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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乌云遇皎月txt下载     乌云遇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4章 谭皎二十九(1)

    ————谭皎视角————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个晚上。

    我和邬遇许定了终身。可也是之后,他差点又失去了所有。

    不久后,他的母亲就赶到了医院,老人家非常伤心,亦非常担忧。柔弱的母亲哭着问:“阿遇,怎么会这样?伤得这么重?”

    邬遇明明很累也很痛,却一直小声安抚母亲。他说是为了抓坏人受得伤,壮鱼一撞沈时雁胳膊,于是警察同志也吭声说,阿姨,非常感谢邬遇的帮助,要不将来我们破不了案。

    邬母却哭着说:“你好好的读书不好吗?要是你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那时邬遇的表情很温柔,也很平静,他握着母亲的手说:“妈,我有分寸,你听儿子的就好。”他抬眸看着我,只有我懂得他孝顺之后的藏着的多么深重的情绪。我也出言相劝,再三保证医生说邬遇没有生命危险,邬母的情绪才渐渐安稳。

    “邬妙呢?”邬遇问。

    邬母答:“我给她打过电话,她也马上会到。”

    邬遇又问:“大晚上的,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邬母答:“没有,之前谭皎不见了,联系不上,我们很担心,就一直分头在外面找她,打你的电话也不通……”

    邬遇便没有出声,只是望着门口。而我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邬遇看向我,我心领神会,从桌上拿起他的手机,递过去。他开的是免提,拨通邬妙的号码。

    我们都安静地等着。

    “嘟——嘟——嘟——”接连响了十几声,却无人接听。邬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重新再拨。

    再拨。

    再拨。

    “阿妙怎么不接电话?”邬母喃喃道。

    不,不可能的。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在心中默念,阿妙,快接起电话,没听到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邬遇握着手机,对着那机械的声音,一动不动。我仿佛感觉到,某种僵硬而腐朽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滋生着。那是什么?

    突然间,仿佛我们所有人的期待,起了作用。“嗒”一声,电话被接起了。

    邬遇表情一震,几乎是立刻吼道:“邬妙?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邬妙的声音好像隔得有点远,但依然能清晰听得出是她。

    “哥……对不起。”她说。

    邬遇连眼珠都定住不动了。

    她说:“我遇到……他了。我还是遇到他了……逃不掉。永别了,哥哥,照顾好妈妈……”在她哽咽的声音中,电话骤然挂断,只余急促盲音。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邬母,扑过去从邬遇手里抢过手机,问:“怎么回事?邬妙怎么了?她怎么了?”眼泪却先抢了出来。壮鱼一脸寒色。沈时雁几乎是立刻转身跑了出去:“我去通知老丁!”

    我只觉得脑子里还是木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一片茫然背后,某种强烈的、悲痛的、愤怒的情绪,已经如同一只手,钳住我的心。

    终于发生。

    这件事终于发生了。

    可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关头,他不忙着逃命,反而强势下手?

    他是冲着我和邬遇来的,不顾一切,鱼死网破,冲着我们来了。

第235章 谭皎二十九(2)

    “邬遇!”

    “阿遇!”

    邬母和壮鱼的惊呼声,令我回过神。我看到邬遇以手按住胸口,呕出一大口血。被单上已是殷红点点,一片狼籍。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脸,沿着手掌边沿,我看到两行泪,慢慢淌了下来。

    壮鱼吼道:“撑住,医生!医生!来人啊!”跑了出去。邬母哭着扑在邬遇身边,但是邬遇始终不肯放下手。

    我脑子里嗡嗡响着,想要靠近他,却忽然迈不动腿。因为我已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去安抚他。我恍恍惚惚转过身,朝外走去。脚下就像没踩到实地,变得轻飘飘的。

    我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城市这样辽阔,它这样辽阔。究竟藏着多少罪恶,多少悲伤和幸福?

    我想起邬妙的笑靥,想起来每次总是快快乐乐地叫我大神;想起她被邬遇赶到客厅去睡,也毫无怨言,只是在第二天对我一个劲儿的眨眼睛;想起她在邬遇的管教下,老老实实看书却始终坐不安分的样子,想起她偷偷对我说:嫂子,你们什么时候会结婚啊,我真是好开心;想起她看着家人,看着我时,那双永远清澈的眼睛。

    还有她刚才,在电话里的哽咽说哥哥永别。

    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邬妙,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我们努力了那么久,邬遇他在时光中无悔穿梭,吃尽苦头,只为来到你身边。你现在一定很害怕,也许已经在受折磨。我要怎么才能祈求,祈求你坚持住。不要死,不要在我们找到你之前,就如同历史上一样死去。我们接受不了,邬遇他真的已经无法接受。

    那个人,我真的恨死那个人了。比他带走我时,还要恨。因为他带走的是邬遇全部的希望。他知道怎么样,才能令我和邬遇彻底崩溃。

    心惶惶之际,有人来到我的身边。

    我木然不语,眼睛湿得发疼。

    壮鱼轻声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慢慢吸了口气,说:“我缓缓。”

    壮鱼静了一会儿,说:“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最需要安抚的不是你,是你男人好吗?”

    我的眼泪再次掉下来,然而头被壮鱼按住,按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我捂着脸又哭了,说:“鱼啊,邬遇他,真的太苦了,他那么好,那么顽强的一个人……我真的不能再看他这样下去了,我快受不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

    壮鱼摸了摸我的头,说:“所以你更加要振作啊,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过,他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太阳吗?他现在需要你。”

    我说:“可是小太阳……也需要热量,才能发光啊。”

    壮鱼温柔地笑了。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有多爱她。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是在我需要时,她总是以最简单赤诚的情义,将我的心安抚。

    她说:“傻瓜,难道他不是你的太阳吗,给你热量,让你发光。你都不知道自己爱上他以后的样子,跟以前有多大不同,简直像一颗恒星,光彩照人,一往无前。”

第236章 谭皎二十九(3)

    我怔住。

    壮鱼一直望着我,温和沉静地笑。慢慢的,我的心好像也平稳下来。

    “可是……”说出这话,我心中一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怕邬妙已经凶多吉少,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救她,我怕一切无可挽回……”

    “冷静,我的大神。”壮鱼正色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了——警察们不知道未来,只有你和邬遇最清楚。而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你,最了解那个人的心理。邬妙是否还活着,能不能救回来,不正是靠你去判断吗?正应该由你,来告诉我们怎么办?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和你一起,不顾一切去争取。你应该带着这样一颗坚强牛逼的心,回去看看你的男人吧。他刚才非要下床出院,被医生强行打了一针,昏睡过去了。好女人,可是从来不让自己的男人哭啊。哪怕天塌下来,也要给他顶住!”

    我回到邬遇的病房。

    邬母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个见过邬妙的人,已经被警方带走询问了。其他人都不在。

    邬遇睡得很沉,那么大个男人,此刻却显得虚弱无力。我也发现他的脸,从未像现在这么削瘦过。我用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渣,还有他轻蹙的眉,紧抿的唇角。最后握住他的手,把脸靠上去。

    后来护士来了,在她的劝说下,我在旁边沙发躺下,早已累极,很快浑浑噩噩睡着了。

    其实统共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醒来时,天依然是黑的,甚至还没亮。我揉了揉疼痛的脑袋坐起来,却吓了一跳。

    床上的邬遇醒着,睁着眼躺那儿,一声不吭,望着天花板。

    我光着脚就跑过去,握着他的手。他慢慢垂眸,看向我。我们眼中都没有了眼泪。

    “阿遇……”光是喊出他的名,就叫我心中百转千回。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他沙哑着嗓子问。

    我的喉咙阵阵发堵,说:“没有,只是我是第一次看到真人吐血……”我故意说的笑话,他却半点没笑,抬起手,握住我的。我的心快软成了一潭烂泥,靠他很近很近。

    “阿遇,我们还能救回她,你不要倒下。”我轻声说,“她在等我们。”

    他不说话。只是握得更紧。

    “我是说真的。”我看着他说,“刚才我睡觉时,就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他向来谨慎精明周密,现在警方到处在抓他,他又接连在你和我这里失手了两次,他不该这么急,又去抓邬妙的,太容易暴露自己。刚才沈时雁也说,他已经暴露了很多线索,要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了。他必然也清楚这一点,现在不一定疯狂逃命吗?怎么反而还跳出来,仓促抓了邬妙呢?

    因为我觉得他不仅是个冷静的高智商罪犯,同时也是个非常心高气傲、狂妄的人。你想想历史上他做的案子,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没有人性。起初是分尸,然后是进一步肢解,最后甚至把人……你知道吗,对于精神病态来说,随着他作案程度的加深,精神分裂程度也在进一步加深,他越来越膨胀,也会越来越自卑。这样矛盾的心理达到极点,要么崩溃,要么疯狂。现在的他,对于未来,是有片段的模糊的感知了,他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会成为什么。那些必然对他有着莫名的强力的吸引力。现在,却被你和我打断,你说他,恨不恨我们?”

第237章 谭皎二十九(4)

    邬遇眸色沉静,就像凝着一层霜雪。

    我继续说道:“现在警方追得这么严,他以后的梦想泡汤了。邬妙也许是他能抓到的最后一个人了,他有那么熟悉的反刑侦知识,自然也感觉到,自己很快会把抓住。所以他选择邬妙,就是为了挑衅我们,报复我们。邬妙……她也许会吃很多苦头,但是他决不会轻易就杀死她。因为杀死她,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结束。他舍不得让一切这么快结束。他的人生,他的梦想。你信不信,他甚至有可能……来联系我们,用邬妙来反复折磨、戏弄、侮辱我们,因为这样……我们的痛苦才会加倍,他才能泄恨。他这一次破釜沉舟,最后的疯狂,才会值得。”

    邬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连忙扶住他。他一把将我搂住,我隔得很近看着他,他说:“皎皎,我信你的话。阿妙在等我们去救她。”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也怕自己的推测错了,怕邬遇信错了。可转念一想,如果连自己最冷静的推断都不值得坚信,还有什么值得?

    我用力点点头:“阿遇,放心,有我。”

    他的脸上终于闪现一丝笑,只是那笑依然寂寞。他问:“警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很好,我的阿遇,几乎要失去一起的阿遇,他这么快就重新振作了。我知道他会振作。他这样的男人,到最后,绝对会扼住命运的喉咙,爆发出震动人心的力量。

    我答道:“沈时雁过去了,应该很快会带消息回来。”

    “我想尽快出院。”他说,“我不能躺在这里,等邬妙的消息。”我看一眼他浑身的绷带,还有斑斑血迹,咬了一下牙,说:“好,我们会想办法。”

    “邬妙失踪的所有细节,那通电话的地理位置,周围监控,还有陈星见那边……”他说,“所有警方有的线索,我都要。”

    我立刻说:“我已经叮嘱过沈时雁了,他也愿意破例。”

    他静了一会儿,说:“谢谢。”

    我说:“你都以身相许了,不用谢。”

    邬遇又笑了一下,尽管那笑中依然不会有快乐,我的心却暖了。我把头靠进他怀里,只想靠近他。他用很低很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皎皎,永远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

    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第一次,是我……对他表白时。

    我说:“喂,我这么强大专一,还是让你没有安全感吗?邬遇,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我们所经历的时间有多久,永远就有多久。别的男人啊,我连看都不想看。我都得到最好的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念想啊?”

    他打断,自嘲地说:“我哪里会是最好的?”

    我说:“你就是。我这一辈子,不会相信有人比你更好。”

    没多久,沈时雁果然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目露精光的壮鱼。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态必然有重大变化。邬遇的神色也更加凝重。

    沈时雁把一张复印纸,递到我们面前:

    “这是一个小时前,在邬家信箱里发现的。原件已紧急鉴别勘测,这是复印件。”

    邬遇接过,我看到上面是几行打印字体:

    “邬遇,谭皎:

    只有我们知道,彼此想要什么。

    她最后还是在我手上。很可爱,很稚嫩,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给你们三天时间,她就在本应该在的地方。

    日落时,我会带她走。”

第238章 邬遇二十九(1)

    ————邬遇视角————

    半夜当我突然惊醒时,那梗塞的感觉,依然在心头。有些事无法去深想,一旦想了,又是个无底深渊。

    我不会再让它吞没我。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没有开灯,沈时雁也没有穿警服,言简意赅:“走吧,她们在车上等。”

    我扶床坐起,他搀扶着我。深夜的医院楼道鲜少有人,我俩都戴着帽子,避开医生护士视线,直接下楼。

    这是之前大家商量好的。我若一直在医院,又有警察医生看着,束手束脚,根本没办法为邬妙的事出力。本来沈时雁和壮鱼还有些犹豫,担心我的身体。谭皎却说:“按他说的做吧。”

    她对我说:“我明白这事儿对你有多重要,我也知道这是拿你的身体冒险。但三天后恰好是我们这一条时间线的结束。只要你在那之前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死。”

    就会回到半个月前,那个地下溶洞里的我。灵魂还是我,身体已跳跃。

    壮鱼当时朝她竖起大拇指:“有魄力,不愧是我的女……”看我一眼,撇了撇嘴:“他的女人。”

    我们都笑了。我和沈时雁对视一眼,有这两个女人在,或许是黑暗长夜里唯一的开怀了。

    ……

    我和沈时雁走出医院后门,就见一辆车停在那里,迎向我的,是驾驶座上谭皎担忧的目光。沈时雁扶我坐上后座,谭皎问:“还好吗?”

    走这一段路,确实疼痛已令我全身冷汗。我答:“还比较轻松。”副驾驶的壮鱼吹了声口哨。

    谭皎给我们找的“大本营”,是一处交通便捷的酒店的顶层套间。一共两个卧室,厅也足够大,桌上已堆满案件资料。我靠着沙发躺下,大家坐到一起,开始商量。

    “刚才我们去警局,见到了老丁一面,他很忙,都没停下跟我们说什么话。”谭皎说,“我觉得一夜之间,他的头发白了不少。”

    我知道,老丁就是那样的性子。加之受到未来记忆的影响,大概才会更加忧心吧。

    “那个人很谨慎。”沈时雁说,“无论在哪个现场,都戴着手套,帽子,目前还没找到他的有效指纹和DNA。但是,陈星见那里,有他出入过的痕迹,鞋印、用过的杯子、打印的受害者资料照片……警方正在仔细排查任何一个细节,他是人,不是神。我相信一定会有发现。只不过,陈星见出乎意料的难缠,嘴很严,心理素质也很强大,不肯招认有关他的任何事,十分忠心。另外,邬妙的失踪地点基本确认了。”

    我心头一紧:“在哪里?”

    沈时雁答:“在离你家1.公里左右的小路上,当时已经是晚上,人非常少。那条路上也没有监控。有个小商店的店主,隔得很远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拖着一个女人上了车。他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也没敢吱声。但是天太黑了,那个人的样子和车,他都没看清楚。”

    我的手紧捏成拳,谭皎说:“阿遇,你别急,也别动气,这其实是很重要的突破,那个人出现的犯罪现场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越容易被抓到。”

第239章 邬遇二十九(2)

    “谭皎说得很对。”沈时雁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们刑警,对于一个案子能不能破,基本都是有预感和把握的。这个案子……跟历史上,我模糊的记忆不一样,那时候他们的行为几乎毫无破绽,你会觉得,这个案子,也许永远也破不了。除非非常偶然的机会出现。我想老丁当时也是同样感觉。

    但现在不一样,现场很多,可以查的头绪也很多。我们和凶手之间,就像只隔着一层纱了。这个案子,一定会破,他一定会被抓到。”

    “我明白。”我说。其实不用沈时雁解释,我也有相同感觉。他现在就是困兽之斗,放手一搏。只是现在,比的,却是时间了。我想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谭皎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警方无论在三天内还是三天后破案,都是破。但是邬妙生存的机会,只有这三天。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她。”

    大家都是一片安静。唯有城市璀璨灯火,映在窗上。

    “他……一定会按他说的,三天内不杀邬妙?”壮鱼犹豫地问,“不会耍我们?故意看我们空忙活一场?”

    谭皎说:“不会。那样他得到的乐趣还不够大,只是戏弄。他一定要做到的,是挫败我们,挫败他的仇敌,我和邬遇。所以一定会要看到我们真真正正失败,然后……再杀掉邬妙,当成自己的战利品。”说到最后,她声音变小。我却感激她,感激她对凶手心理近乎精细的分析。

    沈时雁说:“谭皎说得有道理。我也赞同。”

    壮鱼:“哦。”

    谭皎在这时看我一眼。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我竟瞬间洞悉她眼中的意义。她的眼神平静、沉着、坚定。那清澈的眼神背后,是似淡而浓的根本无法用言语丈量的情意。她已决意拼尽全力。她就是这样孤勇的女孩子。

    谭皎又说:“如果结合他留下的信考虑,什么是’邬妙本应该在的地方’?”

    我的心头一动,谭皎已把那张复印件递给我。即使是第几次阅读,那短短的几行字,依然令我感到触目惊心。

    “只有我们知道,彼此要什么。”

    “她最后还是在我手上。”

    “她会在本应该在的位置。”

    “日落时,我会带她走。”

    手心一阵软热,是谭皎握住我的手,她站在窗边,低眸看着我,说:“阿遇,看我帮你把她找回来。”

    她像是在立誓,又像是在安慰我。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傻姑娘。”她说:“我哪里傻了,知不知道我也是懂很多犯罪心理的,知不知道身为学渣的我,读了多少大部头的书,拜托朋友看了多少卷宗?这个人,可惜他写的还是少。写的越多,就暴露越多。当时……你给我留纸条,我就几乎分析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她拿起那张信笺,说:“那么我就献丑了。’只有我们知道,彼此要什么’。这证实了我的推测,他很清楚我们的终极目的就是要将他绳之于法,或许他并不明白时间线为什么会错乱,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在未来和他纠缠,但他很清楚,我们就是为他而来。”

第240章 邬遇二十九(3)

    谭皎接着说道:“而我在被他抓去时,和他交谈过。他知道我是能够理解他的,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他会说这样的话。在他实现自我的路上,我们俩……现在是我们四个,成了他最大的障碍。那么现在,击败我们,成了他变态之路新的意义,取代了原本的意义。这也是我为什么说,邬妙一定不会马上被轻易杀死的原因。因为折磨她,只是其次。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想看我们哭,想看我们情绪失控,想看我们成为他变态行为的受害者!”

    壮鱼小声说:“卧槽,老娘瑟瑟发抖中!”

    沈时雁拍了一下她的头,壮鱼闭嘴了。

    谭皎认真起来,真的像是变了个人。恍惚间我回到了船上的初遇,那个女孩就是用犀利澄澈无比的眼睛看着我,看穿我的内心,看穿我的坚韧和懦弱。而这一次,她探究的,是最可怕的罪犯的心。她盯着信笺,说:“虽然他用的打印机,没有暴露字迹。但用词,也可以分析一个人的背景。他用了“彼此”、“日落”这样的书面词,说明至少是受过一定教育的。加之他能够这么自由的犯案,计划缜密,而且跟陈星见这样的富二代做朋友。我相信他的经济条件一定不会差。”

    我们都点头。

    “接下来就到最重头的了。”谭皎说,“什么是’她本应该在的地方?’”

    沈时雁站起来,说:“邬妙本应该失踪的地点,是在春夕路附近,尸体……是在距离邬家公里的一家汽车旅馆的冰箱里发现。我马上通知老丁,加强对这两个地方的监视巡逻,一旦发现可疑踪迹,立刻追捕!”

    谭皎却蹙眉,说:“虽说这就是邬妙本应该在的地方,但他知道,我们也知道……如果直接把邬妙带去这两个地方,岂不是自投罗网?”

    “或者是类似但是不同的地方。”我开口,“我家附近几公里,汽车旅馆有不少家。他把她带去另一家,既能躲开警方视线,又能让历史重演。”

    谭皎点头:“我也认为这是一种可能性。”

    沈时雁说:“明白了,我会通知老丁。”

    谭皎又说:“‘应该’在的地方,这句话我琢磨了很久。什么是应该在地方,要看你怎么理解了。譬如说,他指的不是历史上邬妙应该在的地方,而是他现在能得到的唯一的这名受害者,应该死在的地方。那应该是哪里呢?历史上有的受害者在垃圾桶被发现,有的在家中,有的在荒地,有的在旅馆……我想也许会有什么共性。

    还有种可能,历史上,邬妙是第五名受害者,可现在,她是第几个?”

    我心念一转,答:“第二个。”

    谭皎点头:“我是第一个,代替了陈柠朦。这句话的意思,又会不会是历史上的第二个受害者,应该出现的地方呢?”

    历史上的第二个受害者……叫刘小江,在距离她家不远的垃圾桶中被发现,遭遇肢解。

第241章 邬遇二十九(4)

    沈时雁与我对视一眼,说:“明白了,那片区域,我也会告诉老丁重点盯防。”

    “不不——”谭皎摇摇头,“你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你要盯防的,到底是刘小江附近足以藏尸的大垃圾桶,还是邬遇家附近的呢?”

    沈时雁一怔,壮鱼也瞪大眼。

    谭皎说:“两者皆有可能。因为这完全取决于那个人,他的一念之间。”

    我们都没说话。确实,罪犯的心理如果那么容易被掌控识破,那么早就被缉拿归案了。揣摩人心,本就是一件瞬息万变的事。光我们这么讨论一下,就推测出三个可能的地点,还不能确定。

    但当我看向谭皎,却发现她的神色虽然凝重,眼中却依然有某种锐利的光。于是我明白,她很清楚自己虽然还没识破真相,但是已一步步在接近目标。我突然想起她说过几次的那句话:命运从不在别处,只在我手中。

    当她自信时,当她执着面对时,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我的心中竟也升起更强烈的希望,对救回邬妙这事,也多了几分把握。

    没想到在我此生最需要的时候,最后还是我的女人,引领我走出泥沼。

    按耐下心中情绪,那些情意,那些感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有的所有感激和爱慕,都等日后,再说给她听。

    不料在讨论的最后,这个女人,又揭示出一条看似平淡无奇,却又引人深思的线索——

    “日落。”谭皎喝了口茶,说,“为什么是日落?”

    “是否是日落时分,对他有特殊意义?”我说。

    谭皎微微一笑,说:“也许。不过从他历次作案来看,似乎对日落时分,并没有任何偏爱。按理说,如果严格按他说的三天算,他应该在半夜零点动手才对,才赢得圆满。而且半夜也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可为什么他定了个’日落’?”

    “难道是日落景色更美?他这么有诗意?”壮鱼开口。

    沈时雁:“别开玩笑。”

    谭皎却说:“不,沈大雁,这回你说错了,壮鱼说的也许是对的。如果他真的是选择了一个日落景色非常美的地方呢?我查过,三天后是大晴天。他选择这个时间点,一定是有原因,一定有什么打动了他。

    因为日落,意味着一天的结束。意味着白昼结束,黑暗来临。

    这也是他能有的唯一一次杀戮了。当他赢得我们那一刻,晚霞满天,残阳如血。天地间最后一丝光落入地平线以下,而他的大餐刚刚开始,如同野兽刚刚出笼。我觉得这样的景象,对他是有象征意义的,会令他更加激动。这或许就是他挑选日落的原因。

    而且……单从技术上来说,在这样空旷壮丽的背景里,去虐杀一个人,比在阴暗小房子里,更刺激。既然是最后一次,他当然想要做得更彻底更大胆。所以,说不定,他真的是将邬妙带到了城市的一个可以看到日落的高层建筑上,或者直接带去了郊外。”

第244章 谭皎三十(3)

    我实在没忍住,飞快在壮鱼身上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偷种的草莓印之类的。不知怎的,这一幕居然令我有点感动,也有点悲伤。我重新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咳了一声,“咚咚”敲了两下门:“鱼,起床了!”

    门内传来一些声响。

    过了一会儿,是壮鱼淡淡的嗓音:“行了,我知道了。”

    我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老丁还挺厚道的,知道我们偷偷从医院溜走后,也没生气,只让沈时雁传话必须随时配合调查,还派了个信得过的医生到酒店来,一天两头给邬遇输液换药。或许是有邬妙的事支撑着,又或许是他的强烈意志,据医生说伤口恢复速度还蛮好。而他的精神也非常好。

    中午时,我和沈时雁壮鱼三人去了警局。此时距离邬妙的预告死亡时间还有两天半。

    虽然因为是重犯,我们没能再次见到陈星见,但得老丁应允,我们看到了后来对他的一些审讯片段。

    之前打过交道,我就知道,他本身就是个难缠角色。但没想到,他能在刑警们面前扛这么久,据说至今没有透露有关那个人的任何线索。连老丁都觉得,这个陈星见的心理素质,出乎意料的强大。

    画面中的陈星见,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可精神还不正常的亢奋冷静着。对于警方的任何问题,任何软硬兼施,他要么闭口不谈,要么滴水不漏。

    “他会把受害者藏在哪里?”有一次,警察逼问道。

    这个养尊处优、平时是个阳光青年的富二代,却半是阴冷半是得意地笑了,说:“他又抓了一个人?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在这种时候,他抓的一定是个很关键的人。让我猜猜,邬妙?邬遇的妹妹?”

    我怔了一下。他很了解那个人,一猜就中。还是说邬妙早已在他们计划中?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其实是非常像的,无论性格还是诉求,所以陈星见一语道破那个人的行为和心理。

    就像双生子一样。两个同样的犯罪恶魔。

    警察被他反问住了,另一个警察立刻唱白脸,劝道:“陈星见,你只有说出他藏人的地方,才有减刑的机会,你的父母都赶到了,就在外面。你想过怎么面对他们吗?”

    这话到让陈星见一怔,然后用近乎怨恨的目光,看着警察们。却没有再说话。那警察见了,再接再厉,又以亲情打动。

    陈星见转过脸去,淡淡地说:“你们再以亲人说服我也没用,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他会把人藏在哪儿。每次我们行动,都是他主导。选人、选地点、动手,都是他亲力亲为。我只是跟着他,听他的指令而已。”

    我在心中揣测陈星见这句话的真实度,但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否则他大可闭口不言,像之前那样。而他尽管人性几乎丧失,但对父母,似乎还是有所顾忌。

    后来的片段里,无论警方再问什么,陈星见都闭口不言了。

    我们离开录像室时,还撞见了陈星见的父母。看着是一对体面的老人,面相也挺和善。只是此时,都是一脸焦急痛苦。他们在一间办公室,抓着警察的衣服,父亲愤怒极了,母亲泪水涟涟,一直说:“不可能的,我家星见连鸡都不忍心杀,怎么可能害人?谁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他什么都不缺,自己创业的公司也蒸蒸日上,前些天还打电话给我说要干一番事业,找个女朋友,怎么可能去犯罪?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第245章 谭皎三十(4)

    我们望着这一幕,都没有说话。

    确实在我们第一次把陈星见抓回警局时,警方对他调查之后,也是觉得他的生平背景,没有任何嫌疑,一直是个勤劳上进的好青年,实在不像一个变态杀手。

    究竟是他在父母和旁人面前,永远是另一副面孔?还是这是盲目而懦弱的父母,对孩子毫无原则的维护?

    可这其实是和犯罪心理学原理相悖的。从家庭、背景、周边关系看,陈星见确实没有暴露出任何罪犯和精神病态的特质。到底是什么,令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和壮鱼坐在警局对面的一间小铺子里,喝冰饮,顺便等沈时雁,他在警局还有些事。

    我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却见壮鱼脸色略绷。刚才我们在警局时,她几乎就全程一言不发。看样子,竟是有心事。

    我笑了,说:“怎么?思春了?还是昨晚欲~求不满?”

    壮鱼很难得没有回怼,而是埋下头说:“靠,我有点郁郁不得志。”

    “为什么?”

    少女吸了一大口沙冰,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了大伙儿一起救邬妙吗?可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沈时雁他就是干这个的,自然不用说。你嘛,半桶水专家。连你家邬遇也是老神在在的,感觉很关键。就我,啥也帮不上忙。老子还从来没这么没用过。”

    我忍不住笑了,说:“大家专业不同嘛。你懂科学,肯定要到最关键的时候才发挥作用,鱼大神。而且吧……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在这里,我安心,开心,沈大雁估计也充满了干劲。”

    壮鱼斜瞥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是你们的春~药?”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少女鱼却托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警局,那里正有一两个制服笔挺的小哥走出来。她说:“那种感觉吧,你知道从我和他重逢起,那我的地位就是挺高大的,虽然也被强吻了几次……但老子也是没有输下风啊。可现在,在案件面前,他什么都懂,我什么慢半怕,我靠那种转攻为受的感觉,老子真的适应不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爱情啊。我瞧她一眼,都懒得开导了。

    说曹操曹操电话就来了,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时雁?”

    沈时雁的语气依然一板一眼:“你们在哪里,我这边完事了,过来找你们。”

    我刚要说话,冷不丁听到壮鱼嘀咕:“呵……联络电话都不打给老子,打给有夫之妇,就因为老子听不懂刑侦术语吗?”

    我头也没抬,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说:“等一下,我们过来,我还有事想了解一下。”

    我想进一步了解的,还是陈星见。

    好在警察们对我们极其宽厚配合,除了拿到了邬遇要的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拷贝,还让我们进入证物房,看到了陈星见被捕前身边拥有的所有东西。

    不过据他们说,行车记录仪他们也早想到了,案发之前,陈星见之前曾经去历史上第一名受害者陈柠朦的工作地点踩过点,但并没有拍到另外的可疑车辆。此外,之前一些的记录几乎都被洗掉了,可见那个人的谨慎。可能这东西,对邬遇也没什么用吧。但我还是带走了。

第246章 谭皎三十(5)

    至于陈星见,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东西可挖。这是一种直觉,我也解释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和那个人,给我的感觉都太像了。犯罪心理讲究行为分析,陈星见的直接行为我们已经观察过了,现在可以观察他的间接行为,譬如他身边的物品,他随身带着的东西,说不定也能发现行为特征,进而发现线索。

    证物房就在审讯室楼下,我们还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值班老头让沈时雁在表格上签了字,就把东西递给我们,自己去后面整理了。明亮寂静的灯光下,我们三人拿着那一小包东西,在桌前坐下,戴着规定的手套一样样拿出来看。

    一个精致打火机,半包烟。这些警方全都鉴定过,除了陈星见的指纹没有发现别的,所以暂时没有进一步的价值。一个很小的记事本,令我意外的是,上面起初还记满了工作上的各种事项:开会、会面、订货……到后来就是空白的。可见陈星见原本还是个真正在开公司的好青年。

    一根很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块小石头,拇指大小,不知什么材质,里头还有盈盈折射的光线。

    钱包,里面有身份证,一叠现金,驾照……

    “你在干什么?”沈时雁突然出声。我抬起头,看到壮鱼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摸出个手持探测仪样的东西,正把那打火机放进去。

    壮鱼被他一质问,面色微红,淡淡地说:“哦,这是我从实验室背来的小磁力仪,可以加正反磁场、电流,检测物质属性,你们看。”

    沈时雁:“……”

    我:“……”

    这壮鱼,大概是被压抑得有点不正常了吧。还有,她和沈时雁过来苏州过来救我帮我,带这些东西干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我居然觉得她机智,抬头说:“好东西,壮鱼,回头把这个借我。”

    两天后,当时空再次扭转,我会把这个东西放在身边。虽然可能带不去那个空间,但看看能测出什么呗?

    壮鱼明显领会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就是为你带的。”

    我说:“不过你用它搞打火机是什么意思?”

    壮鱼:“……”

    沈时雁不赞同地看着她:“别胡闹,放下证物。”

    可壮鱼哪里是听话的主儿?更不愿意听他的话,慢吞吞放下打火机,突然又拿起那吊坠,放进探测仪中间,瞎晃起来。

    “你……”沈时雁话还没说完,我们仨突然都盯着壮鱼的手。因为就在她把那吊坠放进探测区域的一刹那,探测仪的指针突然动了,几乎是猛地一甩,就打向了最高指数,然后不动了。不知道是我眼花,居然看到那吊坠里有光闪了几下。

    壮鱼显然也看见了,骂了句“卧槽!”明显特别兴奋,盯着吊坠。

    然后探测仪的指针,开始来回混乱转动,看得壮鱼瞪大了眼。

    “这……代表什么?”我问。

    壮鱼吞了吞口水:“代表……老子的探测仪,已经被它搞残搞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妈的陈星见平时带了个电磁信号发射器在脖子上?”

    我的心头猛地一震。

    只觉得某些事就像深渊,重新让我窥见了新的黑暗。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跑动,发生了什么急事?沈时雁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和壮鱼也放下证物,走了出去。没多久,沈时雁就下来了,脸色凝重:“就在刚刚,陈星见突然毫无征兆的,陷入了深度昏迷,已经送去医院了!”

第247章 邬遇三十(1)

    ————邬遇视角————

    谭皎抬头问我:“你说那个古怪的吊坠,和陈星见的昏迷不醒,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答:“我是唯物主义者。”

    谭皎盯我一会儿,噗嗤笑了:“都这样了,你还唯物?”

    我说:“它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你的猜测。另外无论有没有关系,只有找到真相,才是确切答案。猜测反而会让思路狭窄。”

    谭皎立刻撇撇嘴:“你总是这样理智吗?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挺乏味的?”说这话时,她眼睛里却闪着亮光。

    我说:“我乏不乏味,你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一旁坐着的壮鱼突然抬起头:“喂,这里还有一个活人。能不能不要秀恩爱了大珠?”

    谭皎淡道:“有本事你也秀啊?”

    壮鱼顿时不吭声了,冷冷笑了一声。坐她身边的沈时雁,埋头沉默。

    我已能够坐起、下床,只是走不了。滑动鼠标,继续看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从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里拷贝出来的视频。只有短短两天的,之前的据说数据都会抹掉了。谭皎怀疑,这段过程之所以没有被洗掉,是因为两个变态想要记录自己犯案的全过程。只不过目前看来,对我们寻找线索,依然没什么用处。

    那是历史上第一起陈柠朦案发前两天。

    前面都是空白。

    夜晚,车前是一条小路,陈星见开了出来,拐弯后又开了一小段,前方是间餐厅——陈柠朦打工的那家。

    陈星见在路旁将车停好。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餐厅里人来人往。穿着制服的陈柠朦时常会出现在视野里。没有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第二人,并不在他的车上。

    渐渐的,有一缕白色烟雾飘过摄像头。陈星见抽了一支烟,便熄火。

    直至一两个小时后,才重新发动车子,掉头离开。这时餐厅早已下班,陈柠朦也已回家。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两个晚上。我猜想就是在停车熄火那段时间,他们下了车,在跟踪陈柠朦、踩点。

    “还是一点都没拍到吗?”谭皎问我。

    我摇了摇头。在谭皎自称受害者举报他们之前,我们也去过这家餐厅踩点。我总感觉,在这里还遗漏了什么线索,一时却想不起来。

    于是我反复看这段视频。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皎忽然拍拍我的肩,脸上又是格外冷静认真的样子:“喂,我有个新想法。”

    我们三人全停下手里的事情,听她讲。壮鱼手里还拿着那个坏掉的探测仪,之前她一直在查这方面的资料——什么物质或力量能让探测仪都爆表;沈时雁在仔细审读每一份卷宗口供;谭皎则对着陈星见的审讯视频,托着下巴像是在发呆。却没想到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之前我们分析过,邬妙’应该在的地方’,是哪里。”谭皎说,“总是从逻辑上分析,却忽略了感性的因素和受害者之间的共性。”

    她在墙上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我一怔,因为恰好把每个受害者和尸体发现地点,都圈在一个很小的圈内。

第248章 邬遇三十(2)

    “阿遇,你说过,每个受害者,都是在家附近发现的。”她说,“陈柠朦,家附近的垃圾桶;刘小江,也是;许静苗,则就在家里发现碎尸;叶寻依,是在那所大学对面的荒地;还有邬妙,阿遇你从家里就指给过我看,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里。她们,都被凶手安置在,可以看到家的地方啊。”

    我心里有些动容,说不出什么滋味。壮鱼和沈时雁则都凝神听着。

    谭皎眼里有锐利的光:“陈星见在审讯里,无意透露过,几乎每个受害者的选择、地点选定、当晚动手,几乎都是第二人亲力亲为——家于他而言,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发现,因为对于很多的精神病态来说,家都是所有罪恶、伤害、欲望、快乐的源头。既然邬妙是他最后的最重要的猎物,那么这个’应该在的地方’,必然同家有关。那是归宿,也是结束。”

    沈时雁沉吟开口:“可是邬家附近我们已经在收到他的信后戒严,而且几乎所有的汽车旅馆、无人小巷,还有你说的可以看到日落的高层建筑,都已排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

    我心念一动,说道:“不是我家。”

    沈时雁和壮鱼同时一愣,谭皎已抬起那清澈双眼看着我:“阿遇说得没错,不是受害者的家。这样最后一次犯罪,破釜沉舟的对决,他会回到哪里?”

    壮鱼一拍大腿:“他自己的家!”

    谭皎点头:“没错!”

    我静了一会儿,说:“可是我们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

    谭皎抬头看向地图,说:“目前是还不清楚。可是仔细想想,其实是有方向的。警方已经查明了,陈星见把你引去的那家咖啡厅,是他的产业——当然他本来以为你根本逃不掉的,所以在自己地盘动手;还有囚禁你的地下室,也是他名下的一套房子。那我呢,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近郊山里,有那么一座人迹罕至的小木屋,而且对周围的路那么清楚很快就逃不见了?既然我也是他的终极目标之一,他没有把我带去陈星见的地盘,而是带到那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回家。”我慢慢说道,“意味着那片区域,或许离他家很近。”

    “是的。”谭皎说,“而且如果是在那片近郊,不是更容易看到完整的、壮观的日落吗?”

    沈时雁迅速在电脑上查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那附近的确有个小镇,但是常住人口也上千。我马上和老丁通个气。”

    然而沈时雁和老丁的通气结果,并不理想。一是因为之前我们提供的几个可能,都没有找到嫌疑人;二是警力有限,警方也有自己研究的侦破方向,而谭皎的推理说到底只是主观判断,所以他们不可能把主要警力投过来。但老丁也同意给予支持——通知当地警方,开始严密排查嫌疑人。

    可谭皎一听就摇头:“不行的。那个人那么厉害,如果真的在那边,就山区片警这么普通排查,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第249章 邬遇三十(3)

    “但是我们自己就这么过去找,只怕不容易。”沈时雁说,“虽然是村镇,人口不少,占地还广。离……那个时间,只有一天半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最后看向我。我抬头看向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了。距离明天下午,还有不到0个小时。

    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市区的搜捕、现场鉴定、陈星见的审讯……这些警察都做到了。”我说,“我们留下也没有什么帮助,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别的可能性也考虑到,不遗漏任何方面。目前看来,谭皎的推测,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种种可能性叠加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就不能被忽视。我们马上去那个小镇。”

    “可是你的伤……”谭皎犹豫。

    我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我们抵达小镇,是在傍晚时分。小镇虽然不大,几条街道,但是也有几百户人家。此外这只是镇上,附近的山上,还散布着零星村落人家。的确是个很好藏匿的地点。

    我们找了家旅社住下。

    天已经黑下来。沈时雁说,夜晚只能初步走访,大规模的寻找排查,只能等明天。

    我和谭皎住在一间房。我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谭皎就端着买来的饭菜上来了,关上门,还若有所思地说:“真没看出来,沈时雁另外只开了一间房,你没看到壮鱼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纠结欲拒还迎啊……”

    我说:“沈时雁其实是那种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就会去争取的男人。”

    “哦……”谭皎靠到我身边,“你呢,清不清楚?”

    “我已经彻底得到了,他还要开房,你说我清不清楚?”

    谭皎噗嗤笑了,望着我:“伤口还疼吗?”

    我答:“没事,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谭皎沉默了一会儿。临行前,我求医生给我打了封闭针,还打了些能临时缓解疼痛的药物。其实刚打下去时,比正常还要痛很多。我自然不会吭什么声,谭皎当时站在边上一直看着,那目光就叫男人有点受不了。

    “明天晚上,就是我们回地底的时间。”她说。

    “嗯。”我说,“在那个时刻之前,救回邬妙,我的心愿就了了。”

    我们都静了一会儿,她伸展双臂,说:“好,别想那么多了,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喂,要不要我喂你?”

    我笑了,说:“不用。”

    她把饭盒都打开,给我添菜,递来饭盒,倒水。我们就这么安安好好吃了一顿饭,待月亮升上时,她扶我靠在沙发上,又把药拿给我吃。我一时情动,握住她的手,她低头看着我,笑了,俯身吻我。很温凉的唇,很细致的吻。

    末了,她移开脸,说:“我有预感,明天一定是很艰难的一天。我知道你会拼命,答应我,小心,照顾好自己。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得,还有我在等你。等你娶我。”

第250章 邬遇三十(4)

    她的话语平静柔和,我却听得心头骤痛,知道这或许她沉淀了好几天,忍了又忍的话语。

    我说:“我答应你,皎皎。不会让你一个人等。我是你的丈夫,我会回到你身边。”

    她抬手擦了下眼睛,说:“别臭美啊,现在还是未婚夫!而且还是私定的!也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接受你呢!”

    我握着她的手,说:“你觉得叔叔阿姨会不会接受我?”

    谭皎撇撇嘴,叹了口气说:“我爸我妈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学霸,邻居家的孩子。而且还是清大本硕哎,我都可以想象出他俩把你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模样了。将来我在家中的地位必然非常凄凉,以前是两个人管我,以后是三个人管我,唉……”

    我笑了,她也笑,眼睛映着闪烁月光。美得让我无法移开目光,美得让我一片寒意的心中,依然充满希望。

    吃完饭,谭皎和他俩出门,去做简单的走访了解。我蓄积体力,只待明天。靠在床上,继续看陈星见的那段行车记录仪视频,翻看各种案件资料。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没有拍下第二人的车。他停车的位置,也避开了餐厅附近的监控。我要怎么寻找到第二人的踪迹?没有人可以了无痕迹,一定有监控拍到过第二辆车,它在哪里?

    后来我疲惫至极,又或许药物起了作用,迷迷糊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睡前还在想这些事,梦里也都是。

    我梦见了初次追击凶手的那个夜晚,黑暗小巷,朋友的惊呼,他的身影,路人的阻碍,而后他跑进酒吧所在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星见从酒吧里走出来。黑暗中,远处,分明还有另一个人远去。

    ……

    我和谭皎开车去警局,谎称她是受害者。

    路上我们去了第一个受害者陈柠朦上班的餐厅,当时谭皎说了一句话,她说……

    她说……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日色已经开始发亮,谭皎蜷缩在我身旁,呼呼睡着。可我的脑子里已是清醒无比。

    我盯着谭皎秀美的容颜,想起当时我们站在餐厅外,她说:这里,有点眼熟啊。

    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因为我们曾经到过这里。这里跟许静苗案的那间酒吧,只隔了一条街。

    就是陈星见车辆驶出的那条街。

    那一片的地形我早已谙熟,此时便像是有一条火线,在我脑子里燃过,而后整片空间分布图,都被点亮。

    我也陡然想起陈星见在审讯视频里说过的话,他说所有人员、地点选择,还有动手,都是第二人亲力亲为。

    我闭上眼,回忆最初那一晚的经过。小巷中,那人一直奔跑,本来中了一棍跑不掉了,突然出现一个夜归的年轻男子,阻住了我……

    后来,警方想要寻找这名目击证人,却没找到。公开征集线索,也没有人来主动联系。如果真的是住在附近的夜归居民,又怎么会找不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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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遇皎月介绍:
她就像个小太阳,
而我是躺在太阳下的旅人。
因她照耀,终于抬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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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汉汽车修理工VS二萌女作家的爱情故事。乌云遇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云遇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云遇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