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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得道之兔     猛龙游诸天txt下载     猛龙游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五、画风突变

    胖子是来寻求帮助的。

    此地并非中土,而是一个番邦小国。

    胖子原本在国主那儿混了个好位置,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好不惬意。

    可惜最近朝中来了位买相极好的老神仙,老神仙还给国主献上了一名美艳少女。

    国主很中意那位美貌少女,老神仙因此水涨船高成了国师,胖子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最后还被挤出了皇宫。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任平生听故事听得很开心,后院里养的三只大鹅也跟着嘎嘎一顿乱叫。

    胖子心烦意乱地把大白鹅赶开,最后告诉任平生:“国师和美人都是妖怪!”

    任平生:“妖怪?吃人了不曾?”

    胖子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就是个不带脑子的莽货!你进城没看地名么?!”

    这次轮到任平生发懵了:“比丘国?”

    入城的时候,城头的确有这么几个字,可是那时任平生正在为失言调笑甜美少女而发窘,哪里又会把这几个字往心里去。

    胖子点点头,指了指满院乱窜的三只大白鹅:“比丘国!鹅!清华庄你也应该听过了吧?”

    任平生拿手去拍额头:“你等会儿,我这有点乱——话说你怎么在这?”

    啊呸!这特么谁想得到!破系统居然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弄到西游世界!照这个进程,自己似乎不久就能看到猴大和猪二了?

    嗯,还有一枚自走型的人参果!

    咦,比丘国国师进献美女,那下一步就该是抓一千个小童取心做药引了吧?

    胖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事全靠你了!”

    任平生啐了他一口,伸手就去揉他的卷毛:“什么叫全靠我了?当我没读过书呢!这是别人的功德,咱不能瞎抢!”

    胖子打开他的手爪:“别碰我头发!这是封印,弄掉了你就得跟我翻脸了!”

    任平生呵呵一声:“瞎说还上瘾了!我倒还真想看看,难不成扯掉这头卷毛你还会变瘦不成?”

    “还有,为什么扯掉你的头发,我还得跟你翻脸?你莫非还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胖子不理他,朝院子里一个敞开的房间门指了指:“眼下这事你躲不开的。”

    胖子指点的房间正是任平生住的那间。

    这几天他闲的时候就教月儿和小七苦练字,这俩此时正分坐在两张小桌子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这边。

    胖子的意思是说国师会对月儿下手?任平生想了想之后就一把扯住了他:“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时刻跟着月儿啊?”

    这倒也是事实,月儿跟秀娘一起住,晚上是要回那条小巷去的。

    胖子一脸肉痛地从僧袍袖子里摸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大两小三个铃铛:“这个送你了,可以示警的。”

    任平生向房间里招了招手,月儿很快就带着七苦从里边跑了出来,他给了月儿和七苦一人分了一枚小铃铛,胖子最后给小姑娘做了个使用说明:

    “要是碰到坏人,你就催响小铃铛,你哥哥就能知道,就能赶过来帮你们打跑坏人!”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转了转:“明白了!就象巷子里的小胖和小强打架,小胖常常打不过小强,打不过的时候小胖就会吹口哨!”

    胖子顺着这话就向下问:“吹了口哨会怎样?”

    月儿张口就答:“小胖家的大狗狗就会窜出来把小强吓跑!”

    任平生:……

    这几天把小姑娘关在后院练字,看来怨气蛮大嘛!任平生一挥手就把她又赶回房间去了。

    胖子捧腹狂笑:“哈哈哈!”

    两人算是许久没见了,站在院子里一直瞎扯到日暮时分。

    药铺关了门,月儿随着秀娘一道回家了,任平生领着胖子沿街出去找客栈住宿。

    这货打小就鼾声如雷,而且躺下来后占的空间也太大,任平生不愿意留他在店中睡觉。

    一路碰着附近邻居,不少人跟任平生打招呼:“小神医,朋友来了啊?”

    第一天来看过病的老妇人甚至还硬塞过来一大袋桔子:“小神医,这是自家店里刚进回来的桔子,新鲜着呢!拿去招待一下这位法师!”

    比丘国对和尚还是很有好感的,尽管胖子穿得有些朴素,一路上还是赢得了不少尊敬的目光。

    任平生领着胖子出了街口,寻到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居然叫做金亭馆。

    胖子看着一脸呆滞的任平生叹了口气:“我倒是越过越清醒了,你这是一世比一世蒙昧了哇!”

    任平生跟着他进了房间,就着他这个话头问道:“既然清醒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省得我一天到晚去费思琢磨!”

    胖子摇摇头:“佛曰不可说,这事你得找个关键人物去问,我是不能跟你说的。”

    任平生很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口吻,干脆懒得去管他,转而问他对付国师有什么好处。

    胖子生性又宅又懒,这事明明就是自走型人参果和大圣爷的功德,没有大好处他肯定不会强行出头的。

    就凭任平生如今的修为,他可不敢去跟猴子瞎抢,谁不知道那根大铁棒子厉害!

    胖子和任平生互相算是知根知底,他挠挠头皮给任平生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咱不抢功德,咱们弄点实质性的好处就行。”

    胖子许给任平生的好处就是龙气。

    那位国师当然不是为了权势地位才去献美人的。

    据胖子的说法,那位被献上去的美人有异术可以收集龙气,如今已积存了不少,此物与任平生有缘,正该归他所有。

    任平生将信将疑地看着胖子:“那什么又跟你有缘?这事你也不能白干哇?”

    胖子大义凛然地答道:“佛门修心炼性之道,说了你也不懂!”

    任平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死胖子,不管你怎么变,咱们总归还是好兄弟对吧?”

    胖子很激动,扑过来就准备给任平生一个熊抱:“这话你可得记着啊——咱们是生死之交的兄第,不管怎么样,以后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任平生给了他一脚:“滚!”

    胖子绝对有古怪!这话很不正常,听上去就象他肯定做过某些会让自己翻脸的事一般!

一三六、老虎神医

    胖子的意图不明,不过任平生还是决定支持他。

    人生在世,难得有仨俩个朋友,再加上降妖伏魔这种事本来就是正义之举,任平生倒也不会下不去手。

    胖子说自己这一世修的是禅宗顿悟之法,暂时修行未到火候,还没有神通法术,因此对付不了妖怪,这才来找任平生帮忙。

    好在他出娘胎就带着上一世修行得来的宿命神通,这才能顺利地抓住时机找到了任平生。

    这理由半通不通,任平生也懒得去问他究竟。

    反正这些经历过的场景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找不到那条主线的话,问再多也是白搭。

    任平生关心的是如何下手。

    胖子的回答是等。

    任平生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等?书上不是说直接到清华庄找颗柳树绕几圈就能找到妖精的巢穴么?”

    胖子摇摇头:“那个不能信!猴子能那么找进去,是因为有各路神祇帮忙,咱们去了绕几百圈也进不去——或者你也能叫个土地爷出来领路?”

    这话言之有理,任平生被他直接噎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咱们等什么?”

    这话都用不到胖子回答,任平生刚问完怀里的铃铛就响了起来。

    这一套子母铃算是低阶的法器,唯一的作用就是示警和追踪,子铃一响,母铃就能感应到准确位置。

    胖子的解释是他的修为不够,宿命通只能看到近期将会发生的事情,能预测到的对象还必须是和自己有关联的人。

    他看到了那个叫七苦的小男孩合该有此一劫,因此特意弄了这么一套法器过来,想凭这玩意儿找到妖精的洞府。

    这个解释仍然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不过这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任平生除了责怪他不该拿小孩作饵之外,能做的也只有立刻跟上去。

    被妖怪摄走的只有七苦一个,胖子以保护月儿为借口留了下来,让任平生自个儿带着母铃去追。

    这有点象是被胖子下了套,任平生却不得不追下去。

    他有灵觉,最为适合做这种感应跟踪的事情。

    他这一追,很快就追出了城外,到了那天进城时看到的那一大片柳树林中。

    这里就叫做清华庄,月黑风高,柳林茅舍之中,一点暗灯如豆。

    任平生提着大枪刚跳过茅屋前的竹篱笆,就听到屋内有人招呼:“贵客请进屋喝杯茶吧!”

    这声音显得很沉稳,

    任平生表示很无奈,自己还是只适合刚正面啊,这偷偷摸摸的事还真做不来。

    吱呀声中,茅屋的大门被一个干瘦的老人拉开了半边。

    请任平生入内喝茶的是一个壮硕得过份的汉子。

    汉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光头秃眉,鼻子和嘴唇倒是与开门的干瘦老头有些相似,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罩袍,却仍然遮掩不住鼓鼓隆起的肌肉。

    厅屋当中摆着一张长条桌,那壮汉踞坐在上首,任平生拄着大枪坐到了他对面的长凳上。

    桌上摆着两碗酽红的茶水。

    汉子举手示意:“这是归元茶,是老夫穷几百年客之力研制出来的,贵客请品一品。”

    几百年?老夫?这壮汉莫非就是秀娘提过的清华庄神医?

    任平生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神医的气质。

    老神医不应该是须发如银,面色红润的样子么?这壮汉气色倒是好,这身材倒更象个杀猪宰牛的屠夫一些。

    壮汉给自己和站在任平生身后的老头做了介绍:“我叫周平,你身后的是我重孙儿,叫周小安——小安,贵客似乎不喜欢喝茶,你去拿坛参血酒来。”

    干瘦老头是壮汉的重孙,这实在有些不谐调,所以这货是真的不显老?

    任平生看看壮汉又转头看看老头,嗯,一说还真有点像,骨架高矮和脸上的零件都像。

    壮汉说话时大手随着语气挥动,气势迫人,任平生也懒得啰嗦了,直接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打探敌情用什么方式从来不重要,当着真人的面,直接问也不是不行。

    壮汉一脸错愕的样子:“贵客何出此言,老夫怎么会是东西?你莫非还当我是妖怪不成?”

    任平生拿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壮汉挥挥手:“贵客是听谁瞎说呢!不怕你笑话,妖怪我倒是认得两头,我自己却不是贵客想象中的妖怪!”

    任平生又问:“你杀过人吗?”

    壮汉连连挥手,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怎么可能!你别看我现在虚胖虚胖的,其实当年我比我重孙还瘦,胆子小得很,哪敢杀人!”

    天聊不下去了,任平生一把掀了桌子。

    壮汉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话:“有些东西要吸饱了血才能成型!”

    这话一出口,四周的环境一下子就变了,任平生座下的长凳变成了石块,所在之处变成了一个山谷,壮汉和他家重孙一时失去了踪迹。

    天际乌云沉沉,一副密云将雨的样子。

    山谷中冷风肃肃,天际乌云涌动,云层中电光不断闪动,顷刻就有炸雷响起。

    任平生坐在石头上又等了片刻,雨滴就如同泼筛一般落了下来,嗒嗒嗒的声音在山谷里的嶙峋怪石上响成一片。

    雨下得正疾时,山谷东面的小山顶上忽然有一道乌光闪起。

    连绵不断的闪电将山顶的景象映入任平生眼中。

    一个独腿壮汉抡动拐杖,一跳一跳地纵跃而下。

    之前这货罩了个大黑袍,任平生居然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瘸子。

    壮汉手中拐杖舞动不停,矮树杂草在杖下乱飞,小山上的林木之间被他生生被抡出一条道来。

    独腿本来难以平衡身体,壮汉拐杖挥动间在树木山岩之间一通乱砸,竟然奇异地生出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来。

    风大雨疾,壮汉的杖影愈来愈快,渐渐地变成了一团乌光。

    乌光之下林木摧折,雨雾朦朦,等他到得半山之时,隐隐然已有七八分疯虎下山之势。

    这货原身莫非是只老虎?任平生眯了眯眼睛提着大枪站起身来。

一三七、帝君

    铁杖轮转,其声嗡嗡。

    任平生拎着大枪一脚踏在刚才坐着的长条石块上,石块前沿被他一脚踏碎,人已经借力腾空而起。

    他这般连踏了十几步就冲到了半山腰,一大片闪电炸起,大枪在水幕中刺出一道空白的痕迹,嗡嗡响着捅向了壮汉咽喉。

    壮汉自下而上抡圆了铁杖砸向枪头,半空里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壮汉被枪劲迫得停了下来。

    任平生借力而起,大枪嗡地一声横拍了过去,壮汉竖杖再挡,又是当的一声,却是被大枪拍得撞入了左侧的林木之间。

    任平生提枪追入林中,转瞬两人便斗在一起。

    两人在林间争斗良久,摧折了不知多少树木。

    大枪和拐杖都是长兵器,在林子里施展不开,两人这般丁丁当当一通硬碰之后,不约不同地向山谷中冲了下去。

    山谷闭塞,回音连绵不绝。

    壮汉得空发出怪叫:“痛快痛快!力气下得再重些!”

    任平生哼了一声,下一枪果然重得出奇,将壮汉连人带杖拍得顺着山势一路滚到谷中。

    这一枪砸得够狠,壮汉站起来一把将身上在林间挂得稀烂的布袍扯掉,本就壮硕无比的身躯骤然再涨了一圈,身上筋脉贲张,一道一道如同网纹。

    那些筋脉并非青筋,竟是诡异的暗红色,从他身上一直红到了眼底。

    白茫茫雨幕中,壮汉嘶声大吼,红晴怒睁,双手握杖左右轮转,瞬间就将拐杖舞得浑圆,杖上嗡嗡之声大作,风车一般没头没脑地向追下山来的任平生劈头砸去。

    狂风骤雨疯魔杖,

    红睛秃眉猛虎精!

    任平生手中大枪疾速挥动,丁丁当当只挡得十余杖,不小心被他一杖打在肩头,摔倒之处草屑泥水四溅。

    还没来得及挣起身来,壮汉手中拐杖又当头而至!

    任平生下意识地扬手,摩云总纲第三式指印顷刻而成。

    这道指印一成,情形却与往常大不相同。

    雷雨交加之中,一道有茶杯口大小的电光从天婉延而降,直直地劈在了壮汉头顶!

    壮汉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化作了一蓬飞灰!

    任平生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威力和他以前弄出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基本上已经相当于直接抺杀了!

    壮汉化作飞灰,连原形都没看到,空中残留下了一颗小小的圆珠。

    圆珠悬浮在雨中,泛着淡淡的血光,隐隐有种不知由来的熟悉感觉,任平生下意识地用手去触碰。

    血珠一碰到任平生的手指就光芒暴涨,瞬间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掌心之中,然后又循着经脉向后脊窜去。

    叮!

    你的身魂碧海银龙法相凝实!

    漫天暴雨忽地不断炸开,在整个山谷中幻作层层蒙蒙水雾,一条三四丈长的银龙乍然浮现在水汽中。

    银龙探爪扬须,山谷中响起一声高亢的龙吟声!

    任平生呆呆愣愣地看着这条英武不凡的银龙在山谷中绕了几个圈,然后便一头扎入他的识海之中。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银龙驭水,变幻无方。

    任平生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忍不住吼了一声,将大枪狠狠地向刚才壮汉冲下来的小山掷了出去!

    山谷中轰隆隆一阵乱响之后,小山坍塌了半边。

    胖子到底还是自己人,虽然有些被他弄得昏头昏脑摸不着方向,但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是有的。

    任平生自然而然地象银龙探爪一般伸了伸爪子,将大枪从乱石堆中招了回来。

    小山崩塌之后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骤雨自从银龙现身之后就停了下来,风吹云散,天边不知何时露出了一弯新月,山谷中一片寂然。

    任平生提着大枪下了山洞,山洞里边有一层层的石阶斜斜向下延伸,并不很深,洞底拐角处还隐隐有光线透出。

    任平生如今也算是修炼有成,视力自然不再受黑暗影响,他一路还不忘催运气血将刚被大雨淋得通透的衣袍弄干爽了些。

    转过拐角之后是一个大型的溶洞。

    溶洞中央有一块卧牛石,石头上点着一盏明灯,灯旁也还坐着一个干瘦老头。

    老头正是壮汉的重孙儿,此际他正在用柳条编织一面盾牌。

    柳条细长坚韧,泛着油黄,老头手指灵巧,任平生出现在洞内的时候,圆盾已经接近完成。

    老头三下两下弄好柳条盾才站起身来。

    这货全身还穿着柳条编成的盔甲,手中拎了个柳条盾,拿一对惨白眼球直愣愣地看着任平生。

    老头喃喃自语,似哭似笑:“我山君一脉,自此而绝!”

    “祖宗炼的是搬山诀,今天就让帝君您再见识一下我山君一脉的符法。”

    任平生扬了扬手中的大枪:“管你什么符,心不正则符不正,逃不过任某一枪!”

    老头桀桀怪笑,声音越来越大,笑到最后唇角都溢出血来,老头俯下头一口血雾喷在柳甲之上。

    这一口血雾似是倾尽了全部精血,干瘦老头身体整个瘪了下来,血雾喷完,老头便化作一道残影扑了上来!

    血雾渗入柳甲,原本的油黄颜色转作血色,老头那干瘪得如同骷髅的脸上都隐约绽出红芒来。

    红光在老头身上的柳甲和盾牌之间连成一片。

    干瘦老头的身法诡异,柳甲也确实不凡,任平生几枪扎过去,竟然有种在流水中扎小鱼一般的感觉。

    那片红光会给视线造成错觉,枪头捅过去粘乎乎的,滞涩无比。

    任平生不信邪,咬牙加了几分力,大枪与甲盾交击,声音沉闷无比。

    瘦老头行动极为迅速敏捷,没有握盾的那只手从指缝间弹出来四根泛着暗红光芒的刃爪,挠来挠去地竟然还颇有几分章法。

    任平生和他斗了一阵,心头十分不耐烦,干脆又腾出手来赏了他一记掌心雷。

    雷光这次倒是从掌心冲出来的,但威力比以前明显增强了不少。

    溶洞中霹雳一声响,瘦老头连人带甲化成一蓬黑灰,步上了他家祖宗的后尘。

    这结果似乎太过容易了些,很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任平生拎着大枪皱了皱眉头。

    溶洞中忽然就起了一阵黑烟。

    烟雾中传来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帝君,您终于来了!”

一三八、南海潮生紫竹成林

    黑烟之中慢慢又有微弱的光线透出,隐约还有了流水之声。

    任平生提枪缓缓前行。

    走了一段之后,黑烟无声无息地散尽,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自脚下骤然生起,任平生骤然打了个寒颤。

    前面又有一个拐角,拐角之后别有洞天。

    浅浅的地下溪流旁边有一片莹莹生光的蓝色花海。

    花海中有一块平坦巨石,巨石上点了两根蜡烛,一个穿着青纱薄裙的女孩俏生生地倚着石头站在那里。

    女孩的纱裙袖子很宽,半截白生生的手臂露在外头,一头乌亮的散发斜着披在一边肩上,当真称得上是明眸皓齿,倾国倾城。

    “帝君怎么这么久才下来,奴都在这儿等了老半天了!”

    帝君这个称呼出现了四次,任平生懒得搭理她,先皱着眉头四下扫视了一圈。

    拐角后空间很大,洞顶离地足有四五丈高,岩壁看不出雕凿的痕迹,似乎是个天然的溶洞。

    任平生打量完之后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花?”

    女孩的声音又媚又软,甜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帝君您忘了吗?这是情花啊!”

    任平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北大陆那座孤零零的白色城堡和城堡中那个女人。

    他狠狠地甩了甩头,把心头那股说不清的感觉甩了出去,抬起大枪指向那名女子:”你是玉面狐狸精?那个小孩呢?”

    女孩眉眼弯弯地笑:“原来帝君还记得奴家!”

    任平生不耐烦了:“那个小孩呢?!”

    女孩眼睛笑得更弯了:“帝君觉得奴家漂亮吗?”

    任平生最讨厌这股风尘味,唰地一枪就扎了过去:“答非所问!漂亮能吃吗?”

    女孩在枪尖之下化作青烟散去。

    任平生扎了个空,收枪再次打量了一下环境。

    情花仍然莹莹生光,溶洞内溪流缓缓而流,任平生顺流而下,走了片刻就又发现了一个洞口。

    洞口有一人多高,任平生提着大枪钻了进去,又穿过三四米长的一截通道后就到了一间宽广的石室中。

    石室长宽都在十丈以上,但却摆满了棺材,整个空间反而显得极为狭窄。

    石制的棺材新旧不一,怕不有上千具之多,任平生侧耳听了听之后就快步走向左侧的一排。

    棺材中自然是命途多舛的小七苦。

    那石棺盖子掀开了一条缝,倒不至于让人窒息,七苦气息均匀,只是昏了过去而已。

    任平生将他抱了出来放到一边,跟着又随意打开几具石棺看了看。

    这些石棺中都躺有尸体,有些尸体已经干枯,有的却仍然未曾腐败。

    任平生默然良久,终于还是将石棺一一盖好,转头抱起七苦寻路而行。

    石室的出口就在那座茅屋的厅堂中。

    任平生一枪将头顶上的石板捅碎,灰头土脸地沿着石阶爬了上来。

    仍然是那个灯光昏暗的茅草屋,那张被任平生掀翻过的长桌好端端地摆在那里,连之前那两碗酽红的茶水都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桌面上。

    如果不是踞坐在条桌上位的换成了一只金毛小猴,任平生真要当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是恍然一梦了。

    这一切似真似幻,唯一让任平生觉得安心的是身魂那实实在在的变化。

    他把七苦轻轻地放在曾经坐过的长凳上躺好,然后就绕过条桌去抓那只小猴。

    哪里都有这货,这才应当是胖子提过一嘴的主线!

    小猴这次居然呆呆愣愣的,一把就被任平揪住了耳朵。

    被揪住耳朵之后小猴才乍然回过神来,他那双金色眼瞳滴溜溜一通乱转,突然就开口叫嚷了起来:“轻些!你弄疼我了!”

    这货一开口说的居然是人话,任平生被它唬了一跳,手上更加了把力,直接把它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小猴突然叹了口气,毛茸茸的耳朵化成一片烟雾从任平生的手指间脱离了出来。

    任平生抬手一枪就向它扎了过去,小猴贲的一声象气球一般炸了开来。

    炸开的小猴并没有实体,而是化作了一屋子的浓烟。

    任平生就在这青色的烟雾中昏了过去。

    昏倒之前,他隐约听到小猴的声音在回荡:“梦境世界,帝君何必当真……”

    醒来时任平生发现自己是在潮音洞外的海岛之上。

    他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转头就看到了阿怜。

    阿怜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面朝大海坐在一块崖石上,右手捏着一柄小刻刀,正在用一根四寸来长的木头雕刻一尊人像。

    这次回来的场地倒还算正常,任平生走过去坐到阿怜身边。

    阿怜正在雕琢木头人像的眉眼部分,头也不抬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就不说话了,继续聚精会神地做自己的事。

    任平生静静地看着木头人脸慢慢地成形,轮廓和眉眼渐渐在刻刀下清晰了起来。

    等阿怜收起刻刀,任平生忽然就站起来张开双臂对着茫茫无际的南海长啸了一声。

    这一声长啸绵绵不绝,慢慢就变成了清越高亢的龙吟!

    碧海扬波,天际云层翻涌聚合,长风叠浪,无数大小不一的海鱼在波浪之中跃出海面,接着又一头扎入海中。

    海鱼一跃一落,都向着潮音洞方向汇聚了过来,看上去就象朝拜王者一般。

    风云汇聚,无尽碧海渐渐沸腾了起来。

    一条鳞须飞扬的银龙在任平生身后凭空浮现,然后扑向海中。

    银龙刚出现时不过三尺长短,等冲入海中之时身形已过三丈,在海中再挣得一挣就变成了一条四五十丈长。

    天际闷雷一阵接一阵的响起,很快就化作了连绵不绝的轰鸣声,这场景极为宏大,却偏偏盖不过那一声清亢龙吟!

    碧海之内银龙身躯夭骄张场,天边云层之中电芒蜿蜒不绝,很快就有雨下倾泻下来。

    暴雨如倾,鱼跃龙游,整个南海都变成了一锅煮沸了的碧水!

    豆大的雨点打在潮音洞周边的海岩上,那岩石里边传来一阵卟卟的爆裂声,很快就有许多紫色的竹笋从石头里边钻了出来。

    竹笋迎风便长,不一刻就长成了一片紫竹林。

    任平生怔怔地在风雨中站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这才对着天空和碧海挥了挥手。

一三九、神霄雷府普化天尊

    狂风暴雨,雷吟海啸,全都在任平生这一挥手之间平静了下来。

    天际云开日出,潮音洞外的紫竹林中竟然还折射出了一架虹桥。

    一条长度已近百丈的银龙自海中扶摇而起,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绕了十几个圈,然后就一头向任平生的头顶扎了下来。

    银龙比任平生庞大了不知多少倍,居然一头就隐入到了他的识海中,这场面很有几分诡异。

    浑身湿透的阿怜坐在石头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银龙消失,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蛇,原来你是条龙?”

    任平生想了想才答道:“好象也不全是。”

    这话倒也不是故弄玄虛。

    任平生上次归来的时候已经把体内三百六十五道窍穴炼满,这次在冥狱三重又被破系统注水送了一颗龙气血珠。

    这颗血珠使他的身魂突被了一层境界,达到了凝实成形的地步。

    等看完阿怜雕刻自己的面目,任平生忽然就有了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阿怜的雕工并不如何出色,有些极细微的地方没能完全体现出来。

    任平生忍不住拿自身和雕像去比对,就是在这种无意识的比对之中,他成功地突破了先天阶段的最后一步:神气合一的抱丹境。

    抱丹归元,神气又与身魂相合,他于是再往前走了一步,突破了法相境。

    任平生的身魂如今已趋近于完满,他这一步就跳过了法相虛形,直接到了法相凝实的境界,算是顷刻就成了法相境巅峰的大高手。

    如果按小境界算,这就叫做一步过三境!

    之所以那样回答阿怜,是因为踏入法相境巅峰之后,任平生对自己眼下的状况开始有了隐约的认知。

    他眼下人是囫囵地站在这里,但却似乎并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个体。

    修行者体內有三魂:身魂、识魂、元魂,对应的其实就是每个个体的三大组成部分:身体、对外界和自身的认知、本来面目。

    任平生的身魂是一体银龙,识魂却是杂乱揉合的一团乱麻。

    这团乱麻中有天师任泽,有征西元帅任大壮,甚至还有杨再兴、赵盘蛇、李书文、吴憔忠、李嗣业等人的一些烙印。

    这些原来不属于他的烙印混杂到了一起,导致他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最初的那个自我。

    一世和二世同样拥有几乎接近不死之身的征召系统,最后却仍然选择身死道消,这或许才是根本原因。

    没有谁会愿意做一个不是本来面目的自己。

    任平生实在想不通破系统这么折腾自己是为了什么。

    当然,还有那个三魂之中最根本的元魂。

    那个才是此身的本来面目。

    任平生在这次的冥狱第三重场景中听到了帝君这个称呼。

    漫天仙神,有帝君名号的并不算少。

    任平生身上的征召令是破军星,既算是破军本尊也只能称一声星君。

    西游世界中比丘国那位国师是南极寿星座下仙鹿所化。

    寿星又名南极仙翁,是南极长生大帝座下六司之一,那头虎妖和玉面狐狸与仙鹿勾搭在一起,应该是知道些内幕的,估计不会乱叫名号。

    仙神之中的帝君称号和破军星有关的其实只有两位,其一是北斗中天紫微大帝、另一个是南极长生大帝。

    那么自己凭什么被人叫做帝君?

    任平生搜索枯肠,将前世看过的神话传说尽数想了一遍,勉强找到了一丝线索。

    南极长生大帝,执掌四时气候运化,能役使雷电鬼神,控制万物祸福生发之枢机。

    这位执掌玉清天神霄府,又被称作玉清真王。

    这位当然可以称作帝君,他还有一具化身叫做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普化天尊乃是雷霆神部的根祖,居玉枢府统御雷部,位列神霄九宸大帝之首。

    南极长生大帝的这具化身当然也可以被称为帝君,而且这可是神霄九雷的根本掌控者,是雷部的太上老祖!

    摩云总纲有九式,炼的似乎正是雷霆之道,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个想起来太带感,任平生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阿怜跟着他打了个哆嗦:“小蛇,我好冷啊!咱们回去吧?”

    任平生中止了关于帝君的暇想,抓着阿怜伸过来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

    法相境能沟通天地,驭气腾空,自然用不着再等苟管家驾船来接,任平生抱着阿怜只几步就踏过了潮音洞和任府之间的海域。

    任府里有些冷清,孔雀表姐和那几头蠢熊仍然没有回来。

    阿怜小脸通红地从任平生怀中挣了下来,抱着肩膀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任平生找到刘胖子,劈头问了他一句:“胖子!你的卷毛呢?”

    刘胖子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退开了几步:“发什么神经呢你!卷毛能给你看么!”

    任平生盯着他看了半天,把他吓得跑回房间去找小翠了。

    任平生闭上眼,在脑海中把他跟另一个卷毛胖子好好比对了一番,这才凝神想了想第三个胖子。

    第三个胖子自然是阿斗,这次阿斗的反应极快,任平生还没来得及跟换好衣裙出来的阿怜道个别,就被拉扯到了烟雨城。

    ————————

    又是一个春季,烟雨城中烟雨迷蒙,城主府外广场内那鼎九州烟雨鼎内居然蓄满了氤氲的白气。

    这些白气凝而不散,只在鼎内翻腾涌动,却不向往溢出一丝一毫。

    阿斗有些心疼地告诉任平生:“哥,现在天地困锁更加牢固了,把你扯回来居然用掉了三分之一的气运!”

    阿斗蓄了短须,身形依旧肥胖,只是脸上有了些褶皱,俨然已经成了个中年大叔。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的抱怨,只是凝神沟通了一番自家的几个道兵。

    嗯,大家的身体都很好,就是其中的某一个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那位来自大唐西域的努苏仪同学,居然成了塞北草原的大可汗!

    辅助他建立这番功业的叫做张小凡,正是当年单人独骑从灰胡部族中逃出来的那个小屁孩。

    任平生陷入了沉思之中:这莫非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四零、塞外故人

    任平生在冥狱三重场景中呆了近二十天,这边世界便过去了近二十年。

    那天他中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算,不得不抛下战事躲去了系统场景中疗伤,接下来烟雨骑就交给了高仙芝指挥。

    高仙芝把赵云调了出来当先锋,用了两年时间就把塞北草原上游散的灰胡四部扫荡一空,然后就开始破城。

    张五郎在草原上建了三座大城,这厮是个读书人出身,三座城的名字都取得酸腐不堪,分别叫作鹰翔晴空、风吹草见、落月浴纱,简称晴空城、草见城、浴纱城。

    高仙芝又花了三年时间拿下了其中两座城池,把张五郎和李训的势力赶到了草原东面最后那座浴纱城中。

    草原上没了灰胡人,原先那些部族逐渐回归,阿斗在高仙芝攻城的时候把努苏仪派去教化蛮夷,同时依着高仙芝的意思把离曲水平原最近的那什么晴空城改成了塞北都护府。

    都护府是大唐弄出来的东西,高仙芝心念盛唐,取名也颇有唐风。

    努苏仪于是就成了塞北都护府的临时长官。

    这货突然之间长进了,短短几年就把草原的游散牧民凝聚了起来,做得很不错。

    高仙芝在打最后一座城池时受挫,先锋大将赵子龙不知何故突然暴毙,只得撤了回来。

    他只留了一千烟雨骑给努苏仪,这货慢慢地把这一千烟雨骑扩展成了一万塞外游骑,居然稳稳地挡住了张五郎和李训的反攻,同时还遏制了草原西北部另成一股势力的灰胡圣蝎部落。

    子龙暴毙的情形和任平生中暗算的样子极为相似,估计敌人用的是同一个套路。

    好在他眼下已经属于任平生的道兵序列,只要任平生有足够的魂力值,他就可以无限复活,对方也算是劳而无功。

    不过这口气却不能不出。

    任平生当下就重新唤出了子龙,同时用神念将高仙芝和阿义召了回来。

    这三个的容貌和当年一般模样,并没有象阿斗那样变老。

    高仙芝见了任平生之后的第一个提议就是扩兵。

    这十几年下来,因为阿斗治土有方,宽仁待民,炎陵郡早就主动归顺。

    那位死鱼眼的高林目前就在炎陵郡当郡守,这也是任平生没把他一起召过来的原因。

    烟雨城如今坐拥三郡之地外加塞北大半疆域,人口早已经过了千万。

    相对于这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天下近五分之一的疆域来说,烟雨城的兵力确实显得有些不足。

    阿斗是守成之君,执行的一直是任平生当年留下的精兵策略,除了守城的固定兵卒之外,如今高仙芝麾下的机动兵力竟然只有三万。

    这三万步骑合一的兵力仍然沿袭了烟雨骑的番号,当然也是最精锐的勇卒。

    依高仙芝的话来说,有此三万劲卒,可以争雄天下,但却不足以一统四方。

    意思就是他带着这三万人打谁都不怕,但只凭这点人要一统整个天下就有点少了。

    这厮心怀大志,想把任平生弄成个大一统帝国的主人,就和当年的大唐一样。

    近几年要不是阿斗拼命劝着他,估计他早就带着烟雨骑打出去了。

    阿斗的想法也很简单:天下当然要争,但他不愿意重蹈西蜀当年的覆辙。

    当年诸葛先生连年用兵,结果连年失败,生生变成了给敌人添柴,西蜀国力因此一直发展不起来,以至阿斗最后不得不屈从于大势,选择了投降。

    阿斗不愿意让高仙芝再这么干,他的想法就是努力积蓄实力,最后再一战定乾坤。

    阿斗的想法是正确的,这十几年下来,烟雨城的确发展得很好,也到了可以扩兵的时机。

    任平生把这事交给了高仙芝,自己带着子龙和阿义领军北上。

    这次也不纯粹为了报仇雪恨,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座雪峰上面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方世界并不支持法相一类的修炼体系,任平生体质倒是又增强了不少,但仍然运用不了法相神通。

    升级后在这方世界里能体现出来的最大好处就只有统率之力和征召令上的道兵权柄了。

    法相境的统率之力上限变成了一万人,征召令能容纳的道兵人数也变成了一千人,那枚绕着征召令旋转的小令牌由龙骧校尉变成了平虏将军。

    这等于是从尉级升到了将级,依胖子之前在玉符里提到过的权柄等级来看,上面应当还有一个帅级和王级。

    任平生对这些虚幻的称呼不感兴趣,他也没带满统率之力能控制的兵员。

    这次出塞,他身后只有三千烟雨骑。

    烟雨骑当然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一批了,不过这三千人的好些个将官倒是当年的小兵。

    任平生容颜未改,虽然十几年没露过面,这些人却都还记得,他这一出现,兵营中刹时就炸起了一阵欢呼!

    烟雨王回来了!

    这消息插翅而飞,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曲水两岸。

    行军的路上开始不断有民众欢呼跪拜,最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些老人设了香案和供桌。

    这也算是万众归心,任平生心底自然有些窃喜,只是供桌上那个曲水龙王的牌位又是什么鬼?

    曲水两岸如今驿道四通八达,充分体现了任平生当年跟阿斗说过的‘要想富,先修路’的治理方略,三千烟雨骑的行军速度也因此受益,很快就出了曲水两郡范围。

    这次当然不用再去翻山越岭,一行人只用了十几天就到达了塞北都护府。

    跟着努苏仪出城迎接任平生的除了哼哈二人组之外还有一位英武不凡的青年将领。

    这人对着任平生大礼跪拜,高声喊叫道:“未将愿再为王前驱!”

    任平生依稀记得他的模样,忍不住哈哈一笑:“来,跟我并骑而行!”

    青年将领没骑马,当下手脚利索地跑了过来牵住了任平生战马的缰绳。

    都护府里边居然还有五个熟人在等着,任平生略过了独臂狂刀和青云玄明两位道长,先笑嘻嘻地向另外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位美女,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哇!”

    这货得意忘形,成功地得到了两声冷哼回应。

一四一、白马城

    车辚辚,马潇潇。

    斜阳西下。

    能容五马并驰的驿道上走着一列约莫二三十人的车队。

    说是车队,其实总共也就四辆马车。

    后面三辆是拉货的,车厢周边胡乱贴了几张封条,右角上都插着一面三角旗。

    最前面一辆车厢比这三辆要宽阔上许多,车厢上有蓬有窗,门窗上都是布帘低垂,车辕上侧身坐着一个须眉泛白的半老车夫。

    四辆马车前后左右散散地跟了二十余骑。

    骑者跨下的马匹毛色驳杂,黑白青棕都有,这些人全都身着青色劲装,头竹笠,或挎刀或背弓或佩剑,一个个看上去都剽悍得很。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汉子浓眉削脸,肩宽臂长,背上背一柄三尺来长的砍刀。

    眼见得天色不早,汉子将马速放缓下来停到驿道旁,等车队过后与落在最后的两骑并辔而行。

    “青云道长,前面再过十余里就到塞北边关了,咱们找个客栈歇一晚再走?”

    “那就住一晚再走罢,些许小事不须麻烦本道长,你自个儿看着办!”

    被唤作青云道长的是个枯瘦的中年道人,留着山羊须,背一柄桃木剑,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道袍,袍子倒也干净,只是人长得贼眉鼠目,与仙风道骨沾不上多少边。

    那道人一句话打发完中年汉子便又侧转头与身边的英武青年继续说话。

    青年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一见便让人觉得亲近,一头柔顺的黑发,松松的用一根布带扎在脑后,穿着一件白中带灰的窄袖布袍,因为骑马的关系,下摆挽起扎在腰带后边,腰间斜斜挂了一柄牛皮鞘的短刀,虽然跟着车队颠沛跋涉,他脸上身上仍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半点风尘之色。

    背刀的中年汉子跟在两骑旁,听了一会道长的玄谈高论和青年人时不时嗯嗯啊啊的回应,觉得有些素然无味,双腿一夹马腹,向着车队前列赶去。

    经过排在最前的那辆马车时,车厢窗帘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开,一个额头圆圆的小脑袋从车窗探了出来:“胡叔叔,还要多久可以吃晚饭啊,月儿都饿坏了!”

    “快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停车休息。”

    汉子放缓马速,张嘴想再讲点什么,那个小脑袋却已经缩回到车厢里去了。

    窗帘坠下,车厢里有个轻而温婉的女声响起,却不是对他说的:“月儿坐好,别把头伸到外边,小心碰到!”

    汉子咧了咧嘴,再一夹马腹,重新走到车队最前方。

    这列车队是从曲南郡往塞北草原去的商队。

    车队走的是曲南郡靠东面的山脉边沿那条驿路。

    这座山脉蜿蜒数百里,将曲南郡和东面的大楚王朝分隔开来。

    山里边的山贼早些年间倒是被曲南烟雨骑剿了个干净,不过仍然还有许多猛兽,道路并不算很太平。

    行商们因此结伴一起凑钱请来武师护送,常此以往,镖局便应运而生。

    领头的中年汉子姓胡,原本是曲南郡青铁城守军中的一个伍长。他在军中学的杀敌刀法,身手很是不错,被人叫作胡三刀。

    胡三刀退役后就带了几个同袍弄了个小镖局,在炎陵郡和曲水郡之间跑了近十年,倒也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

    不过这次接的镖走得倒是比较远,要去塞北西边的什么圣蝎峰——主顾就是队伍最后边的老道士。

    老道士银子给得足,再加上胡三刀对那位烟雨王冶下的疆域很有信心,因此就破例接了这趟远镖。

    胡三刀纵马跑到队前,原先在中间看护货车的一个黑瘦汉子跟了上来。

    黑瘦汉子侧头瞄了一眼那辆门帘低垂的马车,一脸贱贱的表情:“三刀哥,要不要兄弟借点胆气给你呀?”

    浓眉削脸的胡三刀脸上一热,好在他肤色较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胡说什么呢,赶紧滚去前边探探路!”

    “好咧,探路去休!”

    黑瘦汉子一纵马跑离队列,胡三刀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马车。

    马车是五天前自个儿找过来的,说是要去塞北寻亲,这山高路远的,想着跟马队一起走安全些,愿意出双倍酬金。

    镖队的规矩原本是中途不加这些陌生旅人的,可胡三刀在见到马车里那个妇人之后就心软了,硬着头皮找青云道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把马车留在了队伍中。

    又走了一阵,队伍后边的青云道长忽然抬起了头。

    一道黑虹自天际而来,疾如闪电,向着不远处的山中落去。

    “虹色黑而不正,妖氛也!”

    青云道人一探手,背上的桃木剑出鞘飞入手中。

    胡三刀也看得分明,一边抽出背上的砍刀握在手中,一边大声呼喝起来:

    “停!戒备!”

    车队中的骑客马上绕着四辆马车围成人墙,其中几名弓手各自解弓在手。

    曲水两岸近十几年来分外富饶,灵气也越发充沛,因此连山中猛兽也渐渐就生出了些变化,很是出过几次妖兽伤人的事故。

    当然,这种露了形迹的妖兽是活不长的,烟雨王麾下的高元帅闻迅就会带兵前来剿灭,基本上不会让它惊扰到百姓。

    镖队中都是走惯江湖的,或多或少耳闻目睹过这些灵异之事,因此诸人并不慌乱,戒备之时倒还颇有些章法。

    时间过了足足一柱香,胡三刀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个过路的!大家保持戒备,继续赶路!”

    他手上仍然握着那柄三尺多长的直背大砍刀,一边又加了一句:“大伙儿加快速度,到前面城里就好了!”

    车队中的众人得了指令,各自催马疾行,连马车上的那个老车夫都狠狠地多挥了几记马鞭。

    这一程疾赶就赶到了落日衔山的时候。

    胡三刀远远望见城池,再次大大地松了口气,忙打个手势叫众人收了刀剑,自己也把砍刀插回到背上的刀鞘中。

    这座城叫做白马城,是烟雨王养战马的地方,城中有两千名天下最精锐的青甲烟雨骑巡守。

    到了这儿,那就是真正的安全了。

一四二、孔雀明王

    南城客栈开在去往塞北草原的驿路边,生意向来很不错。

    这客栈的名字有点太过普通——据说这还只是个分店。

    这客栈的老板懒得出奇,开出来的店不管在城南城北城东城西,一律都叫这名字。

    客栈据说有烟雨城官方背景,甚至还有人说客栈本就是烟雨王的产业。

    店小二远远地就开始向车队打招呼:“哟!原来是胡大哥,这是要去哪?!”

    这条道上来来往往其实多是些熟客,胡三刀跑了十来年的镖,店小二自然认得他。

    “多叫几个伙计来帮忙,把货车赶去乙号仓里存着,马要喂好料,先叫个伙计去安排间上等客房给马车上的女眷!”

    胡三刀率先下马,扔了块碎银子过去,又指挥着骑客们安置货车马匹,当下好一阵忙乱。

    载人那辆马车上的驾车老仆走到车厢一边,斜着身子掀起车帘。

    先下来的是一个妇人,妇人身姿婉约,戴了顶垂着纱帘的笠子,看不到容貌。

    妇人转头又从车中接下来一个女童。

    女童七八岁年纪,生得粉雕玉琢一般,额头圆润饱满,大眼睛灵活有神,穿着素淡的白底小黄花短衫和一条同色长裤,腰间还系了条纱质短裙。

    小姑娘一手牵住妇人,一手抓着自己的短裙,不顾妇人的轻声责怪,一下就从车辕边上蹦了下来。

    妇人拖着她回了房间,胡三刀领着众人去了客栈大堂。

    大堂里边摆了三十多张桌子,胡三刀领着众人进去的时候已有五六拨客人正在吃喝,几乎都是些带刀仗剑的同行。

    这些人多数是去塞北草原的,跟胡三刀以往跑的线路并不相同。

    客栈大堂中央的显眼位置另外摆了一张小方桌,桌边还有个说书的先生。

    说书先生的桌上摆了一大碗浊酒,酒碗左边放了一柄二胡和一个布袋。

    胡三刀领着众人进大堂的时候,那说书先生正在说当年烟雨王的旧事。

    说到精釆处,清瘦的说书人还拿起桌上的二胡闭着眼吱吱呀呀来了一段小调,倒也宛转幽扬。

    这种故事当然夸张得很,生生把烟雨王说成了头上长鹿角的真龙化身。

    胡三刀一行除了那对母女外还有二十多人,各自分开坐了几张桌子。

    胡三刀领着青衣骑客围了三张大桌,青玄道人和那个白衣青年则去靠窗边另坐了一桌。

    众人等待酒菜上桌的空当,那说书人恰好说到尾声,拉着二胡又唱了一小曲儿。

    有酒客已在呼喝:“那先生,天色尚早,再来一段烟雨王平塞北的折儿下酒!”

    说书人并不听从,自顾自将二胡放回桌上,也不起身离开,只将桌上的酒碗端起,眯着眼小口小口的品咂。

    大堂之中人声嘈杂,也有人看见了之前的那道黑虹,大家一致都判定那是妖物。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枯瘦汉子放下酒杯,给同桌的几人做了个总结:“那也没啥,咱们有烟雨骑,再厉害的妖物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白衣青年望向青玄道人,青玄道人伸手从刚端上桌的那碟花生米里拈了两颗扔进嘴里:“七苦,你可还记得这南城客栈?”

    “有些印象。”被唤作七苦的青年也拿起了筷子:“记得以前炎陵郡也有一家,我小时候似乎就住在那里。”

    青玄道人点了点头:“当年你被贼人掳去,师父我可是追了好几年才找到你!”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把刚端起的酒杯重重放下:“那贼人如今投靠了烟雨王,这仇是难报喽!”

    七苦眯了眯眼睛,瞳孔里隐约有光芒闪过,过了片刻才答道:“师父放心,一定会有机会报这个仇的!”

    青玄道人点头道:“你那活佛师伯不日就将出关,到时你去求他出手。”

    七苦点头应了,又问道:“和我们一道的那对母女不知是什么路数,师父可能看得出来吗?”

    青玄道人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倒是那个小女孩资质极佳,是个上好的炼剑材料!”

    七苦忙问道:“那咱们?”

    青玄道人摆摆手:“客栈人多嘴杂,这事咱们到了草原再说。”

    两师徒换了个话题,谈谈说说地用完了酒菜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是个晴天,车队一早出发,到中午时就穿过了边关那座卡在山脉之间的城池。

    如今正是春天,草原上绿草萋萋,那对母女和众人方向不同,进入草原后没多远就带着老仆离开了队伍。

    胡三刀等人向西边圣蝎峰而行,那对母女的方向却是塞北都护府。

    小女孩似乎很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妇人讲个不停。

    “娘亲,你说任哥哥还认得月儿吗?”

    妇人的告诉她:“月儿是独一无二的,你任哥哥一眼就能认出来!”

    塞北都护府并不遥远,马车在草原上只走了小半天就到达了目的地。

    进城时也没人盘查,驾车的老仆很顺利就问到了城主府的方向。

    小女孩欢快地蹦下了马车,提起裙角就往府內闯,一边还大声呼唤:“任哥哥!月儿来了!”

    任平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如乳燕投林一般跑过来的小女孩,下意识地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月儿?!你怎么来的这里?”

    这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任平生一时如坠梦中,跟着他一起出来的飞燕郡主眨了眨眼问道:“哪来的女孩?”

    月儿抱着任平生的脖子抢答:“我是任哥哥的妻子!”

    小姑娘一边还从怀里掏了个小铃铛出来:“任哥哥,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月儿拼命摇铃铛都不见你来找我!”

    最后她还一本正经地给了任平生一个判词:“你这个负心郎!”

    飞燕郡主笑得停不下来,连随后从议事厅出来的余道人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任平生满脸无奈地看着缓缓从外边走进来的妇人问道:“秀娘?你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从府门外进来的正是当日在比丘国开药店的那位秀娘,她笑着给了个解释:“任大元帅,月儿可没说错,她是你妻子也没错!”

    “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秀娘,你也可以叫我孔雀明王!”

一四三、雪峰下的部落

    雪山妖庭有两大明王,一个是大鹏明王,另一个便是孔雀明王。

    月儿小姑娘曾经提过一嘴,说什么舅舅收掉了她的本命翎羽,所以她变不了鸟儿。

    任平生一直当她是童话故事听多了,如今看起来居然象是真的。

    孔雀明王可不是孔雀表姐那种点歪了技能的憨货,她是真有无物不刷的大五行灭绝神光,而且这技能居然还可以用来刷破空间困锁。

    当然,用大五行灭绝神光突破空间必然是有损耗的,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孔雀明王还带了雪山妖庭的另外一尊大佬。

    这位没啥拿得出手的神通,只是有时候可以窥测到某些天机。

    这个窥测天机的技能也并不是那种无物不知的大神通,他只是在茫茫时间长河中恰好看到了任平生的所在之处。

    这话鬼都不信,妖庭必然是早有筹谋,不过这也是任平生能再见到月儿的原因。

    任平生的确很开心,但头脑也更加混乱,他原本以为冥狱的场景也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一些片段,从没想到过场景中的人物还能再度活生生地来到身边。

    陪着月儿和孔雀明王过来的老车夫就是雪山的白狐尊者。

    妖庭的四大巨头居然直接来了两尊,任平生一时想不通其中的意图,暂时只能抛诸脑后。

    他原本是准备去剿灭圣蝎部的,只是这两天正在想怎么应对那种凭空杀人的诡异邪术,所以才没有出发。

    这事他拿来向妖庭的两位大佬请教了一番,白狐尊者建议他过几天再去,但又不愿意明明白白地说出原因来。

    这位长得很象个车夫的半百老头是天下有名的智者,任平生决定还是信他一回。

    于是他接下来的事情就变成了巡视塞北草原。

    任平生巡视领地的时候,有一个满头卷发的胖子刚好从炎陵郡出发,进入了曲南郡东面的那一条大山脉中。

    胖子就是当年经常被魏无忌摸脑袋的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如今长成了青年模样,不过仍然是胖子,他这回入山是去求药的。

    当年的圆明方丈已经老迈不堪,若是没有灵药续命,估计也挨不过多久了。

    曲南郡东面这条山脉叫做天蜈山脉,山中近年听说来了位神医。

    神医住的地方叫做灵药山庄。

    天蜈山脉绵延无尽,这地方据说很难找,胖子花了好大的代价才弄来了一幅地图。

    此时正是阳春时节,大山里边林木葱葱,胖子贪看风景走得不快,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了地图上的那个小山谷。

    山谷中只有一幢楼阁,胖子弄不清为什么灵药山庄的匾额为什么写的是惜错楼,他对着地图确认了好几回,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靠近了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打开门就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左顾?你怎么在这?!”

    小女孩看上去很惊讶,胖子合掌行礼:“小施主怎么知道我的俗家名字?贫僧是来找孟神医的。”

    小女孩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你是说那只长毛兔?嗯,他昨天被人请去炼药了——你真的不认识我?”

    胖子一脸茫然:“贫僧一直没出过炎陵郡,曾未见过小施主。”

    女孩眨了眨眼睛:“那——你也来找兔子炼药?要不我带你去找它吧?”

    胖子连忙点头:“小施主真是菩萨心肠!”

    小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真好玩!你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胖子你这憨憨的样子不是装的吧?”

    胖子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清哪里好笑。

    小女孩笑够了直起腰来,一挥手就把身后的楼阁变没了,接着就扯着胖子往山谷外走:“走,咱们一起去找长毛兔玩去!”

    好端端的楼阁忽地就没了,胖子被吓了一跳,好在他自小跟着位有神通在身的高僧,也见识过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总算没被吓得掉头就走。

    小女孩扯着他出了山谷,却并不往山外去,只是带着他在山间小路上一直往北边走。

    这一走就走了整整四天时间,胖子越走就越是觉得有些发冷。

    发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气温变低,二就是胖子发现那个小女孩一路上竟然从来就不需要进食。

    不需要喝水吃东西的似乎只有两个类别:一是鬼物,二是神仙。

    小女孩看上去很正常,有影子也有体温,但是胖子就是觉得她有些阴气森森的感觉。

    胖子自己是带着干粮的,路上也一直有分给小女孩,但每次都被她拒绝了,而且这些食物每次都似乎会惹得她不开心。

    胖子实在拿不准小女孩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干脆闷头不说话地跟着她走。

    第五天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出了天蜈山脉,远处又出现了一座奇峭的雪峰。

    雪峰下边隐约还能看见一片连绵的帐篷,似乎是个牧民部族的聚居地。

    有帐篷就证明有人,胖子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女孩的目的地好象就是那座雪峰,快靠近那片帐篷的时候她停了一下,转头笑盈盈地问了胖子一个奇怪的问题:“胖子,你会念经吗?”

    念经是和尚的本行,胖子虽然还留着头发,但却是个正正经经在香积寺长大的和尚,他下意识地点头回应:“这个贫僧是会的。”

    小女孩不问了,带着他继续向前。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那片部族聚居地,胖子也很快就明白了小女孩刚才为什么会问念经的问题。

    这一大片帐篷之中,竟然到处都是干枯的骸骨。

    帐篷是很多的,证明这应当是个大部落,然而整个部落里边除了牛羊马之类的牲畜,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骸骨太多,胖子闭着眼睛喃喃地念了老半天经才敢仔细去看。

    这些骸骨看上去男女老幼都有,而且身上的衣物都还算完整光鲜。

    这显然不正常。

    腐朽成骸骨状态的尸体,身上的衣物也应该腐朽不堪才对。

    而且这些骸骨男女老幼都有,似乎就是眼下这个部落的所有族人了——这绝对不可能是正常死亡,而是全族一起同时中了某种邪术!

一四四、令人毛骨悚然的炼器术

    骸骨遍野,全都腐朽不堪,小女孩试着翻转了两具,结果只听到咔咔的一阵骨骼碎裂声。

    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残忍了些,胖子忍不住再次闭上眼念了好几遍经文。

    小女孩皱着眉头看向了那座形似蝎尾的雪峰,感叹了一声:“枯骨刀成了!”

    这话胖子听不懂,他抖抖索索地问道:“那位孟神医在雪峰上边?”

    小女孩凝眉思索了片刻之后答道:“他应该快下来了,咱们就不上去了,在这儿等一等吧。”

    所谓的孟神医,其实就是来投奔任平生的那只长毛兔。

    这货此时正拄着它那根碧玉大头棒瑟瑟发抖。

    发抖当然不是因为冷,事实上雪峰顶的这个屋子里常年生着火,房子里甚至可以用温暖如春来形容。

    火堆边除了捂得严严实实的长毛兔之外还有两个人和一柄刀。

    这柄造型奇特的刀是一柄骨刀,刀柄尾端是一颗缩小了的头颅,颈骨成了刀柄,肩骨成了刀锷,前端两边都带着锯骨的刀身原本应该是一根脊椎。

    骨刀在火光下莹莹生光,白花花的非常醒目。

    长毛兔怕的当然不是这柄刀,尽管这刀的成形过程非常残酷血腥,兔子还是觉得用这个法子铸刀的人更恐怖一些。

    火堆边的两个人,一个是当年魏无忌拣回来的那个叫做叶七苦的婴孩,另一个则是把他从炎陵郡掳走的青玄道长。

    叶七苦仍然穿着那身窄袖白袍,仍然是那幅温和可亲的神态,脸容轮廓隐约还是当年在南城客栈后院舞刀时的样子。

    青玄道长的神情很复杂,他打量了叶七苦很久才叹了口气问道:“枯骨活佛的炼体方子其实是个陷阱?他这一套修炼方法最终就是把自己炼成一柄刀?”

    叶七苦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他伸手在刀柄上轻轻抚过,骨刀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

    “师父猜得对,枯骨师伯一直想要长存世间,如今终于修炼有成,也算是达成了心愿吧!”

    骨刀再次发出一阵呜咽声,青玄道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长存之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把自己炼成一柄刀?!”

    叶七苦一把抓住了骨刀的刀柄,刀中的呜咽声嗄然而止,就象鸭子被卡住了颈子一般。

    “这怎么就不是长存之道?枯骨师伯如今形体凝为刀身,神魂也化作了刀中之灵,岂不也算是长存于世间?”

    “至于这炼刀之法,师父还是不知道好一些,这样您还能心情愉快地过一阵好日子。”

    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对,青玄道长勃然作色:“怎么?难道你还能把为师也炼成灵器不成!”

    叶七苦愣了一愣,接着就笑出声来:“原来你也不傻嘛,这就猜到了!”

    “你这玄阴截脉剑气,跟师伯的摄魂枯骨心法,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师父,其实您就是一柄尚未出炉的绝世神剑啊!”

    青玄道长面色大变,手臂向地面一撑就站了起来:“胡说!你到底是谁!”

    叶七苦就在他起身的时候抓起骨刀对着空处连斩了好几刀,斩完后又叹了口气:“你也是在主世界里活了几百年的人了,这都想不到吗?”

    “夜帝枯骨刀哇!莫非我两百年不现于世间,你们就把我忘了不成?!”

    他这一声长叹方停,半空中忽然又有一人叹息了一声。

    “叶老弟,我的剑火候不足,你又何必非要戳破呢?”

    青玄道长被这一声唬得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上,长毛兔抱着自己的大棒子又向后缩了缩,靠着墙角蹲了下来。

    火塘边忽然就多了个穿着一套精致西装的人。

    这人看上去很年轻,他先把西装上衣的扣子解开,这才在青玄道长刚才坐过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一边还皱了皱眉头:“我还是习惯坐凳子一些,坐地上容易弄皱衣服。”

    叶七苦笑了笑:“殷总的性子倒是几百年不变,还是这么穷讲究!”

    殷总先不接他的话头,而是向后一挥手,把刚爬起来准备向外冲的青玄道长凭空摄了回来:“也不知你修的什么道,几百年下来还是火候不足,就再用火烤烤罢!”

    青玄道长身不由己,被他一把掷入了火塘中。

    火塘中那橙黄色的火苗一滞,忽然就变成了幽喑的青色,房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长毛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棒子就把墙壁捣了个大窟窿,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跳了出去。

    兔子一般都不擅长于跑下山路,长毛兔也不例外,他这一路跌跌撞撞地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好不容易才跑出了雪山。

    雪山下的温度自然比峰顶高,长毛兔掀开捂着一对长耳的兜帽,用爪子擦了擦额头,若有所思地嘟囔了起来:“长生剑和枯骨刀原来是这么炼出来的!我说这炉炼体丹的配方怎么如此怪异!”

    “天地灵根说这个世界还有二十多年才能彻底成形,这俩货怎么现在就来了?不行!我得去找傻蛋去!”

    长毛兔仰头看了看天,好一会儿才辩清了方向,于是拖着大棒子一蹦一蹦地向南而行。

    它口中的傻蛋此际也正带着一支骑兵往北面走。

    骑兵中间多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还是那位妖庭的白狐尊者,孔雀明王和月儿坐在车上,飞燕郡主和余道人一左一右驱马跟在他身边。

    这两个女人近期似乎有些矛盾,矛盾的源头正是那柄指玄观的传承心剑。

    这柄剑器按理说其实要算是飞燕郡主从前的本体,但余道人就是不肯让她碰。

    两人平日倒是关系融洽,但只要一说起这柄剑就翻脸,而且还爱把战火往任平生身上引。

    这两位都能感知任平生的心念,着实不好对付,任平生一路上被吵得头大如斗。

    好在圣蝎峰离塞北都护府并不算很远,他们只花了五天时间就到了原先那片圣蝎部的营地。

    任平生并没有碰到那个一头卷发的胖和尚,他只看到了一地的骸骨。

    一直说要为王前驱的张小凡这次也在骑兵队伍中,他指着远处那座圣蝎峰叫嚷了起来:“这山怎么断掉了一截?!”

一四五、平夷郡的不速之客

    圣蝎峰的峰顶原本象个蝎子的尾钩,如今这个尾钩却已经不见了,烟雨骑在崩塌下来的积雪和冰块中翻出了无数的小号骨殖。

    之所以是小号骨殖,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些骨殖死去的时候年龄很小。

    任平生带着阿义爬到峰顶去看了一回,最后只发现了一些刀痕剑印,其它的痕迹都被崩塌下来的冰雪掩埋。

    照白狐尊者的估算,峰顶的这场战斗应该发生在一天之前,圣蝎部落全族被屠的时间则还要更早一些。

    白狐尊者号称智者,见识自然广博,他很肯定地告诉任平生,这是夜帝炼刀所致。

    夜帝是天下第二,能和他打的当然不是普通人。

    按白狐尊者的说法,当年阳神境十大高手,前四位的实力其实要比后边的几个高出半阶。

    这前四位当中,任家的风波枪现在在任平生手中,位列第三的韦陀疯魔杖百多年未见传承,目前唯一能敌得过枯骨刀的就只有竹海那一位了。

    任平生听明白了:“所以,昨天雪峰顶上是长生剑对枯骨刀?”

    这可是名符其实的巅峰之战了,任平生对没能及时观战深表遗憾,同时也对夜帝的这种等同于魔道的炼刀方式非常抵制。

    白狐尊者摇头叹息了一声:“夜帝其实并不能算魔道,只是自小受的磨难太多,个性变得比较偏执而已,他既然拿这一族来炼刀,那这个部落必然有取死之道。”

    这话听得任平生直翻白眼,倒是一旁的张小凡连连点头:“这一部是该死绝才对!”

    任平生正想开口纠正一下这位手下的思想,随队而来的玄明道人忽然匆匆走了过来。

    玄明道人还是当年的样子,他告诉任平生魏无忌离开队伍向东面去了,然后又递上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叶、夜。

    纸条自然是魏无忌留的,只是这两个字的含义实在有些难猜。

    任平生拿着纸条横看竖看也没弄懂意思,他这边皱眉思索的时候,正在收集圣蝎部中那些骸骨掩埋的烟雨骑也有了发现。

    有人在草地上也留了一行字:傻蛋,我先回烟雨城了!

    这些字写得很粗大,叫任平生傻蛋的目前也只有那只长毛兔。

    据阿斗说,这货不爱呆在人多的地方,早几年前就跟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朋友去了山中居住,甚至还弄出了个神医的名头来。

    长毛兔以长老的身份在灵药谷呆了几百年,会看病炼药倒是很正常,任平生听说它过得还不错,所以并没有去打扰它。

    这货属于脑袋缺根筋的类型,任平生一时摸不清它留这几行字是个什么意思。

    任平生临出塞前的打算是把整个草原都弄成自家地盘,如今圣蝎部没了,但还剩下东边张五郎的那座浴纱城,他自然不可能为了这货就抛开既定的战略目标跑回去。

    浴纱城里如今只有张五郎和他手下的那批灰胡残部在,当年的斗北王李训见草原上的势头不对,早几年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杀入了大楚的疆域中。

    塞北草原的东面是大楚的平夷郡,李训敢跟张五郎分开单干的依仗是两位后来投奔他的大高手。

    这两人一个是使斧头的壮汉,另一个是舞戟的老英雄。

    李训得了这两位高人相助,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打下了整个平夷郡,总算是重新有了自家的旗号。

    这天他的新斗马王府来了一位衣着奇异的不速之客。

    这人很不客气地闯入王府,然后就极为自然地坐上了主位。

    李训表示不服,先后派了好几百近卫上前理论,这位怪人提着一柄淡青色的长剑,杀光了李训的侍卫后身上仍然点血不沾。

    这是个硬茬,李训拿捏不住,只得派人去请那两位大高手过来。

    怪人对他的举动浑不在意,只是让他先送壶好茶过来。

    李训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弄不过人家当然也不会硬杠,他那两位高手在外征战,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回来,当下只好依言奉上了好酒好茶招待恶客。

    怪人就这么在李训的王府中呆了三天时间。

    第四日清晨,李训的那两位大高手联袂而归,然后就在他的请求下一起跨入了怪人占据的那间议事大厅。

    这天是个晴天,阳光从窗外照进了厅内,怪人面色和善地向李训身后的两人打了个招呼:“程阿牛、烈老头,我新炼的剑还差了几分火候,不知你们谁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这三人看上去竟然互相认识,李训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位,远远地走到了一旁。

    执斧的壮汉和使戟的老头对视了一眼,壮汉出声问道:“不知殷大宗师需要我俩如何相助?”

    被称作殷大宗师的怪人站了起来,声音很平和地答道:“也没什么,我这剑少了些血勇之气,需要一份心头血来洗炼一番。”

    心头血洗剑的意思李训听懂了,他立刻就头也不回的往外退去。

    退出厅外时他听到了烈老的回应:“殷大宗师,这里可不是外边,莫非你还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不成!”

    李训并不擅长于厮杀之道,忙又退远了些,转头还唤了一队甲士过来护卫。

    他是见过壮汉和那位烈老出手的,知道斧头和长戟的威力,怪人既然敢口出狂言同时挑衅这两位,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这边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李训的防范措施并没有做错,数十名甲士才聚拢过来,就听得议事大厅中丁丁当当一连串的兵刃相击声响起,紧跟着就有一道斧光将大厅墙壁破开了一个大洞。

    从大洞外可以看清大厅内的情形,里边三人斗得正凶。

    执斧壮汉力大招沉,但斧光总被怪人的长剑引开,不几招就又是一斧劈到了墙上。

    使戟的烈老身法似乎比壮汉要胜过一筹,厅里边此时灰尘弥漫,他的身影在灰尘中穿梭往复,手中长戟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角度用得极为刁钻,偶尔还能迫得使剑的怪人退开一两步来躲避。

    李训轻嘘了一口气,转头低声吩咐手下去调集硬弩营过来。

一四六、洗剑之法

    李训常常自诩为枭雄,枭雄自然不会喜欢那些狂傲自大不受掌控的人。

    在他看来,厅里边的三人其实是一路货色。

    那壮汉和烈老虽然助他拿下了一郡之地,但本质都是恃才而傲的莽夫,并不是可以完全控制的好手下。

    此际三人势均力敌,如果最后来个两败俱伤的话,未尝不可以让他们一起尝尝劲弩的滋味。

    天下的高手多得很,李训眼下重新有了根基,自然可以徐徐图之,他也并不怕损失这么两个不太听话的大将。

    他的亲卫劲弩营这两天其实早已调拨到了附近待命,只是因为没有把握能拿下那名怪人剑客,所以才隐而不发——此刻或许就是最佳时机。

    手下领命而去,李训带着甲士又退后了一些。

    那三人打得激烈,议事厅没撑多久就整个地垮塌了下来。

    三人各自避开断粱碎瓦,仍在灰尘弥漫的废墟中纠缠相斗。

    怪人的剑术看上去堂皇大气,身影即算是在废墟之间仍然洒脱无羁。

    这三人的动作其实都很快,偏生他的一进一退都给人一种不疾不徐的错觉。

    李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又轻声吩咐了身边的亲兵几句。

    那三人足足又斗了一个多时辰,原先的议事厅在他们的摧残下几乎已经看不出轮廓来,连灰尘和碎砖残瓦都被劲风推开,空出了一块三四丈方圆的白地。

    壮汉和烈老的攻势越发迅疾了起来,牢牢地将怪人的剑困锁在中间,三人的兵刃交击之声也愈来愈密集,那怪人的长剑竟然慢慢地冒出了热气,淡青色的剑身渐渐地变成了橙红色。

    那柄剑不单止变了色,还开始发光发热,就好似被扔进了熔炉被大火灼烤了许久,偶尔还呲呲地冒出来几缕青烟。

    李训武力值不高,看不懂他们的精妙招式,只觉得怪人似乎渐渐被自己这边的两大高手压制住了,胜算越来越高。

    场中的壮汉骤然发一声吼,斧头使得更快了几分,斧刃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团寒光,一个人就把剑客连着迫退了三步。

    烈老落在了后边,他的身影顿了一顿,手中长戟突然就化作一道乌光,随着一阵嗡嗡的振颤之声,脱手向剑客一头扎了过去!

    剑客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分外地清晰,接着李训就看到一幅诡异的画面。

    若不是还有点自知之明,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骤然有了传说中那种武道入微的境界。

    场中的斧光和戟影突然就慢了下来,李训甚至能看清楚斧刃上边有两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那个怪人一挥手就把长剑扔了出去,跟着不知怎么就抓住了壮汉执斧的臂膀顺势一带,大斧被这一带偏移了轨迹,恰巧砍在了烈老脱手掷出的长戟上。

    这种诡异的场面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大斧劈在长戟上的金铁之声,长剑刺入胸口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到了李训的耳中。

    长戟咣的一声被劈落到了地上,一篷灰尘在阳光里升腾起来,长剑刺入了烈老的胸口偏左位置,衣衫啵的一声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破洞,但却没有溅出一滴鲜血。

    烈老原本就有些矮瘦的躯体再度缩水了几分。

    剑客顺势将壮汉扯得跌坐在地上,然后迈步向烈老走去,一边还轻声叹息:

    “好好的问心戟不去琢磨,偏要去学任家的风波枪!”

    李训是知道问心戟的,那位烈老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他的戟法名列天下第九,可这风波枪又是什么绝学?

    天下第九都想学的功夫自然不简单,李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让他又恨又怕的烟雨王。

    那人姓任,使的是一杆锈铁矛,莫非那矛就是风波枪?

    战局结束得太快,李训没机会安排他的劲弩营动手,只得停下来静观其变。

    那柄打斗中红得似乎快要化掉了的长剑被怪人拨了出来,烈老一声不吭地委顿了下去,扑在地上的时候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来,轻得就象只剩下那身衣袍一般。

    长剑的剑锋重新变回了青色,在阳光下如同一泓清水一般,怪人转过头来看了李训一眼,接着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原本有大气运,可惜还没成势就被夺走了根基——看来我还得多花些工夫了。”

    这话李训听得似懂非懂,怪人的意思好象是说他被任平生赶出曲水平原后折损了气运,倒是那位从地上爬起来后一直在发愣的壮汉回过味来:“殷大宗师也看好这一支龙气?”

    殷大宗师点了点头:“不错,曲水是养龙之地,他这一支本该是正脉才对——可惜他被任家那条真龙夺了根基,然后又被旁人分了气运,如今得好好补一补才成。”

    这一番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李训忽然就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曲水两岸的百姓私下都称那位为曲水龙王,而且那位来了之后两岸也一直风调雨顺的,岂不就是一条真龙嘛!

    难怪自己之前弄不过他!

    至于分了自家气运的人肯定就是张五郎了,自己退到塞北,不得已屈居其下了好些年——不过这帐还得要算到那位烟雨王头上!

    别人不知道,李训可是明了内情的。

    当年饥荒时张家兄弟做的破事瞒不过他,烟雨王后来杀了张五郎四个兄长的原因他也一清二楚!

    若不是烟雨王放过了当年尚未沾染血腥的张五郎,自己又怎么会屈居其下!

    这位殷大宗师明显比死去的烈老更强大一些,李训心头火热,立即换了一副求贤若渴的表情出来,拱着手道:“李某何德何能,既蒙先生看重,日后若能成事,必以国师之礼相待!”

    殷大宗师似笑非笑地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语气淡然地回复道:“你想多了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李训尚未出口的话被他这一句噎死在腹中。

    殷大宗师根本不看他的表情如何,抬手指了指被拆成白地的议事大厅:“我只需要你乖乖地坐在那儿就行,别的你就不用再管了!”

一四七、指玄观的心剑

    殷大宗师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准备让李训当个傀儡。

    这人武力值太高,李训不敢当场和他硬杠,只得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印信。

    殷大宗师说要帮他补足气运,第二天就连下了好几道命令,向大楚王廷发动了全面战争。

    李训起于微末,手下还是有一批老人的,这些人自然不会听凭别人指挥,殷大宗师对付这些人的手段极其简单粗暴,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字:杀!

    这方法很有效,斗马军只乱了十几天就恢复了正常,李训很快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光杆司令,连身边近卫的指挥权都失去了。

    斗马军向东与大楚争雄的时候,任平生也顺利地拿下了浴纱城。

    浴纱城如今基本上都是残余的灰胡部落,这些人凶残成性,对付外人毫不手软,轮到自己被困时却变成了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任平生带着烟雨骑只攻了三轮,城头就竖起了白旗,连张五郎都被几个部族头领捆绑住送了出来。

    张五郎倒是有几分骨气,见了任平生之后身子仍然站得很直,依稀还能看出来几分当初的轮廓。

    任平生不擅于处理这些内务,干脆将努苏仪召了过来,把接下来的事情扔了出去,自己领兵回了烟雨城。

    烟雨城如今也算是宾客云集。

    长毛兔见到月儿后十分开心,连蹦带跳地跟在她身边再也不肯离开。

    它还带回来一个爱跟任平生唱反调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比月儿要大上一两岁的样子,不过却一派老气横秋的语气,自称惜错楼主。

    好在她只跟任平生过不去,对别人倒还算和气,和月儿尤其亲近。

    任平生自然不会和小女孩一般见识,他头痛的是另外两个女人。

    飞燕郡主和余道人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两人的关系很亲近,但又时常为了一柄破剑争吵不休。

    其实光吵吵的话也没啥,关键这俩位一吵起来就不直接对话了,老爱把任平生当中转站。

    任平生拒绝不了两人的感应,又下不了决心用两仪心法去掌控她们,只得找了个理由逃之夭夭。

    如今烟雨城人才济济,治理疆土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阿斗,练兵的事务则扔给了高仙芝和子龙,其实也的确没他什么事。

    任平生想去找那个胖子和尚。

    根据长毛兔的描述和惜错楼主的确认,胖子应该就是他那位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无疑。

    这货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一付还没觉醒记忆的样子,任平生决定亲自去戳穿他。

    炎陵郡如今是任平生的地盘,找个人还是挺简单的,高林只花了半天时间就给出了一个准确的位置。

    卷毛胖和尚仍旧住在香积寺中,这座小庙宇如今残破了许多,不过还是打扫得挺干净的。

    任平生轻轻推开寺门,沿着大殿一直找了进去。

    大殿后边的方丈室里只有一个枯瘦的老和尚。

    老和尚戴着一串油亮光滑的佛珠,双目紧闭,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倒象是个盲者。

    任平生在他对面的小蒲团上坐了下来。

    老和尚先他一步开口回道:“施主是来找悟尘的?”

    原来胖子这一世的法号叫做悟尘?任平生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老和尚似乎看不见,顺嘴就问了一声:“大师的眼睛怎么了?”

    老和尚脸上虽然枯瘦得不成样子,仔细看起来却满是慈和之态,他笑了笑答道:“老僧当年曾悟得天眼神通,以后便藉此行走四方,许是用得多了些,如今便瞧不见了。”

    任平生大为诧异:“不是说佛家六大神通是一得永得、常驻不退的吗?”

    老和尚摇头道:“佛祖尚有涅槃之日,世间又哪有永得不退的神通!”

    任平生叹息了一声,只听老和尚又道:“其实神通于佛法多有碍难,还是不要的好,老僧如今失了神通,佛法倒是精湛了许多。”

    这话似有所指,任平生忽有所悟:“你是说胖子也把宿命神通丢掉了?”

    老和尚不说话了,头顶上骤然绽出一轮金光,这金光稍纵既逝,方丈室内忽地就多了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任平生一个激凌爬了起来,用手小心奕奕地伸过去探了探老和尚的鼻息,却发现这位高僧竟然圆寂了。

    老和尚的肉身不一刻就又在脑后绽现出了一道金色光圈,鼻子里边垂下来两条玉筋,室内檀香味更加浓郁了起来。

    任平生若有所失,他转身出了方丈室,然后便召唤了高林过来处理后事。

    胖子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连高林都无法查到他的踪迹,任平生在炎陵郡足足转了十几天,最后只得怅然而回。

    炎陵郡到曲南郡之间有一个狭长的山谷,任平生出谷的时候见到了一柄铁剑。

    这柄剑就是飞燕郡主一直想碰一碰的那件指玄观传承之宝。

    这柄剑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怪就怪在它是脱离了余道人单独飞过来的。

    任平生出谷的时候刚近黄昏,这柄剑直直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悬浮在他的马前,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柄剑不单止会挡路,居然还会说话,而且竟然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声音问道:“任大天师,飞燕教了你两仪心法?”

    任平生吓了一跳,勒马往后转了个圈,盯住了黑铁剑反问道:“你又是谁?”

    铁剑向一边斜了斜,似乎在偏着头打量他一般,过了好一阵子才答非所问地回道:“这个世界里有人能听到你的心声,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事任平生自然不知道,他很有耐心地停下马来看着这柄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铁剑。

    铁剑形似柳叶,居然还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才接着往下说:“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柄刀!”

    任平生以手抚额,觉得脑仁儿痛,这女人说话东扯西扯的,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连贯起来说吗!

    柳叶剑又扭了两圈,再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个碎片世界,也可以叫做梦境世界,咱们其实都是被装在一个葫芦里边。”

    “葫芦和柳叶刀加在一起,你能想到什么?”

一四八、这封印揪是不揪?

    葫芦加柳叶刀,这刀还是黑铁的,任平生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一件宝贝。

    斩仙飞刀。

    号称天上地下无物不斩的斩仙飞刀。

    这事也太过玄奇了些,任平生这次是真的被震到了,他一个翻身下了马,伸手就去抓那柄柳叶剑。

    嗯,的确更象刀一些!

    柳叶刀往上一跳,轻巧的避开了他的爪子:“你用两仪心法去搞定那两个中的一个,然后咱们再联手做掉另外一个,这柄刀就是你的。”

    这次的话倒是简单明了又直接,任平生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那柄刀:“你就是小敏?”

    女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飞燕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其实这个葫芦世界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只有我们几个是从外边进来的——你要不要帮我呢?”

    这话触及到了任平生最想知道的那个谜底,他心痒痒地一路追问道:“我们?我们是指哪几个?我们还能回去吗?”

    铁刀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原本是可以回去的,可是咱们里边有两个人迷失了心性,如今怕是难了!”

    这话相当于没说,任平生继续问她:“哪两个?”

    铁刀又转了几个圈:“这些你都知道的,你的记忆被你自己锁在北大陆了——你该去问那个女人!”

    北大陆?任平生瞬间就想起了那座白色城堡和有无数个自己活动的村庄。

    莫非那就是自己的记忆?自己又把记忆交托给了谁?

    铁刀停下转圈,有些不耐烦了:“任泽,我说的你好好想一想!”

    任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刀已破空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特么的,任平生听了个边角就没了下文,一时只觉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记雷光把那破刀打下来。

    刀女临走时说的事情是指飞燕郡主和余道人两个之间二选一的问题,这个根本不在任平生的考虑之中。

    他翻身又爬上了马背,信马由疆地往烟雨城走。

    这个时节天气晴朗,晚间明月当空,倒也不妨碍赶路。任平生脑中的问题太多,一路想得越发迷糊了起来。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地过了大半夜,忽然才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

    眼前竟然是连绵起伏的一座大山!

    曲南郡只有一座大山脉,任平生虽然不爱管事,但自家的辖地还是转过几趟的,这天蜈山脉他自然认得。

    山里边的拐角处隐约有一线灯光透出来,任平生左右是走错了道,干脆就驱马向那边拐了过去。

    拐角后并没有什么人家,任平生只看到了一只金毛小猴和一个仰卧在草地上的胖子。

    小猴抱着一坛酒蹲踞在一块大石上,石头上还点着一根白蜡烛。

    这场景看上去很诡异,任平生下了马,丟开马缰缓步走了过去。

    小猴捧着酒往前递,任平生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到胖子身边蹲了下来。

    胖子的确就是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卷毛胖子,他此刻满身酒气,打着鼾儿睡得正香。

    小猴很纠结地问道:“咱们要不要把他的头发揪下来?”

    这是什么话!任平生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小猴往后缩了缩:“我好不容易才弄进来这坛酒,又费了好大劲才骗他喝下去的!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任平生:“当真要揪?”

    小猴使劲点头。

    任平生:“你来!”

    小猴又往后缩了缩:“你是他朋友,我是他下属,还是你来比较合适!”

    任平生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小猴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任平生心头忽然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来,三个字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平等王!”

    这事儿他自己都不信,偏偏这三个字一出口就如同解开了一个封印一般,小猴啵的一声就爆成了一团烟雾,任平生只觉得四周骤然一暗。

    这个暗是那种绝对性质的黑暗,再高深的修为也看不透的那种暗——等到能再次看见东西的时候,任平生就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一处大殿中。

    大殿空旷无比,四周都是一种惨白惨白的颜色,整个殿内有一十八根大圆柱,每一根圆柱上面都有些看上去无比惨烈的浮雕。

    那些浮雕中的人影犹自挣扎不休,任平生只看了两眼就别开了目光。

    大殿居中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案,长案上横躺着一个腰比肩宽的卷毛大胖子,案后面坐着一个头戴帝王冠冕,身穿蟒龙锦袍的人影。

    人影后面那面墙上悬着一幅大匾,匾上有四个大字:平等正觉!

    胖子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任平生往案前走了两步,试探着问道:“小猴?小金?金毛猴?”

    那道帝王身影站起身从长案后转了出来,向着任平生拱手施了个礼:“帝君,要不还是你出手来了结这段因果?”

    这声音听上去端正严肃,但却仍然熟悉得很!

    任平生把称呼之类的细节先忽略了过去,很直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身影轻叹了一声:“我家王上他太难了!”

    “帝君也知我家王上昔时成道时曾立下宏誓吧?”

    任平生点头:“这事三界皆知!”

    帝王身影又叹了口气,语气转作愤然:“奈何这些年那人间界人口越发的多了!度尽冥狱之事提也休提!”

    “冥狱中如今已是人满为患矣!”

    “我家王上日夜忧思,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借来了斩仙葫芦,欲以葫中斩仙飞刀的杀伐之气来涤清冥狱,又恐力有不逮,故又请了帝君分身入內,辅以九霄神雷——”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摆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家王上这是魔怔了吧!这事还能这么办?!”

    帝王身影再三叹气:“谁说不是哪!所以咱们才要助他醒来呀!”

    任平生:“所以还是得揪光他的头发?那从外边来的人怎么办?还有这征召令又是怎么回事?”

    帝王身影答道:“我家王上醒来,帝君和那几个外人就自然能回去了!”

    “至于征召令——唉!我就一并说了罢!这征召令发了七枚,其实都是王上那支声杖上的锡环所化!”

    “另外两枚锡环,连同那杖柄如今也都在帝君身上,所谓的惜错楼,其实就是声杖的杖头!”

    “如今声名赫赫的长生剑和枯骨刀,还有指玄观那柄什么心剑,炼制的法子其实都是出自斩仙飞刀——只是前两者走了邪道,算不得真法。”

    帝王身影这一连串的解释下来,直把任平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躺倒在长案上的死胖子。

    疑点还有很多,那自己是不是要揪掉他的封印问个明白呢?!

    ——全书完——

开了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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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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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龙游诸天介绍:
长风堆砌千叠浪,碧海潮生莽龙吟!
吼昂——
你学会了风波十二决,领会了叠浪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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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一脸懵逼:*是怎么个意思?破星星系统?二星破系统?
名字都被屏蔽了的系统?!猛龙游诸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龙游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龙游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