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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大婚之日,宝钗入门!

    身为大魏礼部尚书的李守中,已经是朝中有数的大老。

    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鞑靼扣关的消息。

    其实也不止是他。

    几乎所有在外城和城郊,有宅子、有族人的朝中大老。

    都在第一时间,让自己人转移到内城。

    消息也就是这么走漏的。

    冯一博回来的时候,看到无数百姓蜂拥进城。

    都是朝中大员亲族进城时,意外得知消息,被带动的百姓。

    事实证明,这些成功进城避难的百姓,都是极为幸运的。

    因为就在冯一博回来的第二天,所有城门就全部关闭。

    都中内外城,也全都开始戒严。

    京营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各门布防。

    守城器械也早已全部到位。

    就连临近城门的房屋,不少都被拆除。

    或是阻挡交通,有碍城防布置。

    或是就地取材,成了守城滚木礌石。

    都城周围的几县,已被鞑靼抢了个遍。

    鞑靼大军还不满于此,又兵临城下。

    不过他们没有攻城,而是在城郊四处劫掠。

    那些消息不灵通,或者来不及进城的城郊百姓,就遭了大殃。

    连续折腾八天之后,鞑靼大军才满载而归。

    留下的,只有尸横遍野和满目疮痍。

    人口和财富都被掳掠大半。

    随后,距离最近的勤王军队也陆续抵达。

    又对沿途百姓进行了一次抢掠。

    本就受尽苦难的城郊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都城周围的村镇,已十不存一。

    好在鞑靼撤兵不久,都城就又接到消息。

    得知鞑靼已经从古北口撤出。

    随着兵部下令,各路勤王军又纷纷撤回驻地。

    至此,都中的危机算是解除。

    这等情形下,景顺帝自然没有心思关注元春。

    所谓问起,自然也不过随口一说。

    并无后续。

    夏秉忠当面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安元春的心罢了。

    即使没能回来,景顺帝也不会当回事。

    现在这个情况,只有鞑靼扣关,兵围都城这样的事,才是景顺帝所关注的。

    这等奇耻大辱,可是要被记到史书上!

    景顺帝简直无法忍受,每日都在煎熬之中!

    统管古北口的蓟镇总兵,是开国武勋的一员。

    在得知鞑靼人扣关后,也在第一时间带人过去镇守。

    还在战斗中殉国。

    这让景顺帝的怒火无处发泄。

    等鞑靼退兵之后,便将肆虐之事,全都归在兵部尚书身上。

    最终下旨,以渎职罪处死兵部尚书。

    一来,出了口被撵得仓皇回都的恶气。

    二来,也算是以儆效尤。

    随后景顺帝还颁布明旨,申斥了九镇名义上的最高指挥。

    此时正坐镇辽东的九省统制,王子腾。

    除了惩戒,也有嘉奖。

    这次鞑靼扣关,唯一获得嘉奖的是大同总兵。

    上轻车都尉,仇栾。

    此人正是仇鹏的父亲,仇都尉。

    根据之前发来的大同战报,鞑靼人第一目标是攻打大同。

    无果之后,才会从蓟镇的古北口扣关。

    这样两相对比之下,自然也是高下立判。

    新晋武勋全都扬眉吐气,以此大肆吹嘘新晋勋贵的勇略。

    当然,更借机贬低开国勋爵的不堪一击。

    仇栾因此事,也得到了景顺帝重用。

    除了总揽大同军务,现在还兼顾宣府。

    成为宣大总兵官,总理宣大军务。

    原本的宣府总兵,则被调去蓟镇。

    负责督建新军,重整古北口防线。

    仇栾一人镇守两处要塞,一跃成为新晋勋爵中的领军人物。

    他还借此机会,鼓动新晋勋爵和他一起提出,请开宣大马市。

    说鞑靼正是因为缺少物资,才会大举进犯。

    若是开市满足他们日常所需,就不会再因此扣关。

    景顺帝和内阁商议良久,最后答应了这个请求。

    只是皇帝和内阁这些君臣也不傻,自然不会让仇栾独揽塞外的贸易权。

    同意宣大马市之后,又在辽东、甘肃等处,也都设立马市。

    这样不仅可以避免仇栾一家独大,还能分散鞑靼各部。

    削减他们大规模聚集的可能。

    当然,马市的利益之大,本也不是一家能吞下的。

    只是仇栾原本是要带其他新晋勋贵一起,现在开国勋贵却也跟着沾光。

    一时间,倒也让两边对彼此更加不满。

    都认为是对方抢走了自己的利益。

    新旧勋贵之间的冲突,日益激烈。

    当然,这些事同冯一博的关系都不大。

    他在军中毫无根基,只是挂了个上轻车都尉的虚衔罢了。

    而且他回来之后,就专心准备大婚事宜。

    因为打围之行提前结束,准备时间就显得格外充分。

    得知鞑靼大军从古北口撤走的消息,一家人也重新搬回外城的新宅居住。

    新宅处于外城,并未受到战火侵袭。

    再加上,李守中也留了人手看护。

    蜂拥进城的百姓,也没能对冯府造成什么冲击。

    “这些红纸都放在西边丙字库房里,注意下面垫些东西,避免受潮。”

    冯府新宅的西院里,尤三姐正招呼几个婆子干活。

    冯一博没有正妻之前,本该以妙玉为主。

    但妙玉不喜俗务,从来也不曾沾手这些。

    李孟氏便做主,让尤三姐和尤老娘,帮孟姨一起张罗。

    尤二姐也不善这些,只跟在几人身边打打下手。

    这时见孟姨无事,便期期艾艾的问道:

    “孟姨,你说这位奶奶,会不会拿我们姐妹立规矩啊?”

    对于冯一博大婚之事,尤家姐妹,尤其是尤二姐。

    一直心中忐忑难安。

    听说这位奶奶早在定亲之前,还在金陵老家时候。

    孟姨就曾亲自相看过。

    尤二姐便想着问问这位冯府老人的看法。

    自从孟姨来了都中,就一直把冯府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她自谦说是按冯一博的规矩做的。

    但对这位冯府的“女管家”,尤二姐是打心里服膺。

    虽然冯家两位未来的奶奶,她们姐妹都已见过。

    但过门之后有何约束,终究心里没底。

    也不知这位奶奶的规矩大不大。

    若是存心立威,她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妙玉倒是无所谓了,她是大房的媵。

    二房这边八成管不到她。

    但黛玉过门之前,尤氏姐妹却怎么也要到宝钗跟前伺候的。

    孟姨听到尤二姐的话,其实颇有些自得。

    但她也最晓得轻重,自然不会随便说嘴。

    只笑着道:“老婆子虽只见过这位要过门的奶奶两面,但我能看出,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啊?”

    尤二姐掩口轻呼,模样有些惊惧。

    “不过只要你们不违逆她,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们姐妹。”

    见她的模样,孟姨先安抚了一句,才又道:

    “别拿出什么老资格,觉得自己跟着爷时间长就行。”

    她和冯一博是真的一条心,也只考虑冯一博的利益。

    在冯一博大婚之前,有这样的机会,孟姨自然要敲打一下。

    能为冯一博省却一点麻烦也是好的。

    尤二姐是听到心里了,但尤三姐闻言却不屑一笑,道:

    “我们做妾,自是当有做妾的礼数,可若是平白为难我们,那姑奶奶可不伺候!”

    尤二姐是个没主意的,别人怎么说怎是。

    尤三姐的性子要强了不少,但也只是嘴硬罢了。

    说着,还强调道:

    “我们姐妹又不是贱妾,亦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丫头!”

    孟姨和她们姐俩相处多时,自然知道她们的性子。

    闻言笑了笑,却没再多说。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提点到了,姐俩心里有数就行。

    以她们的性子,都不会给冯一博填麻烦的。

    接下来,只要这位奶奶不胡乱立威,那冯府的后宅就稳了。

    九月二十五这一天,冯府上下喜气盈盈。

    大红喜字贴满府上每个角落。

    冯一博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换上大红喜服。

    时辰一到,就带着傧相直奔贾府。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鼓乐吹拉弹唱。

    一路热热闹闹的,慢慢悠悠的,朝荣府的梨香院而来。

    新郎官就和状元游街一样,不能急。

    甚至有的还要绕路走几圈,让全城都知道才最好。

    梨香院这边,也早就准备妥当。

    薛蟠这个大舅哥一脸的喜色,比自己娶媳妇还高兴几分。

    门口的街道上,九十九车嫁妆,都装在箱笼之中。

    九是数之极,又代表长长久久。

    一般人家,东拼西凑都不一定有九车。

    但薛家这九十九车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无论头面首饰,金银布匹,房契地契。

    还是古玩字画,日用器皿,珍禽牲畜。

    几乎把薛家在都中的店铺都搬空了。

    别的不说,薛蟠对这个妹妹是真的尽心。

    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冯一博的感激。

    这几年,薛家的状况好了太多。

    海外稀罕物件大量涌入,让薛家扭亏为盈。

    各处的账目越发清晰,下面再不敢胡乱蒙混。

    连带着,薛蟠的口碑都好转了不少。

    他也不再出去和贾家爷们胡混,而是带着二房弟弟薛蝌一起经营。

    薛家难得又有了欣欣向荣的模样。

    据传,因为黄昏时行礼,才被叫做婚礼。

    大魏遵循古制,亦是晨迎昏行。

    冯一博辰时从外城出发,在内城又转了一圈,才往宁荣街这边过来。

    约莫快有己时,亲迎的队伍才到梨香院门口。

    薛蟠将冯一博迎入府中,一起在前面招待宾客。

    喜婆随着下人进到内宅等候。

    前面冯一博四处敬酒,感谢了娘家这边的宾客。

    一直差不多到了未时,喜婆才将盖着红盖头,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掺了出来。

    簇拥着,送到八人抬的大红轿子上。

    冯一博这边也拜别薛家,带着迎亲的队伍和长长的嫁妆队伍出发。

    薛姨妈在屋里不舍而泣,王夫人在一旁劝慰着。

    薛蟠则跟着妹夫一起去送亲。

    期间,傧相一直把控着时间。

    到了冯府刚好是申时二刻。

    男方宾客大多都已经在此等候。

    这边到了之后,又稍待了片刻。

    便已至黄昏酉时。

    傧相在外院处高喊道:

    “吉时已到,客人肃静,新人就位,典礼开始!”

    这是提醒亲朋,各找位置坐下,不要喧哗。

    接下来,就听傧相高声唱起了喜歌:

    “冯家喜气入满堂,亲朋好友列两旁。

    拜堂成亲入洞房,儿孙满堂子嗣昌!”

    这是要个好彩头,也是给众人准备的时间。

    一众宾客听闻,立刻欢声叫好。

    傧相又高声喊道:

    “有郎冯渊,丰才俊朗,

    有女薛氏,宜家宜室,

    三书齐备,六礼周全,

    天地亲邻,共同见证,

    辰时亲迎,酉时典礼,

    吉时已到,正式开始!”

    随后就是众所周知的拜天地流程:

    “一拜天地福禄至!”

    一对新人相携,对着大门方向鞠躬行礼。

    满堂宾客都笑吟吟的夸赞着一对璧人。

    “二拜高堂祖先知!”

    两位新人又转过头来,对着坐在高堂的李守中夫妇鞠躬行礼。

    真正的高堂,自然等之后祭祖的时候才能看到。

    李守中夫妇在这,就相当于给冯一博做主。

    二人都满含笑意的点头。

    “夫妻交拜到白头!”

    两人面对面,各自施礼,一直到头碰头。

    “送入洞房延子嗣!”

    这话说完,顿时到了典礼的高潮。

    众人轰然而笑,宾客所带的小孩都哄闹着:

    “入洞房喽!入洞房喽!噢~!噢~!噢~!”

    前面典礼结束,众亲友入席。

    由李守中和刘正等人帮忙招待。

    新郎新娘则被丫鬟、婆子扶入新房之中。

    这边还有坐床、口彩等仪式。

    新娘宝钗被搀扶到炕前,事前早有两位全福人,把被褥铺好。

    在喜婆的指导下,宝钗摸索着坐在帐中。

    随后喜婆又拿来面食给新娘喂了一口,问道:“生不生?”

    宝钗含羞应道:“生。”

    这就是要口彩,众人顿时轰然叫好。

    喜婆又交代了,要让新郎用桌上的玉如意将盖头挑下。

    还要要喝一杯合卺酒。

    交代完毕,和丫鬟、婆子便都退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屋内红烛灼灼。

    整个房间都充满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床幔,大红的被褥。

    还与穿着大红喜服,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

    冯一博这时走到桌前,拿起玉如意。

    轻轻一挑,盖头被掀起。

    “啊!”

    宝钗轻呼一声,一时不胜娇羞,

    似乎觉得有些失礼,她连忙微微低下头去。

    不敢看冯一博的眼睛。

    冯一博看了,却不禁暗暗感慨。

    即使是网络时代,也少有人能与宝钗的颜值比肩。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

    很少妆点的宝钗,本就是浓颜系。

    今日又化了新娘妆,再加上红烛映照之下。

    更显明艳不可方物!

    冯一博拿起酒卺,倒上水酒。

    刚递给宝钗一半,正要喝这合卺酒。

    就听外面高呼一声:

    “大爷!大爷!”

    “有位宫里的夏老爷来了,说是有旨意到了!”

第二百零五章 双喜临门花烛夜,诰命加身莹如雪

    听得宫中来人,冯一博已经猜到所为何事。

    当下放下手中酒卺,笑着对宝钗道:

    “走,咱们夫妻要一起接旨。”

    说完就扶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宝钗,从炕上下来。

    又上下打量一番,将喜袍的裙裾拉平。

    才满意点头道:“完美。”

    还好俩人没进行到洞房环节,不然就不是完美了。

    任谁被打断施法,也都只有难受了。

    两人一出来,冯一博先命人速去前堂摆好香桉。

    想了想,又急急折返回屋。

    取了几张汇票,直接拢在袖中。

    原本他以为,来的是夏秉忠。

    没想到,一到前面却发现,来人竟是夏秉忠的干儿子。

    凤藻宫的掌宫内监,夏守忠。

    只见其含笑捧着圣旨,冯一博也不好先问其他。

    连忙将他迎到堂中香桉前,和宝钗一起躬身待旨。

    见两人已经准备好,夏守忠就走到正中。

    他面南背北,笑盈盈展开圣旨,高声诵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上轻车都尉冯渊,其才出众,其德惟馨,为国为民,屡立新功……”

    圣旨还是差不多的格式,上来先把冯一博夸了一遍。

    接下来,又轮到宝钗:

    “予闻今娶妻薛氏,行端仪雅,礼教克娴,雍和粹纯,淑德含章……”

    听到这里,宝钗已经猜到这是什么旨意。

    “今入冯家门第,承嗣正妇,当沐天恩,诰封淑人,位同于勋……”

    果然如宝钗所想,是元春曾答应的诰命。

    她的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欢喜填满,表面上却依旧不露半分。

    而冯一博虽然知道会有诰命加封,但这旨意还是让他不由微微发怔。

    因为这封诰上的意思,显然不是特旨加封。

    而是遵循他的勋位所封。

    也就是说,后面他的勋位若是再升,宝钗的诰命也会跟着升。

    而将来他再娶黛玉,还可以用他的实职请封诰命。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大房承他文官的阶,二房承他武勋的阶。

    两房各有所出,不必用特旨强加。

    冯一博顿时心中感慨:元春想的很是周到啊!

    至于为什么是元春,自然是因为景顺帝不可能如此为他着想。

    更何况是到这样的细处!

    能下特旨封诰一次,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所以不问也知,这旨意定是元春所请。

    “圣上恩德,臣冯渊和妻薛氏愧领!”

    冯一博连忙带着宝钗一起谢恩。

    两人双手接过封诰,奉在正中的香桉之上。

    夏守忠见此,回身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宫人奉上瑞荷锦的诰命服冠。

    冯一博对宝钗微微点头,宝钗当下会意。

    双手捧着服冠,微微一礼,便回去内宅等候。

    这边冯一博上前两步,悄然将两张汇票递过去。

    同时寒暄道:“劳夏太监走一趟,定要留下喝杯喜酒!”

    原本他准备的,是给夏秉忠的好处。

    因此比正常的要多了一倍。

    如今虽换了夏守忠来,但大喜之日,也就没计较这一星半点。

    如数将汇票都递了过去。

    夏守忠早就听闻冯一博出手大方,一上手便知是二百两汇票。

    可本来该欢喜收下的他,此时却咬牙推了回去。

    还挤出个笑容,口中道:

    “还未恭贺冯都尉大喜,今天来的急,不及特别准备。”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书契。

    只看颜色就知道是地契。

    “这是咱家的一点心意,请冯都尉不要嫌弃才好。”

    这一下,把冯一博搞蒙了。

    不知夏守忠这是唱的哪一出。

    向来爱钱的太监,不仅不收钱,还要给他送这么重的礼。

    这是要图他什么吗?

    夏守忠见他不接,就往正堂桌上一放,道:

    “说来惭愧,若非有冯都尉,这次就算侥幸回来,怕也要丢了差事,甚至小命亦是难保。”

    冯一博听了,当即笑着道:

    “夏太监太过客气了,我和娘娘出身的荣府有亲,又身为圣上的臣子。”

    “娘娘的安危于我,既是私事,也是国事,冯渊自当竭尽全力。”

    他嘴上说着虚套,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即使救了元春,夏守忠该感谢他。

    可口头称谢也就够了。

    真的想谢,也是以元春的名义。

    怎么也轮不到他夏守忠如此重谢。

    冯一博有些想不通,只随口又道:

    “说来,之前从铁网山回来,我还担忧夏太监的安危来着。”

    这时有冯家仆人奉上香茗,两人便分宾主落座。

    “只是当时娘娘说你们走散了,回来之后我又忙于婚事。”

    冯一博随口解释两句,便道:

    ”今日再见,得知夏太监无碍,我也能放心了。”

    说完,冯一博将地契拿了起来。

    夏守忠见此就是一松,以为他要收下了。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冯一博又低声道:

    “当初未能和夏太监一起回都中,我深感自责。”

    说到此处,还将地契和袖里的汇票一起递了过去,道:

    “贺礼就算了,些许心意也只当给夏太监压惊了。”

    夏守忠的放在桌上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回。

    “这可不行!”

    说完,他看了看左右。

    一个眼色就让跟随的宫人退了出去。

    冯一博见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下也皱眉摒退下人。

    一时间,堂中只剩两人。

    夏守忠舔了舔嘴唇,才道:

    “咱家真的是为感谢冯都尉,这地契你就先收下吧!”

    他见冯一博不接茬,就又道:

    “身为凤藻宫掌宫内监,本该护住娘娘,可那日却和娘娘走散了。”

    夏守忠有些着急,甚至带着一丝恳求道:

    “冯都尉于咱家有再造之恩,真的不必和咱家客气,就把这地契收了吧。”

    他越是这样说,冯一博越是不敢收。

    “我相信夏太监一定不是故意走散,当日情况只有亲历者才明白。”

    夏守忠不说真正缘由,冯一博只能说些车轱辘话,还道:

    “夏太监又何必挂怀此事?兵荒马乱,走散实属寻常。”

    “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正好碰到娘娘,相互扶助,份属应当。”

    见冯一博死活不肯接茬,夏守忠又道:

    “回来之后,咱家就被干爹骂了一顿。”

    说着,他似乎有些丧气,一拍大腿,说道:

    “咱家他也知道自己的失职,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过冯都尉才能放心。”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点上,冯一博自然还是拒绝:

    “夏太监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不必说这些外道话。”

    见他油盐不进,夏守忠犹豫了一下,咬牙道:

    “既然冯都尉说是自己人,咱家有些话就不绕弯子了。”

    “哦?”

    冯一博知道好戏要开场,但应了一声便无下句。

    只等夏守忠自己说出真正的缘由。

    这时夏守忠一咬牙,忽然跪下,口中哀告道:

    “还请冯都尉救我!”

    冯一博没想还有这一出,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的话?”

    他连忙扶起夏守忠,皱眉道:

    “夏太监你身为掌宫内监,我一个外臣如何受得起?”

    似乎这一跪,让夏守忠豁出去了。

    他直接全盘托出,道:

    “我此来是求冯都尉,希望能说是同我一起护送娘娘回来,只有如此,才能救我性命!”

    听他这样一说,冯一博顿时想起一事!

    当时他从元春的帐中出来,外面还有两匹马。

    等他回去取了糕点、水囊,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他的马了。

    另一匹马,不正是夏守忠的嘛?

    之后他出皇帝行在,也一直没看到夏守忠。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什么走散。

    而是夏守忠独自起码逃了!

    所以,他是怕这事走漏?

    可有夏秉忠在,应该能护他周全吧?

    见冯一博皱眉,夏守忠又连忙补充道:

    “这是干爹给我出的主意,但让我自己来求冯都尉。”

    夏守忠以为,冯一博皱眉是不愿意帮他。

    却不知道,冯一博皱眉是觉得这件事……

    会不会是陷阱?

    “这……”

    他口中迟疑,但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动。

    因为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洗脱自己和元春有染的好机会!

    但是……

    他不敢轻易答应,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

    这种事,若是有遮掩痕迹,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若是夏秉忠的主意,那就又多了几分保障。

    至少,宫里他会处置周全。

    想到这,冯一博不好一直没有回应,口中便又犹豫着道:

    “娘娘那边……”

    夏守忠知他意动,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

    “冯都尉放心,娘娘那边咱家已经和她说好,只要以后我多尽心帮她,她自也愿意帮我。”

    “这……”

    冯一博假装犹豫不定的起身踱步,看起来满是忧虑。

    实则心中是在迅速斟酌得失。

    他斟酌半晌,觉得答应之后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知道这事的,除了他和夏守忠。

    就只有元春和夏秉忠几人。

    只要他们不说,这事基本就能遮掩九成。

    可以降低他和元春被发现的可能。

    就算有一天被人说破,大概率也闹不到皇帝面前。

    即使真闹到了,冯一博还可以选择直接卖了夏守忠。

    用来转移注意力。

    这样就算失了点“义”,却全了他的“忠”。

    怎么看,他也没有损失。

    踱了一会,他就重重一叹,道:

    “唉!罢了!”

    看着夏守忠殷殷期盼的眼神,冯一博觉得拿捏的差不多了。

    当下,似乎老大不情愿的道:

    “既然娘娘愿意帮你,那我也不必做什么恶人。”

    这话一出,夏守忠顿时喜出望外。

    “圣人说君子诚之为贵,但佛爷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君子诚之为贵,语出《中庸》。

    其实是诚心的意思,不过引申为诚实也不是不行。

    冯一博一脸为难,似乎在以此劝说自己。

    最后重重一叹,才道:

    “今日我就勉为其难,信一回佛爷的话吧!”

    听到这个回应,夏守忠连连道谢:

    “多谢冯都尉大恩,此后若有差遣,必定竭心尽力!”

    又一推桌上的地契,道:

    “这份地契是城郊一个庄子,还请冯都尉笑纳。”

    冯一博自然不会收,他摆了摆手,道:

    “不必,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些。”

    说着,还面露不满,直接撂下脸,道:

    “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这庄子你自己留着便是。”

    这模样,就好像他收了礼就掉了份一样。

    “这……”

    夏守忠见此,顿时有些犹豫。

    毕竟在他看来,不收好处就没真的接受。

    “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对夏公公和娘娘忠心些吧!”

    冯一博看出他的想法,不想节外生枝,便又补充道:

    “我是看在他们两个的面上,才会答应。”

    夏守忠闻言,才心里一松。

    虽然冯一博没收他的好处,但显然也用了他干爹和贤德妃的面子。

    这样也说得过去。

    当即,夏守忠又连连施礼:

    “好好好!多谢冯都尉成全!”

    随后两人就如何回应,做了一些周全的口供。

    原来夏秉忠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无非是怕宫里其他势力的太监为难夏守忠,会来找冯一博询问。

    只要有人问起,冯一博说一句是三人一起回来的就好。

    听说夏秉忠安排好了,冯一博顿时更放心了不少。

    等送走夏守忠,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冯一博整理了一下思绪,又来回斟酌了半晌。

    觉得没有什么遗漏,才松了口气。

    往西院而来。

    这边还有人等着他呢!

    回到新房,他就准备继续刚才的流程。

    一进屋,宝钗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害羞的低下头。

    那一抹娇羞,美得让冯一博暗暗吞了吞口水。

    都忘了该进行什么。

    直到发觉有些口干舌燥,才想该喝合卺酒了。

    伸手要搀扶宝钗,想要她一起到桌前。

    宝钗显然也忘了流程,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见她脸色涨红,冯一博不由轻笑。

    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

    合卺酒就是现在交杯酒的雏形,但合卺酒更有寓意。

    准确的说是一个匏瓜剖成的两个瓢,寓意合二为一。

    酒卺中间还连着细线,是寓意着不离不弃。

    匏瓜味道较苦,寓意就是同甘共苦。

    宝钗和冯一博一起来到桌前。

    二人便一人一个瓢,各自一饮而尽。

    好在这个匏瓜不大,两瓢加一起也不过一壶酒。

    “还挺好喝。”

    冯一博咂咂嘴,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看着宝钗。

    “爷。”

    宝钗有些生涩的喊了一声。

    见冯一博喝酒后,似乎觉得热了,正欲褪去外面的喜袍,便道:

    “我来伺候爷更衣。”

    冯一博轻笑一声,应道:

    “有劳夫人!”

    这个夫人不是媳妇的意思。

    而是有了敕封的宝钗,有被叫夫人的资格。

    若按正章来说,只有一二品的诰命才是夫人。

    但一般情况下,五品以上都可以如此称呼。

    “爷莫要取笑。”

    宝钗强忍羞意帮他摘下外袍。

    冯一博却顺势把手放在她的纤腰上,继续逗弄道:

    “那叫什么?宝钗,还是奶奶。”

    宝钗感受到手掌的热量,顿时身子一僵。

    见冯一博直勾勾的看着她,脸自是红透了。

    四目相对,在满屋红烛映照之下,似有些旖旎散出。

    宝钗先一步躲开眼神,转身想把外袍挂上。

    她一转身,冯一博整个人就贴了过来。

    从后面把搂住纤腰,感受着宝钗的腰部曲线。

    没想到宝钗年纪不大,但下围真大。

    怪不得平日看着有些显胖,原来是宽大的衣裙,将珠圆玉润都遮掩了。

    正所谓:臀大过肩,赛过神仙。

    怪不得都说屁股大好生养,这谁顶得住啊?

    冯一博将她拦腰抱起,温柔的放在大红被褥上。

    随着他的动作,宝钗的身材渐渐显露真容。

    没想到,除了身材。

    冯一博还另有收获!

    此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句形容。

    肌肤丰泽,莹润如雪。

    白雪公主都没这么白!

    而且被冯一博盯着一看,顿时又蒙上一层粉色。

    原本嫩如鹅脂,现在艳若桃花!

    “爷……”

    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

    宝钗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冯一博顿时缓过神来,柔声问道:

    “冷吗?”

    说完,似乎生怕宝钗冷了。

    整个人化身被子,覆了上去。

    “唔……”

第二百零六章 新婚燕尔,相濡以沫

    “爷,我的爷?”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冯一博就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

    他昨天睡的晚,此时还有些迷茫。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是宝钗在叫他。

    “该起了呢。”

    此时宝钗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炕边。

    一双水杏,尽是温柔的看着他。

    再细打量,发现她已经梳洗完毕,连头发都盘了起来,

    一副小妇人的打扮。

    和昨天相比,尽是端庄舒雅。

    自也别有一番风韵。

    清晨时分,正是阳气上升的一刻。

    冯一博见此,不由食指大动。

    伸手就要拉她。

    宝钗却似早有预料,轻巧往后一躲,笑着道:

    “我的爷,你快起来吧,咱们该去拜见二老,可别让他们等着。”

    冯一博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会躲,是怕自己弄绉她的衣服。

    起这么早,是要去李守中老两口那边请安。

    当下,冯一博便笑着道:

    “恩师和师娘那边,不必晨昏定省,有时间便一家人一起吃饭就好。”

    宝钗闻言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道:

    “之后不说,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顿了顿,她带上一丝小女儿态,道:

    “爷莫要让我第一天进门,就失了礼数嘛。”

    冯一博哪受得了这个?

    况他知道宝钗素重贤德,自然不能才过门就让人笑话。

    当下,边双手一撑,起身道:

    “好吧,贤妻发话,为夫自当遵从。”

    宝钗听他的称呼,顿时有些害羞。

    却不防冯一博嘴上答应,坐起之后却勐然伸手。

    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抱在怀里。

    “让我起来可以,但你得亲我一下才行。”

    宝钗被他搂在腰上,顿时大羞。

    可她又怕弄皱了衣服,一时挣脱不得。

    无奈之下,只能软声道:

    “爷,莫要闹了,一会儿还要面见二老,若是衣衫不整,那还成何体统?”

    冯一博见她不从,干脆自己动嘴。

    稍稍外怀里一带,凑过去“波”的亲了一口,才满意的放开手臂。

    虽然昨晚该做的都做过了,可宝钗还是有些害羞。

    好在屋里只有夫妻两个。

    只是她才刚得脱,顿时就远离炕边,整理起自己的衣衫。

    见她整理得一丝不苟,一道褶皱也不放过。

    冯一博不由失笑。

    没想到,他刚刚亲了一口没事,但这一笑却引起宝钗不满。

    “爷,今天是我第一天过门,能不能有些正经?”

    冯一博闻言,顿时正色,点头应道:

    “是要正经,只是你还小,不懂夫妻之道。”

    宝钗闻言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听冯一博接着说道:

    “刚这就叫相濡以沫,是夫妻之间必须遵循的道理!”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

    “呸!”

    宝钗这才明白了他是在胡说八道,红着脸轻啐一口。

    没想到,冯一博顿时更来劲了。

    只见他眉头一皱,还摸了摸脸,口中道:

    “这就不对了,我刚刚那样才叫濡,你这只有沫啊!”

    这话一出,任是宝钗脾气再好,也有些羞恼。

    一时恨不得上去撕他的嘴!

    可她顾及衣服,又怕冯一博得寸进尺,自是不敢上前。

    只在地上气鼓鼓的道:

    “以前不知,爷怎地也没个正经?”

    冯一博见她羞恼,当即也不再调戏这才过门的小媳妇。

    “正经正经,这就随你一起正经请安去。”

    一边起身,一边朝外喊了一声:

    “香菱!”

    随着他的叫声,香菱立刻挑帘进来,伺候他更衣。

    冯一博刚调戏了自己的小媳妇,显然意犹未尽。

    顺手掐了香菱的小脸一下。

    香菱是他的贴身丫头,又是当做屋里人养着。

    这样亲昵的举动,自也没什么。

    但今日却不同了。

    有宝钗在侧,香菱的脸顿时就红了。

    强忍羞意,帮冯一博换好衣服。

    逃也似的,转身出去打水。

    宝钗将此都看在眼里,等香菱出去,就问冯一博道:

    “香菱是爷的屋里人吗?”

    “额?”

    冯一博愣了一下,就老实摇头道:

    “还不是。”

    回答的虽然老老实实,但这个回答本身就十分暧昧了。

    还不是,早晚都会是!

    宝钗闻言,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当下便将此事也记在心里。

    两人到了李守中院里,便有丫鬟将他们领了进去。

    老两口起得早,此时也已经洗漱完毕。

    “给老太太请安!”

    “师母早安!”

    屋里只有李孟氏,李守中正在书房里看书。

    听闻两人过来便也回了正屋。

    待两边礼毕,李孟氏就亲热的拉着宝钗的手,叮嘱道:

    “好孩子,你和一博成了夫妻,以后定要相濡以沫。”

    宝钗一听这话,顿时想起刚刚的事。

    “腾”的一下就红了脸。

    她强忍羞意应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记下了。”

    说完还忍不住看了冯一博一眼。

    冯一博自然也听到了叮嘱,在旁强忍笑意不说,还附和道:

    “师娘放心,我们一定每天都相濡以沫。”

    宝钗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些姿态被李孟氏看在眼里,也只当他们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好时候。

    一时自也没有多想。

    两边又说了会子话,尤氏娘仨,妙玉也都过来请安。

    两边一一见礼,尤家姐妹和妙玉更是给郑重给宝钗请安。

    随后众人就在老两口的院里,一起用了早饭。

    当然,李孟氏老两口和尤老娘,同冯一博宝钗坐一桌。

    其余妾室则独自一桌。

    冯一博的婚假是十天,现在才用了三天。

    吃罢早饭,又说了会子话。

    冯一博便带着宝钗,并尤家姐妹和妙玉,妻妾成群的到后面游园。

    三个妾室知道两人新婚燕尔,因此也不争风头。

    只在后面巧然跟着,偶尔说几句打趣的话。

    虽已是秋日,满园草黄叶落,满是萧杀之气。

    但也可足可见其规模。

    游览半途,众人就有些累了。

    停在一处亭子休息。

    宝钗望着满眼雄阔的园林,和巧夺天工的设计,不禁心生感慨,道:

    “咱们家这园子,怕是比大观园也丝毫不差呢!”

    说到这话,冯一博便微微自得,笑着介绍道:

    “咱们这园子和大观园一样,都出自都中名家山子野之手。”

    刚刚游览,他一直介绍各处。

    倒是忘了提山子野这个名手。

    “但不同的是,大观园是在宁荣二府花园的基础上改的。”

    “而咱们家的院子,是从无到有,完全依照地形建的。”

    一个是别人设计,稍作修改。

    一个是从无到有,名家手笔。

    言外之意,自然是冯家的院子更胜一筹。

    说到这里,冯一博还提议道:

    “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夫人可以将相熟的姐妹,都接来咱们家园子游玩。”

    想起大观园的做派,冯一博又补充道:

    “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起社作诗,勒石相记,也是一番雅事。”

    众人闻言,不由心向往之。

    尤家姐妹虽不善舞文弄墨,却也觉此事风雅。

    宝钗听了,似想起什么。

    不由轻笑一声,道:

    “这话你当对林妹妹说,她最是喜好诗词,定然开心的很呢!”

    冯一博听出里面一丝醋意,难免有些挠头。

    妙玉才华卓着,但不喜与人交往。

    可此时听到提起妹妹,难得附和了一句:

    “黛玉确实喜欢诗赋。”

    宝钗见冯一博有些发囧,顿时掩口轻笑。

    冯一博见此,自是不能退缩。

    当即“嘿嘿”一笑,道:

    “林家妹妹来了,自是要吟诗作赋,但如今我和夫人,也会相濡以沫。”

    众人不知“吟诗作赋”和“相濡以沫”有什么关联。

    但宝钗听他又提“相濡以沫”,顿时白了他一眼。

    等游园结束,尤家姐妹和妙玉结伴去了李孟氏那边说话。

    冯一博则拉着宝钗回了西院正屋。

    一进屋,冯一博便摒退跟着的莺儿和香菱,凑过去道:

    “师娘说要相濡以沫,你是不是该给我补上?”

    正在宝钗犹豫之时,外面莺儿的声音响起:

    “孟姨?”

    随后就是孟姨的声音,道:

    “小莺儿,咱们又见面了呢,夫人可在?”

    莺儿回道:“和爷在屋里说话呢!”

    “那正好!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我按爷的交代,将府里的账目给夫人过目。”

    没等冯一博说话,宝钗就朝外喊道:

    “请孟姨进来说话吧。”

    说完连忙稍作正理,正襟危坐。

    帘子一挑,孟姨笑着进屋见礼。

    “见过爷,见过夫人。”

    说着将手里厚厚几册账本和一大串钥匙奉上,道:

    “正好爷也在这,这是咱们府上的账目,和库房的钥匙。”

    “孟姨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冯一博点点头,又对宝钗解释道:

    “咱们府里一直都是孟姨管着,现在你过门了,便让孟姨协助你。”

    他指着账目,问道:

    “复式记账,你都看得懂吧?”

    薛家早就在冯一博的带挈下,全部使用复式记账法。

    宝钗平时就帮哥哥整理,以她的聪慧,自然早就懂得。

    见宝钗点头,便道:

    “今天先将府里的账目交你,之后还有都中的生意,也陆续交到你的手上。”

    宝钗一愣,问道:

    “生意也交给我吗?”

    府里交给她再正常不过,但生意的事哪有女人做主的?

    冯一博点点头,确认道:

    “你不愿意?若是不喜俗务就让孟姨处置就好。”

    宝钗连忙摇头,又点头道:

    “不是不愿意,是我一个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吧?”

    冯一博见她显然想试试,又怕自己不能胜任,笑着道:

    “自是不必抛头露面,我已经精简过流程,很多事情你在府中做个决断就行。”

    “平时,你和孟姨商量着就行,咱们得管事大多都能处置。”

    说到这里,怕宝钗不放心,又补充道:

    “若是遇到疑难,就告诉我一声,我平时也会查账,避免下面有什么隐瞒。”

    冯一博见宝钗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觉得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当下就又补充道:

    “若是太累,就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再交给别人处置。”

    没想到,宝钗犹豫了一下,就拿起账本。

    可刚看了最上面的一册,就开始惊讶,问道:

    “这是总账吧?公中怎么放了这么多银子?”

    冯府的公中,竟有尽十四、五万两的银子!

    这样的资金流,放在府里真的好吗?

    冯一博见她模样,就知道她是懂些生意的。

    当下心中微微一松,笑着解释道:

    “最近因为山东两府大旱,还有鞑靼劫掠等原因,导致都中物价上涨,我就又在公中补了十万两,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不够,再找我要就是。”

    宝钗顿时被他的财大气粗所惊,毕竟薛家豪富,却多在各处的铺子上。

    公中平日有个万八千两,都够母子三人,加上下仆人开销一年半载的了。

    冯府虽然人比薛家多了些,但有个两三万两也足够一年花销了吧?

    没想到,竟然放了十五万两!

    足足是薛家的十倍!

    其实冯府平时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以免有个三五万足够了。

    只是冯一博近日敏锐的察觉到物价腾贵,才多存了些。

    以免用的时候还要从别处调取。

    不过,这还不算完!

    冯一博又从一个柜中拿出一个木匣,递给薛宝钗。

    “这是给你这一房的压箱钱,平时你愿意做些什么买卖都行。”

    宝钗一听,明白这是给二房准备,将来给她孩子用的。

    当下打开匣子,顿时又被厚厚一摞汇票镇住。

    这时就听冯一博道:“暂定给两房各十万两的压箱钱,再多怕影响生意的流动资金。”

    之后,冯一博又交代了冯府各库房所放之物。

    有粮食,有布匹,有古玩字画,有器皿用具,有海外珍玩……

    各种各类,无所不包。

    听到最后,宝钗都有些麻木了。

    声音有些艰涩的问道:

    “爷,你不会是个贪官吧?”

    这话说的冯一博哭笑不得,只能反问道:

    “我一个礼部的清水官,就算想贪,能贪多少?”

    “那这……”

    看着宝钗纠结的模样,冯一博掐了一下她的小脸,道:

    “放心吧,咱们家在海外有些买卖,这些都是做买卖赚的。”

    宝钗这才微微放松,想起薛家就是依靠冯家海外商货扭亏为盈。

    可面对如此,还是忍不住赞叹道:

    “我在江南也听说过有些海商豪富,没想到咱们家就是其中一个,不比我们薛家稍差呢。”

    听到这话,冯一博笑而不语,没再多做解释。

    之后,宝钗便在冯一博的教导下,学习管账和管事。

    这一天早早起来,又是请安,又是游园,最后还看了这么久的账本。

    即使是宝钗,也累的不行。

    躺在炕上就不想动了。

    冯一博却缠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就这样睡吧。”

    他并没有动手动脚,而是轻嗅宝钗的发丝。

    之后闭上眼睛,嘴角含笑等待入睡。

    过了一会,忽然感觉怀里一拱。

    随后一道温润触在他的脸上。

    “波!”的一声。

    就听宝钗低声道:

    “现在濡过了,睡了。”

    开玩笑,这还能睡着?

第二百零七章 大事件!元春有孕?

    在这个时代,其实是有商业资本存在的。

    其特点,就是高利贷与土地相结合。

    在盈利的好也中,典当行业占有的比重极大。

    可以说,算是仅次于盐的盈利行业。

    质库、当铺等,遍布大魏的全国各地。

    很多有背景的大商人,就是以此盘剥重息,累积财富。

    甚至还有人,将手伸到了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农业之中。

    在江南等地,很多农村都有这样的例子。

    春天出母钱,贷下户。

    秋天收子钱,成倍涨。

    这些商人的触角,甚至抵达各处边地。

    他们通过高利贷等主要手段,以及各种其他办法辅助。

    掠夺大量的土地。

    一些武勋扶持的边地商人,多以开中积谷,垦辟边疆起家。

    甚至,不乏有藏粟百万石者。

    而在权贵泛滥的江南,有背景的商人则在湖广等地。

    凭借其雄厚的财力,围波筑堤、捍水为田。

    占有了广袤的肥沃土地。

    这就是古代排斥商人的重要原因。

    这样的资本积累,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好处。

    只有非比寻常的破坏力。

    但无论是大魏,还是其他朝代,又大多只能坐视这样的存在。

    因为土地兼并的主力军,大多就是权贵阶层本身!

    薛家很大程度上,也是这样盈利的。

    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薛家是皇商。

    他的本钱,大多是帑银。

    也就是皇帝的私人钱财。

    所以,薛家的盈利,大多也都流入了内帑之中。

    只有少部分,用来维持经营和留给自己。

    之前会出现亏空,也不是不赚钱。

    而是赚的少了,上交内帑的时候,就要自己补上。

    与之相对的,赚得多也就是自己的。

    薛家遍布各地的商铺,其实多以典当行为主,辅以杂货铺。

    杂货铺除了正常售卖商货,也用来清理典当到期的东西。

    在冯一博帮忙清理账目,扼制了下面管事的贪腐之后,又供应了紧俏的海外商货。

    薛家能够扭亏为盈,成功翻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宝钗原本熟悉的模式,就是薛家的传统经营模式。

    典当和杂货铺子的经营。

    最多再加上一些田庄和租赁,就是薛家大房的全部项目了。

    她接手了部分冯家的买卖,就发现与薛家的截然不同。

    没有典当铺子,也没有高利贷。

    冯家赚的,都是是大宗海外商品交易,还有都中权贵的钱。

    大宗海外商品,还主要是对薛家的。

    这一块还是冯一博自己负责。

    交给宝钗的,是四海商行。

    也就是都中权贵的生意。

    战乱之后,城郊不少庄园都毁于一旦,甚至是烧成白地。

    这让四海商行短时间内,就接到了无数订单。

    无论是石料,还是木料,都已经供不应求。

    尤其是海外珍惜木料,行情更是成倍增长。

    当然,宝钗刚刚接触,只能先负责一些不算复杂的决断性工作。

    主要是供货顺序的人情世故之类,算是先练练手。

    之后几日,小夫妻两个感情迅速升温。

    彼此之间也越发亲昵缠磨。

    每日都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或是游园赏景,或是教她决断处事。

    中途两人还回了门,夫妻俩盛情邀请薛母一起到冯府小住。

    可惜薛家二房的问题还没解决,一时放不下那边。

    倒是薛蟠来过一次,送了些宝钗用惯的玩意,和她必不可少的冷香丸。

    知晓冷香丸的制作方法,冯一博也不由咋舌。

    顿时被薛蟠这个看似粗糙,却珍爱妹妹的家伙所感。

    当下除了拜托他继续帮忙收集,还叮嘱薛蟠要多听薛母的话,少搀和纨绔的聚会。

    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冯一博没有遍布全国的势力,想要制作冷香丸,付出的代价倒是能承受。

    但却不一定能成功。

    也只有薛家这样,商铺遍布全国。

    又在薛蟠的叮嘱下,形成了一定规模。

    才能提升收集花芯雨露的成功率。

    十天婚假转瞬即逝。

    这天一大早,宝钗就帮冯一博打理好。

    还不舍的送到二门处。

    “我晚上就回来了,不要太想我哦!”

    冯一博笑着挥手,告别了有些羞涩的宝钗。

    这几天,似乎都找回了逝去的青春。

    冯一博好像再次感受到了爱情的滋味。

    美妙滋味润泽,让他的心情格外的愉快。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心情,在上朝之后就被一个人搅乱了。

    “冯都尉,借一步说话。”

    才一下朝,冯一博正急着回去找小娇妻。

    这时,一个小太监却从旁冒了出来。

    “夏公公有请。”

    听到是夏秉忠的邀请,冯一博便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的,来到太极宫的一处净室。

    “夏公公找我,所为何事?”

    见夏秉忠在屋里等他,冯一博当即上前见礼,又一脸疑惑的问道。

    夏秉忠没急着回答,而是出门四处看了看,又吩咐道:

    “你在那边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

    刚那小太监,应声而出。

    冯一博心中有些疑惑,不由皱起眉头。

    心中不断盘算着,什么事要搞得这样神秘。

    只见夏秉忠还是不放心,又四处看了一会,才关上静室的门,道:

    “娘娘回宫之后,一直胃口不好,月事亦是迟迟未来。”

    冯一博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月事没来,这是有了?

    他不敢多想,生怕有一丝不该有的情绪外漏。

    夏秉忠说完,就死死盯着他。

    见他似乎无动于衷,就又道:

    “当时也让太医看了,只说可能是惊吓过度,还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这话一出,冯一博心里顿时微微一松。

    表面却依旧绷着,点头应道:

    “那日鞑靼骑兵最近的时候,距离我们不过百步。”

    “若非我的马快,再加上鞑靼在后面抢掠物资,说不得就要被鞑靼掠去。”

    说到这里,露出一丝惊魂未定的模样,还拍了拍胸脯,道:

    “别说是娘娘,就算是我,也着实被吓得够呛!”

    他正自顾自的说着,夏秉忠却冷不丁又道:

    “可是太医看了之后,娘娘吃了安神的药,也并未见效。”

    说到这里,他眼神微眯,看的冯一博有些发毛,才继续道:

    “这几日,不仅月事未至,还开始频频干呕……”

    见他停住话头,冯一博当即面露疑色,皱眉道:

    “难道?”

    看起来,冯一博一脸疑惑的模样,没有半点惊慌之意。

    实则,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没来大姨妈,还干呕。

    这不就是妊娠反应吗?

    夏秉忠见他慕言,当即又放出重磅消息:

    “月份太小,太医也不敢轻断!但也说像是……”

    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才一字一句道:

    “有孕了!”

    冯一博心中有些慌乱,也有些后悔。

    要知道,他纳了三个妾,海外还有两个外室。

    如今再加上宝钗,已经有六个女人。

    却没有一个怀孕。

    冯一博一直以为,是穿越的后遗症之类。

    甚至私下也让王济仁诊断过。

    只是王济仁也没能说出个原因,便也只能顺其自然。

    若非如此,以他的缜密,也不会轻易放新元春回宫。

    可现在,元春一次就中了?

    不对,是两次。

    也不对!

    还不一定是自己的啊!

    虽然景顺帝也是多年没有子嗣,但他有过啊!

    又或者是自己。

    那就是自己不治而愈了?

    眼前夏秉忠还死死盯着他,冯一博不及再多想什么。

    他心念电转之间,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口中道:

    “这是好事啊!可喜可贺啊!”

    冯一博看起来全是惊喜,并无慌乱,又道:

    “若是娘娘有了龙子,于圣上,于大魏,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夏秉忠依旧冷眼看着他,又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啊!若是龙种,那自然是好事,可是……”

    这话的指向性就有些抢了!

    “就算是公主,也是天大的好事!”

    冯一博见他话里有话,选择立刻接口。

    还一脸兴奋的,笑着又道:

    “圣上已经多年没有子嗣,无论是龙子还是公主,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夏秉忠显然不会让他湖弄过去,冷笑道:

    “我没说是龙子,我说的是龙种。”

    冯一博只能选择,继续揣着明白装湖涂,稍待嗔怪的道:

    “哎呀,这里也没有外人,我说是龙子怎么了,再说了!龙子不是更好吗?”

    见夏秉忠冷笑的盯着他,冯一博又一脸疑惑的道:

    “怎么了?公公看起来,似乎不开心啊?难道……”

    他故作迟疑,皱眉问道:

    “是荣国贾家惹了公公?”

    这话显然是在转移矛盾。

    “冬!”

    夏秉忠闻言,忽地一敲桌子,低吼道:

    “冯都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一脸凶狠的看着冯一博,狞笑道:

    “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和娘娘孤男寡女回来的事,我也压了下来!”

    说道此处,夏秉忠的眼皮微微一跳,才继续道:

    “可若是让圣上知晓,你我怕是都在劫难逃!”

    “什么意思?”

    冯一博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怒道:

    “不是!夏公公你着是什么意思?”

    夏秉忠龇牙咧嘴的冷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以夏都尉的才智,能听不出来?”

    “夏秉忠!”

    “砰!”

    喊了一声,冯一博又一拍桌子。

    “你在胡说什么?”

    他满脸愤怒,又似带着屈辱,低吼道:

    “我是和娘娘一起回来的,但我心中坦荡,从未有过你这样龌龊的想法,也未曾遮掩只我二人回来的事实!”

    说到这里,冯一博抬手一指,继续怒道:

    “反倒是你!为了你干儿子的前途,让我为他遮掩!”

    “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现在你反倒怀疑我和娘娘的清白?”

    说着,冯一博上前一把拉住夏秉忠就往外拖,口中道:

    “走!咱们现在就将此事说给圣上!”

    冯一博不是想用虚张声势吓住夏秉忠。

    这样做的原因,是吃准了夏秉忠不敢上报。

    不然,现在就不是夏秉忠来见他。

    很可能会是景顺帝本人。

    或者,为了遮掩。

    连问都不会问,直接就想办法弄死他。

    “我冯渊心中坦荡,就算因此死了,也是清清白白,容不得你大放厥词!”

    见冯一博大义凛然,夏秉忠却不吃这套,狰狞的道:

    “我劝冯都尉不要虚张声势!”

    说着,他收回凶相,露出一丝阴狠,道:

    “这事说了,我不过受着责罚,但你的小命就完了!”

    冯一博立刻再用力拉他,叫板道:

    “别说这些废话,现在就去!”

    一边用力,一边还道:

    “我冯渊读圣贤书长大,做人做事清清白白,咱们真金不怕火来炼!”

    这话很符合冯一博的一贯形象。

    他寒窗苦读,科举做官。

    私下的生活也极为干净。

    就连勾栏戏院,也几乎都没去过。

    和朋友聚会,不是在家中,就是在酒楼。

    唯一的风流韵事,就是买过一个婢女,纳了一对姐妹。

    这在大魏的大环境中,简直都是道德模范了!

    “走!咱们找圣上公断,大不了就是个死!”

    冯一博死命拉扯,夏秉忠死死抓着桌子。

    眼见冯一博像是来真的,他也有些动摇起来,犹豫道:

    “真的没有?”

    冯一博还继续拉扯着。

    一边用力,带得桌子“咯吱咯吱”的磨着粗糙的地面。

    一边理直气壮的道:

    “有没有让圣上公断!他若是说有,那我便访效前任,一头撞死在大明宫,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夏秉忠开始软了下来,挤出个笑容道:

    “咱们的关系在这,我也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冯一博露出一丝犹豫,道:

    “不行,既然你今天提了,我的清白就被你玷污!”

    说着,又继续用力,口中道:

    “走!”

    夏秉忠本来见他松手,也松了仅儿。

    却不妨他还没完,一下被拽了个跟头。

    “冯都尉!”

    夏秉忠高喊一声。

    “走!我让你快走!”

    冯一博依旧不管不顾,拖着他就到了门口。

    门一开,夏秉忠就卡在门框,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他没好气道:

    “好了好了,我不再说了便是,也没必要寻死觅活的!”

    “夏公公,怀疑我的是你,不去的也是你!”

    冯一博不再拖拽,但手依旧没有松开,冷冷的道:

    “那你今日到底所为何来?”

第二百零八章 一波未平,一喜又至!

    前些日子,景顺帝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去铁网山打围本来是散心的好事,却被鞑靼撵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的逃回了都中。

    这让景顺帝将之视为奇耻大辱。

    可这还不算完,接下来鞑靼又兵围都城,劫掠无算。

    简直是把他的面皮按在地上摩擦。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同意了请开马市的建议。

    这让景顺帝觉得,就算杀了个兵部尚书,也不能稍解心中郁郁。

    直到这几日,一个消息才让他喜出望外。

    一扫之前的阴霾。

    那就是,凤藻宫贤德妃可能有了身孕。

    知道这个消息后,景顺帝只要有空,就会过去探望一番。

    嘘寒问暖的,给予他认为的最高关怀。

    即使太医说月份太小,还无法确认是不是有孕。

    不能排除惊吓过度,导致月事失调的可能。

    但景顺帝还是愿意相信,贤德妃就是有了!

    除了根据过来人的经验,看元春所有症状都符合孕期反应。

    还有就是,他盼望子嗣。

    盼得太久了!

    久到,已经开始有些绝望。

    久到,快要把弟弟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但这个消息一出,让景顺帝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鞑靼扣关的阴霾,都被驱散大半!

    现在他反过来想想,鞑靼人不过是劫掠一番,就如潮水般退去。

    并不会动摇他的江山。

    而无人继承,才是他最大的隐忧!

    兄终弟及听着不错,但那是无奈的选择。

    任谁到了这个程度,也终究心有不甘!

    没想到,这趟铁网山打围之行,除了屈辱之外。

    竟还有如此让人惊喜的收获!

    若真顺利诞下皇子……

    不!

    应该说,只要真的有孕,那就说明他还行!

    打围的时候,因为礼制原因,景顺帝只带了元春一个妃子伴驾。

    也只在路上的第二天,才接触了一次。

    但就是那短短的那一哆嗦,足以让他找回自信。

    这几天,他又接连宠幸了多个妃子。

    差点把身子掏空。

    只是希望能再有这样的好事降临。

    种子已经种下,能不能再有收获还要再看天意。

    但贤德妃有孕,就已经让他每日笑容满面。

    若能顺利诞下一个男孩,让他能后继有人。

    那他就能抬起头做皇帝!

    这一切,自然都被随侍身边的夏秉忠看在眼里。

    夏秉忠本以为,只是给干儿子保住前程。

    才隐瞒了冯一博和元春单独回来的事情。

    可现在却涉及了皇嗣问题!

    这让他的心中不由忐忑难安,生怕被景顺帝察觉异常。

    在想到某些可能性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坦白。

    因为那样没有任何好处,只可能失去景顺帝的信任!

    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拿捏下一任皇帝的机会!

    这件事不论真假,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是冯贾两家能承受的!

    夏秉忠想着,只要拿捏了冯一博和元春。

    那等元春诞下皇子,他的权势就能顺利延续到下一代。

    而不是戴权那样,依靠太上皇的余威。

    苟延残喘!

    戴权是之前的六宫都太监,权势最隆之时,被人称作内相。

    可现在,若非太上皇还健在,早就被他踩在脚下摩擦。

    这样把握将来的机会,夏秉忠自然不想放过!

    要知道,他的年龄只比景顺帝大几岁。

    虽然看着有几分老相,实则还不到四十。

    谁先走,还真说不定呢!

    而且再多的忠心,也比不上自己的未来。

    更何况,没有证据的猜测,也只会让景顺帝大概率疏远他。

    那又何必枉做小人?

    正因如此,夏秉忠才选择这个时候。

    堵住冯一博。

    想要威吓一番,让他就范。

    等控制了冯一博,将来再拿捏元春就易如反掌。

    可让夏秉忠没想到的是,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此时的心里,实在复杂难言。

    一时间,在心中重新审视起冯一博。

    本以为这个冯渊,只是善于钻营的官场新贵。

    他只要稍稍威吓一番,不管对方和贤德妃有没有染,都要乖乖求饶。

    臣服在他的脚下。

    没想到,这冯渊竟是一副,为了名声能豁出性命的模样。

    这让夏秉忠有些始料未及,现在更有些骑虎难下。

    因为他想要的是未来,可冯一博却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

    不管真假,他都不敢赌。

    这一刻,夏秉忠已经反被拿捏了!

    一番连拖带拽,连怒带喊的虚张声势。

    让冯一博也有些疲累。

    若非是他,换做其他文官,这时候可能都要脱力了。

    不过,这个累也是值得的。

    废了半天的劲儿,冯一博终于把主动权拿了过来。

    若不这样激烈,怕是已经要被夏秉忠这个老家伙拿捏住。

    那他和元春就要被牵着鼻子,让怎么走就怎么走了。

    此时见夏秉忠开始游移不定,冯一博立刻乘胜追击。

    不能给他一丝犹豫的机会!

    当即又追问道:“难道是想借此要挟我不成?”

    直接被揭破了心思,让夏秉忠有些不好回应。

    冯一博当即作势拉扯,夏秉忠才不得不服软,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忧心万一……”

    “万一?”

    冯一博眼睛一立,打断夏秉忠的话。

    他就是要不断打乱对方的节奏,让夏秉忠没有反抗的余地。

    刚刚,两人比拼的就谁先退却!

    冯一博是在用命做赌注,只赌夏秉忠不敢和景顺帝坦白!

    现在夏秉忠已经退了一步,冯一博必须要反客为主。

    夏秉忠一脸为难的应道:

    “只是以防万一……”

    见他已经软了,冯一博立刻更硬了几分,果断道:

    “万一也不行!”

    夏秉忠一旦退让,顿时一泻千里。

    他干脆软到底,道:

    “万一也没有!行了吧?”

    见冯一博又要动作,夏秉忠连忙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解释道:

    “我只是怕别人知道,说我们俩联合蒙蔽圣听,到时候咱们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就是一旦开始退却,就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模样。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夏太监的请求!”

    冯一博见好就收,当即一副懊悔的模样。

    仿佛是被夏秉忠骗了身子!

    他恨恨的道:

    “还不是给你面子!”

    夏秉忠本也就是凭空猜测,没什么证据,又被冯一博的声势所慑。

    这时也只能陪着小心的道:

    “是是是,咱们都是自己人,这不也是给冯都尉提个醒,免得有人以此做文章吗?”

    见冯一博面露犹豫,夏秉忠又补充道:

    “现在咱家也确信了冯都尉的清白,才能更放心了不是?”

    他想的是暂时退让,回去再从长计议。

    反正事情就在那摆着,早晚也能找回来。

    “哼!”

    听到这话,冯一博冷哼一声。

    终于松开一直拽着夏秉忠的手,但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他斜睨着夏秉忠,依旧恨恨的道:

    “我是真没想到,夏公公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说的夏秉忠一愣,心道:还真对咱家动了感情不成?

    “枉我一直对夏公公心存感激,当初我只是个小小的探花,夏公公却帮忙选了薛氏为妻。”

    原来说的是这事啊!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触的情形,夏秉忠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没再提面见圣上了。

    “如今成亲之后,我夫妻琴瑟相谐,更是让我感激不尽!”

    说到感激,冯一博又如数家珍的道:

    “也是因此,为了感觉夏公公的帮手,每每逢年过节,甚至出门办差,都从没忘了公公的那份!”

    这话一出,夏秉忠也是不由脸红。

    因为冯一博不仅年节送,出门办差回来也送。

    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甚至有些东西,连宫里都不一定有他送的好。

    “我一直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关系都是互相的。”

    冯一博见他神色,就没有了刚才的激烈。

    反而话语中,带着几分幽怨出来,继续道:

    “现在想来,我以为那是知恩图报,当做亲朋一样走动。”

    夏秉忠此时被说的,心中真的有些踌躇。

    甚至一时也分不出真假来了。

    因为冯家送礼从没停过,却真的很少求他办事。

    少数有求于他,也都是另有报酬。

    不曾让他落空一回。

    这样大方的,他的亲信都称羡不已。

    夏守忠还多次建议让他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上几笔。

    夏秉忠虽没答应,却也只是想细水长流。

    再加上冯一博也很少求到他什么,没有那样的机会。

    可现在一听,想到那些心意,确实不像普通的维持关系。

    反而更像是在走亲戚。

    只是,夏秉忠没回过礼罢了。

    “唉!”

    这时就听冯一博叹了一声,接着道:

    “可在夏公公眼里,却将我当做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这话说的,仿佛一片真心付之流水,

    那叫一个凄婉!

    “也正因如此,你才会觉得我能干出那样趁人之危的事来!”

    这一刻,冯一博眼含无尽委屈,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

    就这么看着夏秉忠,问道:

    “对吧?”

    这一声反问犹如杜娟啼血,让夏秉忠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连忙极力否认道:

    “不是不是,冯都尉误会了!”

    说完,又感觉有些不对。

    可惜冯一博却没给他多想的时间,紧接着就道:

    “我看以后,咱们不走动也罢了!”

    此时他面露疲态,将一个感情受挫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唉!”

    接着,他又重重一叹,极为动情的道:

    “从此恩段义绝,再无牵扯才好!”

    夏秉忠也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不能就此放开冯一博。

    他能想到的就是端正姿态,承认错误,连忙说道:

    “别别别!这事确实是我唐突了,还望冯都尉谅解!”

    “好吧!”

    冯一博面露为难,沉吟一下,才继续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

    “好好好!”

    夏秉忠得到了谅解,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刚刚一松劲儿,冯一博却又继续道:

    “但若有半分流言蜚语,我就拉着公公去圣上面前,求个清白!”

    这时夏秉忠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带动,闻言顿时急道:

    “别啊!”

    冯一博却摇了摇头,再无流恋的道:

    “夏公公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从容的离开了静室。

    望着冯一博的背影,夏秉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冯一博的反应之激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仅原本的目的没能达到,还反而被对方将了一军。

    最后更是进退失度,被冯一博轻易拿住了情绪。

    “啧!这事还是真假难辨了啊!”

    夏秉忠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喃喃道:

    “还不知是男是女,我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过,没想到这个冯渊这样刚烈,我这是打草惊蛇了?”

    踌躇半晌,夏秉忠才走出净室,叹道:

    “看来也只能先放一放,将来再说吧。”

    另一边,冯一博一上车就觉有些脱力。

    刚刚用力是一方面,心理因素是另一方面。

    这样紧张刺激的事,任谁也是难顶。

    虽然暂时吓唬住了夏秉忠,但难保他没有反复。

    他必须想个对策才行!

    至于别人的攻讦,他倒是不担心。

    因为不管真假,皇家秘辛也不是谁都能知晓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堵住夏秉忠的嘴。

    不然这事永远不会过去。

    除非……

    冯一博左思右想,有了一点想法。

    刚一下车,门子就过来禀告:

    “爷,陈管事回来了,正在偏厅等您。”

    狗子回来正是时候!

    冯一博点点头,吩咐身边长随大波道:

    “让狗子到书房说话。”

    狗子一到书房,就一脸喜色的道:

    “恭喜贺喜!小主人……啊不,老爷大喜!”

    冯一博以为他说的是和宝钗成亲的事,笑着道:

    “没叫你们回来,是不想暴露太多,你的心意我知道。”

    “夫人的事我爹和我说了,我自该恭贺!”

    狗子闻言愣了一下,又道:

    “但我改口老爷,您就没猜到是什么喜事?”

    “嗯?”

    冯一博的心思还在夏秉忠身上,倒是没注意狗子改口的事。

    狗子见他愣神,知道他没反应过来,当即便笑着道:

    “是恭喜老爷要当爹了!”

    冯一博脑袋懵了一下,脱口道:

    “你怎么知道?”

    狗子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疑惑道:

    “二奶奶就在流求,我不该知道吗?”

    “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雷霆手段,解决隐患!

    狗子说的二奶奶,自然就是王熙凤。

    算算时间,从冯一博离开流求,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再三关照过王熙凤。

    若是有了身孕也实属正常。

    可问题是,自己也和可卿也不是一次两次啊?

    还有尤家姐妹,更是早就进门。

    再联想到如今元春的事……

    冯一博不禁浮想联翩,甚至猜想自己难道是有金手指的?

    比如是是曹贼属性?

    或者隔壁老王系统?

    只要别人的媳妇,就能一发命中。

    可自己的媳妇却只能描边!

    不对,可卿也嫁过人,怎么不行呢?

    冯一博又回想起可卿跟自己的时候,还是纯洁初子。

    若是这样,难道必须要……

    不对不对!

    冯一博停住有些跑偏的思绪。

    且不说,元春肚里的孩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

    只以现在的样本数量,也不足以做出什么科学分析。

    最主要的,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夏秉忠的事儿。

    狗子见冯一博听到好消息,却神情复杂,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您怎么……不高兴吗?”

    “高兴,怎么不高兴?”

    冯一博收起杂念,露出一个真心笑容。

    他当然高兴,毕竟这个才是他确认的第一个孩子。

    可随即他又摆了摆手,道:

    “只是现在还有些棘手的事,需要赶紧解决,暂时顾不上她了。”

    狗子闻言,以为他在忧心国事。

    顿时皱起眉头,不禁小声都囔道:

    “不行老爷就去流求,那里山高皇帝远,自在又逍遥。”

    听了这话,冯一博不禁失笑,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若不在朝中,很多事情也没那么方便。”

    若没有他在都中,哪有薛家的关系?

    虽然他帮了薛家没错,但不也利用薛家的经营网络。

    将大宗商品化整为零,销售到大魏的全国各地。

    同时因为薛家顶着皇商的名头,避免了大部分人的觊觎。

    这也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比如刘昭,比如贾府和冯紫英家。

    一个好汉,尚需三个帮手。

    他虽有海外庞大的势力,却也伸不到大魏全国。

    就如都中这边,若无贾家和冯家,他如何能顺利的搭上一众勋贵?

    若是他放下一切去往海外,那流求未来的发展……

    怕也有限的紧!

    狗子能理解一点,但还无法领会全部。

    闻言也只还都囔道:

    “以咱们在海外的势力,就算老爷想当个东海皇帝也是轻而易举,何必在都中受什么鸟气?”

    在他看来,冯一博如今完全可以功成身退,在海外逍遥。

    若只为了有些臂助,就要受人辖制。

    那还不如去做个土皇帝畅快!

    “流求是我们的大后方,也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同时也作为我最后的退路。”

    冯一博稍稍解释两句,又笑着道: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抛下这边过去。”

    狗子知道冯一博的雄才大略,虽然还不理解,却也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

    冯一博当下便不再多做解释,而是道:

    “正好你来了,这几天带人帮我办点事再走。”

    “好!”

    接下来,冯一博听取了流求的汇报,又将他要办的事情吩咐下去,

    随后,还让人给贾琏下了帖子。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点东风。

    想必很快就能将那件棘手之事,解决大半!

    另一边,皇宫内苑。

    夏守忠连跑带颠的到了一处隐秘角落,夏秉忠正在这里等他。

    一到跟前,夏守忠就躬着身子,一脸谄媚的道:

    “干爹您找我?”

    夏秉忠斜睨了他一眼,道:

    “昨天我找过冯渊了,你这边不要轻举妄动。”

    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着四周。

    确认周围没有别人,才又低声道:

    “这件事只要传出一点风声,不管有没有问题,也都是问题了!”

    “明白!”

    夏守忠点了点头,又坏笑着道:

    “干爹,冯家出手大方的很,你说能不能借此来个狠……”

    “啪!”

    夏秉忠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怒道:

    “狠?我看你是穷疯了!”

    这个夏守忠年龄不大,却贪婪的很。

    任谁在他手里,都要榨出几滴油来。

    只是平日他孝敬的也不少,夏秉忠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情放纵他,为自己敛财。

    可现在这样的事,他还不知轻重的想着敲竹杠。

    夏秉忠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被金子塞住了。

    夏守忠被打了一下,就连忙告饶道:

    “都是儿子的错,若非干爹遮掩,儿子已经丢了差事……”

    这话完全没说到点子上,夏秉忠上去又是一个脑勺,问道:

    “你以为他出手大方就是吃素的?”

    在冯一博那吃了点亏的夏秉忠,把气都撒在了干儿子身上。

    见夏守忠一脸懵懵的,他又冷笑道:

    “呵!你觉得他哪来的钱?”

    夏守忠闻言,一脸疑惑的道:

    “难道不是搂的?”

    “当然不止!”

    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高了。

    夏秉忠又四处张望一下,才低声继续道:

    “他定是和黑龙王有所勾连,听说在海外的生意可不小!”

    和黑龙王有没有勾连,夏秉忠也不知道。

    但冯家有海外生意的事,都中就有不少人都知道。

    夏秉忠的几处园子,也都是冯一博提供的木料。

    再加上……

    “不然,他敢去流求招安?”

    夏秉忠以己度人,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顺便用来唬一唬这个干儿子。

    可没想到,夏守忠闻言却有些不屑,道:

    “黑龙王是厉害,可远隔山海,又能如何?”

    这话说得没错,东海的手肯定伸不到都中。

    可夏秉忠本就是吓唬吓唬他,闻言立刻道:

    “如何?收拾你易如反掌。”

    这话夏守忠却是不信,不由嗤笑道:

    “嘁,就凭他?”

    见他没被吓住,夏秉忠干脆不绕弯子,直接道:

    “他用钱都能堆死你!只要给够银子,我亲自弄死你。”

    这回终于吓到夏守忠了。

    他也以己度人,觉得若是给够银子,干爹肯定愿意!

    夏秉忠要想弄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毕竟他是靠着夏秉忠才有的今天。

    想到这里,夏守忠就是一哆嗦,面带哀求道:

    “干爹!我……”

    夏秉忠见他没出息的模样,没好气的道:

    “以后别招惹冯渊!”

    夏守忠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应道:

    “是是是!”

    夏秉忠来此的目的,就让夏守忠老实一点、

    一别走漏了风声,二别招惹冯渊。

    他自己打草惊蛇之后,正想着如何扳回局面。

    以他对夏守忠的了解,这个家伙一定不放过任何榨取钱财的机会。

    若是被他搅乱,万一冯渊真的同归于尽。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目的达到,夏秉忠转身就走。

    等他一走,夏守忠整个人就是一松。

    正如夏秉忠所想,原本他真的想敲一敲冯渊。

    可现在得了警告,就只能先放在一边。

    想了想,他有些不甘心。

    当即招来一个心腹,大咧咧的吩咐道:

    “你去贾家走一趟,就说我急用钱,想借一千两银子,过些日子就还他们。”

    那小太监闻言有些犹豫,道:

    “夏爷,打围之前咱们就这么说的,这回还这么说吗?”

    夏守忠闻言挠了挠脑袋,喃喃道:

    “前回是这么说的嘛?”

    说着,又给了小太监一个脑勺,道:

    “那你不会换个说法?”

    小太监被打得一缩脖子。

    刚要说话,夏守忠又摆手道:

    “去去去,你随便找个借口,总之要一千两银子回来就行!”

    小太监生怕再说话又会挨打,立刻点头道:

    “好!我这就去!”

    “等一下!”

    刚一转身,夏守忠又把他叫住,吩咐道:

    “哦对了,你就说之前的我也没忘,等缓过手来,就还给他们!”

    “好!”

    冯一博今日带着礼物,一大早就到荣府拜访。

    贾琏亲自将他迎了进去,好酒好菜的招待。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冯一博就想说起正事。

    正这时,就有人来禀:

    “二爷,夏太监打发了一个小内家来说话。”

    贾琏听了,皱眉道:

    “又是什么话?一年他们也搬够了!”

    冯一博听到他的话,顿时眼睛一亮,问道:

    “可是夏太监又来借银子?”

    如果真是,那可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好事!

    贾琏早前就对冯一博埋怨过一次这事,此时也不避讳,便直接叹道:

    “可不就是那夏太监,之前来过几次,开口就三百五百的,如今已经快有两千两了。”

    冯一博自然知道这事,所以今天才来这边。

    他就是想找贾琏联系夏守忠!

    没想到,却正好赶上夏守忠派人来敲竹杠。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真是不想再给了,若是再给下去,不掏空了荣府他也不会罢休!”

    贾琏怨声载道,不断诉起苦来。

    “等等,琏二哥!你若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冯一博连忙打断他,一脸和善又自信的笑道:

    “管保你以后再无此困扰!”

    随后他一番交代,贾琏却有些将信将疑。

    等冯一博回避,贾琏便命人带小太监进来。

    让他椅上坐了吃茶,才问道:

    “不知小公公所为何来?”

    那小太监便露出个职业笑容,道:

    “夏爷因今儿相中一块地,如今竟短一千两银子使,就打发我来舅爷爷家里。”

    这就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到的借口。

    至于贾琏信不信,他相信都是一样的。

    “看看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个一千两,之后一两日就送来。”

    贾琏本还有些犹豫,怕冯一博冲撞了夏太监,让元春为难。

    可此时一听,对方竟然又得寸进尺!

    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贾琏当下便打定主意,让冯一博试一试也好。

    当即笑着回道:

    “夏太监哪里的话,他服侍我们娘娘,还能让他短了银子使不成?”

    贾琏这时也没了刚刚的怨气,说起场面话来。

    “想用多少,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住,再相互借去也是一样。”

    这话说的漂亮,小太监心中却更是不屑。

    “夏爷爷还说,前几回还有二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眼看今年年底,自然一齐都送过来的。”

    贾琏摆了摆手,似不在意的道:

    “那都好说,只有一样,想求你转答,倒时候拿银子自是不成问题。”

    小太监立刻问道:“何事?”

    贾琏笑着道:

    “我想见见夏太监,确认一下我家娘娘的近况。”

    小太监闻言,也不好推拒,便点头道:

    “小的这就回去禀告。”

    夏守忠听说贾琏想见自己,倒也没有多想。

    当即就吩咐小太监回去传信,就约在今天下午。

    两人来回两趟,最终约在了一处。

    夏守忠骑着马,带着几个小太监,趾高气昂的出发。

    直奔约定地点而来。

    中途路过一个小胡同,那是到达约定地点的必经之路。

    夏守忠骑着马,刚走了不一会儿。

    忽听脚下“卡察”一声。

    紧接着就是“轰隆”巨响!

    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自己连人带马都飞了起来。

    随后,眼前一黑,就再无知觉。

    “一……一博!你!你杀了夏太监?”

    贾琏正和冯一博站在远处观望。

    这样的手段,贾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上一次,冯一博帮他搞定王熙凤,就是这样的旱地惊雷。

    本来以为是很难做到的事,可如今却又再次上演。

    这让贾琏的心一阵狂跳,惊惧不已。

    冯一博见流求的踏板地雷生效,心中十分满意。

    本来他问狗子带没带火药,却得知,不仅带了火药。

    还带了不少别的东西。

    其中有两样,是冯一博早就让那边研究的。

    一样是手榴弹,一样就是地雷。

    这两样都是步兵作战时的大杀器,用了之后又不留痕迹。

    也不容易被人模彷。

    所以被冯一博列为最优先开发的火器。

    当下便让狗子在宫中出来,抵达约定地点的必经之路安置地雷。

    又让人在胡同两头把手,避免别人误入。

    直到夏守忠带人过来。

    此时见踏板地雷顺利激发,威力也还不错的样子。

    冯一博满意点头之后,就一脸幽怨的看着贾琏,回道:

    “琏二哥,你个没良心的!”

    这话说得贾琏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好在冯一博又继续道:

    “我虽在江南杀人如麻,可在都中杀了两次人,却都是为了你呢!”

    仅仅明面上的功绩,就有上万倭寇的脑袋组成。

    说是杀人如麻,自不为过!

    这话一出,贾琏顿时结巴起来,口中不断道:

    “可……可……可是……”

    在贾琏听来,若现在是冯一博在都中第二次杀人。

    那第一次杀人,可不就是受自己所托?

    对象自然就是他的妻子。

    王熙凤。

    “别可是了,若有人问起你就推说不知。”

    冯一博挥了挥手,又补充道:

    “除非夏秉忠亲自问你,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让你约夏太监见面的。”

    解决了夏守忠,冯一博便不怕夏秉忠。

    因为现在关键性的人证,已经没了。

    他不信夏秉忠还能做什么文章!

    “啊?那你……”

    贾琏闻言惊诧莫名,口中迟疑的道。

    不知他是担心冯一博,还是怕牵连自己。

    “放心,我自有应对。”

    冯一博自信一笑,幽幽的道:

    “我和夏公公的关系很好,他是不会为难我的。”

第二百一十章 霸道的重新开始!清醒的避免站队

    “什么?被雷噼死了?”

    夏秉忠得到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

    随即就想到了什么,怒道:

    “那个混蛋欺人太甚!”

    他说的混蛋,自然是冯一博。

    夏秉忠甚至不用查验,就可以断定这事没那么简单。

    而且除了冯一博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可能!

    即使跟随的小太监众口一词,说夏守忠是旱雷噼死的。

    夏秉忠也依旧不相信。

    不管夏守忠究竟是怎么死的,他都已经认定了。

    这事一定和冯一博脱不了干系!

    这边,夏秉忠气得怒拍桌桉。

    另一边,冯一博却抛下一脸复杂的贾琏,喜滋滋的回家了。

    他先是肯定了踏板地雷的威力,又叮嘱流求那边要继续火器研发。

    因为现在无论是土质地雷,还是土质手雷,都还不能量产。

    囿于工艺所限,都只能小规模生产。

    随后,他提出火药颗粒可能性,同时还将一张火药枪的结构图递了过去。

    其实冯一博还知道一种无烟火药的大致构成。

    可其中的硝化甘油太过不稳定。

    以现在这个科技水平,他可不敢轻易让人尝试。

    何况现在世界上,还没有成规模的热武器。

    即使只有黑火药,也足以纵横一时了。

    没必要把好东西一次都拿出来。

    当下,他留了些土质手雷防身。

    又叮嘱狗子,按照正房的待遇,给王熙凤十万两银子的自由支配权。

    算是变相承认了王熙凤的地位。

    同时又写信给可卿,进行一些安抚。

    送走狗子后,冯一博美美洗了个澡。

    热炕头上抱着宝钗开始亲亲我我。

    隔天,早朝之后,又有小太监拦住去路。

    “冯都尉,夏公公有请。”

    还是熟悉的静室,熟悉的面孔。

    但这次冯一博却一脸轻松,上前随意拱手道:

    “夏公公最近睡得不好?”

    夏秉忠这两天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扭转这个局势。

    可惜他想到眼圈发黑,也没个好主意出来。

    此时他盯着浓重的眼袋,眼中露出一丝危险之色。

    他死死盯着冯一博,口中低吼道:

    “冯都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静室之中只有二人,冯一博这次也不再客气。

    他大马金刀的往夏秉忠对面一坐,似笑非笑的道:

    “什么什么意思?”

    夏秉忠闻言有些恼怒,冷声喝道:

    “这会儿你再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呵呵!”

    冯一博闻言轻笑两声,就这么看着夏秉忠。

    却不接茬。

    见他这副模样,夏秉忠更是怒火中烧。

    他也不在绕弯子,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了夏守忠?”

    “什么我杀的?夏公公你在开什么玩笑?”

    冯一博怎可能承认?

    有些这东西,你可以随便怀疑。

    但别想从他这里得到确认。

    失口否认之后,他还故作不解的道:

    “众所周知,夏太监是被雷噼死的啊!”

    说着,嘴角一咧,又带着几分嘲讽,问道:

    “难道夏公公觉得我是神仙,能掌控雷霆不成?”

    他不承认,但也不能让对方觉得真与他无关。

    总之就是真假难辨,绝不让人抓到把柄。

    夏秉忠知道肯定是冯一博的手段,但也不知道他如何控制雷霆。

    只能无力指着冯一博,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你!”

    “啪!”

    冯一博轻轻将指着他的手打掉,笑着道:

    “别这样嘛!夏太监死了,于你于我也都是好事。”

    他一脸惬意的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又睁眼看着夏秉忠,道:

    “至少不用再担心走漏风声了不是?”

    夏秉忠闻言,顿时皱眉,问道:

    “你们真的有染?”

    “当然没有了!”

    冯一博又不傻,这事更不会承认了。

    他闻言收敛笑容,正色道:

    “但再清白人,也架不住流言祸害!”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又再次浮现,整个人都变得轻松,道:

    “所以,现在流言的源头没了,咱们也能更放心些,不是吗?”

    这就是故意的,让夏秉忠知道是他,又不能确认是他。

    冯一博这话说得轻松,可夏秉忠却一点不觉轻松。

    他眼睛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一字一句的道:

    “难道你也想对付咱家不成?”

    他也是流言的源头之一!

    冯一博的话一出,他不得不敏感起来。

    “夏公公,都说了夏太监的事与我无关,你怎么就不信呢?”

    冯一博闻言,却不接他的茬,而是继续胡诌道:

    “我看夏太监应该是敛财太过,惹怒了谁家的祖先,才会降下天雷以绝后患。”

    这锅一下甩到荣国祖先身上去了!

    说到这里,冯一博又调笑着道:

    “夏公公又不是那样的人,想必不用担忧天雷吧?”

    这话比起之前,才真正的透漏出威胁之意。

    也让夏秉忠的心中,不由一紧!

    他之前只一心想着,是冯一博弄死了夏守忠。

    这时想起那莫测的手段,自也有些后怕。

    若是这“天雷”用在他身上,那又该如何防备?

    想到现场炸出的大坑,和人马不分的破碎肢体。

    夏秉忠不由嵴背发凉。

    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招惹冯一博。

    冯一博见他眼神瑟缩,显然是有些吓到了。

    当即又开始安抚,道: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现在没了夏太监这个人,自也不怕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解决不了事,就先解决人。

    这就是冯一博想到的解决思路。

    灭了夏守忠这个关键人证之后,即使有别人站出来指证,说三人不是一起回来的。

    也已经死无对证。

    冯一博可以直接反诉对方,是别有用心!

    夏秉忠此时已经明白,这事他算是彻底失去主动,只能威胁道:

    “你以为咱家真不敢对圣上坦白?”

    之前他就因为不敢坦白,才被冯一博拿捏。

    此时连最重要的人证都没了,就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冯一博斜睨他一眼,不屑道:

    “什么坦白?我看那就是别有用心!”

    这话一出,夏秉忠依旧咬牙强撑,道:

    “污蔑你对咱家没有任何好处,你猜圣上会不会信?”

    “这话说的?也许公公就是看贾家不爽,或者是看我不爽。”

    冯一博怎么会被他吓住,闻言不屑一笑,又狰狞道:

    “又或者是看圣上不爽?”

    “放肆!”

    夏秉忠顿时吓了一跳。

    这可是血口喷人!

    却见冯一博不紧不慢的坐直身体,嘴角轻翘,道:

    “你说我要是说,污蔑我得人是忠顺亲王的人怎么样?会不会让圣上相信一些。”

    “啪!”

    夏秉忠一听,顿时就急了,一拍桌子道:

    “你放屁!”

    “唉,别这么说自己嘛!”

    见夏秉忠气急败坏,冯一博更放松了些,幽幽道:

    “夏公公应该知道,流言若是传出去,最终得利的是谁?”

    原本景顺帝没有子嗣,忠顺亲王这个亲弟弟就成了唯一的皇嗣继承人。

    按照谁得利谁的嫌疑最大,那忠顺亲王肯定跑不了。

    说到这里,冯一博身子微微前倾,形成压迫的姿态,道:

    “所以,污蔑我的,是谁的人,还用问吗?”

    想到事情若真如此发展,那自己的下场怕是要极为难看!

    若是冯一博这一招“祸水东流”真的使出来。

    那可不是夏秉忠原本以为的,只是失去皇帝的信任那么简单了!

    这是要他的老命!

    “你!你!”

    “啪!”

    夏秉忠哆嗦着又指着冯一博,却被冯一博再次打掉。

    “我不太喜欢被人指着,希望夏公公尊重我的习惯。”

    冯一博嬉笑着,接着又道:

    “好了,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公公何必当真呢?”

    夏秉忠面色复杂难言的看着冯一博,不知他到底想要如何。

    “这事就到此为止。”

    冯一博收敛笑意,又从怀里掏出一沓汇票,道:

    “这一万两,足够给你干儿子厚葬了吧?”

    夏秉忠看着桌上的汇票,一时有些发愣,口中犹豫道:

    “你……你……”

    “差不多得了,我从来也没少过你的好处,何必弄得太过难看?”

    冯一博收起了全部轻佻,恢复从前儒雅模样,叹道:

    “这次若非是你做得太过,咱们之间又何至于此?”

    这话一出,夏秉忠也不由叹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何尝没有后悔?

    “现在,咱们之间的隔阂没了,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冯一博语重心长的问了一句,又把汇票往前一推,道:

    “这是一万两,买你个平心静气。”

    夏秉忠即使偶尔收到些孝敬,也没有一次给这么多的。

    要知道,就算有人找他买官,也不都他自己的。

    还要给不少人分润。

    他又多少爱惜羽毛,自也没有夏守忠那样的明目张胆。

    因此,一万两对他来说真的不少了。

    换句话说,用来保守一个没有证据的秘密。

    再加上,夏守忠的命。

    也都足够了!

    “唉!”

    夏秉忠重重的叹了口气,手上却没有犹豫。

    他把汇票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道:

    “看来冯都尉,依旧是朝中的一股清流啊!”

    这话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夏秉忠最后的夸赞。

    如今再说,也至少有两重含义。

    一是代表他同意重新开始,亦如初次见面。

    二则是感慨冯一博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小探花了。

    冯一博听到这话,自是明白他愿意重新开始。

    当即笑着道:“看来以后还要夏公公多多关照了。”

    等冯一博出宫之后,一坐到马车上,就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件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若非这件事的后果,太过严重,也太过紧迫。

    冯一博其实也不愿意使用这样的雷霆手段。

    不说别的,至少以后再有人被雷噼死。

    贾琏和夏秉忠两个,都会默认是他做的。

    好在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更不知其中原理。

    这就是知识的碾压,让人无从猜测。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冯一博也有了闲情逸致。

    婚假结束,蜜月期也要结束。

    冯一博开始给妻妾重新给排班。

    三个妾室,还是一人一天。

    宝钗两天,这是正室的特权。

    休息增加到了两天。

    不是冯一博不行。

    只是双休的诱惑,任谁都无法拒绝。

    期间,冯一博和贾家兄弟,还有冯紫英聚过一次。

    探讨了一下四海商行的生意。

    可惜只有贾珍依旧如故,还能和冯一博谈笑风生。

    而贾琏和冯紫英,两人每每都有些闪烁其词。

    贾琏私下多次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又有些惧怕,也有些感激。

    惧怕的,自然是那莫测的手段。

    感激的,这个手段两次都算是为他用的。

    他不知道冯一博和夏守忠的纠葛,自然只能承了这份情。

    可惜的是,即使没了夏守忠的榨取,荣府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转。

    荣府公中本就因为修建大观园,快要被掏干。

    各处庄园又都造了灾不说,都中也是物价暴涨。

    让荣府更是雪上加霜。

    贾琏在四海商行的分红,都贴补了不少进去。

    才勉强维持着日常开销。

    元春有孕的事,也还没确认。

    目前只在宫中小范围流传。

    贾家倒是知道一点,毕竟王夫人一月能进宫一次。

    但宫闱秘事,没人敢乱传。

    不然倒是能借机起势,收些浮财。

    贾琏这边是因为夏守忠的事,不知如何和冯一博相处。

    而冯紫英则是,因为惊马的事有了隔阂。

    显然再无法回到之前的纯粹关系。

    他多次有意,想要引冯一博认识一些贵人。

    若是两人成了盟友,也能重修旧好。

    却都被冯一博果断拒绝。

    冯一博过得好好的,自然不想搀和到两派勋贵争斗之间。

    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安稳做文官。

    而不该选择站队,做个真正的勋贵。

    即使战队之后,会多一些助力,还有机会接触军中的权力。

    但后果,就要陷入多重党争之中。

    当然,他不想,但有人想。

    比如,和冯一博关系不错的,太医院院判王济仁。

    他就走了贾琏的关系,已经去往辽东投奔王子腾。

    满朝文武都清楚,景顺帝已发明旨训斥。

    因此王子腾大概率也要有所表示,很可能主动出击一次。

    好用一场漂亮的胜仗,而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

    来洗刷鞑靼扣关和兵围都城的耻辱。

    王济仁此去,就是想借机谋个军前效力的名头。

    回来好能讨个荫封,给子孙一个前程。

    果然,他北上不久后,辽东就传来紧急军情。

    可惜,却不是王子腾的捷报。

    而是鞑靼察罕部土蛮,及太尔宁部速把亥,大举进犯辽东!

    这两部鞑靼,都是蒙古小王子后裔王族。

    尤其是察罕部,更是小王子直系。

    鞑靼铁蹄再次犯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即使远在辽东,也让都中人心惶惶。

    一时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与此同时,都中物价飞涨。

    让本就有些难以为继的都中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百一十一章 城内温馨备年礼,城外难民无草根

    时光飞逝,转眼已近腊月。

    冯一博又恢复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到了年底,很多典礼都要开始着手准备。

    礼部也难得忙碌起来。

    眼见离年日近,宝钗也开始忙着治办年事。

    这是她嫁入冯府的第一年,自然想要极尽周到。

    今年外面时节不好,大魏不少州府都天灾不断。

    就连江南那边都没能幸免。

    有的地方连绵下雨数月,不见天日。

    有的却是旱得开裂,没有半滴润泽。

    甚至金陵有几处地方,还下起了雹子。

    很多田庄都欠收,甚至极个别的都已经绝收。

    同样的,山东两府今年大旱。

    朝廷派了人赈济,却也是杯水车薪。

    无数百姓变成流民,散到各府乞求活命。

    一些本来有田的农民,也不得不出售土地。

    只为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让不少勋贵豪商,都闻风而动。

    犹如闻道血腥的鲨鱼。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齐鲁大地低价圈地,买口为奴。

    都中这边收成算是好的,可却又闹了鞑靼。

    不少郊县百姓的过冬粮都被劫掠一空。

    还有不少青壮也被掳走,成了鞑靼人的奴隶。

    这就导致城郊各地人烟稀少,城里自然也快断了供应。

    虽有各处商人往来,可价格也是奇高不下。

    而且依旧急缺各类过冬物资。

    这么说吧。

    现在的都中,就连鸡蛋都从一个钱,涨到十几个钱一个。

    都还不一定能买到。

    城中富贵人家,想要维持奢靡的生活。

    都是大把的银子如流水般洒出去。

    相比往年,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就连想要筹送年礼,不仅要花足了银子。

    还得要东拼西凑才勉强像样。

    这样的影响要持续很久,唯有冯家没太大变化。

    冯家库房物资丰富,再加上流求那边的往来不受影响。

    倒是不至于短了什么。

    毕竟,就连果蔬都有些耐储的,运送木料的时候一起送来不少。

    再加上,冯家走动的人物也不多。

    所以宝钗倒是处置的极快。

    她大多依照去年旧例,无非又加上几个薛家的至亲。

    “爷,我想同你商量个事。”

    白天,处理完年礼的事。

    晚上,轮序也到了宝钗这边。

    此时她倚在冯一博的怀里,却想到白天下人的议论。

    不由面上就带着几分踌躇。

    冯一博正自一边摆弄她的玉手,只觉温润如玉。

    那是怎么摸也摸不够的。

    另一手搂着她的纤腰,感受着起伏的曲线。

    时而上下游移。

    此时见她模样,就一边摸索,一边有些好奇道:

    “现在又没外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宝钗的脸上忽地微微一红,打掉作怪的手,才道:

    “爷,我听下面人说,城郊百姓如今食不果腹,很多人都要冻饿而死……”

    白天听到下人们的议论,都说着城郊百姓的凄惨。

    她就一直在心中思量。

    宝钗虽然在人前笃信守拙,但到底心地善良。

    任谁有了难处,都是能帮就帮。

    而且还会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对方的面子。

    但显然,今天这事让她动了善念。

    却又自觉力乏,能帮的也是有限。

    可思来想去,还是该和冯一博商量。

    看看能否略尽些绵薄之力。

    “所以你想帮助百姓?”

    冯一博闻言,顿时明白她所想,笑着道:

    “是施粥还是送衣,你自己做主就是,你是咱们家的女主人,这点事何必问我?”

    平日里他就支持宝钗,想要让她找些喜欢的事做。

    可宝钗为人,最重妇德妇言。

    整日在家或是女红,或是陪着李孟氏说话。

    还团结妻妾,带着妙玉和尤家姐妹一起。

    除了府上的事,和他交代的四海商行之事。

    其余从不主动做任何别事,也不提什么要求。

    今日自己这个小媳妇,却是难得和他开口。

    冯一博无论如何也是要支持的。

    “可是……”

    宝钗有些犹豫,怕不好把握尺度。

    帮人可以,却也不能不管自家。

    这一大家子的人心,她自也不能不顾及。

    冯一博一见,便猜到大概。

    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道: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家中留下一月的米粮就行,之后自会有人再填上。”

    流求那边往来不断,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只要现在吩咐下去,用不了一个月。

    米粮自然能运送回来了。

    宝钗知道,丈夫敢这么说,就有绝对把握。

    顿时露出惊喜和一丝崇拜之色。

    “波!”

    她一时心中雀跃,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犹豫一下,也只能来一记相濡以沫。

    冯一博眨眨眼,摸了摸脸上被亲的地方。

    他忍住没说自己所做,但被濡了就一定要还之以沫。

    随后两人自是濡来沫往,没一会儿就情难自禁。

    不觉间已滚进了被窝。

    其实,冯一博早就关注到了灾民的事。

    不仅是都中附近的几县。

    无论江南受灾之地,还是山东两府。

    他都让人招募衣食无落的百姓,悄然运往流求垦殖。

    有很多地方,甚至是一村一族的移民海外。

    可以说,有些地方虽也十室九空,却不是饿死了。

    而是与冯一博脱不开关系。

    这些事在大灾之中,却几乎很少人去关注。

    甚至个别官员听说了,还松了口气。

    认为这算是妥善处置。

    可冯一博自然不是纯粹的慈善。

    虽然是在做好事,给这些百姓活命的机会。

    却也是在挖大魏的墙角。

    流求现在的人口,即使不算吕宋。

    差不多也有近八十万人。

    如果按照现在的节奏下去,预计过完年就可能达到百万。

    好在流求土地广袤,还有很多未曾开垦之处。

    再加上,还有吕宋众多岛屿。

    倒是不愁没有地方安置。

    这些土地,都已经是黑龙府所有。

    凡是愿意耕种的,都可以租种土地。

    第一年免租,还提供口粮。

    第二年开始,租子也只有三成,仅是大魏的一半。

    再加上,流求和吕宋大多都是一年三熟。

    可以说,付出运输成本和一点口粮成本之后。

    第二年就能回本,之后就开始创收。

    垦殖的移民还都感恩戴德,供奉起黑龙王的牌位。

    因为在那里,只要肯付出努力,就都能吃饱。

    不仅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没有官吏敢欺压盘剥。

    但凡有人敢胡来,纠察队立刻闻风而至。

    保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执法如山。

    这样的地方,对这些灾民来说。

    简直是人间天堂。

    冯一博不能和媳妇炫耀,只能努力耕耘。

    希望宝钗也能早日开花结果。

    一夜深耕,自是不便言表。

    第二天一早,宝钗就去找妙玉和尤家姐妹。

    几个女人很快商议好了。

    源源不断的米粮和布匹,从库房中运出。

    不少下人也都积极参与,踊跃拿出自己的旧衣、旧被。

    这些冯府下人都不缺吃穿。

    有些是发自内心,有些是不想落于人后。

    毕竟在这位夫人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多。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都是在做善事。

    宝钗就带着三个妾室,对他们都都一一谢过。

    给足了这些下人的体面。

    随后,宝钗又打发人和官府打了招呼。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中午十分,才带着三女到了预定地点。

    下人们,有的支上粥棚,有的分发衣被。

    还有的维持秩序。

    开始有条不紊的施粥送棉。

    四女虽不好抛头露面,也在马车里关注着外面情况。

    当看到诸多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百姓时。

    四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她们都生活优握,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惨像。

    宝钗虽然以朴素自持,却也不曾真的见过民间疾苦。

    妙玉青灯古佛,自也很少入世。

    尤家姐妹虽家道中落,但也吃穿不愁。

    现在,几人看到麻木的灾民,在寒风中瑟缩着排队。

    领到东西后,又千恩万谢。

    这等景象,如何会出现在太平盛世。

    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使有些心理准备,也只以为是普通百姓一时受难。

    哪想到,这些百姓看着比城里的乞丐,还要惨上数倍。

    一个个衣衫褴褛,露出骨瘦嶙峋躯干。

    眼神呆滞,麻木的任人摆布。

    她们不知道的是。

    在很多地方,树皮草根都已经被人扒光吃净。

    眼前所见不过一隅罢了。

    但就这一点点真实,就让几女的心里快要承受不住。

    半晌之后,宝钗双手合十,轻声道:

    “佛祖保佑!希望他们能顺利熬过冬天!”

    妙玉听见宝钗的话,也是微微一叹,道:

    “阿弥陀佛,其实佛祖并不会保佑什么,只教人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报。”

    尤三姐到底性子爽利些,因此倒比别人先恢复些。

    她听到妙玉的话,便难得带着情绪,有些不满的问道:

    “那这些百姓种了什么恶因,为何落得这样的凄惨?”

    妙玉也是见外面灾民的凄惨,才有感而发。

    倒也不是针对宝钗。

    但该说不说,她说话确实也不大中听。

    此时听到尤三姐的话,她也是一愣。

    若是没见过眼前这一幕,她可能会说:

    许是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来偿。

    可现在看着这些无辜百姓,她实在说不出口。

    一时间也只能沉默相对。

    尤三姐见她不言,便自顾自的都囔道:

    “都说是上辈子的孽,才会受苦,可为什么不上辈子偿,或者拖到下辈子再偿,非要是这辈子遭罪?”

    妙玉听了这话,更是呐呐无言。

    其实也不是分辩不了。

    她读过的佛家典籍无数,有无数的理由反驳。

    但在这一刻,她却感觉都说不出口。

    “若是佛祖有灵,只望能请保佑这些可怜人,都能过熬过去呢。”

    宝钗没有理会两个妾室的话,依旧饱含忧虑的看着外面百姓。

    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做得这些也只是杯水车薪。

    因此本不信佛的她,也不由接连祷告了两次。

    妙玉沉默半晌,这时又轻声道:

    “佛祖会不会保佑他们不知道,但夫人已经尽力保佑了。”

    此情此景,让本就已经还俗嫁人的妙玉,对佛祖也有些动摇。

    因此竟用这样有些谤佛的话,对宝钗进行开解,又道:

    “夫人的一颗善心,保佑了这些百姓,也给自己种下善因。”

    宝钗只觉心里沉甸甸的,也没有心情回应。

    只勉强笑了笑,便又注视着外面。

    这边冯府连续布施的善举,换来诸多百姓的感念不提。

    只说另一边,冯一博在朝会上,又听到了北地的消息。

    好在,这次是王子腾的捷报!

    在辽东长勇堡,王子腾大败两部鞑靼大军。

    斩杀鞑靼无算!

    仅战马,就缴获万匹之多。

    这样的战绩,绝对算得上是大胜!

    在经历了之前的鞑靼扣关之后,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一场大胜遮羞。

    景顺帝收到捷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难得在朝会上都笑出声来。

    没过两天,便下旨晋王子腾为九省都检点。

    九省统制,虽也是九边名义上最高指挥。

    但只比京营节度使高一级,也就是从二品。

    而都检点和统制的区别,就像都指挥使和指挥使一样。

    相差两级!

    所以九省都检点,就是从一品实权大员。

    再往上,就只有虚职的三公了!

    另外,一直悬而未决的兵部尚书之职。

    也在景顺帝和内阁商议之后,由贾雨村这个兵部侍郎补授!

    这也是对王子腾这次大胜的认可。

    兵部尚书,雅称大司马。

    负责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至此,贾雨村在大魏朝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贾雨村空出的兵部侍郎之位,在几番商议之后,由南京户部右侍郎白家锦接任。

    这个白家锦也算是冯一博的老相识。

    他是新晋勋贵,徽州节度使,广威将军白家钧的族弟。

    之前,就是因为冯一博和开国勋贵关系匪浅。

    再加上,剿倭之事还是开国一脉,南京京营节度使穆琨推荐。

    所以白家锦才会将他当做开国一脉的人。

    当时想要暗中使些手段,为难冯一博。

    贾雨村与贾家有关,又是王子腾的心腹。

    内阁和景顺帝将白家锦放在兵部,显然是作为一颗钉子。

    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对开国勋贵,还有王子腾进行一些牵制。

    不用问,这自然是景顺帝的平衡之术。

    这些事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大事。

    但对冯一博却没什么影响。

    直到年前最后一次朝会,白家锦星夜兼程赶到了都中。

    朝会之上,侍班大臣当殿宣布任命:

    “今,南京户部右侍郎白家锦,调任兵部,任兵部右侍郎,司长边地一应军务。”

    六部之中,各有两个侍郎。

    都以左右区分。

    一般来说,左侍郎负责对内事务,右侍郎负责对外事务。

    所以冯一博的礼部右侍郎,才能司长一应海外事务。

    而白家锦接任贾雨村的兵部右侍郎。

    对开国勋臣和王子腾,能起到钳制的原因。

    也在于这个“右”字。

    “钦此!”

    宣布任命之后,白家锦立刻上前谢恩,道:

    “臣白家锦领旨,愿为圣上尽忠!”

    谢恩之后,白家锦退回列班。

    今日朝会也进行完最后一项。

    景顺帝和内阁交换了个眼神,又朝侍班大臣微微点头。

    侍班大臣领会意思,当即道: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正这时,有人从后面急急出列,口中高呼:

    “臣有本奏!”

    说着,那人就已到了丹陛之前,手捧奏本。

    接下来说的话,却人冯一博有些迷惑起来。

    “臣弹劾礼部右侍郎冯渊,不合礼法,难当礼部大任!”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旧事重提,冯渊抗旨!

    本来以为看完热闹,就能下班回家抱媳妇呢。

    这时候却跑出个人来,说要弹劾自己?

    冯一博不禁有些迷惑的看了那人一眼。

    有些眼熟,但又不认识。

    再看那人的官服,是配有小杂花的青袍。

    在前排朱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显眼。

    这身打扮,要么就是提前申请,才有资格上朝的六、七品官员。

    要么,就是个风闻奏事的科道言官。

    虽然被弹劾,但景顺帝没说话,他也不能急着回应。

    只在心中思考着,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

    是开国勋贵?

    冯紫英拉拢不成,就要给自己一点颜色瞧瞧?

    不应该啊!

    虽然自己没有站队,但和贾府一直维持良好的关系。

    新晋勋贵?

    除了仇鹏有过几面之缘,他和新晋勋贵并无瓜葛。

    难道是……

    他将目光转向刚刚接任兵部右侍郎的白家锦。

    两人有过摩擦,但也不至才一到都中,就展开报复吧?

    这时,已经有宫人接过奏本,送到了景顺帝手中。

    “冯都尉精明强干,屡立奇功,在礼部处置海外事务,也深得外藩赞许。”

    因为东海郡归附之事,景顺帝对冯一博的印象不错。

    那可是他在位的重要功绩!

    祭祖的时候,景顺帝都能昂首祷念。

    听说有人弹劾冯一博,他心中就有些不悦。

    此时打开奏本,还疑惑的说道:

    “你说他不合礼制,这又是从何说起?”

    说着,却不知在奏本上看到了什么。

    景顺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没等那弹劾之人回应,就带着几分冷色,看着那人道:

    “你是在质疑予?”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露出惊讶之色。

    不知弹劾冯一博,为何会牵扯到皇帝。

    那人显然有备而来,闻言不慌不忙的拱手,高声道:

    “兼祧必是小宗兼祧大宗,因大宗不可绝!”

    这话一出,冯一博就一皱眉,顿时想起这人是谁!

    怪不得觉得这人眼熟,原来是当初弹劾自己几个言官之一。

    可当初为难恩师的,不是新旧党之争吗?

    如今新旧党争早已告一段落。

    旧党之人或是放出,或是免职。

    只有极少数还在苟延残喘。

    为何这人又跳出来弹劾自己?

    “冯都尉以大宗兼祧小宗,显然不合礼法!”

    这事是景顺帝和张松越盖棺定论的,他竟然旧事重提。

    真是有些不开眼,不怪景顺帝面色不虞。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礼部身为六部之首,掌五礼之仪,自当以身作则,守礼奉行!”

    好家伙!

    原来不是旧事重提,而是让老树发了新枝!

    冯一博心中电转,迅速思考着对策。

    那御史还一脸正气,显然想占据道德制高点,又道:

    “如今冯都尉身为礼部官员,却有如此与礼不合之处,显然难以服众!”

    刚刚景顺帝的问题,他选择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

    而是继续以此攻讦冯一博。

    提出与礼不合,不适合礼部的观点。

    景顺帝没得到想要的答桉,依旧阴沉着脸,再次强调道:

    “这是予下的旨意。”

    不管这事是否合礼,都是他下的旨意。

    若是这人再不管不顾的,继续以此为由。

    那景顺帝就要翻脸了。

    “此非圣上之错,只因圣上太重孝悌,才会在那时给冯都尉加恩!”

    那御史也不是真的硬来,见此立刻开始给景顺帝台阶。

    想要将皇帝给摘出去。

    “而且圣上加恩之时,冯都尉还不是礼部官员,更非侍郎之职。”

    虽然他勉强给了答桉,景顺帝却依旧冷着脸没说话。

    “但冯都尉兼祧虽有圣上旨意,却也改变不了不符礼制的事实!”

    那御史自也看出景顺帝的不满,却还是硬着头皮,滔滔不绝的道:

    “因此臣弹劾冯都尉,并非是质疑圣上,只是认为冯都尉不适合礼部之职!”

    景顺帝微微坐直身体,面无表情。

    语气没了刚刚的冷意,转而平静的道:

    “那你觉得什么职位适合?”

    这话算是诛心之言了!

    你说皇帝的旨意不对,那就说说该怎么改吧!

    若这御史不识好歹,真的顺着这话,说出真正的目的。

    那他这次弹劾必然要以失败告终了。

    好在他显然知道些轻重,自是不敢教景顺帝做事。

    “臣不敢妄议,只是觉得冯都尉既然不合礼制,又身为勋爵,不再适合礼部右侍郎一职!”

    那御史躬身一礼,没有超出他风闻奏事的权责,最后又捧了一句,道:

    “至于适合什么,想必圣上和内阁诸公,定然会人尽其才!”

    见他已经说完,立刻有人出列,先朝景顺帝拱了拱手。

    景顺帝微微点头,他才出声质问道:

    “呵!这位大人着重提了冯都尉有勋爵之事,难道是让冯都尉去做兵部侍郎不成?”

    出声的人,是礼部的一位员外郎。

    既在李守中手下,又已经投在李守中门下。

    有人攻讦冯一博,他自然要站出来说话。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让李守中下场。

    那样不仅有失大老风度,也会让人觉得他门下无人。

    作为门下,这时就要站出来,试探一番。

    最好能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才能有正确的对策。

    而李守中若是出声,就必须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不然还不如含而不发,等待时机。

    “这位大人所言,在下觉得并无不可,或也可以任一方节度,又或是接任白侍郎之前的南京户部侍郎一职。”

    那弹劾冯一博的御史闻言,笑着接口,又道:

    “总之,不在礼部就好!”

    这话终于露出了点狐狸尾巴。

    他不敢教景顺帝做事,但终究还要表达自己的目的。

    只要顺着他的话,稍微一想就知道。

    他的目的,显然不是让冯一博倒台。

    只是想让冯一博动一动。

    那么,目的就出来了。

    他和他背后的人,想要的是礼部右侍郎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冯一博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无他,说来说去,这是惦记上海外的事了!

    难道是……

    正在冯一博揣测对方的真实目的之时,又有人站了出来。

    “既如此,那不如直接让冯都尉和白侍郎调换一下,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人明显想浑水摸鱼!

    冯一博一看,原来是开国勋贵的一员。

    他显然是想顺势把白家锦这颗新晋勋贵在兵部的钉子,给挖出去。

    可惜,这事想都不用想。

    不少新晋勋贵见状,都嗤之以鼻。

    甚至都懒得搭理。

    景顺帝和内阁的平衡之术,岂是随便一句话能动摇的?

    见无人搭理,那人又自己讪讪的退了回去。

    随后又有一人出列,拱手道:

    “启奏圣上,不如让都中侯缺的原工部侍郎赵新吉,补上礼部的位置。”

    这人还是开国勋贵的成员之一。

    显然,开国勋贵们默认了冯一博不适合礼部这件事。

    毕竟,他一直游离在开国勋贵和新晋勋贵之外。

    虽然亲近贾家,却不选择站队。

    那他们自然不用客气。

    这个时候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算什么。

    没有落井下石都算他们客气。

    “东海郡归附之时,东海郡王明确表示过,东海郡投献是被冯都尉所感。”

    这次说话的不是新旧勋贵的人。

    也不是礼部的人,不是李守中的门下。

    而是一个让人预料之外的人。

    大理寺右寺丞,刘正!

    他一张口,一直老神在在的张松越就微微皱眉。

    因为刘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此时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会被当做他的态度。

    “东海郡王在献土归附的国书上,直接名言,现阶段只信任冯都尉一人!”

    刘正一脸正气,心中却紧张不已。

    他虽自问是一心为国,但很难不让人误会。

    不仅是误会张松越的态度,还有他和冯一博的关系。

    两人是同年的事,太多人知晓。

    “若是其他人想要绕过冯都尉,不管是谁,东海郡都是不会认的。”

    刘正此时看向最开始弹劾的那位御史,问道:

    “就算把礼部右侍郎的职位给你,你能保证东海郡不会受到影响吗?”

    他长期跟在张松越身边,帮忙整理文书奏折。

    很多人不知道的内幕,他大多清晰的了解。

    所以,他并非只是为冯一博这位好友出声。

    很大程度上,也是真的为了大魏着想。

    “东海郡既已归附,就该听从朝廷指派!”

    那御史不知详情,闻言不屑,又道:

    “若因怕他们不听话,就动不得冯都尉,那这东海郡投的是大魏,还是他冯都尉?”

    这样的诛心之言,让景顺帝的眼皮一跳。

    原本东海国归附就好,融合肯定要有个过程。

    在景顺帝和内阁眼里,冯一博就是个过渡的工具人。

    但刘正说的没错,现在这个工具人还不能动。

    不然难保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景顺帝还在沉思,刘正已经接口。

    他继续道道:

    “东海郡虽已献土归附,但依旧是东海郡王的封地,又是羁縻州。”

    很多别人一知半解的事,在他眼里都是清晰可见。

    所以刘正才自认,这时只有他适合出来点明真相。

    和李守中不好出声一样,总不能让张松越来说。

    “所以,他们每年只要缴纳足额税赋,其余大魏一概不问。”

    这就是信息差。

    很多人并不清楚具体条款,只以为东海郡已经是大魏的地盘。

    即使是羁縻状态,也要服大魏教化。

    “现在东海郡归附不久,还未稳妥,若是因为冯都尉被调走,而导致东海郡动荡,你吃罪得起码?”

    那御史闻言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道:

    “我只知道礼部不该有不合礼制之官,风闻奏事也是我的职责,其余自有圣上和内阁诸公做主。”

    这个锅,就这么甩给了景顺帝和张松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为难。

    正如御史所言,礼法是大魏的国之根本。

    若是提起就算了,但既然拿到明面上,无论如何也得有个说法。

    太极殿中,沉默半晌。

    最后还是景顺帝出声,问道:

    “予记得,冯爱卿已经成亲,娶的是薛氏女对吧?”

    冯一博正在思考如何解决,听到景顺帝点名,连忙出列,应道:

    “正是!”

    景顺帝又道:“另一家是哪家,可也是世家名宦中人?”

    林如海自然也在,闻言出列道:

    “冯家大房,定亲的是臣女!”

    “原来是林爱卿家……”

    看到是林如海,景顺帝还是犹豫了一下。

    因为林如海还涉及一些秘事,他之后还要重用。

    但事到如今,景顺帝还是不得不说出他的主意,道:

    “若是让冯都尉继续在礼部为官,予下旨将这一门亲事退了,再为林氏女另寻金龟……”

    说道此处,不由顿了顿。

    似乎也觉得这事有些强人所难。

    但礼法大于天,而东海郡他亦想要。

    鱼和熊掌想要兼得,那就只能委屈两家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继续道:

    “可为忠顺亲王侧妃!”

    这就是他想到的办法,来周全两家。

    原本只是想,给冯渊的另一房赐婚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

    但如今却发现那是林如海家。

    想到将来的事,景顺帝必然给林如海留足体面。

    以免留下太大的芥蒂。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拿亲弟弟做筏子了。

    毕竟,他若将林氏女抬举进宫,就难免有些夺臣之妻的物议。

    到时候,史书上可不好看!

    “冯都尉可愿意?林家可愿意?”

    他以为自己给足了体面,冯林两家自当谢恩。

    可林如海闻言,便上前几步,郑重道:

    “臣林海……不愿!”

    “臣愿去职礼部右侍郎之位!”

    林如海还要继续说,冯一博却口中高呼,打断了他的话!

    冯一博不想林如海被自己牵连,自然要把事情都揽过来。

    当即,他也到了丹陛之前,和林如海并肩而立。

    他朝景顺帝深深一礼,道:

    “臣只要能为大魏做事,哪怕圣上让臣做个小吏,冯渊亦要肝脑涂地,以报圣上隆恩!”

    随后,话锋一转,又继续道:

    “但,臣和薛、林两家的婚事,虽因圣上隆恩,但已然走了三书六礼,就算此时圣上收回成命,也恕臣不能遵从!”

    说道此处,冯一博将头抬起,不卑不亢的道:

    “前者为国事,臣当以身报国,自然无怨无悔!”

    “后者为家事,亦当守信重诺,绝无改易可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挂冠而去!

    冯一博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一出,满朝文武都不由有些动容。

    林如海更是如此!

    他有些着急的看向冯一博,口中轻呼:

    “一博!你!”

    自己唯一的嫡女,许给了这个万中无一的好女婿。

    若非有些事还没解决,林如海早想提前告老了。

    这个女婿不仅救过自己的命,还调理好了他们父女的身体。

    就连他姐姐也是一样,庶女妙玉更是已经过门为媵。

    在林如海的心里,冯一博早就是他的家人!

    若是现在真的退亲,不仅黛玉很难接受。

    就是他林如海也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即使景顺帝答应,让黛玉做亲王侧妃。

    也很难比现在更好。

    甚至还可能会被人嘲笑,说他林家为了攀附皇权,不顾廉耻。

    为了黛玉的幸福,也为了林家的面皮。

    更为了冯一博这个人!

    林如海必须拒绝。

    可是他本想将这事背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的是,他都还没说完话,

    就被女婿抢过话茬。

    现在更是说出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来,还摆出一副抗旨不遵的姿态。

    这话乍一听大义凛然。

    可明眼人都能体味出几分,其中蕴含着一丝对皇权的蔑视。

    士林中有些清流以抗拒皇权为荣,可那大多是些芝麻小官。

    都是些不通俗务,只知清谈的废物罢了。

    抗拒皇权,也不过是哗众取宠。

    以此为噱头,给自己的名声填彩。

    因为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皇帝都懒得理会。

    还以此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但冯一博不一样!

    他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但凡露出一丝违抗皇命的意图。

    就很难不被皇帝所忌!

    林如海本来有把握,就算他拒绝退婚,皇帝也不会为难他。

    而且,只等将来那事结束,自己就可以顺势告老。

    到时候景顺帝定然顾及名声,不会为难他。

    更不怕影响什么前程。

    但自己女婿,一个二十岁的侍郎。

    若是因此被皇帝所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尤其是今日这事,若是真的盖棺定论。

    那他以后就注定无缘礼部。

    一个臣子想要入阁,能力、资历、声望等。

    缺一不可。

    而礼部尚书这个职位,算是入阁的捷径。

    若是不能担任礼部职务,还想要入阁。

    那真就是难上加难的事了!

    即使有人大起大落之后,还能入阁。

    大多也都是权利更迭之后的事。

    也就是说,除非换个皇帝,或者改朝换代。

    不然机会极为渺茫!

    冯一博见林如海面露急色,笑着安抚道:

    “林大夫放心,我心里有数,您不必多言,我相信一切自有圣上公断!”

    在朝堂上不好论亲戚,因此只以官职称呼。

    冯一博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心中对此却是有恃无恐。

    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

    谁也搞不定东海郡!

    在冯一博看来,这事解决起来也很简单。

    他相信,就算是景顺帝真的让他卸任。

    最后也得服软!

    怎么让他下台,就怎么让他再回来!

    本着谁想做最后赢家,谁就是幕后黑手的原则。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个究竟。

    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搞鬼!

    到那时,自己必然让他,或者他们。

    付出惨痛的代价!

    惦记海外的利益,可没那么容易!

    冯一博心中冷笑。

    只要知道是谁,那就把他们海外的爪子……

    全都剁掉!

    景顺帝听了冯一博的一番话,不由微微皱眉。

    倒不是觉得冯一博抗旨。

    而是在他想来,自己已经给足了冯、林两家面子。

    就连亲王侧妃都许了出去。

    甚至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冯一博的前程。

    两家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没想到的是,两家竟然接连拒绝了他这个皇帝的好意。

    若非他一贯以贤君的模样示人。

    此时就该强压着,也要让两家接受。

    可现在,想做贤君的景顺帝,却因此陷入了两难之中。

    若是让冯一博去职,东海郡那边不好处置。

    若是不让冯一博去职,又在礼法上有所亏欠。

    景顺帝这时没了主意,不由看向张松越,问道:

    “老师,不知您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松越听了冯一博的话,就知道景顺帝要有此一问。

    好在他在心中已经盘亘多时,倒是有了些眉目。

    此时听问,便直接道:

    “老臣以为,不如先让冯都尉暂任鸿胪寺卿一职,让原鸿胪寺卿暂代礼部右侍郎一职。”

    鸿胪寺卿虽是正四品,但也是部门主官。

    而且负责的职司,和礼部右侍郎类似。

    都是涉外和礼仪的事。

    只不过,相对来说,这个偏向于执行。

    整体来说,算是礼部的下属部门。

    但张松越用的是:一个暂任,一个暂代。

    很明显,还是要以冯一博为主。

    “先将此事搁置,以后再慢慢商议。”

    张松越到底老成持重,或者说老奸巨猾。

    他知道这件事现在是两难。

    不管怎么选,也都不符合大魏,或者说景顺帝的利益。

    因此就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他这是让冯一博既不退婚,也不在礼部。

    但却可以有个名头,继续负责海外之事。

    如此也算是周全之策。

    而且他一开口,不说盖棺定论也差不多了。

    别人也不好轻易再反驳。

    不然,难免要被党羽最众的新党反噬。

    就连那最开始弹劾的御史,此时也没了声音。

    因为对他来说,现在也算勉强达到了目的。

    虽然并没有预想的完美。

    但面对张松越的建议,也不得不暂时选择妥协。

    景顺帝闻言,当即便明白了张松越的意思。

    这是在用“拖”字诀。

    只要拖到东海郡和大魏的关系更进一步,就不再需要冯渊这个工具人。

    那时候,他做什么官也就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景顺帝才露出一丝笑意,赞道:

    “不愧是老师,到底持重,这事就按……”

    眼看景顺帝就要同意,满朝文武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却开口打断了景顺帝的话。

    “圣上且慢!”

    众人惊诧莫名,因为开口之人竟是冯一博!

    他打断景顺帝的话,却先朝张松越一礼,道:

    “多谢老师回护之情,但请恕冯渊不能接任鸿胪寺卿之职。”

    张松越闻言皱眉,以为冯一博有些恃功而骄。

    不想接受降职贬官。

    他眼睛微眯,冷声道:

    “哦?莫非冯都尉是觉得品级低了?”

    这话既是在说,你刚刚不是说服从分配吗?

    也是在问,你敢拒绝我的决定?

    其中隐隐透着一丝威胁,还有强烈的不满。

    “并非如此!”

    冯一博闻言,却摇了摇头,口中又道:

    “学生并非不知好歹,自然明白鸿胪寺卿也是一方主官,并不比礼部右侍郎稍差!”

    他自然明白,张松越其实也算在帮他说话。

    因此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那是为何?”

    张松越皱眉,一时有些搞不清冯一博的想法。

    虽然自己是在拖延,但很多事就是在拖延中找到解决的时机。

    更何况,鸿胪寺卿这个一部主官。

    对于冯一博来说,比起礼部右侍郎,鸿胪寺卿其实更有价值。

    一个官员是否有过主政一方,也是重要的资历。

    除了钦差江南,勉强算是以他为主。

    严格来说,冯一博并无其他担任主官的经历。

    这样说起来,也算是在给他补上短板。

    只要将来解决礼制问题,距离入阁也只差一个礼部尚书的职位。

    而只要等李守中顺利入阁,冯一博未必就没有机会接任礼部尚书。

    毕竟,他身上有东海郡献土归附这样的大功。

    再加上,有礼部侍郎的经历,又有一部主官的经历。

    只要景顺帝点头,接任礼部尚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到那时候,说不定还会出一位三十岁入阁的内阁学士!

    接下来,就算熬资历,也不难熬到首辅。

    可是现在,他竟然拒绝了!

    这在张松越看来,冯渊简直是不识好歹。

    冯一博其实也明白一点张松越的意思。

    但有个关键之处,张松越显然忘了。

    或者说,他只是想先拖着。

    而不是给冯一博解决问题!

    因为……

    “鸿胪寺卿掌朝贡、庆吊、典仪等,亦是与礼有关的一应事项。”

    冯一博的言外之意,既然礼部不行,那与礼有关的都不适合自己。

    这就是他拒绝的原因之一!

    既然违反礼制,那就没机会执掌礼部。

    张松越看似为他着想,实则也只是在拖!

    想要解决礼制问题,很难!

    除非他把林家的亲事退了。

    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冯一博要彻底从海外事务中脱离。

    若是他在鸿胪寺,海外事宜他还是有份。

    那东海郡自然不好有什么动作!

    不然,他不是也要跟着吃罪?

    若是那样,他又如何摸清幕后指使。

    又如何反击这一轮对他的倾轧?

    “那你想去哪?”

    张松越不知他所想。

    可见冯一博自己拆台,就忍不住问了句诛心之言。

    这话也算是气话。

    但冯一博却是闻言一笑,显然早有打算。

    “既然与礼有关的职位学生都不能胜任,那么……”

    说到这里,冯一博顿了顿,随后躬身一礼,道:

    “学生愿停职侯缺,以待有更合适职位,再为国出力,为圣上尽忠。”

    这就是他的选择。

    要么继续做礼部右侍郎,要么就干脆不干了!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懵了。

    任谁也想不到,冯一博竟然选择撂挑子!

    只有那弹劾他的御史,面露欣喜之色。

    原本,只要冯一博离开海外事务。

    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张松越横加干涉,眼看冯一博要去鸿胪寺。

    他的任务就只算完成一半。

    可现在竟然峰回路转,这个冯渊自己辞官。

    若是如此,那他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了百分之二百!

    此时,就连张松越都有些傻眼。

    “这……”

    他口中犹豫,同时目光看向景顺帝。

    以张松越的阅历,也完全没想到。

    冯一博会有这一出!

    这在他看来,不是要自毁前程吗?

    张松越之所以看向景顺帝,不是因为没了主意。

    而是他了解龙位上这个弟子。

    景顺帝哪怕平日表现得再如何温良,也是一代帝王!

    自然有他的脾气。

    此时见冯一博竟然当面以辞官威胁,景顺帝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他冷哼一声,道:

    “哼!冯都尉既然这样说,那予就成全你。”

    果然!

    张松越暗叹一声。

    这个皇帝其他倒还都好,就是太爱面子。

    现在冯一博当面辞官,明显带有威胁之意。

    景顺帝能忍得住才怪了!

    “一博!”

    文官队列之中,李守中和林如海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李守中一直没出出声,是因为他在等待时机。

    以他对冯一博的了解,本以为自己这弟子定然会有反击。

    可没想到,今天这个弟子竟然这样冲动!

    而林如海闻言则是后悔!

    后悔刚刚没有拦住冯一博,而是让他独自面对这样的局面。

    可是!

    他除了辞官,还有很多选择啊!

    这一刻,林如海实在难以理解。

    甚至想到要同意退婚,以保全冯一博的前程。

    两人都想要喝止他,可冯一博却充耳不闻。

    他转身朝景顺帝深深一礼,高声道:

    “多谢圣上垂怜!”

    说着,就将头上官帽取下,递给丹陛下侍立的宫人。

    随后转身就奔大殿之外。

    “冯都尉,还没下朝呢!”

    刘正忽然出列,拦在他的身前。

    眼中透出的焦急,让冯一博有些感动。

    他不好名言,只能笑着道:

    “多谢刘寺丞提醒,只是在下已无实职,自然不便多留。”

    没有实职的大臣,是不必上朝。

    就如贾赦和贾珍两人,都是有勋位而无实职。

    现在冯一博辞官侯缺,身上也只剩了一个上轻车都尉。

    确实可以不必上朝了。

    但也该等散朝再走。

    可冯一博显然不想等下去。

    他说完直接绕过刘正,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圣上,请恕冯渊无礼之罪!”

    李守中心中起伏,却第一时间到丹陛前请罪。

    景顺帝也没想到会有人挂冠而去。

    这说不清是魏晋风骨,还是书生意气。

    不过李守中开口,景顺帝此时也只好给些面子。

    “罢了,他这也是书生意气,予不会和他计较。”

    言外之意,他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李守中连忙称谢,道:

    “多谢圣上垂怜!”

    这样的对话,都被还没走出太极殿的冯一博收在耳中。

    走到太极殿门口前,最后听到的则是景顺帝的声音。

    “冯都尉既然挂冠,那诸位可还有人能维护东海郡?”

    接下来,朝中显然要就何人接任礼部右侍郎一职,展开激烈讨论。

    想必各党都要抓住机会,但弹劾他的幕后之人定然更有把握。

    不过,这些暂时都与冯一博无关。

    他现在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阵。

    正好多陪陪妻妾,好为冯家延绵香火多尽些力。

    冯一博很想试试,能不能在官复原职之前,打破别人媳妇的魔咒。

    让自己的女人也给他怀几个子嗣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冯府书房。

    李守中和林如海两人,都是一脸急切。

    一个上来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一博,你湖涂啊!”

    另一个也是跟着附和,却是一脸懊悔的道:

    “是啊!一博你这样的做法实属不智!”

    两人一散朝,就立刻奔赴这边。

    冯一博回到府中,屁股都没坐热呢。

    就被恩师和岳父叫到书房。

    当即就开始了轮番轰炸。

    李守中一脸不解,觉得自己这个弟子不该这么冲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一时意气用事,挂冠而去,圣上以后如何还敢用你?”

    林如海则一脸的沮丧,觉得自己没能拦住女婿,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早知你是这样的做法,我不如当堂退婚,也免得落得这样的下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冯一博却以微笑应对。

    “恩师,叔父,你们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他连请带让,让两人坐了下来。

    “看茶!”

    又喊人上了茶,不紧不慢的先喝了一口。

    等奉茶的人退下,才说道:

    “恩师,叔父,你们别急,我这样做的原因,不便直说。”

    两人本就正强压情绪,等着他的解释。

    结果却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都是一瞪眼。

    冯一博见其神色,连忙又安抚道:

    “但请两位长辈放心,我不会就此消沉下去,早晚会再入朝为官。”

    见两人都眉头紧锁,他又小声补充道:

    “再说,不是还有勋位在身吗?”

    其实还是爵位,东海郡王。

    只是他不能说。

    两人本就不信他还有什么后手,只以为是在劝慰。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还那里能忍?

    李守中闻言,顿时怒道:

    “你那勋位算的了什么?”

    林如海也叹了口气,附和道:

    “就是!既没有实职,又不能世袭,不过是个样子货罢了。”

    冯一博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上轻车都尉的分量。

    没有实职,又不能世袭。

    纯属立功之后,奖励的荣誉称号。

    当然,还是有些好处的。

    除了身份贵重几分,还能支领对应等阶的钱粮。

    好歹也是有工资的。

    “两位先听我说完。”

    冯一博知道,今天若不透漏一点,两人怕是放心不下。

    当即笑着问道:

    “这么说吧,我若是不挂冠离开,就只能先去别处就任,对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

    就算听从张松越的安排,去了鸿胪寺。

    怕也要止步于此。

    可总比现在这样好啊!

    林如海一直犹豫着,此时忍不住道:

    “实在不行,就退了亲……”

    “叔父!”

    冯一博当即打断他的话,问道:

    “我和黛玉定亲之后,也已两情相悦,你真忍心拆散我们吗?”

    林如海想到黛玉,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自是不想,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翻身的可能?”

    他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却都是鱼和熊掌。

    不可兼得。

    李守中心中却一直有个猜测,此时便问道:

    “难道你觉得,没有你东海郡会脱离大魏不成?”

    他一直觉得冯一博不是冲动的人。

    若是没有几分凭恃,自然不会这么做。

    如今李守中唯一能找个的,就是东海郡了。

    可是,他又有几分游移。

    觉得不可依仗。

    “恩师,具体我实在不方便说。”

    虽然被李守中猜到几分,冯一博还是不能说透。

    但也只能稍稍透露一点,道:

    “不是不信任二位,而是不想牵扯出东海郡的秘密。”

    “秘密?”

    两人都是一愣。

    李守中皱眉沉思。

    到底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冯一博觉得能够超越礼制?

    林如海闻言,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他面露希冀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东海郡王有什么秘密,没有你就不行?”

    虽然冯一博说是秘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差不多就是这样。”

    可惜,冯一博点点头,却不再解释更多。

    “胡闹!”

    李守中这时轻拍桌子,训斥道:

    “就算如此,你都已经辞官,如何能保证他还信守承诺?”

    在他看来,就算冯一博和东海郡王有些牵扯。

    也超越不了大魏能带给对方的利益!

    “就是!”

    林如海也是叹气,又附和道:

    “即使他与你有些默契,又如何保证圣上会力排众议,置礼法于不顾?”

    这话更是说到了点子上。

    就算东海郡宣布脱离大魏,景顺帝也不一定就能突破礼法的束缚。

    “我真的不能说。”

    冯一博摇了摇头。

    见两人都有些恼火,便咬牙又透露了一点,道:

    “好吧好吧,我只能告诉你们,若是没有我,东海郡必定生乱!”

    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解释,再多就有可能暴露身份了。

    “再具体的不好细说,但我有绝对把握。”

    虽然冯一博说的极为自信,但两人显然还是忧虑不已。

    李守中还点出这个计划的漏洞,道:

    “如此行径,只会让圣上忌讳!”

    如果非冯一博不可,那这东海郡就如弹劾他的御史所言。

    投的哪是大魏,投的是冯一博这个人!

    “我也不想如此,但除此之外,别无破局之法。”

    冯一博虽然话中透着无奈,但显然并没真当回事。

    “何况,圣上忌不忌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给他办事。”

    说到这里,他还笑着补充道:

    “一个一心至贤君的圣上,怎么会容不下一个能给他办好差事的人呢?”

    林如海依旧面露忧虑,因为冯一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且他觉得这个女婿还是太年轻,甚至觉得是李守中教育的问题。

    因为这话显然有几分书生意气。

    他叹了口气,道:

    “妄自揣测圣意,乃是人臣大忌!”

    没想到,这话却得到李守中的首肯。

    他点点头,附和道:

    “任何人,要是觉得自己很了解圣上,那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揣测实属正常。

    但觉得自己揣测的准,那才是真正的大忌!

    “我知道天威难测,但至少据我所知,圣上一心想做李世民。”

    冯一博不能透露太多东海郡的事,更不能透露自己的计划。

    但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什么隐瞒。

    “那我做个魏征又有何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依旧都面带无奈。

    李守中闻言,不由叹道:

    “魏文贞可不好做啊!”

    魏征最大的功劳,是招降李世绩。

    这倒是和冯一博差不多。

    只是他接下来,一生犯言直谏。

    没少得罪皇帝。

    不过,李世民自己却曾经说过:

    贞观之前辅左之功,以房玄龄第一。

    贞观之后,以魏征第一。

    就连凌烟阁中,魏征也排到第四。

    可见其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两人勉强被安抚住了。

    虽然依旧面带忧愁,但也不至于再像开始那样着急。

    李守中甚至想到,大不了等等。

    等风头过了,他亲自上书保举。

    即使不能继续在礼部任职,可只要有缺,做个侍郎,或者其他部门主官,还是没问题的。

    林如海见冯一博没当回事,也放平了一点心态。

    想着大不了自己不提前退休,保证女婿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随后,李守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冯一博将林如海送走,就回了西院。

    见宝钗正在炕上做女红,当即便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小心,别扎了你。”

    宝钗有些慌乱的将手远离,生怕伤到夫君。

    见姑爷和姑娘感情这么好,莺儿强忍笑意,接过针线悄然退了出去。

    还顺手把门带好。

    刚一出去,冯一博立刻不管不顾的,将脸埋在宝钗的怀里。

    口中腻歪道:“宝钗,我今日挂冠去职,以后就要靠你养活了。”

    宝钗毕竟是她的乳名,冯一博也只在私下偶尔会叫。

    平时都要喊一声夫人。

    “啊?”

    宝钗忍不住轻呼一声,却不是因为冯一博的话。

    而是被冯一博在怀里乱钻,弄得有些痒痒。

    她轻轻拍了冯一博的后背一下,笑道:

    “爷可莫要玩笑了。”

    显然她并未相信,只以为冯一博有些累了。

    和自己发发牢骚。

    可这时却听冯一博又都囔道:

    “我说真的,今天上朝有人弹劾,我就挂冠而回,准备休息一阵。”

    这事宝钗早晚也要知道,还不如他亲口说出来。

    不过,让冯一博没想到的是,宝钗闻言只是愣了一下。

    随后,温柔轻抚着冯一博颈后的头发。

    又顺势把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柔声道:

    “虽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爷的人没事就好。”

    冯一博闻言,忽地整个人都是一松。

    就这么任由宝钗抚摸着脑袋。

    本来是怕宝钗为他担忧,才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看似有些不羁,实则他整个人都在绷着。

    随时做好了安慰宝钗的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他准备的那些话。

    还来及说。

    宝钗听了之后,不仅不用他安慰。

    还开始安慰起他来。

    “若是辞官就辞了,我相信这些外面的事爷自有主意。”

    说到这里,宝钗顿了一下,

    冯一博的心又是一紧,安慰的话就要出口。

    却又听宝钗继续道:

    “爷不愿做官了,那我们就做别的。”

    原来,宝钗已经开始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你给我那十万两,我还分文未动,再加上我的嫁妆……”

    听到这里,冯一博已经有些动容。

    没想到宝钗不仅没有埋怨,还开始认真计划辞官后的生活。

    不管真假,显然是在照顾他的心情。

    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咱们可以买房置地,做个乡绅,也可以和我哥哥一起做些买卖。”

    说到这里,宝钗一笑。

    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轻轻拥住冯一博,口中继续道:

    “以爷的本事,无论做哪一行,我相信都能过好咱们的日子就是。”

    冯一博抬起头来,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郑重道:

    “宝钗,你放心就是,我是主动辞官,算是以退为进。”

    以为是在安慰她,宝钗闻言温柔一笑。

    “我特地来和你说一声,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冯一博反手把她的头搂在怀里,坚定道:

    “待我蛰伏一阵,定然还是会回去做官的。”

    东海郡的事,是他不能说的秘密。

    在都中,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倒也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干系太大。

    李守中他没说,是因为恩师一心为国。

    说了只会让他陷入两难。

    林如海他没说,是因为岳父心思细腻。

    说了难免忧虑太重,搞不好还伤身。

    虽然夫妻一体,但宝钗他也没说。

    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也越少人跟着提心吊胆。

    听到冯一博的话,宝钗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柔声道:

    “不管爷做什么,我都不遗余力的支持。”

    话中能听出她的坚定,冯一博也感受到她的真心。

    这时又听宝钗继续道:

    “爷也不必为我担心,哪怕爷回去继续种菜,我亦愿夫唱妇随,一起经营田庄。”

    这是在说金陵老宅,之前冯一博就是以此带着冯家庄过上的好日子。

    显然,宝钗是在开解冯一博,想让话题轻松一些。

    “好哇,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冯一博闻言配合的说了句,又道:

    “说起种菜,咱们园子里,今年那些暖棚如何?”

    都中比金陵冷了不少,冬天种菜自也不像原来那样容易。

    不过这也难不住冯一博。

    他在建园子的时候,留了专门的地方。

    盖了一大片暖房。

    表面看起来和别的房子大差不差,但这是为了统一建筑风格。

    那边的屋里不仅有地龙,有铁皮火炉。

    还加大了窗户。

    窗户上,用得是薄薄的白色油纸。

    做的窗纸。

    阳光一照,屋里就亮堂堂的。

    冬日里,暖房热得很。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还要开窗透透气。

    正适合种菜养花。

    “我上午还去看了,有一批洋柿子和黄瓜,都是月前蘸的花,洋柿子比黄瓜早半个多月。”

    宝钗执掌府中大小事务,对于暖房的事自然清楚,还笑着道:

    “孟姨说,这样等过年的时候,正好能能吃上最新鲜的呢。”

    虽然有暖房,也不是随时都能采摘。

    毕竟蔬菜也有生长周期。

    因此,为了源源不断供应,冯一博让人将其分成几批栽种。

    “等这一批下来,摘些新鲜的给岳母大人和舅哥送去,尝个新鲜。”

    听到年前能摘,冯一博点点头,又补充道:

    “我和你一起去。”

    “嗯!”

    宝钗轻笑着点头。

    这一刻,阳光似乎都照进了屋里。

    让人暖暖的。

    一场原以为的家庭风波,就这样消散于无形。

    冯一博对薛宝钗的贤惠,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身上有种,宠辱不惊的恬澹气质。

    仿佛没什么能打破这份美好。

    不知不觉间,冯一博越发感受到了宝钗的好。

    那是一种温柔的力量,让他的心能归于平静。

    暂时忘却外面的纷扰。

    “宝钗,有你真好。”

    “爷,我们一起才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贾政考校,冯渊点评

    正常来说,应该是初二那天。

    新婚夫妻再正式回门。

    不过新鲜的果蔬刚摘下来,冯一博就又填了些各色礼物。

    带着媳妇提前回了娘家。

    到了荣府,夫妻俩先从侧门到梨香院。

    一起见过丈母娘。

    说了会儿话,宝钗就跟着薛母,一起去了后宅。

    拜见一下贾府长辈,尤其是史老太君。

    冯一博则顺着夹道过去,绕到正房拜见贾政。

    说起来,贾政也是才回来没两天。

    八月份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

    贾政被皇帝点了学差,

    而且是外放崖州。

    也就是冯一博从流求回来的时候,贾政差不多刚从家出发。

    当时圣上在朝会上钦点,说他人品端方,风声清肃。

    虽非科第出身,却是书香世代。

    可任谁都明白这是个苦差,唯有贾政将这当做夸奖。

    喜滋滋的接了下来。

    督学御史又称学政,每省一人。

    一般是在翰林、科道、部属官员等进士官中选派。

    掌全省学子,负责岁、科两试。

    只是崖州偏远,还多是用来发配之地。

    哪来几个学子供他提点?

    而且,贾政虽然是工部员外郎,正经的部属官员。

    可他却并非进士出身,而是蒙祖宗荫庇。

    按理说,由他出任学政,并不能服众。

    只是崖州学政,大家却都敬而远之。

    自然没人会说他不合适。

    于是贾政八月从都中出发,走水路到泉州。

    再从泉州坐船,前往崖州。

    可他兴致勃勃的刚到地方,屁股都没坐热。

    又被一道旨意召回。

    说是恩准他回家团圆,过了年再上任。

    于是,贾政又立刻坐船往都中回返。

    直至这几日,眼看都要过年了。

    方才到家。

    冯一博被带到书房的时候,屋里不止贾政一人。

    还有宝玉、贾环、贾兰三个也在。

    “见过叔父,近一年时间没见,叔父清减了许多啊!”

    冯一博一看,贾政又黑又瘦。

    显然是在海上风吹日晒,没少遭罪。

    贾政倒还有几分自得,笑着道:

    “为圣上办差,自当殚精竭力,只是我这几月都在路上,舟车之间却有些劳形。”

    冯一博接口道:“为国效力,也当注意身体。”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里走。

    “见过冯大哥!”“见过叔父。”

    三个小的也上前见礼后,便在一旁垂手侍立。

    贾政和冯一博则分宾主落座。

    等下人上了茶,贾政便笑着道:

    “一博你来得正好,我正考校他们几个,你这个探花也给他们提携一二。”

    贾政整整三个多月,几乎都在海上漂泊。

    人都差点散架了。

    这几日在家好生歇息,才刚缓过来一些。

    今日兴起,就想要拿自己儿孙练练手。

    以备年后再去崖州,能适应学政之职。

    冯一博听他邀请,笑着点头。

    随后贾政就开始对三人一一考校。

    宝玉所学,止于四书。

    其中《学》、《庸》、《二论》,都还能背得。

    等到了上本《孟子》,宝玉就开始卡壳。

    若贾政凭空提了一句,他就接不上来了。

    至下本《孟子》,更是一句也背不出。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很容易。

    《学》也就是《大学》,只有一千七百多字。

    《庸》自然是《中庸》,有三千五百多字。

    《二论》是指上、下《论语》,字数堪堪过万。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

    这字数也不算多啊?

    但四书的学习和背诵,还要加上朱子的注解。

    也就是《四书章句集注》。

    全加起来,十万字都不止!

    所以宝玉虽然看似不学无术,但其实基础还是不错的。

    贾政考完,并没做什么评价。

    只是继续考校另外两个。

    贾环也已经完成了启蒙,开始接触四书。

    但显然,《学》、《庸》都还夹生。

    更不用提《二论》和《孟子》了。

    只绊绊磕磕的背诵了几篇,贾环就讪讪的卡在那里。

    贾政连提问都懒得再提,只叹了口气。

    就转而考校贾兰。

    贾兰早将《三》、《百》、《千》背得滚瓜烂熟。

    《三》、《百》、《千》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学童开蒙专用。

    对贾政的提问,贾兰答的有板有眼。

    从头到尾,没有丝毫错处。

    再问了一嘴学习进度,才知他已经学了《学》、《庸》。

    毕竟年龄还小,贾政也没报太大希望。

    只随口一问。

    没想,贾兰虽还不如宝玉,却也比贾环要熟上太多。

    这让贾环更是无地自容,头都不敢抬起。

    形容越发猥琐。

    三人都考校一番之后,贾政没有急着训斥。

    他笑着看向冯一博,问道:

    “一博觉得如何?”

    冯一博先看向最小的贾兰,笑着道:

    “兰儿虽小,但已经有了几分气象,和平日一样行止有度。”

    最近由于李纨忙于贾府俗务,倒是有阵子没到冯府。

    今天看来,贾兰的基础打得很好。

    再过一阵子,应该就能追上宝玉了。

    说到这里,冯一博话锋一转,又绕到了贾政身上,道:

    “想必是以叔父作为榜样,才会有几分端方在其中。”

    贾兰闻言,还有模有样的拱手,谦虚道:

    “叔父过奖,兰儿愧不敢当。”

    贾政见此,抚须微笑。

    显然对自己这个孙子也很满意。

    不过随即又摆了摆手,叹道:

    “兰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倒也不是学我。”

    说到此,他看向冯一博,继续道:

    “怕是常跟亲家公,才多了分端方,却也少了些烂漫。”

    贾兰平时一板一眼,像个小老头似的。

    但他并非是在学贾政,又或是李守中。

    而是因为李纨一再告戒,让他不要学宝玉和贾环。

    这就导致,贾兰的行为,在很多时候都和两人是相反的。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

    也正是因为李纨的教导,才让贾兰开蒙更早。

    基础更是十分牢固。

    贾政很少插手贾兰的事,只以为贾兰经常去冯家,是跟着外祖父李守中学的。

    这才有此一言。

    冯一博听贾政提起贾兰父亲,就附和道:

    “可惜天妒英才,珠大哥若在,兰儿定然要活泼些的。”

    如果说,很多人是活在“别人家的孩子”阴影里。

    那宝玉就是活在他大哥贾珠的阴影里。

    贾珠十四岁进学,本来大有可为。

    可惜没到二十岁,人就没了。

    每每想起,贾政都扼腕叹息。

    顺便还要揍宝玉一顿。

    “唉!不提你珠大哥了。”

    提起贾珠,贾政又有些低落,摆了摆手,道:

    “兰儿常说,一博你对他极为关照,每每出门还给他带了玩意。”

    “亲家公也时常教导他,倒是我这个祖父,很少顾及到他。”

    说到此处,贾政面带愧色,口中叹道:

    “惭愧,惭愧啊!”

    冯一博自然不能让话掉在地上,闻言连忙道:

    “叔父殚精竭虑,一心为国,自是有顾及不到之处。”

    “再说,我也是应该的,更谈不上什么关照。”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贾兰的头,道:

    “兰儿是恩师的外孙,贾冯两家也不是外人,我这个做叔父的,自然也要想着些小的。”

    贾政微笑着点头,又顺着话茬问道:

    “那这两个大的又如何?”

    冯一博看向两人,先对宝玉笑了笑,道:

    “宝兄弟博闻强识,跌宕风流,非我在叔父面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量。”

    宝玉听到夸奖,当即喜滋滋的道谢:

    “冯大哥谬赞,宝玉愧不敢当。”

    贾政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只觉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随即想到什么,失笑道:

    “听说近日,这孽畜常去北静王府走动,想是在那里接触的雅致人物,才跟着有些长进。”

    原来这话北静王也曾说过,现在冯渊又说。

    这两人对贾政来说,都是他欣赏的人物。

    所以在他看来,就有了几分真心。

    因此,贾政也难得没有喝骂宝玉。

    还对宝玉报以微笑。

    宝玉虽然被他笑得发毛,但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挤出个笑容回应。

    冯一博见贾政一脸笑意,又看向最后一个,道:

    “相对宝兄弟,我反觉环兄弟进步空间更大一些。”

    贾环本来见冯一博挨个夸奖,以为也会给他留些面子。

    没想到,冯一博这话却是拐弯骂人。

    顿了顿,他还补充道:

    “只是好像少了些心气儿。”

    贾环在贾政面前,本就唯唯诺诺。

    听了这话,更是眼神躲闪。

    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好在,冯一博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他又接着鼓励道:

    “需知‘天生我材必有用’,朱子的《不自弃文》,环兄弟回去可以多读几遍,希望能助你立志。”

    贾环闻言,依旧眼神闪烁,但还是回道:

    “多谢冯大哥教诲,我一定多读!”

    贾政一听,以为冯一博在暗指贾环是个废物。

    他的面上当即有些挂不住,喝骂道:

    “你这孽障,若再不好好读书我就打断你……”

    “叔父且慢!”

    冯一博见贾政第一次开骂,连忙阻止,又道:

    “其实环兄弟并非有意,我观他对《大学》、《中庸》并不陌生,只是叔父一问,他就没了自信。”

    说着,他看向一旁贾环,

    发现他瞪大眼睛,长大嘴巴,正看着自己。

    冯一博心中更是笃定,笑着继续道:

    “所以我才说让他多读几遍《不自弃文》,先立志气,才会多些自信。”

    《不自弃文》是《朱子庭训》的一篇。

    大意就是些“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话。

    冯一博推荐贾环以此立志,正是看出他缺少自信。

    贾政闻言一愣,随即看向贾环,问道:

    “可是如此?”

    见冯一博只看他几眼,竟然就知道他会不会背书!

    贾环激动的看向冯一博,心中已经惊为天人。

    “回父亲的话,冯大哥目光如炬,其实《学》、《庸》两本,我早就背下了。”

    听到贾政问话,贾环才回过神来,又道:

    “只是看到父亲,我就两股战战,说什么也记不起了。”

    说到这里,见贾政露出怀疑之色,还补充道: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家塾问先生,我是真的会背。”

    “好了,算你用过功了!”

    贾政谅他也不敢欺骗自己,便点点头,又叮嘱道:

    “按你冯大哥说的,将朱子的《不自弃文》抄写十遍。”

    我不是让他读吗?

    怎么变成抄写了,还十遍。

    冯一博有些无语。

    这怎么还当面曲解呢?

    “是!”

    虽然作业加倍,贾环还是兴奋不已。

    只觉终于有人懂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又朝冯一博深深一礼,道:

    “多谢冯大哥!”

    冯一博笑了笑,并没太当回事,

    还随口又鼓励道:

    “环兄弟客气了,希望你能早日立志,至少也要找回自信。”

    “嗯!”

    贾环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中暗下决心。

    一定要超过宝玉!

    “去吧,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考校完毕,贾政就让三个小的退下。

    等三人都没了踪影,贾政便笑吟吟的道:

    “一博此来,是不是需我帮忙?”

    冯一博被问的一愣,眨眨眼道:

    “此次过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贾政闻言,似早有准备。

    当即自信一笑,道:

    “可是需要我保举?”

    此时距离铁网山打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元春怀孕之事,太医已经确认。

    在朝堂之中都不是什么秘密。

    或者说不用太医,都已经能看出元春显怀。

    现在和贾家有关系的,王子腾和贾雨村又登上如此高位。

    贾家再次呈现鼎盛之势。

    这些日子,荣国贾府每日车水马龙,拜访者交织不断。

    任谁都以为荣国贾府现在鲜花着锦。

    只是,唯有贾家人自己清楚。

    荣国府早已有些入不敷出。

    为了维持体面,王夫人在四月的时候,就亲自出马。

    从薛家挪些不少银子使。

    老亲之间挪用些银子也属正常,只是薛家当时正有所求,

    趁机再提梅翰林家的事。

    最后王夫人自是借到了。

    当然,贾政也再次上书保举,同时也又给王子腾去了信。

    其实就算没有借钱的事,贾政也要上书加写信的。

    因为除了梅翰林,还有两人他要一起保举。

    一位是工部的杨侍郎,一位是户部的李员外郎。

    这三人,都有一个相同点。

    曾是旧党中的一员。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如胶似漆,不如心有灵犀

    这三人都是昔日新旧党争之时,被新党驱逐的旧党一员。

    最后还默契的,通过各种的关系,找到了荣国贾府这边。

    贾政干脆就一起保了,还写信给舅哥王子腾。

    让他也帮忙上书。

    因为之前贾政推荐的贾雨村,已经成为王子腾的一大臂助。

    所以王子腾对贾政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自然而然的,也就给了妹夫一个面子。

    同时,也是想将三人都收在麾下。

    让他在朝中的助力更多。

    保举的奏折很快到了景顺帝手里,却都被直接压了下来。

    景顺帝顺手将贾政外放崖州,算是敲打一下王子腾。

    也让贾政去清醒清醒。

    至少不要再给他和内阁添堵。

    再后来元春有孕,景顺帝才又让人把贾政叫回来。

    算是给了个恩典,让他至少能在家过年。

    没想的是,紧接着王子腾大胜的消息又传了回来。

    景顺帝又想起这事,当即召内阁商议。

    最后将王子腾的保举三人,一一批复。

    梅翰林倒是最好安排,因为他的职还在。

    现在只等督学御史的差事满了一任,也就是三年。

    也就是再等一年就能回京,继续做他的翰林学士。

    另外两个有些麻烦,只能先回京侯缺。

    但不管怎么说,贾政保举的三人,至此都算有了回音。

    唯独他自己被外放崖州。

    好在贾政很钝感,丝毫没觉得这是流放。

    反而还认为这是景顺帝对他的信任。

    毕竟,景顺帝再朝堂上夸他的话犹在耳边。

    如今贾政虽然累得散架,却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只觉得自己又为国家举荐三个贤才,皇帝才会点他学差。

    既如此,贾政就准备为国家培养更多人才!

    原本他就一直看好冯一博,回来又听说了他被弹劾后挂冠而去的事。

    理所当然的以为,冯一博此来,是像那三人一样。

    是求他保举的。

    可没想到的是,冯一博听了他的话,却连连摆手,口中道:

    “多谢叔父挂怀,只是我恩师自有安排,倒是不必麻烦叔父为我保举。”

    冯一博又不想投靠开国勋贵,也不想投靠王子腾。

    当即婉拒了贾政的好意。

    “亲家公有安排?那就好。”

    贾政闻言有些失落。

    毕竟李守中是礼部尚书,又做过近十年国子监祭酒。

    论起声望和培养人才。

    肯定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

    想到这里,贾政点了点头,又疑惑道:

    “那刚刚一博所请何事?你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全力。”

    冯一博有感于贾政的真诚,毕竟敢为他说话的不多。

    可也怕他误会,毕竟万一真保举了,到时候还说不清了。

    这时冯一博就不敢再卖关子,直接笑着道:

    “其实也不是旁的事,只是我最近辞官,怕内子心中忧虑太过。”

    贾政一愣,不知道为何冯一博提起宝钗。

    “我就想着接上林妹妹,还有一向和她要好的贾府姐妹们,一起过去。”

    宝钗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但冯一博知她心思细腻。

    这些日子都是小心翼翼的,显然在照顾他的心情。

    自是难免暗自担忧。

    所以,冯一博才会在年前过来。

    就是要想要宝钗散散心。

    “到时候姐妹们一起到我园中赏玩,也让她能散散心中郁垒。”

    贾政虽然觉得后宅妇人而已,不必多此一举。

    但冯一博的请求他自也不会拒绝。

    当下点了点头,道:

    “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回头和老太太,还有她们母亲说一声就行。”

    冯一博笑着应道:

    “我先来和叔父说一声,稍后自去后院请老太太放人。”

    “原来是这事。”

    贾政此时有些兴趣索然,摆手道:

    “去吧,和老太太打过招呼,明儿个让人送她们过去便是。”

    “多谢叔父成全。”

    冯一博拱手称谢。

    就在这边两人说话的时候,宝玉三个已经回了后院。

    一进贾母屋里,老太君便笑着问道:

    “如何?你家老爷可有责罚?”

    几个丫鬟帮三人褪去罩衣,宝玉就像个猴儿一样钻到史太君的怀里,口中道:

    “老爷没亲自点评,是让冯大哥说的。”

    史老太君宠溺的,抚着他的背,又问道:

    “他如何说的?”

    宝玉嘿嘿一笑,傲然道:

    “冯大哥赞我博闻强识,跌宕风流,很是夸了我一通,还有兰儿,也很不错。”

    贾环这时正在一旁随赵姨娘侍立。

    听到宝玉只提了一嘴贾兰,却没提起他。

    隐隐失落的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起码宝玉没当众说他表现不好。

    宝玉从来把一切男子都看成浊物,可有可无。

    只是父亲伯叔兄弟之伦,因是圣人遗训,不敢违忤。

    所以弟兄间亦不过尽其大概罢了。

    却并不想自己也是男子,当要为子弟之表率。

    是以贾环从来都不甚怕他。

    只因贾母对他疼爱,才得让他三分罢了。

    如今宝玉又和姐妹们没了原来的亲近,才和贾环走近了些。

    可贾环心中也不过假意逢迎。

    他对宝玉羡慕多于亲近,还打心里看不起。

    觉得自己必定要强过这个银样镴枪头。

    也是因此,自和宝玉走动之后,越发奋进读书。

    没想今日过于紧张,却是丢了大脸。

    见宝玉没有提及,他心中稍安。

    却又嫉妒起宝玉备受荣宠,而自己却无人问及。

    贾母听到宝玉被夸,顿时笑容满面,点头道:

    “冯渊好歹是探花之才,他说你好,那就是真的好了,怪道今儿个稀奇,你那老爷竟没责骂你。”

    宝玉最近只和贾环玩,大觉没意思。

    就求着史太君将史湘云接来,好在府上一起玩耍。

    这时湘云正在史太君身边,忽地想到什么,便好奇道:

    “咦?爱哥哥怎地还叫冯大哥,该改口叫薛大姐夫才是呢。”

    说着她还看向宝钗,俏皮的朝宝钗笑了一下。

    贾兰闻言,疑惑的问身旁母亲道:

    “兰儿也要叫姑父吗?”

    李纨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

    “兰儿不用,倒是可以将薛大姑姑改叫婶婶了呢。”

    她本是随口一说,却让一旁的王夫人有些不满,呵斥道:

    “胡闹!珠儿和宝钗是亲表兄妹,兰儿自该从这边论才是。”

    显然,王夫人觉得李纨有些胳膊肘往外拐。

    尤其是没有顾及她的面子。

    她和薛母是亲姐妹,所以宝钗和贾珠是表兄妹。

    而李纨和冯一博不过是师姐弟罢了。

    李纨一听,顿时明白自己的错处,连忙解释道:

    “媳妇知错,刚只是玩笑一句罢了。”

    婆婆平时又很少训她,这让李纨一时有些委屈。

    但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确实有些不对。

    也只能立刻认错。

    旁边的史湘云自觉惹祸,吓得一缩头。

    其他贾家姑娘也都噤若寒蝉。

    由此可见王夫人平日的威势。

    “好了好了,若是真从大媳妇这边论起,兰儿还不要叫舅舅?”

    史老太君心情正好,闻言有些不悦。

    此时屋里的人中,也就只有她敢说王夫人两句。

    “只看大媳妇让兰儿叫叔父,就该知道她心里是从你这边论的。”

    这倒也不是乱说。

    最开始的时候,李纨在贾府都是小心翼翼。

    自然想的多些。

    如今她每日处理府中杂事,心中平添几分烦躁。

    才没了往日的小心。

    王夫人闻言也觉有理,顿时收敛起来,微微点头道:

    “母亲说的是,大媳妇随口一说,我不该较真。”

    即使她口中认错,屋里的气氛一时也难免变得沉闷。

    “兰儿从血缘上自是和我更亲,但从他外祖那边,却和我们爷更近。”

    这事毕竟与自己有关,宝钗这时连忙出声圆场,又继续道:

    “一个亲,一个近,不好论序,倒是单从他们爷们身上论起,叫叔父倒也恰当。”

    这话说的并无道理,也只是勉强为李纨开脱罢了。

    毕竟,一个是血缘,一个是师承。

    按照天地君亲师的顺序,也是血缘更大。

    但毕竟她是客人,自然不会有人弗了她的面子。

    “她们夫妻俩和她珠大嫂子的关系近着呢,怎么叫还不都是一样的亲?”

    薛母一看,连忙也帮着圆场。

    先附和了一句,又笑着补充道:

    “随她们怎么叫都好,情分都在那摆着。”

    史老太君也很给薛母面子,笑着附和道:

    “姨太太说的是正理。”

    这话一出,事情算是暂告一段落。

    屋里的气氛终于微微缓和了几分。

    正这时,外面丫鬟高声道:

    “冯大爷来了!”

    随着话音,外面帘子一挑。

    冯一博就进了外屋。

    “见过老太太,见过太太、见过大太太,诸位姐妹也都安好。”

    人还没进里屋,冯一博就开始问号。

    诸多小辈连忙起身还礼:

    “薛大姐夫安好!”

    “见过叔父!”

    有了刚刚的插曲,贾家的姑娘们都改了口,叫起了姐夫。

    只有贾兰依旧喊着叔父。

    显然在他心里,以母亲的话为准。

    宝钗见冯一博来了,忍着羞意,也微微欠身。

    冯一博含笑朝媳妇点点头。

    “快快看座。”

    冯一博刚刚夸奖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史老太君看他顺眼不少。

    两边礼毕,就笑着让丫鬟拿来胡凳,还打趣道:

    “新姑爷上门,可要好好招待,莫让人觉得咱们娘们没有礼数。”

    冯一博谢过之后,才一坐下。

    心大的史湘云就忘了刚才的气氛,毫无遮拦的道:

    “刚还说该叫冯大哥还是姐夫呢,才定下叫姐夫,薛大姐夫就来了呢。”

    冯一博不知道刚才的插曲,闻言笑着回道:

    “你们和内子都是实在亲戚,自是该从你们宝姐姐这边来论。”

    说着,他想到刚刚贾兰的称呼,又补充道:

    “除了兰儿,他是我恩师的亲外孙,与我和你们宝姐姐一样的亲近。”

    以冯一博的周到,自然不会让贾兰和李纨难堪。

    这样小小的细节也不曾漏下。

    “若是叫了姑父,就和我生分,若是叫舅舅,又和你们宝姐姐生分。”

    绕了一圈,冯一博最后才道:

    “所以从我和珠大哥这边论,叫声叔父方才最妥帖。”

    众人这时都已经听呆了,一时纷纷看向宝钗。

    直把她看得脸上通红。

    屋中众人都惊讶于他们夫妻的默契,探春更是脱口道:

    “莫不是宝姐姐和姐夫早就论过此事不曾?”

    冯一博闻言一愣,也看向宝钗。

    随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

    “自是没有。”

    这下众人更是惊讶不已,一时都面面相觑。

    随后又一起笑了起来。

    史湘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

    她一边拍着炕沿,一边指着二人道:

    “别人新婚都是如胶似漆,你们这对更厉害些,竟是心有灵犀!”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是大笑不已。

    “哈哈哈哈!”

    一时间,只有宝玉闷闷不乐。

    他对冯一博的感觉,就和贾环对他一样。

    既带着羡慕,又带着嫉妒。

    冯一博一来,众人目光就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姐妹们都和他谈笑风生,让宝玉羡慕不已。

    而身边最出挑的姐妹,宝姐姐和黛玉。

    又分做两房,都要嫁给冯一博。

    这让宝玉难免有些嫉妒。

    可不论是嫉妒和是羡慕,宝玉都不得不服膺。

    因为冯一博方方面面,除了家世都比他强。

    但虽无家世,却自己挣来了勋位。

    和他的长辈们论交,也不落下风。

    随后宝玉在旁默不作声,但屋里却是谈笑风生。

    说了好一会子笑话,冯一博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

    倒是没说因为辞官的事,只说想让宝钗和交好的姐妹一起聚聚。

    赏玩一下冯家的园子。

    史老太君自是应允,还让冯一博把史大姑娘也都带上。

    “冯大哥……”

    宝玉沉默半晌,这时忍不住轻呼一声。

    喊完又看了一眼王夫人,连忙改口道:

    “表姐夫,我也想去!”

    这样的热闹哪能少得了他。

    其实他不说,史老太君也想帮他说的。

    姐妹们都过去,自然也要有兄弟护送才好。

    “好啊!”

    冯一博笑着应了一声,宝玉顿时开心。

    可惜,却听冯一博又补了一句道:

    “环兄弟也一起去,我再叫上琏二哥,加上舅哥,咱们兄弟正好一起喝点。”

    宝玉自是不想和男人一起,闻言讪讪道:

    “我……我也想看看贵府的园子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姊妹齐聚起诗社,你来我往定别号

    宝玉自幼在姐妹丛中长大。

    亲姐妹有元春、探春。

    叔伯的有迎春、惜春。

    亲戚中又都是湘云、黛玉、宝钗、宝琴等姹紫嫣红的优秀女子。

    不曾见识外面男儿气概的宝玉,便料定天地间灵淑之气只钟于女子。

    只以为男儿们都如贾府男子一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可自从认识了秦钟、柳湘莲、北静王等,又或再加上一个望尘莫及的冯一博。

    宝玉心中已经有所改观。

    只是,和众姐妹亲近的习惯,却不是一时能改的。

    除了秦钟回老家,宝玉和北静王、柳湘莲走得近些。

    平日还是和家中姐妹相处更为舒适。

    冯一博听他这话,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故意道:

    “没问题,等咱们喝完酒,再让兰儿带你们游赏一番。”

    贾兰是冯府常客,冯家的园子早就逛了几遍。

    只是最近一阵子,李纨忙于府中俗物,才去得少了。

    “那算了。”

    宝玉显然有些失望,越发闷闷不乐。

    “宝兄弟别当真,你姐夫和你玩笑呢。”

    这时宝钗忽地出声,又笑着道:

    “宝兄弟和姐妹们一起游园,他不惯和你们吃酒的。”

    说着,她看向冯一博,目光清澈。

    却很坚定。

    “对对对!”

    宝玉闻言,又忙打精神用力点头,附和道:

    “我不惯吃酒,还是和姐妹们一起最好!”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冯一博。

    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答复。

    “自是玩笑,你偏要这么快说破。”

    冯一博自然知道宝玉在贾府的荣宠。

    只是一个男人每日扎在脂粉堆里,难免让人腻歪。

    所以故意逗弄几句。

    史老太君和王夫人露出不满之色,冯一博可以当做没看见。

    但宝钗出声,他自然立刻转变态度,道:

    “宝兄弟、环兄弟和姐妹们都一起过去。”

    他顺着宝钗的话说了两句,又道:

    “明儿个我去接林妹妹,这边就让琏二哥送宝兄弟和姐妹们过去。”

    随着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恢复了热闹。

    一群姐妹们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冯一博就到了林府。

    把黛玉接了过来。

    这边的贾琏、薛蟠,也一起将贾府一众姐妹兄弟送来。

    冯一博和两个爷们在前面吃酒。

    其他姐妹兄弟就在宝钗的带领下,一起去逛园子。

    众人逛了一大圈,都是又兴奋又乏累。

    宝钗早让人备好了酒果,这时都奉上招待起来。

    酒有海外来的葡萄酒,配以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还有温热的黄酒,微微冒着热气。

    更有各色茶点果脯摆满桌面,供人左酒。

    果是流求送的热带果,香蕉、椰子、桂圆等。

    都是都中少见的新鲜玩意儿。

    见众人津津有味的吃喝一阵,都缓了乏。

    宝钗沉吟了一下,就笑着道:

    “前些日子,我家爷就说,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将姐妹们接来咱们家园子游玩。”

    说到此处,她掩口轻笑,拉着黛玉道:

    “还说,妹妹最喜吟诗作赋,咱们可以起社作诗,勒石相记,也是一番雅事。”

    前些日子,自是新婚不久。

    听到冯一博在那时还记挂自己,黛玉心中顿觉羞涩不已。

    脸上自也浮现一丝红润。

    只是她这个正主还没说话,宝玉闻言却咋呼道:

    “可惜迟了!早该起个社的。”

    他听了这个主意,顿时觉得很好。

    可惜自己却没想到。

    要是早起了诗社,不就有姐妹陪他玩了?

    “哪里算迟?也没什么可惜。”

    黛玉闻言,有些不满怼了回去。

    怕别人误会她承认了起社是因她,连忙又找补道:

    “但你们只管起社,可别算我,我是不敢的。”

    迎春今日极为开心,这时吃着香蕉,难得出言调笑道:

    “你不敢,谁还敢呢?”

    这话一说,黛玉顿时脸上更红。

    毕竟宝钗说,起诗社是因为冯一博惦记她。

    再加上平日里,姐妹中也数她诗才出众。

    若是她都说不敢,那别人还起什么社?

    宝玉刚被怼了也不当回事,这时还立刻高声道:

    “这是一件正经大事,大家鼓舞起来,别你谦我让的。”

    见不少人还在吃喝,他便起身,倡议道:

    “若有主意,只管说出来,大家评论。”

    说道此处,他看向宝钗和黛玉,又道:

    “尤其宝姐姐这个地主,也出个主意,林妹妹这个起因,也说句话儿。”

    李纨这些日子忙于俗物,倒是难得清闲。

    她怀里贾兰正在大快朵颐,专挑最甜的桂圆在吃。

    “这事雅的很呐!要说起诗社,由一博这个探花掌坛最好。”

    听闻起诗社的主意,李纨就起了兴致,笑道:

    “但他不在,这里属我年长,便自举我来代作掌坛。”

    说到此处,她不由露出一丝感慨,又道:

    “其实前儿春天,我原有这个意思的,可想了一想,我又不会做诗,瞎闹什么!”

    她带着姐妹们一起读书,如何不会作诗。

    只是做的一般,不想显露罢了。

    “再加上又俗物缠身,因而竟也都忘了,就没有说。”

    说着,她看向宝钗,笑着道:

    “既是宝妹妹这个地主高兴,我就帮着你作兴起来。”

    若是别人说这话可能大家都不服膺。

    但李纨平日就和这些小姑的关系极好,又教她们针幤诵读。

    此时自是一呼百应,纷纷支持她来掌坛。

    “珠大嫂子掌坛最好不过!”

    “对对对!”

    “若是别人总有不服,只你来作吧!”

    黛玉见大家的兴致都上来,就笑着对李纨提议道:

    “既然定下要起诗社,咱们就是诗翁了,还是先把这些‘姐妹兄弟叔嫂’的字样改了才不俗。”

    自古文人雅士便都有别号,黛玉这个提议自也得到大家的支持。

    “极是。何不起个别号彼此称呼倒雅?”

    李纨第一个赞同的点头,稍一沉吟就笑道:

    “我如今住咱们府里的稻香居,便定了‘稻香老农’,定无人占。”

    以居所取号,或者名扬的文章取号,算是最为常见的。

    不少“居士”、“主”、“人”之类结尾的,都是如此。

    比如最知名的“东坡居士”。

    相传,就是苏轼买的田地在黄州城东的五十亩坡地。

    探春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也跟着道:

    “那要这么说,我就是‘秋爽居士’吧。”

    探春在大观园中所住之处,就是秋爽斋。

    显然这个秋爽居士,就是顺着李纨的别号,也以现在的居所起的。

    宝玉闻言,沉吟着道:

    “居士主人,到底不雅,又累赘……”

    他的话没说完,黛玉就皱眉道:

    “是六一居士不雅,还是易安居士累赘?”

    六一居士是欧阳修晚年的别号,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的别号。

    这两位在文坛的地位,谁敢说他们不雅、累赘?

    宝玉听她的话,顿时也有些讪讪,但还是嘴硬道:

    “唐宋大家‘居士‘太多,自是没什么新意。”

    这话倒是不假。

    除了刚刚提到的几人,还有太多知名人物以居士为号。

    如:青莲居士李白,香山居士白居易,淮海居士秦观,后山居士陈师道,等等。

    宝玉认真想了想,便提议道:

    “如今腊月,刚刚咱们游园,我见梅花松柏最盛,或指梅花松柏起个倒好。”

    闲人雅士起别号,不少都是随势起的。

    随手一指,倒是有些风流态度的。

    可惜……

    “算了,不爱梅花。”

    探春闻言摇了摇头。

    随即沉吟了一下,忽地想到什么,笑道:

    “若是如此说来,我却最爱芭蕉,就称‘蕉下客’吧。”

    众人都道:“别致!有趣!”

    只宝玉有些闷闷不乐。

    他现在说什么,都有人反对。

    本来只是黛玉一个人,自己就没一句能得她认同也就算了。

    如今就连探春也不听他的了。

    宝玉心中不快,端起酒杯喝起了闷酒。

    黛玉听了探春的话,在旁忍不出噗嗤笑出声来。

    还指着探春,道:

    “你们快牵了她来炖了肉脯子来吃酒!”

    见众人面露不解,黛玉就笑着解释道:

    “庄子说的:‘蕉叶覆鹿。’她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么?快做了鹿脯来!”

    “咯咯咯!”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你又使巧话来骂人。”

    探春白了黛玉一眼,又笑嘻嘻的道:

    “你别忙,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

    说着,她直接又向众人道:

    “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

    “如今府里的潇湘馆还给她留了,她原又爱哭,那竹子想来也是要变成斑竹的。”

    先说了个斑竹的典故,最后道:

    “以后都叫他做‘潇湘妃子’就完了。”

    大家听说,顿时都拍手叫妙。

    黛玉立刻快摇头,道:

    “不妥不妥,我虽爱竹,却又不住那里,更不是什么妃子。”

    “再说,我也很久没哭了,容我自己再想想吧。”

    李纨听她拒绝却露出可惜之色,还摇头道:

    “那要这么说,我替薛大妹妹想的三个字也不行了?”

    众人忙问:“是什么?”

    李纨撇撇嘴,有些讪讪道:

    “府里的蘅芜苑本配给了她,我就想封她为‘蘅芜君’。”

    她还是一个套路,用居所取号。

    宝钗闻言,笑着婉拒道:

    “封号极好,我却是搭配不上。”

    一旁妙玉见黛玉苦思,这时就插言道:

    “如今腊梅盛开,我想起一首诗,却适合为两个人起号。”

    众人好奇:“何诗?”

    “诗云: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原来是元代诗人高启的一首《咏梅》。

    这诗里有“雪”有“林”,不问也知说的是谁。

    “不如你们一个叫山中高士,一个叫月下美人。”

    果然,妙玉说完,笑着宝钗和黛玉两个。

    “这个好!这个好!”

    史湘云连叫两声好,还到黛玉面前调笑道:

    “美人,给爷笑一个!”

    “哈哈哈!”

    探春见了机会,也调笑道:

    “我看不如叫月上嫦娥。”

    李纨见此,想为黛玉解围,道:

    “宝妹妹的山中高士不错,林妹妹不如取下一句‘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她微微一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

    “便定个‘竹影君’如何?”

    黛玉沉思,半晌不语。

    显然有些犹豫。

    妙玉一听,却觉得差了点意思,便又开口道:

    “不如叫个‘竹影樵君’,怜竹而伐影,如何?”

    “这个最妙!”

    众人都被这句惊艳,顿时叫好。

    宝玉见众人说的热闹,将杯中酒饮尽。

    他又奋起余勇,想要参与进来。

    当下便咋呼道:

    “我呢?我呢?你们也替我想一个。”

    宝钗见他咋咋呼呼的,就打趣道:

    “你的号早有了,‘无事忙’三字恰当得很。”

    李纨这时却面露疑惑,问道:

    “你不是有‘绛洞花主’?”

    宝玉闻言,面露干笑道:

    “小时候干的营生,还提他做什么?”

    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号,可此时想要参与一番,便不认旧号了。

    宝钗看出他的心思,便认真想了想,道:

    “还是我送你个号吧,有最俗的一个号,却于你最当。”

    “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

    说到这里,宝钗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才道:

    “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也罢了。”

    宝玉心中不喜俗号,但面上带笑的道:

    “当不起!当不起!算了,随你们混叫去吧。”

    黛玉见他没完没了的,便不耐烦道:

    “刚不是都按住所取的?你既住怡红院,索性叫‘怡红公子’不好?”

    众人道:“这个好。”

    宝琴见大家都有了别号,便也来热闹,道:

    “诸位诗翁,也帮我想个吧。”

    黛玉想到刚妙玉为她取号,便也有样学样的道:

    “诗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说到此,她半是调笑,半是正经的道:

    “要我说,咱们雪不能输给梅,前有香山居士,小妹妹又擅古体诗,本该取个‘香雪居士’,也算追忆这位诗王”

    香山居士是白居易,那可是唐代诗王。

    “但刚有人说居士太多,那不如就缀个外史。”

    虽然黛玉的话里有话,是在暗指宝琴和梅家的婚事。

    但“香雪外使”这个别号,起的却很得宝琴心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诗社定名,黛玉微酸

    除了“居士”、“主”、“人”。

    还有诸如“先生”、“外史”、

    “公”、“子”、“翁”、

    “渔”、“樵”、“叟”等等。

    也都是取号常用的后缀。

    北宋米芾,就号“海岳外史”。

    宝琴如今客居贾府,这个“外史”也算恰如其分。

    “香雪”二字,本就可以代指梅花。

    黛玉用来,多少带了两分调笑之意。

    但宝琴对此并不介意,笑着就接受了。

    黛玉这时想起妙玉为自己取号,便也问道:

    “姐姐再取个吗?”

    妙玉自号“槛外人”,她是知道的。

    果然,妙玉摇头,道:

    “既是诗号,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的诗,我就独爱那两句,自是不必再换。”

    史湘云闻言有些好奇的道:

    “姐姐的号是哪个,快说出来大家评判一下。”

    见妙玉笑而不语,黛玉便帮她解释道:

    “姐姐自号‘槛外人’,出自‘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史湘云闻言,却是一脸疑惑,问道:

    “这是谁的诗,怎地没听过?”

    黛玉有些惊讶的看着湘云,道:

    “亏你也饱读诗书,未曾听过‘石湖居士’?”

    史湘云一听,顿时恍然,道:

    “啊!原来是范文穆公,怪道我不曾读过。”

    范成大的谥号文穆,他是宋代中兴四大诗人之一。

    他的不少诗里,都有些“似禅非禅、似儒非儒”的东西。

    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尤其这些最爱风花雪月的姑娘们,很多都不曾读他的诗。

    也就只有林家两姐妹这样的博览群书之人,才知一二。

    正这时,冯一博带着香菱过来了。

    “大伙儿好兴致,是在论诗吗?”

    本来,他在前面和贾琏、薛蟠吃酒。

    中途回房中更衣,却见香菱形单影只。

    便将她带了过来。

    众人见他过来,都连忙各自见礼。

    冯一博一进门就听到她们正在谈诗论赋,便笑着道:

    “上次我还说,有空把姐妹们接来起社作诗,正好今儿个人全了。”

    “咯咯咯!”

    “哈哈哈!”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都面面相觑,随后笑了起来。

    只黛玉脸上微红,一脸含羞的不敢看他。

    见冯一博一脸莫名其妙,宝钗便笑着道:

    “我才刚说起你的主意,现在已经起社,大伙儿正各领别号呢。”

    李纨掩口轻笑,也跟着道:

    “刚说你不在,我便代作掌坛,如今正主来了,不如一博你来掌坛吧。”

    宝玉一脸羡慕,看着一来就成为中心的冯一博。

    他生怕冯一博留下,便急中生智的道:

    “冯……姐夫之才高我们太多,若是他做一诗,谁还敢做?”

    这话一出,众人倒也反应过来。

    若是冯一博也参与,她们只成了陪衬。

    不过也有人觉得若能见一见冯一博的诗,也不算白来。

    一旁的史湘云就兴奋道:

    “那又如何,能见好诗,咱们才没白起社!”

    冯一博这才知道他们正在起社,闻言遗憾的摇了摇头,道:

    “我还要在前面招待两位舅哥,况我也不善诗赋,还是不参与了。”

    说着他又一指一起过来的香菱,道:

    “香菱是我教出来的,不如让她代我参与吧。”

    他把香菱带来,就是想提议起社作诗。

    现在既然有了诗社,那就让香菱加入就好。

    他自己还是要回去前面,毕竟不能客人晾在那里太久。

    香菱闻言连连摆手,一脸窘迫的道:

    “我不过邯郸学步,胡作些罢了,哪敢代爷作诗?”

    这时宝钗面露笑意的过来,拉着香菱道:

    “平日里你就最好做诗,今儿倒是怪我了,怎地把你这个诗痴给忘了。”

    黛玉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

    香菱教她瑜加,她也教香菱作诗。

    今日人太多,起社却把香菱给忘在一边了。

    她此时也跟着道:

    “香菱,你不必代谁作诗,宝玉说的对,冯大哥是探花之才,若是入社作诗,别人哪还敢写?”

    众人自问虽然也有自觉饱读诗书的。

    但和探花之才比起来,肯定还是天差地别。

    一时也多纷纷点头。

    黛玉则又继续开解香菱,道:

    “他不过找个借口,好让咱们自在罢了。”

    说到这里,她也上前拉住香菱,道:

    “正好我们都是诗中学徒,一起胡闹罢了,你快快取个别号,就算入了社。”

    众人见此,也都纷纷附和道:

    “对对对,你也快想个别号吧。”

    史湘云这时也明白过来,才也笑着改口道:

    “正是正是,我们不过玩闹,若有姐夫参与,别人就没法做了!”

    冯一博本也不能将前面两人一直晾着,顺势笑道:

    “那我就先去前面招待两个舅哥,你们继续,若缺什么只管找你们宝姐姐。”

    “不缺不缺。”

    “已经极好了。”

    众人纷纷都说招待极好,不缺什么。

    这时宝钗见冯一博要走,笑着又道:

    “爷既然来了,不如给香菱想个别号再走。”

    这事倒不费事,冯一博便笑着问道:

    “你们都是什么别号,说来听听,免得相互冲撞了去。”

    众人纷纷报上别号,有不爱说话的,也有人代为说了。

    冯一博逐一夸赞一番,才道:

    “香菱不过是我后取的,她本名英莲,不如就以此为号,叫英莲真人如何?”

    香菱本不记得自己真名,还是冯一博告诉她的。

    其实冯一博一直有打听她亲生父母所在。

    只是葫芦庙早就不在,甄士隐也四处漂泊。

    怕现在也只有贾雨村知晓香菱母亲在哪。

    但贾雨村明明见过香菱,却一直没提起此事。

    显然是不想让人知他前事。

    他不想主动示人,冯一博自也不好问起。

    免得说不清自己如何知道他的旧事。

    当然,冯一博心中多少也有些小心思。

    那就是有点不想香菱在过门之前,就认亲回家。

    不然他就落个空头名声。

    再想留住香菱,就需父母同意。

    毕竟清白人家,有几个愿意让女儿给人做妾的?

    当然,冯一博一直没有放弃找她的父母。

    还将她的真名告诉香菱,推说是人贩子提过一嘴。

    现在冯一博为她取号,便将真名作号。

    这个“英莲真人”倒也恰如其分。

    见香菱满意,冯一博便要回前面。

    “等等!”

    冯一博才一拱手,又被人叫住。

    只见黛玉上前几步,面上有些羞涩的道:

    “既是冯家哥哥提议起社,又不做掌坛,不如留个社名再走吧。”

    这时宝玉插嘴道:

    “既然院中梅花盛开,不如就叫寒梅社,也算应了时令。”

    冯一博本来无所谓,但见宝玉抢话,便笑着道:

    “诗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还有‘梅花香自苦寒来’,可见寒梅虽好,却带一丝愁苦。”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两句都是赞颂梅花能吃苦的,在场众人都没吃过什么苦,自觉与寒梅社的含义不搭配。

    尤其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句,全句为:

    有田不耕仓禀虚,有书不读子孙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宝玉虽然有些才干,却也不喜读书。

    这里的读书,自然说的是四书五经一类的正经书。

    若是闲书宝玉读得最欢。

    这话一出,宝玉顿时有些讪讪,不好再随便搭茬。

    只见冯一博沉吟半晌,想便笑着道:

    “正所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正好是冬季。”

    这句话是《千字文》中的话,诸人自然耳熟能详。

    “你们起社作诗,也是学识积累的过程,就如农人收获之后,将过冬物资贮存起来。”

    冯一博也是联想到自己的近况,算是有感而发。

    冬藏除了贮藏过冬物资的意思,也指鸟兽在冬季蛰伏。

    他现在不就如蛇熊冬眠?

    只待春暖花开时,就会勐然出洞。

    给与敌人致命一击!

    黛玉结合时令,顿时脱口道:

    “‘冬藏社’?”

    冯一博含笑点头。

    “这个好啊!”

    “多谢姐夫勉励!我们一定勤于积累,不负社名。”

    见众人叽叽喳喳,但再无人反对。

    冯一博才笑着告辞离开。

    众人目送他离开,又热闹起来。

    尤家姐妹见香菱都有了别号,真是一脸的羡慕。

    可惜她们虽也识得几个字,却远达不到作诗的水准。

    明显参与不进这样的活动。

    李纨看到她们两个神色,便想着帮师弟周全一二。

    知她们不善此道,便说道:

    “你们两个也起个别号吧,帮我们誊录监场可好?”

    作诗不行,誊录监场还是没问题的。

    听闻也能参与,尤二姐当即点头答应,更是报以感激道:

    “能沾染些文华之气,求之不得,大姑奶奶尽管吩咐,我们就算端茶倒水也行。”

    她最需要别人认可,话里话外将自己放得极低。

    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尤三姐对此倒也无可无不可,笑着应道:

    “我们姐妹不会作诗,能凑个热闹最好不过。”

    宝钗见她们姐妹神色,也笑着道:

    “你们是在象山一起跟的爷,又是姐妹,不如你们一个叫‘象山娥皇’,一个叫‘象山女英’,如何?”

    这话一出,黛玉又是小脸一红。

    娥皇女英,她和宝钗何尝不是?

    甚至她和妙玉也是如此。

    不过见宝钗并无暗指她的意思,别人也没往她身上多想。

    黛玉才微微放心,心虚的挪开目光。

    看向远处。

    正室夫人发话,两个小妾自是应允。

    李纨这个掌坛又四处巡视,想看看还漏了谁。

    先见贾兰和贾环两个,显然对这些诗词并不感兴趣。

    都忙着吃果子,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李纨见此轻笑摇头,又看向其余人等。

    “史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就剩你们了,想起个什么?”

    迎春闻言,连忙摆手,道:

    “我们又不大会诗,白起个号做什么?”

    三春其实都会作诗。

    只是迎春和探春两个,不如黛玉几人那样擅长罢了。

    说来,四春姐妹各有所长。

    文人四艺中,元迎探惜对应琴棋书画。

    迎春平日钻研棋谱,惜春更多时候醉心画技。

    两人性子又一个软弱,一个孤僻。

    对作诗这样的事,一个大多默默欣赏,一个则是冷眼旁观。

    不是必要,都不想参与。

    探春平日和两个姐妹最亲近,就劝道:

    “虽如此,也起个才是。”

    探春年纪小,还在贪嘴。

    这时还默不作声的吸着椰汁。

    宝钗见此,便也帮着道:

    “她住紫菱洲,就叫‘菱洲’,四丫头在藕香榭,就叫‘藕榭’就完了。”

    见两人没反对,大家就当她是默认了。

    这时李纨便看向史湘云,道:

    “现在就剩史大姑娘了,谁有好的,快快说来!”

    史湘云想了半天,这时却为难道:

    “我们家里如今虽有几处轩馆,我又不住着,借了来也没趣。”

    说到这里,她眼巴巴的看着宝钗,道:

    “宝姐姐既是地主,不如借我个地方来取吧?”

    宝钗见她的无赖模样,调笑道:

    “既是你说了,那便借你一用,这里原是一处坡地,要不你就彷东坡居士,叫个‘渣子坡居士’?”

    这倒也不是乱编,这里原本就是北山根下的渣子坡。

    黛玉也知这里原来的名字,当即笑着拱手道:

    “见过‘渣子坡居士’!”

    探春也掩口轻笑,附和道:

    “这个比‘东坡居士’还别致不少呢!”

    “哈哈哈哈!”

    “咯咯咯!”

    众姐妹兄弟都笑作一团,就连贾兰都跟着一起笑。

    湘云闻言自是不依,上前拉住宝钗,口中嗔道:

    “宝姐姐怎么和林丫头一样坏了!我才不作甚‘渣子坡居士’!”

    黛玉正掩嘴轻笑,闻言不满道:

    “明明是宝姐姐起的,却说是我坏!”

    忽地她想到一个好后缀,道:

    “对了,咱们这里在北山根儿,不如就叫‘北山旧友’,如何?”

    “这个好!”

    “旧友用的好!”

    众人齐声夸赞,湘云闻言也觉恰当,当即称谢:

    “多谢林姐姐不计前嫌,为我取号!”

    李纨再巡视一圈,见就剩贾环和贾兰没有别号。

    便做主不带他们。

    这倒并非是有什么偏见,反而是对他们的爱护。

    李纨觉得,他们爷们儿还是该正经读书的时候。

    若和一群莺莺燕燕每日里风花雪月,难保不成下一个宝玉。

    当下李纨自不多待,就高声道:

    “好了好了!现在别号也都有了,社名也都有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讲话,李纨拿出平日带小姑们针黹诵读的架子,道:

    “序齿是我大,你们都要听我这个掌坛的主意,管教说了,大家合意。”

    “哎呀!”

    李纨正说着,黛玉忽地轻呼一声。

    只见她有些懊悔的道:

    “刚忘了让冯家哥哥这个发起人也取个别号了。”

    宝钗闻言抿嘴一笑,道:

    “稍晚些我让他补上一个就是。”

    她本是好意。

    可却不知,黛玉听了她的话,顿觉心中有些失落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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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前途无量的解元为何性情大变?
横行金陵的呆霸王被揍得很惨?
据前方吃瓜群众报道:
小冯老爷不愧为星宿下凡,真真是文武双全。
文能提笔中解元!
武能万军丛中取那呆霸王的……
妹妹
你没看错,真就是妹妹。
穿越红楼成为薄命郎冯渊,努力科举成为一府解元。
本以为就此天高海阔,与薛家再无瓜葛。
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把薛宝钗带回了家。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