敌。”崔安流叹道。
“崔家主又何必逼我，与你为敌？”何应物不卑不亢，哗啦啦把头上的白色布条扯掉，露出头来，指着自己说，“你是看到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崔安流哈哈大笑：“小友真是说笑了！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这才是我来的本意嘛！”何应物鬼魅的笑笑，“那……谈谈？”
“自然要谈谈！”崔安流像一只老狐狸。
……
他们很快来到书房，何应物带着龙飘荡，崔安流只带了三名亲信。
“崔家主还是跟飘荡谈吧！具体细节我就不参与了。”何应物走在书架旁，单手拂过一册册的丛书，“一看家主就是个读书人，我可不能太落后，也得抓紧时间看两本。”
崔安流显然一滞，基于对等原则，他作为理事会巨头，即便要谈，自然也是和何应物直接谈，哪有道理和对方一个手下谈？
而他三名亲信已是面有愠色，只是，碗中之心历历在目，还没有人蠢到当场对何应物发飙。
“这怕是不妥吧！”崔安流转瞬间便如沐春风，“涉及多方事宜，决策权恐怕还得在应物小友身上。”
何应物笑笑：“那就这样，各退一步，先由你我议定战略意向，再谈细节，如何？”
“如此甚好！”
……
两人面对面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灯光下，崔安流银发如雪，器宇不凡，倒真是一副好卖相。
何应物打满石膏，像个臃肿的大白。
“喝茶。”崔安流说着，倒满一杯茶水，放到何应物面前。
“谢谢！”
何应物这才注意到，崔安流右手小指只有半截，也没有做任何装饰，就这样秃着，显得有些诡异而渗人。
“小友此来所为何事，崔某人已有判断，我基本上还是认同‘讨回公道’的立场……”
眼见崔安流要拿出一套外交辞令，何应物眉头一皱，手一挥：“崔家主，虚头巴脑的那些就没必要说了。我只确认两件事，第一，何某这浑身伤势可不是打雷下雨摔跤造成的，崔家是否……于此有关？”
崔安流轻轻点头，叹息道：“是。”
“好。既然如此，崔家是否应对何某有所补偿？”何应物嘴角带笑。
“那是自然，情理之中。”
“好了！”何应物打个响指站起来，“战略意向已经达成，至于如何补偿，飘荡你来谈！”
龙飘荡点点头便要坐下。
不过，何应物还是看出了龙飘荡的……拘谨，面对理事会巨头，他显然很是放不开。
眉头一皱，何应物嘭的一拳打在龙飘荡肩上，又接连作势啪啪啪扇他几下后脑勺：“你这个完蛋玩意儿！怕什么！？你怕什么！？好好给我谈，达不到预期效果，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对面崔安流四人已是面色铁青，好敷衍的战略意向谈判，好肆无忌惮的教训下属！
龙飘荡有些讪讪的连连说好，忙坐下来，正对崔安流：“崔家主，具体补偿事宜，将由我代表何应物先生和您洽谈！”
对于龙飘荡来说，他之前顶破天算是个能力不弱、游走于神圣联盟和大地之怒的生意人，倒卖的产品更多是水果、袜子、内裤、水产品、干粮，接触的人群最多是中小城市的土霸主，哪里可能和真正的权势阶层打交道。
理事会巨头，那更是连面都见不到的无上存在。
可今天，他却实实在在要和一位理事会巨头讨价还价！？实际上，从接到这个任务之始，他就在晕，到现在还有点晕。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人啊，最重要的是跟对老板！
跟不对老板，累死累活，错误都是自己的，功劳都是老板的，罚款都是自己的，挣钱都是老板的……
跟对了老板，生生能把层次提高到和理事会巨头平起平坐！
……
看着何应物真的又起身走到书架旁，像是要找两本书出来看，崔安流控制心跳，细细的长出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龙……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为好？”
“我是何应物主人的职业经理人，叫我总经理就好，龙总经理。”龙飘荡露出不失体面的微笑。
“龙总经理，具体事宜呢，我的大管家崔小六，应该比我还要更清楚，所以我想，你们两位可以先细谈谈，等到拉出一个清单，我们再做决断。”
根深蒂固的对等原则，他怎么都不愿意直接和龙飘荡谈。
他说着微笑站起身来，而他身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小肚腩微微欠身，和龙飘荡点头致意，这就要坐下来。
……
何应物恍如未觉，他随手抽出一本书《吴小猛传》，手一翻就要耍帅转个花，可惜，搞砸了……
厚厚的一本书突然失控，斜斜向下掉落，何应物嘴里叫着“哎哎哎啊~~~~”慌乱之中起手一抓，书却被打了起来，好巧不巧直奔崔小六而去！
啪~~~~
书重重砸在崔小六下巴上！
像是一只鸡挨了重重的一记闷棍，崔小六头向后仰，口吐鲜血，凌空翻转几圈，这才扑通一声，狠狠砸在地上，脸朝下，再也一动不动。
太惨了……整个过程崔小六都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
崔安流近在咫尺，却救之不及，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你……”
何应物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呀，这个了解情况的人啊，怎么就晕了……不好意思哈！恐怕还是得崔家主坐下，好好谈才行。”
他说着，微微弯腰，一只手馋住崔安流的胳膊，轻轻往座位上引：“您……说呢？”
崔安流几次深呼吸，已是面色如常，他安然坐下，微微转头：“把人抬出去，尽快救治。还有，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书房半步。”
“是！”两名亲信面色铁青，忙把崔小六抬走。
轻轻拍拍崔安流后背，何应物一个大男人笑的像朵花：“好好谈，不着急，好好谈哈！”
不知为何，龙飘荡的眼神似乎变得越来越亮。
之前，他一直认为何应物只是战力高绝、无人能敌而已，可今天看来，这位年轻的老板，还有很多风骚操作啊！
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何老板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除了能力晋升神速之外，似乎也没其他太多特别的。
尤其是后面，见到姜小小之后，那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样子，简直像个奶油小初中生，可再看现在？
这种谈恋爱手段……叹为观止！别人模仿都模仿不来！不愧是独一无二的何老板！
而且，初到凤凰城时，所谓大家族之间的政治，何应物绝对是一窍不通，又傻又愣又呆，可再看现在，能把理事会巨头的老狐狸弄得一愣一愣的！
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只是何应物这学习速度让人惊讶。
未来呢？
未来何老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龙飘荡不敢想，也想象不到，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死心塌地跟着何老板干，肯定没错。
……
崔安流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很晚、很晚、很晚。
……
注1：关于断指的伏笔，见第一卷《荒野之王》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百万字之后，一处小小的伏笔终于接上，很开心。
注2：各位大大，何应物是要成长的，他不是一上来就谈恋爱很厉害、和大家族相处很厉害、也不是一上来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龙飘荡能看到何老板的成长，大家也请体谅作者君努力打磨“人物成长弧光”的用心哈！谢谢大家！
第九十七章 议定书
何应物哪里看得进去书，他有个绝技：看书就困。
于是在昏天黑地的看书打盹中，龙飘荡不识时务的陆陆续续十余次来做请示，请他对某些关键补偿条款作出决策。
“你知道什么叫全~权~委~托你进行处理吗？”何应物郁闷了。
“知道！”龙飘荡毕恭毕敬的回答。
知道归知道，下次有问题，还来。
何应物狠狠翻着白眼瞪着他：“就算要商量，你就不能把问题都攒一块，商量一次不就行了？”
“不行！”龙飘荡微微弯腰，“这个条款不确定，后续没法谈。”
“我……x！”
……
凌晨4点48分，崔安流和龙飘荡终于谈判完毕，双方就补偿协议达成一致意见。
5点42分，《小何音野龙集团与崔氏集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暨何崔双方友好合作议定书》正式文字定稿。
6点整，在龙飘荡庄严的口技伴奏中，何应物和崔安流双方握手，完成签字仪式。
6点15分，崔安流在议定书上盖上崔氏大印。
这标志着小何音野龙集团进入崭新的发展快车道。
当然，与此同时，这也标志着崔家开始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血泪史。
……
崔安流虽然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甚至嘴角都一直带着微笑，但何应物还是能看出来，崔家家主脸色其实很差。
何应物也不真的清楚，议定书里76项条款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从微表情来看，崔家家主心在滴血，而龙飘荡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这当然就是好事。
“应物小友……”崔安流抱拳拱手，“此番议定书，只是我何崔两家紧密合作的开始，只当是给应物小友的一点小小礼物，以后，当有更大、更多的合作机会。”
“好说好说！”何应物打着哈哈应付着。
至此，崔家事务处理完毕。
……
坦白说，何应物也觉得这种处理结果很是神奇，在他之前的观念中，“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唯一的处理方式，比如，你开车撞了我，我就要开车撞你；你牵的狗咬了我，我也要牵狗咬你；你打了我，我便要打你或者杀你才算霸气；你恶心我，我便要加倍恶心你。
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算错，甚至更有快意恩仇的快感，不过真的稍微转变一下思路，原来是如此天宽地阔！
“想一想，一定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这句话，何应物算是记住了。
如果是快意恩仇的处理方式，何应物很可能是杀崔家首恶，出胸中一口恶气，他得到的是一个仇视他的崔氏家族，以及报仇的快感。
如果是今晚这种处理方式，他得到的是一个为他打工的崔氏家族，以及后续看着不爽就踩两脚的快感。
何应物终于有点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路越走越宽。
姬无波这家伙，眼光还是挺毒的，培养做个狗头军师也不错……
………
3月5号，何应物带着龙飘荡夜闯赵府，如法炮制，签订了《小何音野龙集团与赵氏集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暨何赵双方友好合作议定书》。
3月6号，他们夜闯瀛府，签订《小何音野龙集团与瀛氏集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暨何瀛双方友好合作议定书》。
至此，何应物的业务领域急速扩张，如烈火烹油，越烧越旺。
当然，何应物没有闯张家和姜家。
张家如何处理，自然是等余歌好起来再说；至于姜家，姜小小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应物看得出来，姜小小很是郁闷、纠结、愤怒、无奈。
“小意思啦！他们的陷阱就算再厉害十倍百倍，也奈何不了我！你要这么想，他们做的陷阱，就像是三岁小孩给大人挖的一个坑，在小孩看来，这个坑好大，掉进去就不来，但实际只到膝盖；又或者是大人们给巨人挖了一条河想要淹死巨人，但其实所谓河水只是没过巨人脚面。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我何应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姜小小轻轻叹口气，但心中的阴云显然也被何应物说散了些：“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凑过来我告诉你。”何应物嘴角微微一动。
“不要！”姜小小警觉的捂住嘴巴、脸蛋、额头，“你以为我傻啊！一次一次被你骗！”
“你看！”何应物啧了一声，“又在防君子！”
“去死！”姜小小向后一靠，把自己完全扔到椅子里，“不过……我好想……好想逃出姜家。”
“我带你逃。”何应物笑笑。
“你能吗？”
“能！我都能带你飞！当然能！”何应物夸张的拍着胸脯。
姜小小长吸一口气，上下看看何应物：“幸好没把你炸坏。”
“你看，又来了！就当他们是小孩子的小阴谋就好了。”
姜小小顿了顿，突然向前探出身，啵~~~~~
“对不起了。毕竟是姜家……”她说。
何应物晕了……这真是不多的主动……晕了晕了……
“还能这样啊……”何应物眼睛放光，伸出食指，擦擦自己额头，再送到舌尖舔一舔，之后不断重复这个动作，“要不……我想个办法让他们多炸我几次？”
“你恶心死了！”姜小小脸红红的。
……
基于崔家、赵家、瀛家的善意，何应物的事业版图眼见有了质的飞跃，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和龙飘荡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几何级数膨胀的业务版图，哪来的专业人士帮忙打理？
大家族之所以是大家族，是因为人家底蕴丰厚，而所谓底蕴，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人才储备的丰厚。
要经商奇才有经商奇才，要进化天才有进化天才，要军师有军师，要间谍有间谍，这一定是多年的积累，很难在短期补齐，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也。
而暴发式的发家，则少了这些积累，要让事业版图转起来，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核心是人才！
何应物死盯龙飘荡一个倒是可以，但关键是龙飘荡手下没人，凡事亲力亲为，就目前的业务板块，累死他……
“我们一定要解决人才供给问题。”何应物叹口气说道。
“是的！我都要累死了。”龙飘荡大口扒饭吃，他现在都没个正经时间吃饭。
“两个事，首先是不惜重金，挖人，挖真正优秀的人才，你来做主，可以开三个条件，一是给人家钱，上限我不封顶，你来判断；二是特别优秀的，给他所负责版块的股份，但是小何音野龙集团这个总集团层面的股份不要动；三是最优秀的，可以使用能力随心选梦幻神机，我来协助他们选择任意能力！如果有人再有其他要求，你来判断，你来谈，只要人家值那个条件，没什么不能谈的。”
龙飘荡听得直愣：“这事儿也是我？”
“废话！除了你我还能指望谁！”
“那……好吧！”
“别满脸不情愿，找好了人是给你打下手，是你轻松！”何应物锤了他一拳。
“好的好的！明白！”
“第二个事，必须建立我们自己的学校，要源源不断的培养人才。重金挖来的，应该多是各个领域的大拿、领军人物、带头人，我们自己培养的，应该大多是操作性人才、专业性人才、岗位性人才、一般管理人才！这事儿不计投入，马上启动。”
“也是我？”龙飘荡脸垮的跟驴脸一样。
“嗯！我发现了，只要我把任务压给你，你都能完成！”何应物笑笑，拍拍龙飘荡肩膀，“好好干！交给你了啊！”
说完，他溜得极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老板啊……”龙飘荡都快哭了，怎么可能任务随便压就都能完成嘛！
唉……睡眠时间又少了一个小时……
第九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聘书
建学校的事，显然属于“重要而不紧急”的事物，这种事如果放任不管，到后面就会变成“重要而紧急”的事物，一旦“重要而紧急”的情况多了，整个人生便会手忙脚乱。
龙飘荡很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做事情，从来是以重要性排序，所谓“有远虑”，便会“少近忧”。
就在何应物跟他交代之后的第二天，他便在凤凰城选定了三处建校地址，同时分院系、设想了基本的课程名称后，铺天盖地的招聘广告便打了出去。
有钱好办事！
行不行的，先把教师班子搭起来再说，就末日世界这种情况，招聘年轻学生，只要打出包吃住的旗号，人得乌央乌央的挤过来。
当然，生源得在凤凰城外，凤凰城里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光包吃住可哄不来。
和何应物一碰头，三处选一处，他们当即敲定了院址，房屋都是现成的，买下来就是。
基本上需要何应物操心的最后一件事是学院名字，龙飘荡冥思苦想，和他手下小弟商量半天，终于议定一个：何老板教育学院。
他们说这个名字既朴实又大方、既拍马屁又不漏痕迹。
何应物差点吐了，当即大笔一挥，改成：新世界教育学院。
……
这段时间也是姜家给各位提亲候选人打分的日子，截止日期是到3月12号，他们采取的是综合分制，分别是筛选阶段评分，权重15%；测试阶段评分，权重15%；姜小小自行给候选人打分，权重10%；姜家长老会及家主共同打分，权重60%。
综合得分即为各项的加权平均分。
按分数排名，前三名将进入最终局，决出最后的优胜者。
别的不关心，何应物还是很好奇姜小小给他打了多少分。
“是不是满分？”他问。
“美得你！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啊，万一进不去最终局不麻烦了。”
其实何应物还是有点自信的，不夸张的说，这些日子他简直如彗星般崛起，能从天坑大爆炸中存活下来证明他战力极强，而各项业务的风生水起，其规模直追理事会大家族！
时间太短、积累太少当然是不可回避的问题，不过这样一个人，是人都看得出潜力无限。
姜小小轻叹口气：“我也是担心啊！所以才给你满分。”
显然她是在真的担心，何应物笑笑：“没事儿！我觉得我差不多！”
“你是不了解这些人！”姜小小微微抿嘴。
……
不了解吗？
打分的时间自然也是各位候选人活动的时间，想让人家长老会给的评分高一些，总要往前凑一凑，露露脸，顺便做点承诺等等。
何应物也抽时间往姜家跑了两次，算是面对面和长老会以及姜家一众人等打了些交道。
坦白讲，家主姜东君即便不是枭雄，也至少是一位有想法的家主，可惜，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历史原因，他手中权柄所剩无几，一项项都被长老会夺了去。
听说针对姜家颓势，姜东君还是很想做些改革，可有心无力。
何应物甚至都猜测，如果不是罢免家主动静太大，势必要闹上理事会，说不定以姜永怀为首的长老会还真的能把家主给办了。
对长老会来说，闹上理事会，他们说的可就不算了。
所以双方类似于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你家主别乱动，我们就默许你的存在。
如果没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姜家家主的位子，还真不好坐。
至于姜永怀，则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得出的精明。
言谈中，他对何应物屡屡表示出招揽之意，不过，第一，他不谈声波大炮和大爆炸的事；第二，他不谈何应物和崔、赵、瀛三家达成和解协议的事；第三，他甚至不提这次招亲的事，说什么“只有咱们一老一少，交交心，不谈公事……”
公事他个头！
何应物没惯着他，茶水滋儿的一口喝完，茶杯一扣，走人了。
……
不过何应物没有直接走，他观察，观察姜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圈走下来，何应物暗暗感叹，姜家即便式微，但还是有能人的！想想也是，如果真是草包抱团，怎么可能成就一个理事会家族。
来来往往看到的各色人等当中，除了太纨绔的不能用，其他有一个算一个，拉到小何音野龙集团就能用，这和何应物目前的人才窘境形成鲜明对比。
有些人有才，但没平台；何应物有平台，但是缺人才。
挖人？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一瞬，便被他摇摇头赶了出去，挖谁家的人都行，唯独不能挖姜家人。
……
就在何应物和崔家签订协议之后没两天，崔安流突然大张旗鼓发出一封聘书，特聘何应物为崔氏家族荣誉大长老，享有和崔家家主同等权柄！
此聘书一出，全凤凰城哗然！
哪有人这么干的？
可崔安流偏偏这么干了！
何应物也被整懵了，签订协议当天，崔安流说后续还会有更大的合作，他还以为这老狐狸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所动作？
崔安流的善意……未免也太大了些？
何应物实在想不通，这老狐狸唱的是哪一出？
略一思索，对这个破天荒的聘任提议，何应物还是婉拒了，他相信没有人是傻子，不求回报的把所有好处都端上来给到你。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和这帮老狐狸打交道，既然难猜人家的心思，不贪、不盲目，便是第一准则。
而崔安流似乎毫不以为意，他微笑回应：聘何应物小兄弟为崔家荣誉大长老，本就是一片赤诚之心。吾心之诚，可鉴日月。崔家之门，永远为小兄弟敞开，而崔府上下，皆视小兄弟为大长老，敢有不敬者，斩。
他的这番声明，也没有隐瞒，登时传遍整个凤凰城。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崔家是要死心塌地交好何应物了。
何应物的回应非常简单明了：谢谢。我不去。
可客观来看，在姬家给何应物做背书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崔家，现在何应物这个名字，可是炙手可热的很。
……
就在发出聘书和作出声明的当日深夜，烛火摇曳，崔安流独自一人长跪崔氏祖祠，呢喃低语。
第九十八章 三块魔石
微风徐来，略有凉意，深沉悠远的夜，静谧得仿佛只剩下崔安流一个人，在崔氏祖祠中独自面对层层牌位。
若有若无的低语，宛如轻风，转瞬便消逝不见。
“罪人崔安流，跪拜列祖列宗。”
“崔氏一族，自90年前，便被称为望族名门，核爆之后，末日世界，崔氏更以雷霆之势，踞理事会一席。然而，这与诸位先祖宏愿，仍有一线差距……”
“……安流忝为族长，自知能力低微，比不得先祖智勇无双。可这三十年来，安流不敢有一日忘却崔氏夙愿，不敢有一日懈怠……”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之中，距我崔家大成只有数日，却万万未曾想到，一个名叫何应物的少年横空出世……”
“……安流试过了，突袭暗杀不成，借刀杀人不成，甚至连反物质湮灭大爆炸，都奈何他不得……”
“……纵使姬无波坏我傀儡之局，安流也从未如此绝望。何应物此人，不可力敌……”
“……思忖再三，此人非是池中之物，他若展翅，只怕小小的神圣联盟容不下他，如果有一人能成为末日之主，我赌是他。安流……愧对列祖列宗，许他崔氏家族荣誉大长老之名，与族长同等权柄，所思所虑无非是：打不过他，那便交好于他、依附于他……”
“……眼见功成之日，生此变数，安流惶恐难安，然三十年布局，焉有偃旗息鼓之理！是非成败，生死存亡，在此一搏，叩请列祖列宗，佑我崔家！”
崔安流跪拜的虔诚，五体投地，像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良久……良久……
……
从崔氏祖祠出来，东方启明星已亮，崔安流轻轻摇头驱散困倦，抖擞精神，径直穿过五层院落，来到一处稍显破败，似乎只是堆放杂货的一个偏僻落落。
像是走累了，崔安流手轻抬放在墙壁上，一块青砖微微陷下，紧接着角落里青石无声下沉，露出丈余宽的向下通道。
通道两侧是长明灯，一直向下转了三个弯，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足有500平米的巨大空间，里面空空荡荡，但却充满了刺人脑仁的血腥味。
最中心，一个十米见方的铁笼子锈迹斑斑、血迹斑斑，铁棍足有手臂粗细，一根一根排列紧密。
而在铁笼角落，一个身影蜷缩着，双手抱腿坐在地上。
崔安流缓步走近铁笼，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叫道：“小飞。”
唰~~~
话音未落，崔安流根本没看清轨迹，小飞已经如瞬移般站到他面前，两人隔铁笼相望。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孩子，瘦弱、单薄，脸上似乎总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而他的眼睛，似乎满是呆滞和迷茫。
这是个心智未开的孩子，像是略通人性的野兽。
只是，当他站到这里时，一缕缕黑气从他体内冒出，这些黑气如同有生命般穿来穿去，翻腾不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右手逐渐显露出一把足有十八九公分的黑色刀柄，而刀柄向上逐渐延伸，像是神灵凭空造物，一把长刀缓缓显形！
这是一把长约两米的细细弯刀，刀身有脊，薄如蝉翼，刃宽约从三公分渐变到两公分，而更诡异的是，这把虚幻之刃似乎通体燃烧着黑色业火！
崔安流动也不动，只是笑笑：“别紧张，现在，没有敌人。”
也是神奇，听崔安流这一说，小飞翻腾的黑气渐渐平息，他似乎艰难的张开嘴：“没有~敌人。”
他声音沙哑，舌头僵硬，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对，没有敌人。”崔安流一直在笑，如沐春风，“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是……”
“你是崔小飞，杀神崔小飞。”
“我是……崔小飞。”
“对！那你记得我是谁吗？”崔安流又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盯着崔小飞的眼睛，额头都要碰到血迹斑斑的铁棍上。
“你是……父……父亲……”
“哈哈哈哈……”崔安流笑得欢畅，“好孩子！好孩子！那你还记得，要听谁的话吗？”
“只听~~~父亲的话。”崔小飞的眼神没有一丝灵动。
“好！好孩子！那今天我们继续训练，要知道，再有十来天，就有很多坏人要害我们，到那时候，我只能依靠小飞了。”
崔小飞默默点头。
“我们今天的训练只比昨天厉害一点点，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崔小飞却是跨步走出铁笼，小手随意一推，铁笼滋啦啦摩擦地面向后滑去，整整好停在角落里。
崔安流微笑着后退。
如果说崔家只选一件终极武器，那毫无疑问就是崔小飞！
他年纪很小，但其本体却是来自于兄弟城的魔石，而基因供体，则是来自于崔家上一代的第一天才，崔子瑜。
十余年前，崔安流冒险与兄弟城交易，几乎抽空半个家族，获得三块魔石。
其中一块魔石能量和崔子瑜的基因结合，成为崔小飞；
另一块魔石能量则被抽出，形成了堪称隐藏武器级别的变异暴猿、针尾巨蝎、泰坦巨蟒、暴熊；
最后一块则最为悲催，崔安流费尽心思取得了姜小小的血液，以此为基因蓝本，试图和魔石能量结合。秉承自由进化的原则，他使用家族花费巨资的变异狼王作为能量供体，把姜小小基因、魔石、变异狼王放到了松木城外小孤山，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松木城应该还没有人有实力击杀狼王，平安无事也是一无所获的九年之后，听说姜小小基因和魔石能量貌似有结合的迹象，然后，狼王巢穴被一锅端……
崔安流没被气死。
后续种种迹象表明，姬小野可能和魔石能量多有联系，可要么姜小小在，要么姬小野又被劫跑了，总之是各种不凑巧，到现在，何应物如日中天，更是没办法动姬小野。
崔安流也很无奈，他能怎么办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何应物不找他麻烦，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怎么敢有心思抓来姬小野研究研究。
近些年，他的所有重心都放在崔小飞身上，给崔小飞的训练也是每天比前一天残酷一点点。
日积月累下来，现在的崔小飞，斩杀所谓高阶能力者，如屠狗耳！
默默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团黑雾如闪电般在杀阵中腾挪，崔安流面无表情。
十副盔甲算是奇兵，崔小飞才是他真正的手段，唯一的希望。
………
何应物运气不错，好事成双，就在他收到崔安流聘书的当天晚上，余歌终于醒了。
第九十九章 无面者
余歌的事隐藏的极好，除了何应物、韩音离、姜小小、姬小野，以及负责24小时监控维生舱的工作人员外，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当然，这么重大的事情并不是何应物主动告诉姬小野的，毕竟小家伙太小，口风不紧。
这是幼儿园留了一门课外作业，就叫“观察神奇的蜕变与成长”，人家本意大概是找个虫茧，合适的温度下能飞出扑棱蛾子之类，也就是破茧成蝶。
不过这冰天雪地的，何应物懒得去找传说中的雪蛾茧，破茧成蝶嘛，余歌也会！
然后他就抱着姬小野看了看余歌，说维生舱就像个茧，里面正在长腿的家伙就像是虫子，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咔嚓！完整无缺的余歌就蹦出来了！
他说这是新时代的破茧成蝶。
于是姬小野知道了，躺在里面看不清样子的是余歌。
……..
余歌的腿、脸、胳膊、肌肤已经全然恢复，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伤，不过他从维生舱爬出来时眼神里的死意，还是让何应物心中一沉。
“喂！你就不能拉我一把！”维生液和甘霖液的混合液把头发浸湿成绺，滴滴答答的，余歌两只手抓住维生舱的边沿，还是身子一晃，显然很是虚弱。
何应物耸耸肩笑了，一把拉住余歌胳膊向外一提：“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淹死，打定主意不出来了呢！”
“我是这么想的……”余歌眉头微皱，轻叹一声，“可后来我才想起来，这玩意儿是维生舱，液体特制，自由呼吸，淹不死人。”
“可我看你这眼神不太对啊！”何应物拉他出来，扶他坐到椅子上，“咱先说好，不管什么事，活着行吗？”
余歌突然笑了，笑意中是满满的自嘲、讽刺、悲伤，他使劲昂着头看看天花板，然后像是断了脖子，颓然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椅子上、脚底下，已经有了一小洼水，水洼还在扩张，而水滴落在地上，溅起来，像是一朵朵的小皇冠。
“听好了，这个问题决定了我是生是死。”他说。
“嗯？”何应物一愣，“什么问题？”
“我这身衣服，谁给我换的？”余歌微微抬头，满脸落寂，“如果是男人给换的，我还是去死吧！”
“你……”何应物懵了，“你这死的也太随便了！我哪有这么巧的手，是这边的工作人员给换的，都是十八九的小姐姐。”
“那还行。”余歌笑了，眨眨眼，“那我可以不用死了。”
“你是认真的？”
“当然。”
“我……x！”
……
余歌去冲了澡，换了身干衣服，然后何应物把外界的情况大概跟他讲了一遍。
余歌一直沉默着。
何应物白了他一眼，叹口气说道：“看来你不能承担军师职责了！”
“去死！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你军师！”
“那你打算怎么办嘛？有什么想法倒是吱一声啊！”何应物郁闷道。
“所以人都认为……我死了……”
“对！”
“张家全府上下皆缟素，葬礼是继承人的规格，衣冠冢。”
“是！衣冠冢，还挺风光的。”何应物点点头。
余歌笑了：“这么快就想把我葬下啊！”
“那当然！换成你做了坏事，是不是也想尽快把这篇翻过去？停你三天，够可以了。”
“你特x会安慰人不？”余歌突然爆了句粗口。
何应物一怔，上前便梳理余歌的毛发：“好啦好啦好啦！过去就过去了！好啦好啦好啦~~~~”
余歌啪一声打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往外便走：“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死了，那不如遂了他们的愿。”
何应物连忙跟上：“去哪啊？”
“找韩音离，帮我化妆。”
………
在一间偏僻的小型实验室，何应物终于知道余歌为什么要找韩音离帮他化妆。
从一盆清水样、不知名的液体中，韩音离小心翼翼的铺展着拿出一张……人脸状……但周围又有八条三公分长短，不断扭动，像是章鱼触须一般的东西。
仔细看去，这玩意儿的本体也在微微扭动，宛如一个活的人脸面具。
何应物看的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他咧着嘴问道。
韩音离笑笑：“过来我告诉你。”
何应物当即凑的更近了些，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叫：人~脸~面~具！”她一字一顿的说。
“废……”
“何应物你别捣乱！”却是余歌突然出声叫道。
余歌躺在一张小小的实验台上，面部清洁的非常彻底，他微闭双目，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呼吸匀称。
何应物啧了一声，悻悻的向后退去，轻轻嘀咕一句：“这玩意儿比袜子好使？”
韩音离手下微顿，然后捧着“活的面具”转身来到余歌身边：“稍微有点疼，你有点心理准备。”
“嗯。”余歌微微点头。
轻轻地，扭动面具放到了余歌脸上，这玩意儿如章鱼一般触须乱动，鼻、眼、嘴缓缓贴合，然后……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八条触须向八个方向拉扯，正当何应物惊诧于这玩意儿严丝合缝的时候，细细触须突然刺入余歌肌肤！
紧接着，面具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与余歌的脸交叠，脸型在变、眉眼在变、气质在变！
很快，面具消逝无踪，而眼前的这张脸，何应物绝对没见过，帅归帅，但和余歌完全是两个人！
“感觉怎么样？”韩音离倒是非常镇静。
“脸上有点紧。”余歌说。
“微笑。”
余歌笑了。
“咧嘴笑。”
余歌咧嘴笑了。
“大笑。”
余歌大笑。
“哭。”
余歌哇哇大哭。
“没让你出动静，做出哭的表情！”
“哦……”余歌讪讪的做出个哭脸。
之后，喜怒哀乐苦思愁，余歌演了个遍。
“现在呢？”韩音离又问。
余歌努努嘴，又使劲做了各种表情：“现在好了，就和自己的脸一样。”
“那行！”韩音离点点头，“取下来的方法我也教你了，平时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和你自己的脸一样。”
“好。”
何应物啧啧称奇，这哪是化妆，纯粹是换脸！
“从今天开始，再无张家第三顺位继承人张余歌，只有……无面者余歌。”他说。
余歌微愣：“无面者？”
“对啊！刚才我想的！怎么样这名字？”何应物凑过来仔细看他的脸，“其实我还想了其他的名字，比如那东西的扭动和触须特别像章鱼，我还说你艺名可以叫章鱼哥！不过后来我反应过来，这不和你大名一样嘛！人家听都是张余歌……”
“你闭嘴！”对这一连窜的絮絮叨叨，余歌终于忍无可忍。
“我就看看你的脸！”何应物瞪了他一眼，“还不给看啊！”
“要看有的是时间。”韩音离打开水龙头，哗哗哗洗了洗手，她轻甩着水珠，下巴微扬指向实验室的门，“余歌，我有件事情需要跟何应物核实一下，方便回避吗？”
“哦，方便！”余歌片腿下了试验台，点头致意，说声谢谢便走了。
……
何应物一脸警惕，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什么事？尽管说！”
韩音离笑笑：“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是说……这玩意儿比袜子好使？”
袜子？
何应物心中一凛，当即摇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这玩意儿好似一坨shi……”
不过韩音离显然没信他的胡诌，她自顾自的说道：“我前些天丢了一只袜子，你说好笑不好笑，就一只诶！不会刚好跟你暗示的另一种易容术有关系吧？”
“没有！当然没有！”何应物重重摇头。
其实，何应物的口风还是非常紧的，危急之下口才也不错，可惜就可惜在，他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忙到赃物都没来得及销毁，而他又没能拒绝简单搜身……
这下好了……
“韩音离你别冲动！你听我狡辩……”
这是他的最后倔强。
第一百章 落选
何应物的瞬移技能并不是任何场合都适用，比如当日在湮灭大爆炸正中心，就不太好使，比如在韩音离发飙的时候他也不大可能瞬移逃跑。
这道理就好像……为什么动物园里的老虎不吃饲养员？
老虎们还是分得很清楚，一顿饱和顿顿饱是很不一样的。
再比如，为什么打家里的小狗的时候它不敢咬人？
连小狗都分得清楚，一顿打和顿顿打是很不一样的。
何应物又不傻，干嘛要把一顿打变成顿顿打。
……
余歌不大清楚何应物经历了什么，他在走廊尽头等了好久，门才开。
何应物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他问。
看着余歌这张新脸，他是真不习惯。
“我已经是一个死人，能去哪？”余歌摊摊手，“我想留在研究中心，就帮韩音离打打下手。”
“不行！”何应物白了他一眼，“美得你！跟我走！”
……
何应物的家其实挺大的，足够龙飘荡、崔子瑜、余歌每人一个大房间。
“我要新的洗漱用品，白的，不掉毛的，至少两套，我要换替着用。”他一来就对龙飘荡说。
龙飘荡显然有点懵：“你谁啊？”
“我……”余歌心思一转，他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是你主人的朋友，你主人要把我藏起来，具体情况你去问他吧！”
“把你藏起来？”龙飘荡古怪的看了看余歌胸前的外套图案，看了看他的短发，又扭头看了看何应物的房间，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很快送来了三套新的洗漱用品和一块香皂，看样子是刚刚采购的，金屋牌……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无论如何，余歌悄无声息的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
3月12号，姜家招亲打分结果出来了，何应物以总分第四的成绩，刚刚好无缘最终局。
我？？？？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何应物呆愣了足有十几秒钟！
不可能吧！
搞错了吧！
姬家站自己，崔安流这个老狐狸更是不遗余力的交好自己，他能请动王终古给他站台又不是什么秘密，商业版图的鲸吞扩张更是人尽皆知，这种背景下都能落选？
他看了看排名，崔家崔斩岩排名第一，赵家赵玄云排名第二，张家张夕替排名第三。
是哦！
何应物懊恼的捶捶头，一时间难以接受都有点糊涂了，理事会巨头的瀛家和李家都被刷掉，人家几十上百年的积淀又岂是说说而已的，他一个后起之秀没进最终局，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解了。
不过，何应物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按照规则，分数出来后的三天内，利益相关者如有异议，可以直接提出来，到时候将有专人针对问题进行复核，复核结果即为最终结果。
“我落选了！”何应物哭丧着脸说，对面就是姜小小。
“我知道。”姜小小帮他倒了一杯茶，轻轻叹口气，“我也很无奈啊！你崛起的太快了，人家几十年才做到的事，你几个月就做到了，长老们肯定认为你这样的家伙不可能被控制，所以给你打的分数很低。”
“唉……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何应物郁闷的靠在椅子上。
“你想怎么做？申诉？”
“申诉？”何应物摇摇头笑了，“所谓的申诉通道，不过是长老们做个样子而已，专人复核？我是不信的。现在，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力量了。”
“是什么？”姜小小奇道。
“跳开姜家长老，直接要一个理事会决策。从神圣联盟的治理结构上来说，理事会的决策才是最高决策。”
“这也行？”
“不行也得行。”
“我在长老会内部斡旋，至少争取七天时间！”
“那太好了！”
……
何应物先找的姬无波，他觉得这家伙枭雄一个，敢打敢杀，搞个理事会提议出来，应该完全不在话下。
没想到姬无波摇摇头：“如果这件事你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肯定就帮你做了，但现在显然找王终古或者殷破离老爷子更为合适。”
“为什么？”何应物眉头微皱。
“因为你这是跳过了初法中法高法，直接到最高法要文书，这玩意儿……不符合程序正义的基本原则，任何一个理事会家族都是很看重基本规则的，所以我倒是可以提，说姜家的选拔存在瑕疵，直接提议何应物进入最终局等等，但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又没有足够的威慑力，容易让人抓到把柄。”姬无波解释说。
“那两位老爷子……”
“他们本身并不是大家族，而是凭一己之力坐上的理事会位子！所以从行事上来讲，他们当然少了许多顾忌，也少了许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尤其是王终古老爷子，谁的脸色都不看，末日世界神棍第一人，平时就不按套路出牌，他提出任何稀奇古怪的提议，大家都觉得正常。”
“没人反驳他？”
“谁敢？”姬无波乐了，“老爷子本来就是占卜起卦一绝，你说的他不高兴了，他一拍桌子警告你，说天机显示，赵家马上有血光之灾！这玩意儿你信还是不信？你就不信，他生生给造一个血光之灾出来，谁都没脾气。”
何应物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便宜师兄这么牛的？想怼谁就怼谁？
“那好！我去找王终古。”何应物也不墨迹，站起来就要走，不过稍一犹豫，他回头又问，“如果让王终古提议，比如说……何应物直接从最终局胜出，或者更直接点，把姜小小许配给何应物。这要理事会通过了，是不是也好使？”
姬无波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好使……是好使，如果真通过的话，是好使。不过这也太不要脸了点！而且这样的提议，让姜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变成笑话，让各大家族费心费力报名、努力争取等等这些也都变成笑话。你想想也知道，这决议相当于让他们自己打自己脸，不可能通过。而且，恐怕姜小小也会感觉不舒服。”
“嗯！我知道，我就问问。”
看来，最现实的选择还是通过理事会，直接进到最终局。
……
何应物去找王终古。
“师兄，有事相求！”他进门就说。
“师弟，有事说话，赴汤蹈火！”
“好！”
于是何应物把他被刷掉这事细细讲了一遍。
王终古眉毛一挑：“好大的胆子，敢刷我师弟！召开临时理事会，小事！”
他答应的很痛快，做起事来更痛快，当天下午，所有理事会成员都接到了临时召开会议的提议，并且大家一致同意，会议就放在第二天上午。
何应物暗暗盘算，王终古、殷破离两位老人家肯定跟自己同一阵营，姬无波也会投赞成票，崔安流到底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但他的一票应该也是跑不了的。
这样算下来，九个席位中，保底有四票赞成，还差一票，便可以稳操胜券了！
当天晚上，何应物拉上王终古，依次拜访了瀛家、李家、赵家，虽然这些老狐狸并没有给个准话，不过何应物感觉，基本上稳了。
第一百零一章 调虎离山
理事会决议出来了，梗概如下：
姜氏家族在打分的问题上，秉承了客观、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无论是从程序上，还是从结果上，都是科学的、合理的、权威的，理事会对本次打分表示非常认同。
同时，鉴于优秀青年何应物的亮眼表现，理事会认为由于分数上的微小差距，而让如此有为青年缺席最终局，实为神圣联盟一大憾事。
因此，在小心论证、多方寻求意见的基础上，理事会对此进行了专项研讨，最终以六票支持、两票反对、一票弃权，通过了“准许何应物直接晋阶最终局”的提议。
……
对这个结果，何应物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不仅仅是一件决策的事，它更大的意义在于，这表明何应物具备了影响理事会决策的能力。
这个信号所传达的意义，是危险而巧妙的。
何应物无所谓，各家家族随便爱有什么心思，不关他的事，他只需要把自己做好就行了。
拿到理事会决议的当天，何应物带姜小小和姬小野好好庆祝了一顿，他们瞬移到纯洁的雪山之巅，吃烧烤。
之所以要带姬小野，是因为太多次没带小家伙，别说姜小小，连何应物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姬小野兴奋得很，第一件事是冲出八门定构建的温暖临时房间，在雪地上撒欢，抓了只雪豹，当大花狗玩。
有一瞬间何应物还以为姬小野要自己加餐的……
自己动手，烧烤的肉、蔬菜好像特别香，三个人吃的很带劲，尤其姬小野，别看小，战斗力最强。
看着肚子把衣服涨变形，露出来的小肉肉，何应物斟酌再三，终于还是跟姬小野说道：“小野，有人说过要让你减肥之类的话吗？”
小家伙愣了，看起来很伤心，轻轻点点头：“嗯。”
“你不用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让你减肥，他们都没有花钱养过你，你吃什么东西也没有花过他们一分钱！所以他们不能说你，他们没资格，只有我能说你。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养的，所以听我一句话……小野，真的该减肥了。”
姬小野本来还是阴转晴，开始有点喜滋滋的，到最后却是目瞪口呆！
真~的~该~减~肥~了？
不带这样的吧？
啪！
姜小小一巴掌拍在何应物肩上，却是揉揉姬小野的头：“没事儿小野，不用理他！他今天膨胀了，脑子不清醒。”
姬小野掐着自己的小肥肉，恶狠狠看了何应物一眼，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吃起来。
“小孩子胖……不叫胖！”她边吃边说。
……
除了这个小小插曲，这次庆祝活动，应该说是非常成功。
虽然理事会的决议已经下来，虽然姜家作为巨头之一都参加了讨论过程，但从程序上来说，姜家还是要对这个决议作出反馈，才算是真正完成一个循环。
不过已经过去两天了，姜家还是没有做出反馈。
何应物不急，从历史上来看，还从来没有哪个家族敢无视理事会的决议，姜家那帮家伙绝对没这个胆量。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姜家真的无视决议，死活不让何应物进最终局，那何应物还开心呢，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理事会指定他和姜小小为合法夫妻了。
有脸皮厚的王终古师兄打头阵，什么不要脸的提议都能提。
………
几万里之外，守序梦魇深处，海神终于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电脑沉默不语。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在八百年前他就想出发，到神圣联盟找寻他的天选之子，可兄弟城那边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赶这段时间跳出各种问题，把海神搞得焦头烂额。
处理了好长时间，终于摆平！
“兄弟城这些王x蛋！”他嘟囔一句，揉揉额头，站起身来，“出发！我去神圣联盟，你给我好好看家。”
黑袍一惊：“海神大人要自己去？”
“对！你看住家，还有兄弟城那边如果再搞什么幺蛾子，你先挡住，我可不能再让这些破事缠住了。”
简单交代几句，海神逃一般离开阿莫神殿，直奔神圣联盟。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何应物这个天选之子捉回来。
………
凤凰城中，崔氏府邸。
崔安流独自一人来到崔氏祖祠旁的一个小院落，推门进去，进到耳屋，四下确认无人，这才轻轻在墙壁上一按。
墙壁无声裂开方圆约50公分，一个小屏幕凸起，点亮之后，上面文字闪烁：已拖住海神数日，今日，海神应出发赶往神圣联盟凤凰城。
崔安流笑笑，算算时间，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兄弟城这帮人虽然很贪，但做事却是一等一的靠谱。
唉……如果没有何应物这个变数，就更好了。
………
3月19号，在决定终局人选的最后一天，姜家终于做出回应：
喜闻理事会作出决议，有为青年何应物终得以破格进入终局之争，甚觉欣慰。至此，崔斩岩、赵玄云、张夕替、何应物四人确定晋阶，请于3月25号共入姜府，决定最终婚约人选。
何应物摇摇头笑了，姜家终究没有胆量对抗理事会决议。
事到如今，就只能静观其变了，反正他已经对姜小小承诺，就算用抢的，他也要把姜小小抢到手。
姜小小说他是臭流氓。
姬小野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
这些天，余歌时不时跟着何应物出来走一走，渐渐地，他似乎心境越来越平和，虽然做死饵这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不过人活着，总要往前看。
他也几次溜溜达达到张府门前，隔着院墙看看里面，有时候在旁边小馆子喝点小酒，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至少没有报血仇的意思。
可能在余歌这里，家族始终是家族，父亲始终是父亲，大哥始终是大哥。
只是，事到如今，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罢了。
何应物什么都不管，余歌爱怎样就怎样，想要报仇，他陪着；想放过，也没关系。
……
3月23号，突然有消息传出，说是海神正往凤凰城赶来！
消息来源不明，但以理事会各家族的实力，他们很快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
海神？
当初差点灭掉各大家族的海神？
几十年来，海神龟缩在守序梦魇，一步未曾踏过边界，现在怎么突然要来凤凰城？
经过紧急磋商，理事会认为只能兵来将挡，于是殷破离、王终古两位老爷子，携从各家抽调的35名高手，当即出城，拦截海神。
……
书房很安静，崔安流茶盖碰茶杯，声音清脆。
他轻轻吹散茶水上漂浮的热气，小饮一口……利用海神，殷破离、王终古已经调虎离山。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凤凰城，就要变天了。
第一百零二章 婚约之日，称帝之机
临出城之前，王终古偷偷找过何应物。
“师弟啊，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是怎么回事？”他问。
劈头盖脸这一问，把何应物问的有点懵：“师兄，此话怎讲？”
“世人盛传，我最善占卜卦象，实际我自己知道，我未得恩师亲授，所修所得不过是皮毛而已！近日，凤凰城中乱象频发，先是有傀儡之心阴云密布，再有姬无波出世，平添几分血色，姜家招亲事下，暗流涌动，你如彗星般崛起，引动几多神经，再则，所谓能力随心选梦幻神机、逆天的化妆品，这些东西都颠覆了我以往的经验，让我觉得……我老了……”
这番话说的何应物微笑摇头：“师兄天资聪慧，无师自通，让人敬佩！凤凰城嘛……我来的时间不长，但大概也看到，这里的明争暗斗恐怕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师兄所说的这些，只不过是近期矛盾激化而已。化妆品之类的，都是我搞的不入流的东西，师兄要这么说可就羞愧死我了。”
“唉……”王终古轻叹一声，“海神居然踏足神圣联盟，此行径反常！按道理来说，有殷破离战力打底，有我占卜卦象探知天机，本无大碍，可烦心就烦心在，今日一早起卦，竟无丝毫所得！之前可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
“心若乱了，自无卦象。”何应物倒一杯茶放到王终古面前，“师兄喝茶，静候片刻，我试试。”
“好！”
……
内屋，清水洗手之后，何应物诚心起卦。
卦象为：上九、六五、九四、六三、九二、初六，火水未济卦，离为火，坎为水。
火在水上，不再相交，无法互补，秩序混乱。象征事未成，充满可能性。
此卦象凶中带小吉，乃是初衰后盛之象。
评云：
日月丽天，群阴慑服。
百灵来朝，双羽四足。
颂曰：
国中而今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陈。
四夷躬礼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
何应物眉头紧皱，若按卦象中时令推断，对应到末日世界，刚刚好是3月25号，姜家最终要决定婚约的那天。
和卦象所示对应起来，翻译成白话就是：“婚约之日，称帝之机。”
谁要称帝？
何应物禁不住心中一寒，他虽然称不上是行家里手，但对神圣联盟的治理结构还是有基本了解：理事会领导下的家族负责制，不设理事长。
可如果按卦象所示，是有人不满于共同治理，要跳出来称帝，到时候必然是废除理事会，以皇家权威为根本，以三公九卿为治理框架，变“九巨头的共同治理”为“皇帝治理”。
称帝啊……好野心！
何应物突然有点明白了，姬家傀儡之心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便是酝酿称帝的家族！
从常理来说，既然要称帝，总要有相应的资本和实力，而控制住巨头姬家，自然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是何应物误打误撞发现了傀儡之心，再加上姬无波凶狠果决，才在一夜之间破局。
但……假如没有发现呢？那便是计划称帝的家族，仍然在暗中掌控姬家！
那可是理事会一巨头！
真是好手段！
而想想也知道，试图称帝的家族，实力绝对不止“控制姬家”那么简单，那……有没有控制其他家族？
思来想去，最容易控制、和最明目张胆可以介入的家族，无疑是现在大张旗鼓搞招亲的姜家。
以幕后黑手的实力，进入最终局应该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崔斩岩、赵玄云、张夕替背后的崔家、赵家、张家，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张家的可能性还小些，毕竟如果是张家的话，凭余歌的聪明才智，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才对。
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崔家或者赵家？
不过，也不排除就像姬家那样，幕后黑手在控制崔家或者赵家？然而，这种可能性总要小了许多，他真有这种本事，早就直接称帝了吧，还用吭哧吭哧等到现在？
海神……来了，这家伙此行的目的何应物大概都能猜到，很可能是冲着他眼中的天选之子何应物来的，不过海神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刚刚好就是卦象中显示的3月25号前两天？
就像是严丝合缝的棋局中安排好的一样。
海神来……殷破离、王终古拦截……定海神针一走，凤凰城空虚……
从殷破离和王终古的性格分析来看，两个都不是嗜杀之人，假如称帝之事大局已成，而真要开战便是万千生灵涂炭的话，这两位老人家真有可能默认既成事实。
崔家或者赵家么……
……
何应物来到外屋，对王终古笑笑：“师兄，我看到的是火水未济卦。”
王终古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火水未济卦……何解？”
作为末日世界第一神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卦象作何解释，说到底只是想听听何应物的解释罢了。
“师兄啊，卦象既出，百人有百解，你若心不宁，我任何解释都是误导，反而坏师兄道心。”何应物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师兄还是从这里求答案吧！”
王终古微微点头，不再强求：“好！师弟，既如此，那就此别过！我和老殷这就去了！”
“多保重！”
“保重！”
午时，殷破离、王终古带领35人，出凤凰城，加急拦截海神。
自然亲和感应中，何应物看到两团亮的耀眼的光芒渐渐远去，他把凤凰城探寻一遍，重点是怀疑对象崔府和赵府，一无所获。
中午吃饭，他提醒姜小小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两天怕不太平，至于姬小野，索性请假了事，就在身边带着。
下午，何应物分别和余歌、姬无波两人把情况讲了讲，并且说了他的猜测。
姬家密室里，姬无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告诉何应物让他注意点姬府，如有异动，还请他速来驰援。
然后，他叫来一个人。
……又一个姬无波。
姬无波二号在他们面前转了好几圈，便被打发出去了。
“替身？”何应物奇道。
“对！”姬无波言简意赅。
“怕死？”
“是！”
何应物气乐了：“这么理直气壮？不觉得丢人？都说你是枭雄啊！”
“枭雄也吃饭，也拉shi，也怕死。”姬无波无所谓的摇摇头，“我主要是让你知道，到时候万一有紧急情况，你可看清楚别救错人了啊！你能分辨我和替身不？”
“能啊，就怕货比货，刚才你俩往一块一站我就看出来了，脸型还是有点点不同。”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记串了啊！”姬无波反复叮咛。
……
至于余歌，听到消息后只是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等了好久，何应物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看要不要通知张家？毕竟……很可能有人要有大动作。”
“张家……”余歌摇摇头笑笑，“到时候不管哪打起来，你叫我就行，别耽误看热闹。”
“行，当然不耽误你看热闹！我是说……张家呢？”
“唉……”余歌叹口气，“你就是学不会闭嘴是吗？”
何应物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做蠢事？可行？”
余歌状似非常郁闷又叹口气，抬腿就往床边走。
“喂！没回答我呢！不能做蠢事！可行？”
轻轻一跃，余歌把自己扔到床上：“我累了，要睡觉，你走吧！张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慎重。”
“……好吧！不过下午你睡什么觉？太阳老高呢！”
“我怕晚上有热闹，先睡觉才有精神看啊！”
……
可惜了，夜晚的凤凰城静谧而安详，何应物一直盯到东方泛白，也没发现什么热闹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