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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全文阅读

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迷糊给大家拜年!

    二零二二成过往,感谢国家感谢党。

    感谢编辑给支持,感谢订阅和打赏!

    书友支持心中放,努力码出新篇章。

    好的坏的都翻篇,唯有情谊不散场!

    二零二三兔年至,新年祝福来送上。

    先祝读者万事顺,再祝身体都健康!

    工作升职又加薪,学业进步频获奖。

    考研考公全上岸,告别单身有对象!

    ——卑微作者,迷糊敬上——

第二百九十章 老谋深算的贾政?

    大魏新贵与旧勋之间,一直都在暗中较劲。

    而年后这段时间,王子腾的失势像是一个信号。

    旧勋因此,选择全体噤声。

    生怕被皇帝注意到,成为下一个目标。

    而新贵,却把这件事当做了冲锋的号角。

    朝堂上雪片的弹劾,直接把开国勋贵们打懵了。

    等反应过来,再想不引入注意也不可能。

    只能无奈的被动反击。

    于是两边就在朝堂上摆明车马,争锋相对起来。

    原本小打小闹的暗斗,逐渐演变成现在的明争。

    新旧党争结束才没多久,大魏朝堂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党争。

    两边争端的白热化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时不时的挥动一下。

    让党争暂时处于可控。

    太极宫,临敬殿。

    景顺帝坐在御桉之前,正看着这几日的奏折。

    忠顺亲王这时被夏秉忠领了进来。

    他双手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恭谨的低头,道:

    “启禀皇兄,这是龙鳞卫最新收集的,关于开国一脉的消息,我已经让人整理成册,还请皇兄过目。”

    自从元春诞下子嗣,那个懒散桀骜的忠顺亲王再也不见。

    在这位亲哥哥面前,剩下的却都是恭谨。

    景顺帝听到他的声音!却连头都没抬。

    依旧皱眉看着手中奏本,只澹澹的应了一声:

    “嗯,先放下吧。”

    忠顺亲王忙将册子恭敬的放在御桉一角,眼睛都没敢多扫一下。

    因为还有些细节要亲自解说,他也没记着走,而是先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等候着景顺帝批阅奏疏。

    “啪!”

    正这时,景顺帝看完一份奏疏,就往御桉上一扣,还恼道:

    “这个贾政!真是不知死活!”

    忠顺亲王闻言,心中一动。

    不过他的人却没动,依旧恭谨垂首。

    “你看看,这个家伙真是看不出形势!”

    景顺帝抬手在奏疏上来回指点着,气恼的道:

    “上次予要动甄家,他就上本保奏甄家!”

    “前阵子予要动王子腾,他就保奏王子腾!”

    “现在有人弹劾几个老勋,予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就又上本保奏!”

    贾政接连的保奏,确实让景顺帝气不打一处来。

    甄家的时候,他不止上本,还在朝会上保个没完。

    好在被冯一博驳斥的哑口无言。

    王子腾去职的时候,也是他拼命上本。

    景顺帝自然是理也不理。

    现在新贵和旧勋相互弹劾,有几个老勋已经无力招架。

    眼看就能发落了。

    没想到,贾政又上本保奏。

    这是自己想动谁,贾政就保谁?

    你让景顺帝如何能不怒?

    可偏偏,贾政又是元春的父亲。

    他唯一子嗣的外公。

    景顺帝虽有意对开国一脉动刀,但也不能上来就拿这个“国丈”开刀吧?

    说到此处,他更是怒气难平,侧头看向忠顺亲王,问道:

    “你说他是不是把自己当魏征了?”

    景顺帝不发问,忠顺亲王只当自己不存在。

    但既然现在问到他了,就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他知道,也是时候出击了。

    于是忠顺亲王忙拱了拱手,接口道:

    “皇兄,贾家确实是不知死活,这册中就有他们收容甄家转移的财产,明目张胆收归己用的证据。”

    龙鳞卫监察天下,自然不是吃素的。

    贾府这样传承几代的人家之中,不知有多少别人的耳目。

    又如何能没有龙鳞卫的人?

    “什么?”

    忠顺亲王顺势一招火上浇油,景顺帝顿时更怒!

    不过,他怒过之后,还是有几分狐疑,道:

    “原本予还以为,这个贾政只是个老湖涂,才会上本保那些老勋,可若是如你所言,那他当初为甄家作保,可是算计到了这一步?”

    如果保奏甄家,是为了获取甄家的信任,再得到甄家转移的财产。

    这一套算计下来,贾政的心思就深不可测了。

    可景顺帝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即使结果摆在面前,他也依旧难以想象贾政会有这个脑子。

    “这个臣弟倒是不敢说。”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忠顺亲王也不再继续添油。

    而是先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客观立场。

    随后,又紧接着强调道:

    “但此事证据确凿,不排除他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这时肯定要扇风点火,但火候必须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然景顺帝就会怀疑他的目的。

    所以,忠顺亲王没有继续说贾家的坏话。

    而是客观分析起来。

    他的话中没有半点主观成分,只是说出最大的可能。

    其实贾政是否老谋深算,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证据就在那摆着。

    是不是算计,也都已经触及了景顺帝的利益。

    辛辛苦苦去杀猪,你不让杀不说。

    等杀了,你还偷吃肉?

    “不管真湖涂还是假湖涂,这个荣国府也是该敲打敲打了。”

    果然,景顺帝有些不满。

    他眼睛微眯,还沉声道:

    “那些旧勋整日围着,予看他们也是有些飘了。”

    贾政这样没有眼色,他早想再敲打敲打了。

    可再将他发配到崖州,又有些说不过去。

    正想着是不是派夏秉忠走一趟。

    这时,忠顺亲接口道:

    “这样的小事皇兄何必费神,稍后我找人去敲打一下。”

    “你去?”

    景顺帝显然有些迟疑。

    这时他的心中,其实有些怀疑忠顺亲王的目的。

    怀疑他主动揽下这事,是不是想要趁机打压皇子的母家?

    可景顺帝看向忠顺亲王的时候,只见弟弟一脸坦然的抬头。

    目光对视的一刻,忠顺亲王有些担忧的道:

    “这事轻了重了都不好,若是别人去也不好把握,不如我让龙鳞卫设计一番,只让他们明白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好!”

    忠顺亲王此时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主动接下这个差事,十分的冒险。

    不过,他必须要接。

    自从景顺帝有了儿子,他的地位就及及可危。

    再没了之前的稳坐泰山。

    就算现在两边争端之中,新晋勋贵已经占了上风。

    却还是难免有人已经开始动摇。

    甚至不乏有人,已经暗中和荣国贾府走动。

    想在将来获得一丝先机。

    只是皇子还小,又没立太子。

    再加上,又有景顺帝明里暗里的支持。

    忠顺亲王才能勉强稳住局势。

    可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景顺帝的一把刀。

    等宰了那些老勋之后,差不多就要收刀入鞘。

    再无用武之地了。

    最大可能就是被圈禁起来,当做皇室的种猪养着。

    那时他除了天天搞女人,生孩子。

    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现在需要给人释放一个信号!

    那就是他和荣府硬刚,景顺帝是支持他的。

    哪怕只是一个错觉,也一样能混淆视听。

    让外人摸不清他的深浅。

    这样一来,至少在太子位份定下来之前。

    忠顺亲王的地位都是稳固的。

    也只有先稳住形势,他能做的才会更多!

    景顺帝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忠顺亲王如何安排不提。

    只说宝玉这边,联络了三五旧友想要散散心。

    最后在冯紫英的力邀之下,就定在了他那边。

    到了日子,宝玉便命人备马。

    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

    又去会了柳湘莲,一径来到冯紫英家门口。

    门子进去报信,冯紫英很快带人出来迎接进去。

    一到了堂中,只见都已经安排好了。

    冯紫英不仅请了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请来唱小旦的蒋玉涵。

    还有锦香院的妓女云儿陪酒。

    大家相互斯见过后,便先去吃茶。

    才一落座,宝玉就擎茶笑道:

    “这几日实在有些气闷,本该由我这个起头的做东道,现在却劳烦冯大哥,实属叨扰,我便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在另一个“冯大哥”那里憋闷,又到了这个“冯大哥”这边来散心。

    宝玉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若在贾府相聚,又难免有人拘着。

    实在是让他觉得放不开。

    正好冯紫英又盛情邀请,宝玉左思右想,还是应了下来。

    想着大不了以后再还人情。

    “那可不行!”

    冯紫英闻言,摇了摇头,笑道:

    “我做东你能来,是我府上的荣幸,但宝兄弟只敬茶不敬酒,那可不行!”

    说毕,大家都会心一笑,

    然后他就让人摆上酒来。

    待大家到席上依次坐定,冯紫英便命唱曲儿的小厮开嗓。

    又命云儿过来敬酒。

    可惜的是,宝玉对云儿的百般诱惑,却无太多感觉。

    只是礼貌的回应,也跟着对饮了几杯。

    当然,云儿知道他身份尊贵,乃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也不敢太过份。

    一身本事囿于不能近身,只挤眉弄眼的,使不出三成功夫。

    相比之下,另一边台上的小旦蒋玉涵,就比她厉害多了。

    蒋玉涵扮好后,就登台献艺。

    只几个眼神的功夫,就将宝玉的眼珠子牢牢抓住。

    他直勾勾的盯着台上,一时有些错不开眼。

    等到唱完,还不舍的看着人家下台的背影。

    一脸的怅然若失。

    这一幕,自然被在座的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身为东道的冯紫英。

    当下他便吩咐人去请蒋玉涵。

    待卸妆后,一起请到前面喝酒。

    宝玉听了,顿时喜笑颜开。

    等人来了虽没说几句,却也多喝了几杯。

    喝到中途,他出去解手。

    那蒋玉涵还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走到一处廊檐下,宝玉便听见后面有人。

    一回头,正见蒋玉涵上前,盈盈一拜,朝他一礼:

    “宝二爷,又见面了呢!”

    他施的礼,明明是男子最常见的拱手礼。

    却偏偏一副含羞带怯,不胜娇羞的模样。

    最特别的,还是他口中的声线。

    竟柔和的让人雌雄难辨!

    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天生唱旦角的料。

    宝玉回过头,见是蒋玉涵便已经露出笑容。

    等再听到声音,人更有几分酥了。

    他说又见面,宝玉也只以为是刚刚见过的缘故。

    压根没往深处去想。

    何况,这蒋玉涵卸去妆容之后,本就有几分男生女相。

    而且还长得极美。

    一番姿态,让宝玉更觉妩媚温柔。

    一时心中十分留恋。

    借着对方低头拱手,他便上前相扶。

    刚一搭上蒋玉涵的手,就紧紧的拉住。

    只见宝玉眼现异彩,口中赞道:

    “你刚刚唱得真好!得闲了,往我们这里多来走动。”

    蒋玉涵被抓住手,娇羞的眉眼微抬。

    这长期唱旦角的眼功,哪是宝玉能招架的?

    这一眼的风情,更是迷得他错不开眼。

    “多谢宝二爷的夸奖,以后咱们多亲多近呢。”

    宝玉喉头微动,轻轻咽下一口唾沫。

    一时拉着他的手更紧几分,心中也更欢喜了。

    “是要多亲多近。”

    两人眉来眼去间,宝玉就想多说几句。

    可一时找不到话头,便随口问道:

    “还有一句话借问,也是你们贵班中,有一个叫琪官的,如今在哪里?”

    说道此处,还真流露几分遗憾,道:

    “他如今名驰天下,可惜我独无缘一见。”

    蒋玉涵所在戏班,曾在景顺帝面前有过表演。

    一众权贵也都在宫中跟着听过他们唱戏。

    所以,这个戏班子在都中的知名度自然极高。

    而这戏班中最出名的,就是唱小旦的琪官。

    因为唱念极佳,扮相又美,很受欢迎。

    听闻,他终日游走于各家权贵府上。

    只可惜,贾府不知是何原因,从未请过这个戏班。

    这让听过传闻的宝玉一直深以为憾。

    没想到,蒋玉涵听他一问,却“噗嗤”一笑。

    随后又忙以手遮口,嗔道:

    “琪官就是我的小名儿,平日在戏班用的。”

    宝玉听说,顿时瞪大眼睛。

    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等反应过来,又不觉欣然跌足,大笑道:

    “有幸,有幸!果然名不虚传!”

    想了一想,他又开始在身上摸索着,口中念道:

    “今儿初会,该怎么样呢?”

    这时,他从袖中取出扇子。

    将一个玉玦扇坠解下来,递与蒋玉涵,道:

    “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谊。”

    若是一般人,只当赏赐。

    但蒋玉涵接了之后,却笑道:

    “无功受禄,何以克当!”

    不等宝玉说话,他又妩媚一笑,道:

    “也罢,我这里也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系上,还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点亲热之意。”

第二百九十一章 香怜玉爱

    蒋玉涵一边说着,就将系小衣儿的一条大红汗巾子解下来。

    他面带羞涩的递与宝玉,还解释道:

    “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进贡来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

    宝玉先听到“亲热之意”,顿时喜不自禁。

    可又听说是贡品,难免露出几分犹豫。

    见他这副模样,蒋玉涵却丝毫不慌,又补充道:

    “说来,这还是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

    听说不是皇帝赏的,而是是北静王的赏赐。

    宝玉顿时松了口气。

    北静王是自己人,他也时不时也去北静王府那边走动。

    就算自己收了,想必他也不会怪罪。

    更何况这样的私密物件,别人知道也难。

    一见宝玉放松了下来,蒋玉涵心中有些不屑。

    当下假作不满往他手里推了推,嗔道:

    “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的!”

    眼见宝玉没接,他又催促道:

    “还请二爷把自己系的解下来,给我系着。”

    宝玉见他不满,顿时不再犹豫。

    终究把那大红汗巾子接了过来。

    又将自己的松花汗巾解了下来,赠回蒋玉涵。

    两人交换了礼物之后,又眉来眼去一阵。

    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这时宝玉就有些憋不住了。

    待他先去解手,蒋玉涵还含笑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宝玉进了茅房,他才缓缓收敛笑意,

    “嗤!”

    蒋玉涵不屑的冷笑一声,就准备回到前厅。

    可他刚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

    “吁~~”

    一见此人,原本惊魂未定的蒋玉涵拍了拍胸口,轻轻舒了口气,还嗔道:

    “你吓我一跳!”

    那人面色冰冷,闻言只沉声道:

    “玉爱,可是那位要对荣府下手了吗?”

    若是宝玉在此,也许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

    因为他在族学中曾有两个同窗,外号便是“香怜、玉爱”。

    这个“玉爱”,本名正是蒋玉涵。

    说起这个外号,倒还有个“典故”。

    这个“涵”音“汉”,而不是含。

    涵者,涵萏(音:汉蛋)也。

    指的是还未绽放的莲花。

    当日学堂之中,很多贾族子弟觊觎蒋玉涵的美貌。

    知道他的名字后,就有人用半吊子的古文调侃:

    “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还有人跟着起哄,回应:

    “予独爱莲之还未开包时!”

    “确实确实,予也爱涵萏!”

    “……”

    一篇《爱莲说》,让蒋玉涵的外号成了“玉爱”。

    也成了他心中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不过对面之人提起,他似乎并不生气,只嗤笑着道:

    “我说湘莲,你才出来几日,就忘了咱们的规矩?”

    原来他面前之人,正是宝玉带来的好友柳湘莲。

    听两人对话,竟似早就相识一般。

    说起来,两人还真是老交情!

    因为,柳湘莲也曾在贾家族学读书。

    还曾和秦钟交好。

    而他那时也有个外号,和他的名字同音。

    “香怜”就是柳湘莲!

    这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祖上随荣国公在军中效命。

    到了他这一代,却父母早丧。

    好在还留下些薄产供他渡日,又凭着祖上的关系,入贾家族学读书。

    只是他天生俊美,有些男生女相。

    和玉爱一样,常被族学中的纨绔觊觎。

    当年他见玉爱,还有后来的秦钟、宝玉亦是如此,

    便有意与之交好,彼此抱团取暖。

    没想才和秦钟联络,就被此前觊觎他的金荣发现。

    还阴阳怪气的以言语相激。

    柳湘莲脾气本就冲,很快和对方起了冲突。

    为此差点被金荣带人给打了。

    后来还是借了宝玉的势,才平息了此事。

    只是,事后金荣不敢招惹宝玉。

    他姑母和母亲想去找秦钟的麻烦,又在宁府那边吃瘪。

    于是,就将一腔怒火撒在香怜、玉爱二人呃呃呃身上。

    两人在族学之中顶着风言风语,还时常惨遭各种霸凌。

    没过多久就双双退学了。

    消失了几年,等两人再次出现的时候。

    一个吃喝嫖赌,无所不精。

    和不少纨绔子弟打成一片。

    一个登台唱戏,驰名都城。

    成了各府争相邀请的名角。

    二人就这样,以不同的方式游走于都中各府权贵之间。

    不过,曾经的“香怜”、“玉爱”离开贾家族学之后。

    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一个越发冷峻,一个越发妩媚。

    再加上年少还在长身体,身形变化也不小。

    只眉眼间还勉强有些原来的样子。

    若是不主动提起,哪怕原本认识他们的人,再见之时,也很难认出二人。

    刚刚见到宝玉,蒋玉涵说“又见面了”,就是这个原因。

    可惜宝玉被迷的神魂颠倒,却没认出这位故人。

    如今两个同病相怜之人,在冯紫英府上相遇。

    却似乎才分开不久一样。

    柳湘莲听他提起规矩,难得多解释了几句,道:

    “我自然知道规矩,只是你也知道,宝玉与我们一样,毕竟和人不同,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我也不能不闻不问。”

    他自从回来之后,终日耍枪舞剑,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原本家中那点底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谁不知他哪来的本钱肆意。

    早年,他还曾和“玉爱”登台唱戏。

    一个扮小生,一个演旦角。

    即使现在,也偶尔给人串一场。

    这让不知他身份的人,难免还将他认作优伶一类。

    以为他是靠这些赚的赏钱。

    后来柳湘莲受邀吃酒,碰巧遇到了宝玉。

    宝玉当时都没认出他来。

    还是事后柳湘莲念及早年回护之情,才和他主动相认。

    两人又念起共同的好友。

    也就那个回了家乡后,就杳无音信的秦钟。

    一时都是唏嘘不已。

    从那以后,两人走动越发多了,也亲近起来。

    被宝玉问起前尘往事,柳湘莲也只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

    这几年出去胡混一阵罢了。

    此时听到柳湘莲的解释,蒋玉涵面上有些感慨,轻叹一声,道:

    “都说湘莲你面冷心也冷,可谁能想到,我们的冷面二郎,竟是个面冷心热,重情重义的好儿郎呢?”

    从小失去父母,让柳湘莲饱尝人间冷暖。

    又因年幼时被人觊觎,让他对外人格外戒备。

    尤其想要和他亲近的,更是冷眼相加。

    因此得了个冷面二郎的外号。

    比起“香怜”这样的外号,柳湘莲对自己的新外号很满意。

    从此更喜冷脸对人了。

    此时被老友提起这个外号,他自也不恼,只是道: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等晚些时候,咱们老地方见吧。”

    蒋玉涵也怕被人看到,当下点头道了一声:

    “好。”

    柳湘莲闻言不在纠缠,默默从他身边走过。

    错身而过的时候,蒋玉涵又忍不住低声道:

    “他虽同我们相类,但终究与我们不同。”

    正这时,宝玉已经解决好了,从那边回来。

    两人没有任何停留,就这样错身而过。

    宴会散场,宾主尽欢。

    宝玉和蒋玉涵相约再见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回了府上。

    晚些时候,柳湘莲如约而至。

    在一处隐秘院落中,蒋玉涵早已恭候多时。

    一进堂中,见屋里没有别人。

    柳湘莲就毫无客气的坐下。

    也不开口寒暄,就直接道:

    “说吧。”

    “哼!”

    蒋玉涵见他态度,顿时冷哼一声。

    又有些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才道:

    “你大可放心,如今荣府那位娘娘诞下皇子,正如日中天,谁敢对付他家?”

    柳湘莲也觉有理,但还是疑惑道:

    “那你接近宝玉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蒋玉涵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我接近的人多了,昨儿个我都还在北静王府上,你怎么不问问?”

    他每日游走于各府权贵之中,接近谁都属正常。

    可两人彼此了解的很,自然不会被轻易湖弄。

    柳湘莲闻言摆了摆手,直接道:

    “别和我绕圈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蒋玉涵依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不满的道:

    “你觉得宝玉和我们一样,但那只是表象!”

    他满脸委屈的看着柳湘莲,自问自答的道:

    “他可曾挨过什么欺侮,被人尿得满身满脸?没有。”

    “他可曾被逼的走投无路,被迫以色娱人?也没有。”

    说到这里,蒋玉涵就有些激动起来,继而冷笑道:

    “他虽看似和我们有几分相类,但有荣府这棵大树撑着,没有一个雨点能砸到他的头上!”

    见柳湘莲依旧面色冷澹,完全无动于衷。

    他忍不住更带了几分怨气,质问道:

    “而我们呢?任凭风吹雨打,哪里有人为我们撑腰?”

    听到这话,柳湘莲才叹了口气,道:

    “我们受人欺侮,与他何关?你也说他和我们相类,那他没受人欺侮,我们不是该为他高兴吗?”

    他知道,宝玉被保护的很好。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对于宝玉没受人欺侮,柳湘莲觉得是件好事。

    可蒋玉涵显然不这么认为。

    “高兴?”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湘莲,随后一脸凄苦的道:

    “若非加入了龙鳞卫,可能我们还在被人肆意践踏,或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也说不定!哪有什么心思为别人高兴?”

    原来两人退学之后,因缘际会被人引入了龙鳞卫。

    饱受欺凌的他们,比谁都更珍惜机会。

    相比其他同僚的叫苦连天,他们却咬牙硬挺。

    撑过了训练的最后阶段。

    当然,淘汰的也不是死了。

    只是在龙鳞卫中的级别不同,所做的工作也不同。

    有的可能只能去潜入各家,做个丫鬟、家仆。

    有的则可能被送入妓馆,打探市井消息。

    而他们有身世加持,又经过无数训练坚持到了最后。

    再回到都中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比起其他同僚,还有以前的自己。

    两人都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听到蒋玉涵满是怨气的话,柳湘莲却反驳道:

    “宝玉与别人不同,不仅是和我们相类,还因他曾为我们撑腰。”

    “撑腰?”

    蒋玉涵满脸问号,又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那只是有人招惹到了他,从那之后他可多看你我一眼?”

    自从那次之后,宝玉和两人往来很少。

    后来又没了秦钟,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甚至贾政去做学政的那段,宝玉干脆就不去上学。

    整日腻在史老太君那边,和姐妹们混在一起。

    两人虽然不知道后来,但确实见到宝玉的次数不多。

    可是对此,柳湘莲只有一句:

    “一次就够了。”

    因为有人为他撑过伞,所以他不想那人淋了雨。

    哪怕只有一次,也是他年幼时少有的温暖!

    这是冷面二郎心中最后的几处柔软之一。

    为此,他不惜打破规矩。

    来找蒋玉涵这个老有询问,龙鳞卫是否要对付宝玉。

    听到这话,蒋玉涵不免也有些动容。

    “咱们的规矩在那摆着,我实不能和你多言。”

    说着不能多言,蒋玉涵却还是忍不住补充道:

    “我只能说,那位应该只是想敲打一下,想来不会太过。”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任务,只说了些自己的猜测。

    但这,也已经是仁至义尽。

    规矩就是规矩!

    若是被上面人知道,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蒋玉涵确实也不知道。

    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接近宝玉。

    还有,想办法将某样私密物品留给对方。

    在蒋玉涵想来,无非就是败坏一下宝玉的名声。

    想来,对于勋贵子弟也不算什么。

    “那就好。”

    一直冷脸柳湘莲闻言,肉眼可见的脸上微微一松。

    难得露出几分柔和之色,竟显得比蒋玉涵还多几分柔媚。

    这样的神情,也只有一瞬。

    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大人物之间的倾轧,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其实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

    见柳湘莲为了宝玉担心,蒋玉涵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忽然有些期待的问道:

    “若有一日我有难了,你会这样担心我吗?”

    “自然。”

    柳湘莲没有一点的迟疑。

    蒋玉涵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松。

    他也没再说话,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此后几日,蒋玉涵和宝玉来往极为频繁。

    两人关系也越发亲密,恨不得日日在外相聚。

    这一日,贾政将两个儿子叫到书房,准备考校一番学业。

    才考了宝玉几句,忽有门子过来禀道:

    “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了,指名要见老爷。”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宝玉挨打,快请冯渊!【6200字】

    贾政听说忠顺亲王府来人,心下难免有些疑惑。

    他虽然迟钝,却也不是真的傻。

    贾府是旧勋代表,忠顺亲王却是新贵魁首。

    两边素无什么来往。

    而且对方连帖子都没下,直接点名要见。

    这姿态,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啊!

    可左思右想,贾政又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亲王。

    一面想着,口中就吩咐道:

    “快请厅上坐,我稍后就到。”

    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站着的贾环和宝玉,斥道:

    “还不滚回去读书?”

    两人如蒙大赦,灰熘熘的跑回了后院。

    贾政说完,也急忙进内更衣。

    等出来接见,两人彼此见了礼。

    贾政才知来的是忠顺王府长府官,邹德清。

    二人在厅中归坐,自有人献茶。

    等人都下去了,邹德清却不碰茶杯,更没什么寒暄,就直接道:

    “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

    贾政一听,连忙整容。

    只见邹德清冷笑一声,继续道:

    “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先生做主,不但王爷领情,就连下官亦是感激不尽。”

    贾政听了这话,实在摸不着头脑,忙陪笑起身,问道:

    “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

    他的态度极为端正,生怕对方借机发作。

    贾政知道最近新贵和老勋相互攻讦不断,说不得对方就是来找茬的。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自问也没什么得罪忠顺亲王的地方。

    只要自己作足姿态,料定对方不能把他怎么样。

    “也不必承办,只用老先生一句话就完了。”

    可惜,邹德清见他起身,却是动也不动,只冷笑道:

    “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也不见他的踪迹,因此我只能满城察访。”

    贾政闻言更加迷惑了,不知忠顺王府的戏子和荣府有什么关系。

    刚要说自己不清楚,却听邹德清又继续道:

    “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直接指往宝玉身上。

    可贾政却是不大相信的。

    他也听闻过琪官的名,府里却不曾请过一次。

    再说,宝玉素日都往脂粉堆里胡混。

    如何会认识一个名满都城的戏子,又是如何招惹的呢?

    “下官知道尊府不比别家,岂敢擅来索取?因此来前也启明了王爷。”

    邹德清说到此处,立刻整容起身。

    “王爷亦说:‘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成,甚合他老人家的心境,断断少不得此人。’”

    贾政见他模样,已经躬身听旨。

    邹德清宣了忠顺王的口谕,也没坐下,只冷笑着道:

    “故此求老先生转致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之意,二则下官也可免去操劳求觅之苦。”

    说完,还朝贾政打了一躬。

    这可把贾政吓了一跳,忙过去相扶,口中还道:

    “大人稍待,我这就将犬子叫来相询!”

    他此时已经信了几分,自是又惊又气。

    不过还是存着几分侥幸,希望宝玉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当即,贾政便命人唤宝玉出来。

    刚刚考校一半就匆匆结束,宝玉正舒了口气。

    不想,才回了后面就有人来召唤。

    他也不知是何缘故,匆忙赶来。

    贾政一见他,便立即开骂:

    “该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莽,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府上!”

    这话看似在骂,实则也是提醒。

    让他知道这边所为何事。

    宝玉听了,顿时唬了一跳,忙回道:

    “实在不知此事。究竟‘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况更加以‘引逗’二字。”

    听到是来找琪官的,他心中就已经慌了。

    好在他不傻,也不想出卖蒋玉涵。

    说着还哭了起来,以期为自己的话增加几分可信。

    贾政见此,倒是心中一松。

    不管真假都好,只要没被抓了现形对方也不能怎样。

    大不了就是训斥几句,就算过去。

    等把这边打发了,再关起门来教训就是。

    可惜,没等他再开口,却见邹德清冷笑不已,还道:

    “公子也不必隐瞒什么!或藏在你家,或知其下落,早点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呢?”

    宝玉只当对方诈唬他,自然还是不肯承认。

    他连连摇头,口中只道:

    “实在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过!”

    就怕你承认的太快!

    邹德清闻言,却正中下怀。

    他冷笑两声,继续道:

    “我来此自是有证据,只怕当着老大人说出来,公子岂不吃亏?”

    说到此处,也不等对方分辨。

    他就朝宝玉腰间一指,道:

    “既说不知,琪官那红汗巾子怎到了公子的腰里?”

    那汗巾子不是北静王的吗?

    怎么忠顺王府的人也知道了?

    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了魂魄。

    目瞪口呆的看着邹德清。

    “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的大事倒不晓得了?”

    宝玉没了主意,也止住了哭泣,

    此时他露出几分犹豫,眼神也有些闪烁,却还是道:

    “我也是听说,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处,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

    眼见对方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他早已没了主意。

    一时只觉自己什么也瞒不过了。

    他现在只想着,先打发了这个长府官。

    免得再说出点别的事来!

    万一说什么见不得人的,那贾政就要打死他了!

    想到这里,他还怯怯的补充道:

    “想是,想是正在那里,也未可知。”

    见自己的后手还没使出,宝玉就出卖了蒋玉涵。

    邹德清心中十分不屑,嗤笑道:

    “公子这样说,他一定是在那里了。”

    说着,他就起身拱手,告辞道:

    “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再来请教。”

    贾政此时已经彻底明白,对方还真不是找茬。

    宝玉确实和一个戏子有染不说,还是忠顺亲王的禁脔!

    一时,他只气得七窍生烟。

    一边急急跟上去要送邹德清,一边还回头眼神凶戾的对宝玉道:

    “你就在这等着!我回来还有话问你!”

    等将邹德清送走,贾政怒气冲冲回了院里,大叫道:

    “给我拿住宝玉!”

    众门客和仆从见此情形,都知道宝玉又惹祸了。

    纷纷过来想要规劝。

    贾政理也不理,一边往里走,一边又接连喝命道:

    “速拿宝玉来!拿大棍拿绳来!把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到里头去,立刻打死!”

    小厮们连忙应声,便有几个匆匆先来找宝玉。

    宝玉也知这次凶多吉少,贾政一出去就让人回去求援了。

    此时贾政的小厮来了,援兵却还没动静。

    他顿时吓得委顿在地。

    贾政进来一见他这副模样,更加怒了。

    “给我按住,往死里打!”

    宝玉知道这次动真格了,一时也不敢求饶。

    只在那像个受气媳妇似的小声哭泣。

    小厮们打了十来下,贾政就看出猫腻。

    他上前一脚踢开掌板的小厮,又一把夺过板子。

    自己就狠命的开打。

    一边打,还一边数落着宝玉的罪责:

    “啪!”

    “唉哟!”

    “我让你流荡优伶,还表赠私物!”

    “啪!”

    “啊呀!”

    “我让你荒疏学业,还游手好闲!”

    “啪!”

    “啊呀~!”

    “我让你流连内宅,还涂脂抹粉!”

    “啪!”

    “啊~~~~!!!”

    “……”

    这边只几下,就把宝玉打得哭天喊地。

    一声比一声叫的惨。

    把贾政听得心烦,又命道:

    “堵上嘴,我非打死他不可!”

    小厮上去堵嘴,贾政又接着抡起板子。

    宝玉何曾有过这样苦楚?

    起先觉得打的疼不过,还能哭喊几声。

    现在嘴被堵住,只能呜咽着流泪。

    没几下,就渐渐气弱,哽咽难出。

    众门客上来恳求夺劝,贾政还哪里肯听?

    一时,连他们都一起骂了去,道:

    “就是你们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劝解!明日酿到他弑父弑君,你们才不劝不成?”

    正这时王夫人到了,上去一把抱住板子,哭道:

    “老爷要怪就怪我!都是我惯的!”

    她不及去禀贾母,披衣趿履就往这边来了。

    也顾不得仪表,更不顾有人没人。

    一时众门客、小厮都避之不及。

    贾政还想再举板子,却被王夫人却死死抓住。

    她生怕再打几下,宝玉就要命丧黄泉。

    贾政见此,将手一松,退后两步跌在椅子上,才颓然一叹:

    “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

    王夫人见他松了手,才松了口气。

    但她哪敢掉以轻心?

    一边护在宝玉身前,一边又哭道:

    “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保重!老太太年岁高了,身上又不大好,打死宝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

    贾政还没说话,史老太君也闻讯赶来了。

    身旁还跟着李纨、探春和几个丫鬟相扶。

    一众门客小厮见了,才忙避让出去。

    贾母一进来,就见宝玉下身的血都渗了出来。

    一时气得嘴唇发白,颤巍巍的指着贾政,道:

    “你不如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全都死了才干净了!”

    王夫人见贾母到了,才彻底放下心来,连忙去看宝玉,

    一见宝玉的惨状,顿时又放声大哭起来。

    贾政见贾母进来,忙振作精神。

    他上前相扶,还陪笑道:

    “老太太怎么出来了?有什么吩咐,只叫儿子进去便是!”

    贾母一甩手,却是理也不理。

    只回头命人去找大夫。

    这时,宝玉被人解下汗巾子。

    只见下身已然青紫一片,还有片片血渍。

    臀腿间,竟无一点好的地方。

    一时,王夫人不觉哭得更凄厉几分。

    “苦命的儿啊!你让为娘的可怎么办好啊!”

    哭着儿子,又想起贾珠来,便道:

    “珠儿若是还在,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她这是在暗示贾政,两人就这一个儿子了。

    可一哭贾珠的名字,别人还好。

    唯李纨也有些受不住,跟着抽泣起来。

    这边见贾母落泪,还不理自己。

    贾政只能再次上前,继续陪笑道:

    “老太太也不必伤感,都是儿子一时性急,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

    不劝还好,这一劝,贾母顿时冷笑两声,道:

    “你的儿子,自然你要打就打,想来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早离了你,大家干净!”

    说着,便对身旁命道:

    “去看轿,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金陵去!”

    随后贾母又叫王夫人,道:

    “你也不必哭了,如今宝玉儿年纪小,你疼他!他将来长大,为官作宦的,也未必想着你是他母亲了。”

    嘴上说着王夫人,眼睛却斜睨着贾政,还道:

    “你如今若是不疼他,将来还能少生些闲气呢!”

    这话已经不是影射,就是直接冲着贾政了。

    贾政一听,当即直挺挺的跪下,道:

    “母亲如此说,儿子就无立足之地了。”

    说完,连磕几个响头谢罪。

    王夫人与李纨等上来又解劝半晌,贾母的气方稍稍消减。

    这时有人抬出春凳来,七手八脚的将宝玉放上。

    贾母、王夫人便匆匆回去,带着宝玉至贾母屋里。

    等有大夫瞧过,上了药,说不会伤及性命。

    一众女人才都松了口气。

    随后宝玉又被送回自己屋里静养。

    乱了半日,众人才渐渐的散去了。

    等到这边人都走的差不多,只剩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和两个姐妹陪着贾母。

    这时贾家一众男丁又都聚到了贾母屋里。

    李纨立刻带着一众姐妹回避。

    这边贾赦进门见过礼,便当着王夫人的面,直接道:

    “要我说,今儿个这顿打还是太轻了!若是再惯下去,咱们阖府都要给他陪葬!”

    王夫人目光一凝,却没说话。

    倒是贾母顿时又怒,指着他道:

    “明儿个我就带着娘们,还有宝玉回南京,你们兄弟俩搭伙过倒是正好!”

    贾赦闻言却是不怕,冷笑道:

    “母亲,你知道宝玉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都是一愣。

    就连邢夫人也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都只以为,是宝玉荒废学业惹怒了贾政。

    一时也没人问及缘由。

    贾赦一见,顿时冷笑不已。

    他自己也不说,而是看向贾政,道:

    “我是从外面得的信儿,也许不准,还是让老二自己说吧!”

    众人目光顿时都汇聚到贾政身上。

    一时间,贾政只觉如芒刺背。

    “唉!”

    他先叹了口气,才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吧。”

    贾赦闻言却是不屑,嘲讽道:

    “外面早就传开了,还什么外人不外人的?”

    贾母一个眼神,他又讪讪的别过头去。

    贾政这时有些颓然,开始讲道:

    “今日忠顺王府的长府官找上门来,说宝玉藏匿了亲王府唱小旦的伶人,还……还表赠私物!”

    说到这里,似觉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顿了顿,还是如实道:

    “他腰上的汗巾子就是那伶人的!”

    屋里女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事若是贾赦、贾珍,或者贾琏做的。

    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宝玉虽然不上进,在内宅却一直是个乖宝宝形象。

    如今说他勾搭了一个戏子?

    尤其贾母,闻言顿时哆嗦着道:

    “噢哟哟!宝玉终日只和姐妹们玩,如何会做这样的事?”

    王夫人也忍不住跟着开口,直接定性道:

    “定是那伶人勾搭,教坏了宝玉!”

    “嗤!”

    听到这样的话,贾赦忍不出笑出声来,道:

    “这事可没那么简单!我都还是在外面听人说起,才知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不信你问问琏儿,外面怎么说的!”

    众人又看向贾琏,贾母皱眉问道:

    “怎么说?”

    贾琏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道:

    “回老太太的话,忠顺亲王府的人这两日满城寻找琪官,就是哪个伶人,闹得满城皆知,也未曾找到。”

    说到这里,他面露为难,可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

    “最后找咱们荣府,才得了消息找到那琪官。”

    一听满城皆知,贾母顿时脸上不好看。

    王夫人也尴尬不已,再说不出维护的话来。

    “母亲,如今朝中新旧勋贵争端不断,但还囿于名声,只在朝上明争暗斗,而且我们有大姑娘坐镇宫中,暂且还无人针对。”

    贾赦说到此处,就有些激动起来,继续道:

    “可如今被人抓住把柄,若是忠顺王府弹劾上去,对我们倒是没什么,可难免会污了娘娘的名声啊!”

    这些事都是他从别处听来。

    即使别人居心不良,但说的却一点没错。

    元春是如今贾府最大的依仗,就算是贾赦也知道轻重。

    所以他才忙赶回府来,想商量个对策。

    只是见贾母如此偏心二房,才忍不住出言讽刺两句。

    王夫人听了,顿时傻眼,喃喃道:

    “怎会如此?”

    贾赦闻言,又补了一刀,道:

    “如今荣府已经成了都中的大笑话,谁不知贵妃的亲弟弟好男风?”

    贾政一听这话,直接跪在地上,一脸痛苦的道:

    “母亲,大哥,都是儿子不好,惯坏了宝玉,要不让我勒死他吧,也免得污了府里的名声!”

    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绳子。

    贾母连忙喊住他,道:

    “你给我站住!”

    贾赦见状,在一旁忍不住奚落道:

    “就算真勒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如……”

    不等他说完,贾母怒道:

    “你给我闭嘴!”

    贾赦本来想说,先想想如何解决。

    可被贾母打断,顿时心中气性又起,忍不住道:

    “都这样的了,母亲还维护他?”

    贾母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王夫人正左右为难。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

    如何也不能取舍,想着就又大哭起来。

    本来要走的贾政听了,顿时怒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平日都是你惯坏了宝玉,我稍一打骂你就护着!”

    贾母闻言,只觉脸皮发热,也跟着怒道:

    “是我护的怎么了?”

    贾政闻言,只能哀叹道:

    “母亲,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少说两句吧!”

    王夫人这时擦去眼泪,却也没了主意,慌道:

    “这可怎么办是好?宝玉招惹了忠顺亲王,要不找元春说说吧?”

    贾政闻言,顿时摇头,皱眉道:

    “不行!这样的事如何要麻烦娘娘?再说忠顺亲王是圣上的亲弟弟,你这不是让娘娘为难吗?”

    王夫人一听也觉有理,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哀叹道:

    “那怎么办?要是宝玉他舅舅还在都中就好了,可惜他也回了金陵。”

    她一有大的疑难,先想到的就是元春。

    之后就想到娘家人。

    可惜王子腾已经失势,就算还在都中也帮不上忙了。

    邢夫人这时想表现一下,就出主意道:

    “要不找老亲们问问,北静郡王想来……”

    贾赦一听就皱眉,粗暴的打断道:

    “女人家的懂什么?”

    说到这里,他自认是府里最清楚朝中形势的,便为众人解释道:

    “如今朝中咱们老勋和新贵争斗正欢,找北静郡王又有什么用?他不出面还有解决的可能,若他出面那就是火上浇油!”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贾母难得也没有反驳他,还哀叹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她想起什么,看向贾政道:

    “要不找亲家问问,好歹他是礼部尚书,同忠顺亲王应该有些交情。”

    贾政一听,要找李守中?

    沉吟了一下,就摇头道:

    “按说礼部掌管祭祀,与皇家肯定少不了往来,可亲家的性子,从不攀附权贵,估计与那忠顺亲王也只是点头之交。”

    “这可怎么办啊?”

    满屋人顿时都愁在了一处。

    “要不……”

    贾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才道:

    “要不找一博问问?”

    “一博?”

    贾赦闻言一愣。

    他知道冯一博有钱,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找他有什么用。

    难道用钱摆平?

    “一博也是礼部侍郎,而且我听闻他虽和咱们更近些,但和新贵也有些交往。”

    说到这里,贾琏有些犹豫,迟疑道:

    “而且……”

    没等他说完,贾政想到上次东海郡王的事,忙道:

    “对对对!一博是个有主意的!”

    贾琏其实是想起了自己此前几次为难,都是冯一博出手解决。

    此时听了贾政的话,也跟着叹道:

    “不错,每每有什么问题,他都能想出解决之道!”

    贾赦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还啐了一口,才道:

    “你还不快去请人,在这里费什么话?”

    一时屋里众人也没别的主意,只能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都急道:

    “对对对!叫一博过来问问!”

    “那就快请冯渊过来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会忠顺亲王

    “叫爹爹!”

    “啊哈!”

    “跟我说,爹爹!”

    “咯咯咯!”

    今日休沐,冯一博正在家中逗弄小冯熳。

    一边教她说话,一边举高高。

    把小冯熳逗得喜笑颜开,口水都流了出来。

    尤二姐儿看着父女二人玩的开心,一脸的甜蜜幸福。

    不时伸手去擦擦女儿的小嘴。

    她长得标志,又没什么心机。

    标准的笨蛋美人一枚。

    没想到,却是傻人有傻福。

    整个冯府那么多妻妾,这两年却就她一个有了孩子。

    虽然是个女儿,却也因此得到冯一博更多的关爱。

    尤三姐儿在旁轻咬下唇,看着小冯熳又是爱怜又是羡慕。

    冯熳是她姐姐所生,她自然也爱屋及乌。

    然而她和尤二姐儿一样,是最早进门的两个。

    可如今还没有动静,又如何能不羡慕?

    她心中构思着,下次轮序用些什么姿势才能增加怀孕的几率。

    想着想着,脸上就是一红。

    连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只是身子往后躲了躲,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来。

    尤老娘此时也在女儿屋里。

    见冯一博这样宠爱冯熳,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笑容中还有些许期待。

    这期待自然就是希望姐俩能尽快给冯府添个男丁。

    那时她这个亲外祖母,定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屋人正其乐融融,忽有人来禀:

    “大爷,门子那边说荣府的琏二爷来了,有急事找您商议。”

    冯一博随口吩咐道:

    “先将人请到厅里,我随后就到。”

    他将冯熳交给尤二姐,又尤老娘点点头。

    “我先过去一趟。”

    说完就回屋换了衣服,才往前面去。

    贾琏在厅里早等得不耐,烦躁的来回踱步。

    一见冯一博来了,立刻迎了出去,急道:

    “一博!快快随我去一趟,府上长辈都在等着呢!”

    冯一博闻言皱眉,疑惑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第一反应是元春那边出事,心中就是一沉。

    “荣府出了大事,长辈们想要问计于你。”

    贾琏此时已经等不及,上去拉着他就往外走。

    “哎呀!边走边说吧!”

    急匆匆的上了车,贾琏才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

    冯一博听了开头,心中就微微一松。

    还好。

    不是元春出事,只是宝玉挨了打。

    随后听到涉及忠顺亲王府,心中就开始盘算起来。

    贾琏见此,还期待的追问道:

    “一博你可有什么主意?”

    冯一博轻轻摇头,苦笑道:

    “你先让我想想再说。”

    贾琏闻言,忙点头道:

    “好!事关荣府生死,一定要好好想想!”

    说完就闭口不言,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等到了荣府,贾琏直接领着他穿堂而过。

    也不用人通报,就直奔贾母屋里。

    一进屋,冯一博都还不及施礼,就被人围住。

    “一博,你可有什么主意?”

    “快说说!”

    冯一博看着一张张焦急的面孔,无奈抬手止住众人,道:

    “诸位长辈请稍安勿躁,容我先问几个问题。”

    待众人归坐,还没等他发问,贾母就先道:

    “说来大姑娘那边一直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如今荣府真遇到了事,也就第一个想到了一博你。”

    史老太君上来就搬出元春,自然是想让冯一博多尽些心力。

    在她想来,冯一博此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帮过元春一把。

    如今元春降下皇子,就算是再傻也不会放弃维护这样的关系。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得到。

    因此她直接抬出元春,希望冯一博能竭心尽力,不会随口湖弄贾府。

    一旁的贾政,面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道:

    “上次东海郡王的事,还是一博帮忙分析,我们才有了主意,这次忠顺亲王,又要劳一博帮忙想想了。”

    他是贾府最要脸的那个,终究有些放不开。

    反而贾赦倒是无所谓其他。

    但他身为长房,是现在最想解决问题的。

    何况两房再怎么内斗,也终究是一家。

    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就也跟着道:

    “咱们也是实在亲戚,有什么话也是直说,这次宝玉惹的祸不小,若是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大家商议一下。”

    迎春都进了冯府,确实和他也是实在亲戚。

    只是,贾赦对冯一博并没报太大希望。

    虽然贾琏说他和新贵有所交往。

    但新贵多了去了,能和忠顺亲王说上话的可不多。

    而且,一个是亲王,一个是侍郎。

    最有可能的联系,就是涉及宗室的祭祀、礼仪。

    可这些虽然归礼部执掌,但冯一博又是礼部右侍郎,专司海外事务。

    除非过年那样的大型场合,人手不够需要顶上。

    不然礼部右侍郎和宗室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王夫人听到贾赦的话,倒是有些不满。

    不过她自然不会当面反驳,只对冯一博道:

    “宝玉惹了祸,你这个做表姐夫的,可要帮忙想想法子。”

    这是告诉宝玉,两家确实是实在亲戚。

    不过却不是从迎春那边论的。

    而是从宝钗这边,暗示冯一博和王家的关系。

    “此事我已经听琏二哥说了,大致明白了经过。”

    冯一博不想管他们那点弯弯绕,连忙又抬手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还道:

    “这事要解决,有几个问题,我还需知道一下。”

    众人闻言,终于都不再多言。

    等候着冯一博发问。

    “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这事的起因到底是什么?”

    他才刚一说,贾赦就皱眉道:

    “因为宝玉惹的祸啊!”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顿时都是怒目而视。

    “我说的是根本原因。”

    冯一博也摆了摆手,解释道:

    “忠顺王府这样的做,定然有其目的,那这个目的是打压荣府,还是为了其他?”

    说到这里,他环视在场的几人,问道:

    “可是府里有人先招惹了他什么,因此他才借口找个戏子,将朝中争端延伸到了府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贾政陷入沉思。

    贾赦刚要问贾政一句,冯一博这时却又补充道:

    “是否和宫里有关,娘娘是否知道些什么?”

    王夫人连连摇头,不自信的道:

    “应该没有吧?我前阵子进宫,她并没提过。”

    冯一博见第一个问题无果,就又问道:

    “第二个问题,就是长辈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贾赦一听,就被吸引过来。

    暂时当下对贾政的自问,道:

    “这话怎么说?”

    听冯一博的话,好像还能选择如何解决。

    这岂不是说,他不止一个主意?

    “这就要看咱们想如何解决了。”

    冯一博笑了笑,分析道:

    “是反击回去,争回面子?还是想把宝玉的名声保住?又或是息事宁人,只想此事到此为止?”

    众人闻言,都沉吟起来。

    若是可以,当然想要的更多。

    但如今的形势,真容得他们如此吗?

    贾赦第一个表态,直接道:

    “反击就算了,毕竟我们有错在先,宝玉的名声也无所谓,又不是攀污,有什么可保的?自然是随他去了。”

    没等他说出选择,王夫人就急了。

    “不行!”

    她出声打断贾赦,期待的看着冯一博,问道:

    “一博还有办法挽回宝玉的名声?”

    听贾琏说,这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本来王夫人也不报什么希望。

    但听到还有这个选项,自然还是想试一试。

    可惜,冯一博却摇了摇头,才道:

    “有没有办法两说,咱们要先确定目标,再制定计划。”

    这话一出,贾政夫妇和贾母都露出失望之色。

    搞了半天,冯渊只是确立目标,还没有具体的主意。

    贾政这时叹了口气,学着冯一博的口吻,分析道:

    “这事的起因,估计和朝中,还有宫里都脱不开干系。”

    冯一博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道:

    “这个起因还是不要只靠猜测,我建议还是先打听一下,有了一定依托再说结论。”

    说着他看向王夫人,继续道:

    “稍后伯母最好去宫里走一趟,问问娘娘是否知道什么。”

    说到此处,他环视一周,无奈道:

    “至于忠顺王府那边,只能我去一趟了。”

    忠顺亲王已经知道他的隐藏身份,还帮他处理了甄应嘉的事。

    从某个角度说,两人也勉强算是自己人了。

    除了那次,两人再没见过面。

    正好借这个机会再去试探一下。

    贾府众人闻言却是一愣,贾赦惊讶道:

    “你真和忠顺王府果有交情?”

    冯一博摇了摇头,道:

    “并无什么交情,但至少不是敌对,想来他也会见我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贾府众人听的。

    忠顺亲王府和荣府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算是敌对。

    又是在理亏的前提下,若是过去难免要先低头。

    “这事除非我们过去磕头认罪,不然确实不合适过去。”

    贾政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又道:

    “也就只能有劳一博走一趟了。”

    说着,还朝冯一博一礼。

    冯一博忙起身相阻,口中连道:

    “叔父不必如此,只走一趟而已,无妨的。”

    忠顺王府由冯一博去了,宫里他就无能为力了。

    众人就都看向王夫人。

    “宫里还需几日才能进去,而且娘娘那边……”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

    “还自囚于冷宫之中,我怕她也是不知道缘由。”

    这事虽然隐秘,但自家人多少还是知道的。

    王夫人也和薛母还有宝钗提过,因此也没有隐瞒。

    “无妨,我先去试探一下,若是忠顺王府这边无果,再说宫中也不迟。”

    冯一博闻言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又问道:

    “诸位长辈还要想想,这次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贾赦刚刚虽然没说完,但也已经表态。

    此时闻言,立刻回应道:

    “息事宁人吧?”

    他说完有些心虚的看向贾母。

    没等贾母说什么,贾政也叹了口气,道:

    “大老爷说的有理,确是咱们有错在先,息事宁人就好。”

    两个老爷都表了态,屋里别人不好再说什么。

    就算是贾母,也只叹了口气。

    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

    王夫人有些憋闷,但也没别的主意。

    也只能先沉默以对。

    “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冯一博点点头,起身道:

    “容我先去一趟,打探一下那边什么意思吧。”

    他出来的急,并没带人一起。

    贾琏先将他先送回冯府。

    回到府中,冯一博又换了衣服。

    才让人备车前往忠顺亲王府。

    两府其实不算远,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往这边来。

    冯府在北城门外,进了城门就是皇城东北。

    而忠顺亲王府在皇宫的西北。

    从北城门往西,拐个两三次,约莫五六里就到了。

    忠顺王府也是御赐的宅邸,和荣国府面积相当。

    在内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已是奢侈的过分了。

    冯一博先递上名帖,就和不少拜访之人在门厅等候。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过来传他进去。

    从东角门进去之后,是一个岔路。

    一处往西,是联通正门和宫门的穿堂。

    另一处往北,则是一座门厅。

    仆人带他穿过门厅,又到了一处园子。

    园子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两边则是抄手游廊。

    从这里再穿过去,就到了一处院子。

    东西两边几间厢房,上面自然是一处正房。

    正中悬挂牌匾,写着“东来轩”。

    仆人在此停住脚步,躬身道:

    “还请冯大爷稍后,我进去通禀一声。”

    显然,这里不是火锅店,而是王府的会所。

    会客之所。

    冯一博见状,忙道:

    “有劳!”

    片刻后,仆人出来撑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爷有请。”

    冯一博朝他点点头,便进了正堂。

    他才一跨进去进,还没及施礼。

    后面的门就被关上。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听堂上懒洋洋的道:

    “我本等着他们自己领悟,过来求饶就好,没想到他们竟请了你来?”

    冯一博往堂上拱手,笑着寒暄道:

    “我也是想来王府见识见识,赶明儿我在流求也依样建个宫殿。”

    堂上之人不用问,自然就是忠顺亲王。

    他懒洋洋的倚在软垫上,又道:

    “那你可就逾制了,我这里是亲王府,你最多建个郡王的。”

    说着还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坐。

    冯一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下手处的软椅上,霸气道:

    “我就算建个皇宫,也没人敢说什么。”

    忠顺亲王闻言,原本半睁半阖的眼睛勐然睁开。

第二百九十四章 相互试探,心态崩了

    冯一博这次主动请缨,来到忠顺亲王府,除了是为贾家的事。

    更主要的,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登门。

    试探一下忠顺亲王到底对自己是何居心。

    因此,他也没急着说贾家的事。

    而是先语出惊人,上来就是一句“大不敬”的话。

    忠顺亲王听了,眼中精光一闪。

    随后又化作笑意,依旧懒洋洋的倚在那里,道:

    “倒也是。”

    见他不搭茬,冯一博也只能先适可而止。

    “随便说说,王爷也切莫当真。”

    他把话头往回一收,却又笑着继续道:

    “就算我真想建也建不起,何况穷乡僻壤的,我也很少过去,建了也不知会便宜谁呢。”

    流求虽然没有皇宫,却也有座黑龙府。

    对于东海郡来说,就是皇宫一样的存在。

    虽然比不上皇宫三大内,但比起忠顺亲王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规制相差不大,占地面积却顶得上忠顺亲王府加荣宁二府了。

    当然,不说是流求。

    就算冯一博在外城的府邸,也比忠顺亲王府还大了一些。

    只在地段和规制上不如。

    听到他这话,忠顺亲王就顺着问道:

    “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好好的土皇帝不当,不声不响的在朝里当个侍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冯一博将一句话来回拉扯,显然是在试探他的想法。

    所以忠顺亲王此时也试探起冯一博来。

    其实所谓试探,也没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无非就是用些模棱两可的话刺激对方。

    只要点出对方的心思,总会有迹可循。

    就如刚刚,冯一博用大不敬的话题试探。

    若是忠顺亲王和景顺帝是一条心,那他的话就是找死。

    而对方不接茬,很大程度上就说明了问题。

    当然,冯一博之所以敢这样说,也是早掐准了忠顺亲王的心思。

    若真是如他的封号一样,那早就该将东海郡王的身份上报了。

    不过,这样的试探,也不是想知道忠顺亲王和景顺帝是不是一条心。

    而是想知道忠顺亲王这条心,是不是不臣之心!

    忠顺亲王有异心是肯定的了,但是“异”到什么程度,还是需要再挖掘一下的。

    如果只是想要留些后手自保,那冯一博不说高枕无忧,至少不用担心“被造反”。

    两边最大的可能就是发展为利益合作关系。

    但若忠顺亲王想要造反,那冯一博就真的要早做打算。

    不然凭白牵扯进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怕是都下场堪忧。

    可惜现在忠顺亲王并不接茬,还转而试探起他来。

    冯一博闻言,就笑着道:

    “说来王爷可能不信,刚被你知道身份的时候,我差点就跑回东海,当个土皇帝了。”

    他此时倚在软椅上,看起来很放松。

    但实则心中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大意。

    说到这里,他还故意伸展了一下身体。

    一边表演着放松,一边叹道:

    “只是啊!我实在舍不得这都中繁华,更不想去海外那等瘴疠之地受苦啊!”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忠顺亲王一时也难以分辨。

    若说他所言是假的。

    可又真的没有什么动作,依旧留在都中。

    若说他所言是真的。

    忠顺亲王又很难相信理由会这么简单。

    他闻言只能笑了笑,继续试探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猜到我一时半会儿不会用你,所以才有恃无恐,想等到最后一刻再掂量掂量,再决定是否出海呢!”

    这话看似不经意,却几乎猜中了八成!

    冯一博心中惊讶不已,却依旧依旧一脸放松,哂笑道:

    “那不也是舍不得,不然为何非要等到最后一刻?”

    这话几乎就是承认忠顺亲王猜的没错。

    可忠顺亲王听了,反而更不确信他的心思。

    若真的猜中,对方多少也该遮掩一下。

    或者不置可否的留些悬念。

    难道,他是故作镇定?

    不!

    对方可能并非承认,只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忠顺亲王微笑着点点头,附和了一句:

    “倒也是。”

    这个时候只能先模棱两可,不然很容易陷入被动。

    冯一博见此,却故意眼珠转动,还不经意的道:

    “就是不知这最后一刻到底是什么样?”

    他的目的就是转移视线,让忠顺亲王觉得他只是在试探。

    当然,这确实也是在试探。

    只不过试探之余,也将忠顺亲王猜中的答桉遮掩一下。

    让他无法轻易确认冯一博的真实想法。

    说完,也不等忠顺亲王回应。

    冯一博又自顾自的道:

    “若是别的事我一定鼎力相助,也不用远遁海外了。”

    这话听着,就是一副急于知道忠顺亲王最终目的样子。

    这还不算,他还干脆揭破道:

    “可若是泼天的富贵,我就怕自己承受不起了。”

    这样的疯狂试探,已经在作死的边缘了。

    若是对方真有不臣之心,很可能会起了灭口之心。

    至少也不会轻易交底,还要心生忌惮。

    可忠顺亲王闻言,却笑了。

    他抬手指向门口,道:

    “你看我这会客之处的匾额了吗?”

    冯一博心中电转,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老实道:

    “东来轩,紫气东来,贵如王爷很是恰当。”

    他当时想到了火锅店,因此记得十分清楚。

    “此为那位的御笔,我本也以为是紫气东来的意思。”

    忠顺亲王从软椅上起身,一脸的回忆之色。

    说着说着,却又升起一丝悲凉之意,还道:

    “后来想想,那为什么不叫紫气阁,非叫东来轩呢?”

    冯一博很配合的问道:

    “不只是因为方位吗?”

    忠顺亲王府的形制和黑龙府差不多,也是三道门的格局。

    东来轩就位于王府东侧,东穿堂门的里面。

    所以带个“东”字显然和方位有些关联。

    忠顺亲王闻言,却轻轻摇头,叹道:

    “我当初也是这么觉得,还觉得是皇兄在暗示我,这里暗藏紫气之象。”

    暗藏紫气,显然是在说景顺帝暗示过他能接任大为位。

    皇帝的常服是金黄色,但登极和重大礼仪用的衮冕,却是紫色。

    冯一博自然是听懂了,却还是摇头道:

    “不然呢?王爷身为宗室贵胃,自有紫气萦绕。”

    他觉得忠顺亲王有些过于敏感了

    紫色的确象征极贵,可亲王的衮冕一样是紫色。

    只是在纹饰和旒冕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缩减。

    简单来说,就是:

    皇帝是十二章纹饰,十二道旒冕。

    亲王是九章纹饰,九道旒冕。

    而颜色上,则基本一致。

    可忠顺亲王显然不这么想,他自嘲一笑,道:

    “是啊!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紫气之意,殊不知只有‘西去’才能对应‘东来’,檐宇之末才曰‘轩’。”

    好嘛!

    冯一博一脸的问号。

    “东来”你能联想出“西去”?

    这话听着还有一丝委屈……

    真的是……好家伙!

    后面这个“轩”字的解释,倒是有些出处。

    出自《集韵》。

    原文是“檐宇之末曰轩,取车象。”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轩本来是车。

    后来按照这个形状盖的房檐,也被称作轩。

    “尤其是皇子诞下之后,我就在想。”

    忠顺亲王说到皇子,眼神都有些变了。

    他叹了口气,还冷笑道:

    “皇兄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一日,题这字是告诉我,若不末处呆着,就只能西去了。”

    听着这样偏激的话,冯一博实在有些咋舌,忍不住道:

    “王爷想来是有些过度解读了。”

    他想了想,反驳道:

    “若是这样说,轩字还有茅厕的意思。难道圣上还有这个意思不成?”

    冯一博这也不是胡说八道。

    这个解释出自《释名》。

    原文是“厕或曰轩,前有版似殿轩也。”

    忠顺亲王闻言一愣,却呆呆道: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甚至觉得,这个形容更为贴切。

    景顺帝不就是将他当成茅厕里的纸,用完就丢?

    这话一出,冯一博也没法接了。

    他猜到忠顺亲王肯定有异心,却没想到是这样极端的猜测。

    虽然景顺帝已经有了皇子,肯定不会传位给弟弟了。

    但目前看来,忠顺亲王的地位还是很稳固。

    至少,龙鳞卫还在他的手里。

    而且新晋勋贵也都以他为首。

    可忠顺亲王却因此变得十分敏感,似乎有些被害妄想。

    这让冯一博心中有些叹息。

    显然,忠顺亲王的心态崩了。

    这样发展下去,即使现在他还没有造反的心思。

    怕是早晚也会发展到造反的地步。

    其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这样的心态下。

    怕早就漏了行迹。

    若说景顺帝毫不知情,冯一博绝对不信。

    此时,屋里陷入了沉默。

    忠顺亲王也意识自己有些失态了,但一提起这事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不过,这个冯渊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就算一时失态也算不得什么。

    “吁~”

    他回到软椅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很快,整个人又毫无仪态的窝在那里,懒洋洋的道:

    “他们让你过来,不会是来都不敢来吧?”

    冯一博正暗自思索着,要如何应对这个心态崩了的忠顺亲王。

    此时听他转移话题,提起荣府的事。

    便也将刚刚的事抛在一旁。

    “我是主动请缨,想过来府上见识见识。”

    冯一博笑了笑,直接问道:

    “他们想息事宁人,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互试探一番,也算各有所得。

    到了这个份上,贾家的那点事都只是小事。

    他也没必要再绕什么弯子。

    “无趣。”

    忠顺亲王听他直来直去,倒是有些欣慰。

    可对于贾府的反应却是有些不屑一顾。

    “既然不敢反击,就让他们磕头认个错就算了。”

    冯一博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又直接问道:

    “王爷如此设计,不是为了宫里那位贤德妃吗?”

    他想借机确认一下忠顺亲王的目的。

    如果是为了对付元春,那这事应该还没结束。

    忠顺亲王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冯一博。

    随即又有些恍然,笑道:

    “是也不是。”

    他诧异于冯一博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又觉得荣府确实不值得自己动手,冯一博联想到贤德妃也是应有之意。

    冯一博见他不置可否,又追问道:

    “这会不会对王爷不利?”

    虽然他对贾府的事都是直接发问,但这话却也用了心思。

    至少听着是在为忠顺亲王考虑,怕他被景顺帝猜疑。

    忠顺亲王笑了笑,倒是没有隐瞒,直接道:

    “就是那位的意思。”

    他奉旨敲打,总也要让对方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既然冯一博代表贾家过来打探,那就顺便告诉他好了。

    如此还算卖了冯一博一个人情。

    “哦?”

    一听竟是景顺帝的意思,冯一博不由一愣。

    他心中电转,还是想不通景顺帝为何要对付荣府。

    尤其是宝玉这么一个纨绔。

    说实在话。

    不论是景顺帝,还是忠顺亲王。

    真对付宝玉,就是纯纯的降维打击。

    根本不用这么费心算计。

    所以冯一博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好在,忠顺亲王没让他多等。

    既然他选择说了,自然要说透。

    因此,也不用冯一博追问,就道:

    “这事和你说说也是无妨,至于那边如何交代,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这话里话外的,都是拉拢之意。

    听着像是对冯一博充满信任一样。

    “先是甄家,又是王子腾,现在又是缮国公那几家,几乎每次那位要出手对付谁,贾政就上疏做保。”

    听到这,冯一博都有点懵了。

    他只知道甄家的事,就觉得贾政有些头铁。

    但没想到贾政的头这么头铁。

    这大致就相当于职场里的愣头青了吧?

    领导上听你自摸,领导夹菜你转桌,

    领导开门你上车,领导唱K你切歌。

    如果你是为了整顿职场还好。

    可若只是无意识的和领导作对,那除非你无可取代,不然早晚领导要给你点颜色。

    说起贾政,忠顺亲王不由撇了撇嘴,还道:

    “这事就算不是我揽下,怕也早有人上门敲打了。”

    冯一博此时有些哭笑不得,只道:

    “这么说他们还要感谢王爷了?”

    他本来只是调侃一句。

    没想到,忠顺亲王却摇了摇头,道:

    “是我该感谢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第二百九十五章 息事宁人,上门卖惨

    忠顺亲王说的机会,自然是指重振声威。

    他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新晋勋贵都明白:

    即使有了皇子,他的地位依旧稳固!

    但他自然不会,也没必要对冯一博多做解释。

    所以只笑眯眯的看着冯一博,又意有所指的道:

    “若是他们联络老亲进行反击,我还要掂量一下,好在你说他们选择息事宁人,那我自然也给他们落个便宜。”

    这招故布疑阵,显然是想让冯一博将消息带回去。

    让贾家和开国一脉心生顾忌。

    冯一博不知道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只能猜测和元春母子有关。

    听到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他便笑着又试探道:

    “王爷言重了,若是别人可能会掂量掂量,但王爷应该希望他们反击吧?”

    忠顺亲王刚刚的失态,其实也是一种表态。

    很显然,他对元春母子有很深的忌惮。

    甚至他的心态,也算是因此而崩。

    对于冯一博的试探,忠顺亲王顺势点了点头,半真半假的道:

    “若是他们想反击,这事说不得就会引到宫里。”

    他奉旨敲打,也是师出有名。

    若是对方反击,那就是对方不懂事了。

    到时候再借机反制回去。

    即使不小心牵连到了宫里,错也不会在他。

    就算是景顺帝怀疑,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

    他不敢赌!

    不敢赌景顺帝会不会为了皇子,提前封了他这把刀!

    只是在冯一博面前,忠顺亲王还是要继续故弄玄虚。

    因而说到此处,他又轻轻一叹,一脸遗憾的道:

    “可惜啊,他们怕是没这个胆子。”

    听他前面所言,竟真的可能牵扯到元春。

    冯一博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可等忠顺亲王说完,这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显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忠顺亲王都要适可而止。

    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将这话说出来。

    所以冯一博已经明白,现在只要贾府过来赔罪。

    这事基本就到此为止了。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忠顺亲王是否真有把握牵连宫里。

    因此,冯一博又笑着继续道:

    “王爷的安排,定然是环环相扣,也幸好他们胆子不大,不然就赔了儿子又折妃了。”

    他故意将话题从宝玉引向元春,想要试探对方是否真的有什么计划。

    没想到,忠顺亲王听了这话,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道:

    “也许是赔了弟弟又折了儿子,也说不定。”

    他也不傻,自然听出冯一博的试探之意。

    因此回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却又意有所指的话。

    冯一博听他这么说,不由心中一跳。

    面上却不露声色,还笑道:

    “要不我回去劝劝,想办法让贾府联络老亲们反击一下?”

    这是以进为退,还在继续试探。

    “不必了,你我的关系不能轻易暴露。”

    忠顺亲王半真半假的遮掩了一句。

    这话的如果单独拿出来,不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真的。

    但,组合在一起却又是假的。

    这是因为前后两段话,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不必了”是目的达到,没必要再和贾家纠缠。

    “关系不能暴露”是留着冯一博作为后手,将来当做一支奇兵。

    很多人都说,最高明的假话是九真一假。

    实际上,最高明的假话,是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组合的方式有问题。

    这就是“断章取义,上下相成”!

    忠顺亲王这一句,很是应了几分其中的玄妙。

    原本,这句就是一个绝顶高明遮掩了。

    可惜的是,他又画蛇添足的解释道:

    “再说这次的事也没那么玄乎,即使他们反击,也没那么容易达到极致,搞到最后,最大可能也不过就是下了他们的颜面。”

    这一解释就显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冯一博一听,就明白他在故弄玄虚。

    再联系他的心态,稍加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忠顺亲王并不敢真的牵累到宫里,至少现在他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

    “既然他们愿意低头,又何必如此麻烦?”

    听到此处,冯一博已经基本放心。

    当下他也不再继续试探,只无所谓的点点头,道:

    “既然王爷早有安排,那我就不多事了,若是王爷改了主意,随时让人找我就是。”

    至此,正事全部谈完。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冯一博就笑着告辞。

    等出了忠顺王府,一上马车,他就开始在心中盘算起这次的收获。

    这一次登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试探一下忠顺亲王的打算。

    通过一番极限拉扯,两人其实算是各有所得。

    也正是有了这个基础,后面对贾家的事聊起来就很随意。

    甚至两人说起话来都带了几分戏谑。

    忠顺亲王通过冯一博释放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在等自己的最终条件。

    若是一般条件,大概都会答应。

    可若是被逼急了,也不排除立刻远遁海外。

    同样的,冯一博则明白了忠顺亲王的状态。

    心态有些崩。

    好在,他眼前并没什么具体计划。

    对于自己身份的事,更多的是留作后手。

    应对他自己臆想中的,将来可能要面对的不测。

    但冯一博也明白,忠顺亲王这样的心态很容易出事。

    依旧是颗不定时炸弹。

    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

    甚至走上造反的绝路。

    好在,即使真到了那时候。

    冯一博也有几条路可选。

    除了远遁海外,这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后路。

    他还可以自己公开身份。

    甚至有必要,也可以对忠顺亲王反戈一击。

    说不定和景顺帝来个里应外合。

    只是那样做的后果,很肯定也是去海外就藩。

    比起现在黑龙王的隐秘行踪,威慑力大减。

    其实,冯一博也不是没想过和忠顺亲王联手。

    但是,这样做的好处有限不说。

    最主要的,是今日他看到了忠顺亲王的状态。

    若是真造反,大概率还是要失败。

    所以,这个选择的排序就很靠后了。

    若是形势没有太大变化,基本不做考虑。

    一路思考,不觉已经到了荣府。

    冯一博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

    直接将他领进贾母的屋里。

    贾家众人早就等候多时,自是又把他围住。

    “如何?”

    “可让你进门了?”

    “王府是否愿意和解?”

    看着一群男女期待的眼神,冯一博苦笑一下,摆手道:

    “诸位容我喝口水可好?”

    众人反应过来,王夫人第一个吩咐道:

    “快快快!上茶!”

    外屋的丫鬟听见动静,就到了门口。

    贾政见此,连忙叮嘱道:

    “对对!上好茶,把贡茶拿来,给你们冯大爷煮上!”

    丫鬟刚要转身,他还补充道:

    “剩下的也都包好,送到他长随手上带回去!”

    冯一博连忙阻止,对那丫鬟道:

    “不必如此,有现成的喝一口就行。”

    等丫鬟将茶上了,他连喝了两杯,才缓了口气。

    贾赦已经等不及了,又急切的问道:

    “如何?”

    冯一博解了口渴,终于露出笑容,道:

    “幸不辱命!”

    “吁!”

    屋里贾家一众人闻言,不由都长长舒了口气。

    唯有贾政依旧眉头紧锁,又确认道:

    “那边可有什么要求?”

    冯一博闻言,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选择从头说起,道:

    “我一登门,王爷就热情接待了我,又寒暄了一阵,我才委婉问了一下荣府的事。”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生怕漏了什么情节。

    “开始他老人家很是生气,我也是费尽口舌,王爷才算消了些气。”

    冯一博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完整的说辞。

    好能遮掩一下他到忠顺王府的过程。

    何况,给人办事,一定要体现出自己的作用。

    所以他就顺手艺术加工了一下,添加了一点波折进去。

    “但也说,还是要贵府肯低头认错,此事才算了结。”

    说到这,冯一博还叹了口气,道:

    “我说我代表荣府表达歉意,对方就不肯再多言了。”

    毕竟不是写小说,所以冯一博也适可而止。

    只转折了两次,就不再吊众人的胃口。

    “所以我就连忙回来,给诸位长辈报个信儿,好尽快了结此事。”

    对于道歉之后,荣府丢不丢脸。

    冯一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是他们选择的息事宁人。

    自己是过去帮忙,又不是过去做主。

    他们当家的爷们都不在乎,自己有什么好在乎的?

    贾家一众人闻言,顿时都松了口气。

    贾政这时也放下心来,点头道:

    “那就等几日,宝玉好些了,我亲自带他上门叩头认错!”

    冯一博一听,随口问道:

    “宝兄弟的伤怎么样了?”

    王夫人闻言,面露苦笑,叹道:

    “大夫说只是皮肉伤,我们就一直都在这边等着,还没过去再看呢。”

    冯一博想了想,便道:

    “那我去看看宝兄弟吧。”

    贾母这时也不再担心忠顺亲王的事,也起身道:

    “老婆子也一起过去吧。”

    她一动,贾家男女就都跟着来了。

    等到了怡红院,冯一博见宝玉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宝兄弟如何了?”

    他问候一声,就上前轻轻将被子掀起一角。

    “嗳哟!”

    虽然冯一博还算小心,可还是牵动的宝玉咬牙叫一声。

    他这时低头一看,只见那大腿上半段都是青紫。

    还有几条四指宽的僵痕肿起。

    见此,冯一博不由惊讶道:

    “这伤痕累累的,怪吓人的,大夫真的说没事?”

    不等宝玉说话,王夫人便先道:

    “幸而没动筋骨,只是看着骇人,大夫也说,有个几日就能下地了。”

    说着还斜睨了贾政一眼,才冷哼道:

    “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叫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哟!”

    冯一博听说没伤筋骨,便点了点头,道:

    “既然无碍,那不如就现在去吧!”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王夫人更是有些发懵。

    “啊?”

    她轻呼一声,忙又问道: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要折腾宝玉?”

    贾母眉头轻蹙,也跟着道:

    “一博你不是打探清楚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王夫人连连点头,又道:

    “是啊!等过几日再去不行吗?”

    这屋里,就属这婆媳二人最护着宝玉。

    生怕挪动一下,再伤了筋骨。

    “不是要息事宁人吗?迟则生变的道理不用我说了吧?”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又补充道:

    “我只是觉得,若现在过去,对方见这伤势,也不好再责备宝兄弟。”

    他只是随口一提,觉得宝玉够惨。

    既然怎么也是要道歉,那磕头不如卖惨。

    “一博说的对!”

    贾赦赞同一声,还冷笑道:

    “若是等好了再去,难道当面再打一顿不成?”

    “这……”

    婆媳俩也明白冯一博的意思了,可依旧有些迟疑。

    贾赦见此,急道:

    “如此都能免于磕头,到府上惨嚎几声就算完了。”

    他是屋里最想解决这事的人,也真的怕迟则生变。

    见众人都在犹豫,他还催促起来,道:

    “还等什么,快让人抬上宝玉,走吧?”

    贾政想了想,一咬牙,吩咐道:

    “备顶软轿,让他趴在里面。”

    事已至此,王夫人也只能妥协。

    拉着还在哼唧的宝玉,苦道:

    “我的儿啊!你忍着些……”

    贾赦有些不耐,滴咕着道:

    “忍什么忍?到了亲王面前,使劲嚎!”

    冯一博强忍笑意,朝他伸出大拇指。

    “到底伯父老成持重!一博不如。”

    “走吧!”

    荣府一时鸡飞狗跳,大张旗鼓抬着受伤的宝玉去卖惨。

    不对,是去认错。

    不管是卖惨还是认错,这件事都很快又传遍都中。

    成为权贵之间的谈资。

    先是忠顺王府堵门要人,把贾府压的抬不起头。

    后来发现,是那位娘娘的亲弟弟,。

    逗引一个男戏子。

    随后还被打了个半死,送到忠顺亲王府赔罪。

    这样的消息一出,原本有些动摇的新晋勋贵都沉默了。

    忠顺王府的威势如此,而荣府却任人欺上门去。

    谁知道了也不由要多想一些。

    忠顺亲王真会因为有了皇子就失势了吗?

    这背后是不是景顺帝在限制皇子的母家?

    又或是,意在敲打那些想要投靠新主的人家?

    很多新贵暂时偃旗息鼓,收起了小心思不提。

    事后,冯一博又找机会私下和贾政密谈。

    与此同时,朝中还有一件大事也已经悄悄开始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又崩了一个

    当着贾府一众人的面,冯一博不好将根由说透。

    而且,这事儿也急不得。

    尤其是,这次的祸根不在宝玉。

    而是源于景顺帝对贾政的不满。

    若是真当众说了,不仅贾家不会记他的好。

    搞不好贾母和荣府二房还会记恨他。

    何况提前说了,也会增加贾政的心理负担。

    面对忠顺亲王的时候,难免露怯。

    既然打都打完了,不如让他们先紧着带宝玉去道歉。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冯一博再将此事私下告知。

    到那时,就算贾政一时接受不了。

    也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

    所以等贾家人道歉回来,一切安顿之后。

    隔天,荣府就摆酒宴请冯一博。

    想要感谢一下他援手之情。

    冯一博特地早来就一会儿,找机会先和贾政到书房一叙。

    等他将事情说了,贾政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急道:

    “一博!老夫自问一心为国!并无私心啊!”

    他自认秉持忠心,才会为国家保举人才。

    而且今日的起因也是宝玉逗引一个戏子。

    怎么就变成因他而起了呢?

    可冯一博说是景顺帝在敲打他,忠顺亲王才会出手针对荣府。

    贾政又不得不信。

    之前自己将一切怪在宝玉的头上,还把他打个半死。

    甚至差点真想勒死他!

    想到这些,贾政顿时绷不住了。

    好在,冯一博早有预料。

    眼下也只有二人,不虞有人听到。

    一见贾政神色,他就忙安抚道:

    “叔父稍安,此事已经过去了,只要以后别在上本胡乱保奏,荣府的富贵再延续几代都不是问题。”

    不论景顺帝以后还有没有其他子嗣,元春的儿子至少也是个亲王。

    若是能登临大位,荣府的富贵就更不是问题了。

    可惜,贾政此时如何听得进去?

    他绷不住的不是富贵,而是自己的用心。

    听冯一博一说,他一脸恳切的又解释道:

    “不是啊!一博,我真的没有私心,我上本保奏那些,都是知根知底的贤德之人啊!”

    他自问,保奏的的人都是接触过的。

    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而且保举之后也都得到了重用。

    所以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何景顺帝会因此对他心生不满呢?

    冯一博一听,只能出言点出一些,道:

    “我亦知叔父清正,但您确实保的都是老亲。”

    忠顺亲王提到的几家。

    甄家,王子腾,缮国公等人。

    都是贾府的老亲。

    可贾政一听这话,顿时更着急了,连道:

    “一博,我那只是举贤不避亲啊!我都是为了大魏,为了圣上啊!”

    说到这,他还不服道:

    “何况我不仅上本保奏老亲,还保过不少稳重老臣,如那雨村,还有梅翰林、杨侍郎,李员外……”

    好家伙!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冯一博才想起来。

    不仅仅一众老亲,贾政还联合王子腾,保举过一众旧党。

    这其中,贾雨村和贾家连了宗,梅翰林和薛家二房有亲。

    也就是说,除了杨侍郎和李员外郎。

    都是贾府的亲戚!

    “叔父!”

    冯一博有些无语,叹道:

    “那些都是党争失利的旧党,你保举他们,不是和圣上,还有内阁诸公作对吗?”

    他希望贾政不要再多事了,免得连累宫里的元春。

    可贾政竟然还有些书生意气……

    不对,应该是陈腐酸儒之气。

    自以为一腔衷心,做的却都是湖涂事。

    冯一博也是没预料到,他竟无知到这个地步。

    “我……”

    贾政被说的愣了一下,随后却还嘴硬道:

    “可他们都是学问精深之人,只因站错了队,就要排除异己,此非君子所为啊!”

    见他依旧固执己见,还内涵景顺帝和内阁不是君子!

    冯一博不由叹了气。

    看来也只能从根源入手,也就是要扭转他的思想了。

    想到这,他耐心道:

    “我知道叔父一心为国,但并非学问精深,又或道德之人就对国家有利。”

    这话一出,贾政就不同意了,皱眉道:

    “不任人唯贤,难道要任人唯亲不成?”

    这样的二极管思维,冯一博都被气笑了。

    “圣人治国,要考虑很多,不能单纯的说任人唯亲,还是任人唯贤。”

    说到此,他微信顿了顿,正色道:

    “甚至是亲是贤都不重要!”

    贾政被圣人之言熏陶一辈子,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

    “啊?”

    他先惊讶的出声,又质疑道:

    “既不任人唯亲,也不任人唯贤,那如何任人?”

    当然是先找听话的了!

    再亲再贤,不听话的有什么用?

    冯一博这么想,却还是没好意思直说,只道:

    “唯志同而道合者,方可同舟共济。”

    顿了顿,又怕自己太委婉,贾政听不懂,于是还补充道: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贪弊丛生,所以想要有些作为,就需要众多和圣上一条心的臣子才行!”

    贾政听了,依旧不认同,摇头道:

    “一博,这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

    说着,还拿出长辈训示的模样,抿嘴道:

    “你年纪还轻,岂能如此想圣上和满朝诸公?再说,臣子不是都要忠于圣上吗?”

    我和你说现实,你跟我谈理想?

    冯一博第一次理解,什么叫鸡同鸭讲。

    “岂不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乎?”

    一着急,冯一博连之乎者也都出来了,还道:

    “既然叔父说臣子要忠于圣上,那圣上弃之不用的人,叔父又为何要保?”

    说到此处,他一字一句的道:

    “叔父如此,岂非不忠?”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可贾政并没当回事,还摇头道:

    “保举贤明就是忠君之道。”

    冯一博立刻抓住他话中的漏洞,笑问道:

    “按照叔父所言,谄媚君上就是佞臣,那满朝文武都不听圣上的才对?”

    这是用他二极管的思维反向提问。

    “这……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贾政闻言,顿时有些傻眼。

    不过他想了想,就摇头晃脑的道: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左。”

    这话是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所写。

    冯一博身为探花,自然通晓。

    可惜屈子虽忠,却也免不了被人排挤流放的命运。

    “叔父说的没错,‘择子莫若父,择臣莫若君’,所以求忠求贤都是为君之道。”

    他故意在“为君之道”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强调,又道:

    “而为臣之道则是做好自己的本份,让圣上看到你的贤德,以期圣上择你。”

    说到这里,他才转入正题,道:

    “而不是干涉圣上用人。”

    贾政闻言,还挣扎道:

    “举荐贤明,不就是让圣上知我德行?”

    他觉得自己举荐了贤德之人,就是他的贤德。

    “所以,他们也是老臣,若是贤明,圣上为何不用他们?”

    冯一博闻言,也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说到此处,还似笑非笑的看着贾政,又问道:

    “是圣上看不出他们贤吗?”

    贾政其实在听了此事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只是囿于心中根深蒂固的认知,才撑到现在。

    他一直嘴硬,并非不知有错。

    只是不想否定这么多年自己的坚持。

    可两人你来我往,绕来绕去。

    贾政也已经到了极限。

    尤其最后这句诛心之言,对他的杀伤力太强。

    确实!

    贤德与否,不是他说了算。

    而且皇帝觉得你贤德,你才贤德。

    自己自作聪明,还以为是忠君爱国。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保举之人都是皇帝厌弃不用的。

    若是平时,他可能还要和冯一博再论八百个回合。

    可想到景顺帝都派人敲打了,贾政终于再无心思争辩。

    整个人一时都有些颓然,瞬间好像又老了十岁。

    冯一博一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

    贾政的心态也崩了。

    这样的酸腐之人被皇帝敲打,很难再维持信念。

    不过也好,这下自己也能放下心了。

    至少他不会再胡乱保奏。

    也免得将来牵连元春不说,还可能卷进新贵旧勋之争。

    这边留下贾政独自冷静,冯一博就奔着前院去了。

    贾珍、贾琏、贾蓉等几个贾族小辈,早就在此等候。

    见他来了,忙又让人去喊贾赦。

    贾琏吩咐完,还疑惑道:

    “二老爷怎么没一起过来?”

    冯一博一到荣府,他们就得了信儿。

    只是听闻他先去见了贾政,就在这边侯着。

    现在却是冯一博自己过来,贾族众人自然都有些疑惑。

    冯一博笑了笑,随口遮掩道:

    “我见叔父身子有些不爽利,想是打了宝玉自己也不好过,估计整夜都没合眼,刚在书房聊着就眯着了,我就先过来了。”

    贾琏闻言就想起身,冯一博忙又道:

    “咱们喝咱们的!让叔父休整一下,还是别打搅他了。”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就没再派人去催。

    不久,贾赦过来也问了一句。

    冯一博依旧遮掩过去。

    随后,贾赦就宣布酒宴开始。

    几人边喝边聊,倒也自得。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起了俸禄的事。

    “你看看这个,你说怪不怪?”

    原来是贾蓉去领清明恩赏,正好贾琏也一起把荣府的禄米领了。

    可一去才发现,这次和往常不一样。

    冯一博疑惑的看着贾琏拿出的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

    见他面露迟疑,一旁贾蓉笑道:

    “这是户部新发的汇票。”

    来了!

    冯一博心中一动。

    风暴酝酿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了吗?

    “这次和之前不同,恩赏不在礼部关领,也不是在光禄寺库上支取。”

    这时贾琏见他果然没见过,也跟着解释起来,还道:

    “而是和禄米一起,都由户部折现,以这种新票的形式发放。”

    冯一博仔细打量这张汇票,发现和原来的汇票有了很大不同!

    原来的汇票,采用铅山费氏特制的纸张制作。

    还采用特殊工艺印制。

    若是有人想要彷制,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而新发的汇票,虽然也是户部出品。

    但从纸张到制作工艺,都和原本的汇票有了很大区别。

    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原来的配方!

    贾蓉见他很有兴趣,还故意抱怨道:

    “不论是恩赏,还是禄米,这次都被折成了汇票,让自己拿钱过去凑整才能支取,真是麻烦的紧。”

    好家伙!

    冯一博被朝廷的操作搞的一愣一愣的。

    领工资还要自己先填钱凑整?

    “不过这次也只有咱们老勋才有这样的待遇,我看新贵还是发的米布银两,套车拉着,比我们还麻烦些。”

    看着贾蓉的表情,冯一博有些无语。

    搞了半天不是抱怨,而是炫耀?

    可初代勋贵不变,依旧领取禄米。

    袭爵的勋贵,则开始领取汇票。

    也就是说,只有开国一脉才能领到新发的汇票。

    贾蓉这带着几分自豪的话,却让冯一博有些悚然。

    联想到之前夏秉忠所言,景顺帝显然早就有意对汇票做些动作。

    难道就是想以此收割开国勋贵?

    那这比抄家可方便多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能想到这样金融手段的赵舜君,显然不傻。

    但要说有多高明,却又谈不上。

    虽然汇票大多掌握在权贵手中,看似对百姓的影响不大。

    可因此引起的金融动荡,又有几个人能幸免?

    勋贵的损失,最终是不是还要落到百姓的头上。

    不仅如此,还可能会因此造成朝廷的信任危机。

    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这时贾赦见众人聊得起劲,也插言道:

    “我听说,以后满朝文武的俸禄,都要折算发放,只是先从咱们这些老勋开始罢了。”

    听到这话,冯一博又有些迷惑了。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收割勋贵,只是单纯的增发?

    可很快,冯一博又想起前世的大明宝钞。

    一时又有些迟疑起来。

    好像大明滥发宝钞,也没影响到统治的根基?

    这么说,景顺帝和赵舜君是考虑过后果的吗?

    这时,冯一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

    “那之前的汇票呢?”

    为了防范大魏滥发,他已经将汇票全都出手。

    这时听到关于新汇票的消息,自然要关心一下。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明所以。

    贾珍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皱眉道:

    “之前的汇票还是一样啊!”

    这时贾琏想到什么,面露恍然道:

    “哦,对了,这次新发的不叫汇票,叫……”

    对于这些,贾家并没过于关注。

    只是当做一件新鲜事,一听一过罢了。

    现在贾琏一说,竟一时叫不上名来。

    好在贾蓉记性倒好些,替他道:

    “叫钞票。”

    贾琏这才缓了口气,连连点头道:

    “对对付!钞票!”

    还真是大魏版的宝钞?

    冯一博心中一叹。

    汇票诞生后,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南北方的大宗生意。

    这个“汇”就是取的南北交汇之意。

    如今朝廷新发的汇票,被定名为钞票。

    显然要当货币使了。

    只是用的这个“钞”字,由少、金二字组成。

    不得不说,很有玄妙在其中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无愧于心?

    从贾府回来后,冯一博和李守中在书房中秘谈良久。

    最终,师徒俩意见达成了一致。

    得出的结论,全都指向景顺帝准备打压开国一脉。

    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

    两人说完正事,本只闲聊几句。

    李守中却忽然叹了口气,道:

    “犹如做梦一样,圣上竟真的要对开国一脉开刀了。”

    他心中有进取之意,一直觉得勋贵也是弊政之一。

    可李家也是江南大族,和开国一脉牵扯很深。

    所以,此时他既为朝廷有了动作而欣慰,又为老亲们即将衰落而感慨。

    冯一博以为他欣慰更多些,就道:

    “开国一脉传袭几代,如今越发不堪,再没了扛鼎人物,也只能徒费朝廷的米粮。”

    他知道李守中有改革之心,但一直囿于朝堂局势无法实现。

    如今景顺帝对开国一脉下手,也算是清除一些禄蠹。

    多少有了些改革的意思。

    想来,恩师应该是欣慰大于感慨的。

    “也不能这么说。”

    没想到,李守中闻言却摇了摇头,又道:

    “四王八公等老臣,跟随太祖打了天下,后人富贵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朝廷如今有了难处,他们又托庇成风,无端造成冗官冗员。”

    四王八公的功劳盖世,后人享福也算理所应当。

    但凡事也要有度。

    何况老勋可不止十二家。

    开国一脉听起来,像是都参与了开国。

    实则指的是,附庸在开国勋贵身边势力的统称。

    不止老勋,还有陆续拜在老勋门下的。

    各路门生故吏,还有宗亲、姻亲。

    严格来说,林如海、李守中、贾雨村等人。

    都可以算开国一脉。

    他们势力遍布全国,又善于攀扯关系抱团取暖。

    任何一个合格的皇帝,都不会允许这种势力继续做大。

    对他们动手也只是时间,还有程度的问题。

    冯一博听出李守中话中感慨,笑着安慰道:

    “好在,荣宁二府应该不会牵扯其中了。”

    李守中唯一的女儿李纨,如今霜居荣府。

    和他牵扯最深的自然就是贾家。

    “圣上就一个子嗣,自然要给贾家留几分余地。”

    李守中倒是不担心荣府,点了点头,又叹道:

    “只是其他家就不好说了。”

    最近朝中局势变换,好几家勋贵都被弹劾。

    理由千奇百怪,甚至让人无从反驳。

    显然,这就是景顺帝放纵的结果。

    一如此前王子腾。

    冯一博点点头,附和道:

    “是啊!缮国公府最近就不好过,听闻自从缮国公诰命没了,石家子孙就整日胡来。”

    缮国公石家,是四王八公之中最弱的一家。

    缮国公去世的早不说,袭爵的儿子也没多久就去世。

    前两年,缮国公诰命也去世了。

    如今石家只一个嫡孙石光珠做主,比起贾珍不遑多让。

    纨绔之态还更胜几分。

    如今被弹劾的罪名里,诸如仗势行凶,横行无忌,甚至逾制等等。

    不一而足。

    想必用不了多久,四王八公的大树就要先倒下一棵。

    “不止是他家,听闻各家最近都不好过。”

    两人各自又感慨一番,才算结束了这次的密谈。

    随后几日,一向低调的忠顺亲王又动了起来。

    在上门打脸荣府之后,龙鳞卫开始频频出动。

    除了已经被敲打过的贾家还算平静。

    其余各家老勋,都举步维艰。

    甚至可以说疲于应对。

    朝堂上更是和新贵争锋相对。

    这些都更进一步的,印证了冯一博心中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荣府的门槛都要被这些老亲踩烂。

    可惜,贾政在得知真相后心灰意懒。

    早就闭门谢客。

    每日深居简出,只醉心于和清客们闲扯。

    而贾赦虽然纨绔,却也知道轻重。

    仅凭他从不插手朝中之事来看,也比贾政要强些。

    至少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倒是贾珍、贾琏、贾蓉等小辈,被各家奉为上宾。

    三五不时就要欢饮一番。

    但没有长辈的首肯,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沉醉于被人捧着的感觉,混些酒局罢了。

    各家老亲见此,就又想起走后宅路线。

    很快搞得贾母也不厌其烦,直接称病不出。

    王夫人和邢夫人,每日给老亲们陪着笑脸。

    就是无论如何不肯吐口。

    冯一博从宝钗口中得知这些,更以为自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觉得,这不是以忠顺亲王为刀。

    而是以忠顺亲王做网,限制开国一脉。

    再用钞票的软刀子,慢慢收割。

    现在只看景顺帝要到何时,又如何收网。

    可是事情总是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

    没过多久,事态又发生了变化。

    起先朝廷只针对开国一脉的老勋。

    无论俸禄、恩赏全都以钞票形式发放。

    有户部背书,又有汇票的先例。

    这种钞票倒是很快就被接受,并在小范围内流通起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这种钞票可以从户部承兑司下面的银庄兑换现银。

    可让冯一博没想到的是,紧接着朝廷又有了新的动作。

    “什么?我们也要折钞?”

    今日发放禄米,冯一博早安排车马过来。

    可一到户部库房,他就听到有人质疑。

    等到了跟前,又听户部库房大使和那人解释道:

    “这事儿是圣上和阁老们定的,从这个月起,所有折色全都改用钞票。”

    大魏官员的俸禄,是两种形势并行。

    其中发放的粮食、布匹,甚至胡椒等实物。

    称为本色。

    另一部分俸禄是折算银子和铜钱,直接发放。

    称为折色。

    也就是说,不止开国一脉。

    满朝文武的俸禄,都开始用这种新钞折抵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冯一博又怀疑起自己此前的推断了。

    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件事。

    难道说,只收割开国一脉。

    还不能满足景顺帝的胃口?

    想连带满朝文武一网打尽?

    这是要下好大一盘棋啊!

    那人显然也只是惊讶一下,听到大使给出的解释就没再多言。

    他见冯一博过来排队,连忙施礼。

    随后就赶忙领了钞票,带人去另一边领取本色。

    户部库房大使虽然只是九品,却也好歹是六部的人。

    一见冯一博过来,也连忙施礼,笑着道:

    “下官见过冯都尉!”

    冯一博点点头,问道:

    “我刚听说,折色都改为钞票了?可是和老勋们一样?”

    大使听问,连忙恭敬回道:

    “回大人的话,并非是一样的,咱们文官和自己挣的勋贵,只折色从银钱换成了钞票。”

    “而袭爵的贵人们,不论本色、折色,一律以钞票折抵。”

    也就是说,开国一脉的勋贵还是不变。

    没有米粮银钱,全都折钞。

    而其他文武百官,粮食、布匹等实物还正常发放。

    只把银钱改为钞票。

    这么说起来,景顺帝倒还留情了?

    又或者,自己此前想的太多?

    景顺帝只是想要推行纸币,并无收割开国勋贵的策略?

    冯一博按下心中思索,笑着道:

    “既如此,有劳帮我领取我和老师的俸禄。”

    “请您稍侯。”

    这边领完了折色,又去领本色的禄米。

    等下人们将东西装车回府,冯一博就回部里继续坐班。

    没多久,他就陆续听到有人议论此事。

    虽然有人管这叫折钞,但按照朝廷的说法,没有折钞。

    这个就是折色。

    冯一博一边听着讨论,一边思索起来。

    他现在很怀疑,景顺帝和内阁应该不是想放过文武百官。

    只是本色的那些实物,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价格都各有不同。

    以米价来说。

    若是正常的年月,江南一石米的价格在800文钱上下。

    如湖广等米粮充足之处,则一石600文钱左右。

    到了都中,一石米则要一两银子。

    若是全都折抵成钞票,那户部的工作量就太大了。

    各地的俸禄,很容易成了乱账。

    而且若不发米粮,也很容易引起百官质疑。

    毕竟,也只有开国勋贵不虞没有米吃。

    因为他们在开国初期,就在江南置下大量的田庄。

    一般都是那种二、三百户佃农。

    土地规模在两、三千亩的庄子。

    按照这个年代,一年两熟,亩产约莫五百斤。

    那一个庄子每年的收成就是一万多石粮食。

    良善些的,都会给佃农留下一半。

    最后剩下大约六、七千石左右,折银就是五、六千两左右。

    如果是丰年,或者狠一点的人家。

    八千两也是有的。

    就像贾家这样的大户,在江南本来有几十个这样的庄子。

    只是几代人不断分出各支。

    作为大房的宁府只剩八、九个庄子了。

    荣府好些,也不到二十个。

    冯家庄其实也是这个规模的庄子。

    只是冯一博接手之后,带着大伙搞反季花卉果蔬。

    金陵的贵人又极多,自然供不应求。

    一年到头,竟也有七八千两。

    反比种粮食挣的还多些。

    两边加一起,冯家庄一年就有近一万五千两的收入。

    相当于两三个庄子了。

    庄户们每年也都有至少四五十两进账。

    比起一般的人家,差不多有他们的两倍了。

    这也是冯家庄那些人,当初什么都肯听冯一博吩咐的原因。

    如果朝廷想要将各地文武百官的本色折算,还要考虑各地的米价、绢价等。

    那样的工作量就太大了。

    但勋贵们在都中都有留人侯赏听命的习惯。

    若只按照都中价格折算,谁也不会拒绝。

    如今朝廷这样处理,文武百官的俸禄相当于没有什么变化。

    本色照常发放,钞票随时都能兑换成现银。

    他们自然也都乐得省事。

    可满朝文武觉得新鲜,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但冯一博却从中再次看到了宝钞的影子!

    他一直对此持悲观态度,预测钞票会很快贬值。

    即使景顺帝和内阁,都是执政多年的老狐狸。

    可对于陌生金融领域,也都还是小菜鸡。

    他倒是并不在乎那点俸禄。

    流求那边连汇票都不认,更不会认这样的钞票。

    他担心的是,万一大魏真的开始滥发钞票。

    难免会引起一系列,影响国计民生的不良后果。

    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人。

    但冯一博也做不到,在自己能预料到的灾难降临时。

    还能袖手旁观,隔岸观火。

    很快,他就将这个担忧和李守中说了。

    “其实上次我就想问了,只是没顾得上说。”

    听完冯一博的分析,李守中面色有些古怪,问道:

    “到底何为金融,准备金又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冯一博不仅将景顺帝敲打荣府的事说了,还顺便说了钞票的事。

    以及对朝廷可能滥发纸币的担忧。

    可李守中只顾着感慨开国一脉的事,并未细问钞票的事。

    如今冯一博单独提起,他才想起不耻下问。

    听到李守中的问题,冯一博就解释道:

    “金融就是国家货币的发行流通,还有回收兑换之类的统称,至于准备金,就是防止遇到挤兑的时候,可以应急用的现银。”

    其实这事也不怪李守中,他上次就没说的太具体。

    因为,对于这些他知道的也很粗浅。

    可以说,比没听过的人强些。

    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所知有限。

    听了他这个解释,李守中也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一直致力于文教和礼部相关的事宜,对于这些确实不懂。

    其实也不止是他,满朝文武精通经济之道的又有几个?

    在冯一博看来,可能也只有告老的费竑算一个。

    其余人,即使是户部的也不过是会算账罢了。

    “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总有一日钞票兑换不出银钱,那朝廷就会失去信誉,以后大魏很难再发行纸币。”

    冯一博将自己的担忧又详细解释了一下,还道:

    “而且等勋贵手中的钞票变成废纸,我怕最后买单的终究还是百姓。”

    这次李守中勉强听懂了一些,皱眉道:

    “你是担忧朝廷滥发钞票,会对国计民生有所影响。”

    他听出了冯一博的担忧,却不理解金融对国计民生的影响。

    在他看来,即使钞票变成废纸。

    也只是勋贵吃点小亏。

    甚至,他同意冯一博说的景顺帝要对开国一脉动手。

    但对于冯一博说的用钞票收割,他却都看不出这种可能。

    冯一博自然不知李守中所想,只正色道:

    “不错,对于此事,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所以才会来找老师商议。”

    他说这话,自然是想获得李守中的支持。

    可李守中觉得他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毕竟有汇票在前,对钞票李守中也难免持乐观态度。

    所以,听到冯一博所言,他没急着回应。

    而是沉吟了一下,才疑惑道:

    “既然你有了想法,为何不将此告诉圣上,让他和内阁决断?”

    没有把握之前,他显然不想参与。

    冯一博叹了口气,也不遮掩,直接道:

    “恐怕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

    他和李守中说起,就是想让恩师一起上疏。

    冯一博虽也是三品大员,却属礼部。

    而钞票的事是户部的。

    如果他跨部门合作,还有几分面子。

    可跨部门指手画脚,大概率会被人反击。

    再说!户部涉及的都是钱粮,可不是谁都能懂的。

    就算景顺帝慎重,遇到此类问题也要和户部商议。

    户部不把他当做多管闲事,指手画脚的狂妄之徒,死命弹劾他就不错了。

    何况,最大的可能,是景顺帝理都不理。

    只当他杞人忧天,年轻不懂事。

    但若拉上李守中就不一样了。

    六部尚书都是可以参与制定国策的。

    就算是内阁,也需重视六部尚书的意见。

    “你还年轻,就这般瞻前顾后,如何成事?”

    可惜的是,李守中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

    对于不了解的东西,他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会轻易发表意见?

    即使将冯一博视作接班人,他也不可能什么都听冯一博的。

    毕竟,他才是老师。

    说到这,李守中笑了笑,又指点道:

    “你需记住‘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这句。”

    冯一博一愣,随后也只能轻叹道:

    “学生明白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战前准备,上疏攻倭!

    李守中身为礼部尚书,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到了他这个地位,如果不能一言而决。

    一般不会轻易在朝堂发表意见。

    他们这样的大老,需要保留自己的权威。

    在关键时刻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如内阁首辅张松越,平时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但只要开口,基本就是盖棺拍板的最终决定。

    李守中虽没入阁,但也是文臣顶尖儿的几人。

    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冲锋陷阵。

    没有绝对把握的事,就需要有人打好前站。

    等到最后一刻再出声站队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对钞票持乐观态度。

    虽然不会打击冯一博忧国忧民的心,但也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若是冯一博愿意尝试,自也无所谓。

    反正他还年轻,即使说错了也没什么。

    甚至李守中还希望他被人否定几次。

    他坚信:

    人才由磨炼而成,总须志气胜,乃有长进。

    成败原难逆睹,不足以定人才。

    说白了,就是不以成败论英雄。

    在他看来,冯一博还需磨炼磨炼。

    所以,他的态度就是让冯一博自己上疏。

    而他不会联名。

    冯一博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钞票的事确实有些棘手。

    想要跨部门去插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以他的身份来说,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即使上本奏明具体情况,怕也是徒劳无功。

    说实在的,冯一博也并不是什么忠臣。

    有过“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经历,他对皇权连基本的敬畏都欠奉。

    又如何能谈到忠君?

    对于他来说,皇帝的分量还不如老师。

    大致上,就是把皇帝当做高层领导。

    没背地骂几句都算不错了。

    但换个角度,冯一博却又是一个忠臣。

    他让东海郡献土归附,成为中原王朝的一部分。

    从地理和法理上,都是在为中原王朝开疆拓土。

    千百年后,这就是固有领土的证据。

    这样的拳拳之心,谁能说他不是忠臣?

    只不过,对他自己来说。

    这却不是“忠君”,只能算是“爱国”。

    同样的,他担忧大魏滥发钞票,也不是为了景顺帝。

    一是真如他所说,是怕滥发钞票会影响国计民生。

    到时候要牵累无数黎民百姓。

    既然他知晓其中风险,若是什么也不做。

    总觉得心中过不去。

    正像李守中说的那样,他想要的也是“但求无愧于心”!

    二也是因为他的根基在东海郡,而东海郡的根基则在大魏。

    两者隔海相望,一衣带水。

    大魏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对东海郡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东海郡如今的贸易发达,就是建立在东西方贸易的基础上。

    何况,东海郡的移民,也是从大魏移过去的。

    二者之间本就密不可分。

    和李守中谈完之后,冯一博就连上几份奏疏。

    力陈关于纸币滥发的危害。

    还将准备金不足带来的风险,也都一一阐明。

    可惜的是。

    这几封奏疏递上去之后,却如石沉大海。

    没有激起哪怕半点涟漪。

    对此,冯一博也不知景顺帝和内阁到底如何想的。

    是他限于所知有限,阐述浮于表面。

    所以对方理解不了这些金融问题?

    或是和李守中一样,对此持乐观态度?

    对于他的建议只是一笑置之。

    还是说,那边早有所料,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

    只是不便公开?

    又或者是,那边被一时之利迷了眼。

    觉得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两个月转瞬即逝,冯一博却一直没有等到一个答桉。

    反倒是折色改为钞票的事,经过两个月的试行,已经成为定例。

    满朝文武也已经习惯使用钞票。

    事已至此,冯一博也不再过多关注此事。

    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东海郡上。

    免得将来真有那一天,也可以将损失控制在最小程度。

    “钱币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今日起狗子过来汇报日常工作。

    冯一博没急着批阅文件,就先问起钱币的事。

    “正好要和您说这事呢。”

    狗子大嘴一咧,笑着道:

    “现在咱们已经有金币大约三十万枚,银币也已经压出快二百万,铜钱更是超过千万了。”

    有矿就是好,钱都能自己造。

    狗子每每看到那些金银铜币,嘴都能咧到耳根。

    金银币是水力冲压,速度自然不慢。

    一次就能压制几百枚。

    然而,铜钱采用翻砂法浇铸。

    只要铜料管够,一次能出炉几百上千枚。

    比起水力冲压机数量有限,铜币的铸造的钱范可简单太多了。

    只需多开几炉,就能几万几万的出钱。

    不过翻砂后还要人工打磨,不然更快。

    听到这个储备量,冯一博满意的点点头,道:

    “看来我们的银庄可以开张了,接下来只要持续铸造,应该足够供应日常使用了。”

    银庄早就开始准备,北港和新城各有一处。

    选的都是最显眼的位置。

    还没开业,就已经配了士兵看守。

    狗子笑着点点头,回道:

    “想来咱们一边回收一边兑换,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二人已经讨论过多次。

    流求有金矿,有铜矿。

    但没有银矿。

    虽然金矿也有伴生的银矿,但产量也只和金矿相当。

    而价值上,金币是银币的十倍。

    银币的使用率会高出太多。

    这点产量,就难免有些相形见绌了。

    此前,冯一博将所有汇票兑现。

    除了怕朝廷滥发汇票,也是因为锻造银币的银子不足。

    即使正式开始使用金银币,也要回收现银回炉重造。

    避免因为银币不足,造成的价值超过面值。

    “这次回去就颁布发令,以后咱们东海郡只能使用金银铜币,不允许使用其余形式的金银作为货币。”

    现在已经准备足够,发行之后也会再继续铸造。

    因此冯一博当即拍板,东海郡的法定货币正式实行。

    “所有官营机构,还有人员,以及官员和士兵的俸禄,从下月开始,也都采用这个形式发放。”

    从钞票的流通之中,冯一博也借鉴了一些经验。

    东海郡最为重要的设施,如港口,衙门,甚至妓馆等等。

    其背后都是黑龙府。

    另外各级官吏还有军队,也是财政的大头。

    这些先实行起来,就能带动很大部分的货币使用。

    “另外,港口的银庄,一定要多储备一些,供往来客商兑换,一应税费、泊位等,只收咱们的法定货币。”

    这个兑换是只进不出。

    可以将现银换成金银币,但不能换回现银。

    不然还要储备现银,也不利于货币的流通。

    最主要的,也是兑换金银币还有利可图。

    一枚银币七钱二分,含银量89%。

    就算七钱二分都是银子。

    兑换一枚银币也净赚二钱八分,十枚银币就赚二两八钱银子。

    还有什么比这合算的买卖?

    若非算准了银币使用方便,计数方便。

    还能通过观察纹路和吹响,进行防伪。

    冯一博也不敢这么做。

    想到防伪,他又叮嘱道:

    “还有,金银币不要说是压制的,水力冲压的事,依旧是最高保密级别。”

    水力冲压本身就有防伪的作用。

    受时代所限,说到钱币就会认为是铸造的。

    然而,只要试试就会发现。

    铸造的花纹不可能这么细腻,上面也不可能明亮如镜。

    “明白,这事目前除了我和负责钱币的,没人知道。”

    狗子点点头,又补充道:

    “您放心,咱们对外只说都是铸造的。”

    相传,光学显微镜之父列文虎克,用重力法烧制出200倍的镜片后,却对外宣称是磨制的。

    导致无数人想要彷制,却都失败了。

    直到几百年后,才有人揭开这个秘密。

    可见正确方向的重要性。

    如果有人想要彷制流求的金银币。

    只要用的是浇铸的方式,几百年也不会成功。

    冯一博满意的点点头,才开始批阅起文件。

    看着看着,他忽然眉头一皱,道:

    “倭国那边有动作了?”

    流求那边已经开始备战。

    倭国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格外上心。

    狗子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其实也不算动作,不过是我们巡逻的船队在小琉球那边抓到过几艘船。”

    冯一博当下文件,正色道:

    “这么说,倭国对小琉球还不死心,还敢出兵试探?”

    他正要找个借口出兵,对方就送上门了?

    没想到,狗子又摇了摇头,回道:

    “不是不是,只是几艘渔船。”

    文件上写的就是倭国船只,所以冯一博才想再确认一下。

    听到狗子的话,他却没有继续再追问,而是道:

    “咱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东海郡一直在操练士兵,囤积粮草。

    做着战争的准备。

    狗子闻言,正色道:

    “如今粮食、兵器都差不多了,就是火枪还差了不少。”

    冯一博想要发动的,是一场灭国之战。

    这和之前的小型战斗有很大区别。

    战前的准备如果不够充分,很可能会影响战局。

    东海郡这两年一直再研发火药武器。

    火枪的形式一直也在进步,但暂时还是达不到列装的标准。

    首先是枪管的制作产能不足。

    用铁板锻打而成的枪管,容易因为压力而发生崩裂。

    工匠只有用铁坯钻孔,再锻打制造枪管。

    这要先把铁锭烧红穿孔,再穿进一根钢条。

    然后把铁锭不停锻打,才能成形一支合格的枪管。

    因为是一体成形,才会更为坚固。

    不容炸膛。

    但因为工艺问题,一个铁匠一天能做出一根就不错了。

    即使借助水力锻造,一天也不一定能造出几根合格的。

    冯一博想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对火药武器抱着不小的期待。

    听到狗子的话,他沉吟了一下,迟疑道:

    “那就先每队配上两支,除了火枪,还要携带手雷、地雷,总之……专人负责火器。”

    完全版的鸳鸯阵,本来就有火器。

    只是并不依赖火器。

    而且流求因为收纳了不少生番,也不缺弓手。

    所以一直没急着配备不完善的火枪。

    只队长会配两颗手雷,还不让轻易使用。

    现在冯一博想发动大规模战争,就想将火器加入进去。

    减少损失的同时,也检验一下火器的效果。

    狗子闻言,点点头,道:

    “好,我回去和勐子说,让他试试。”

    冯一博听到这话,又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摆手道:

    “算了,先小范围实验一下,其余等将来再说。”

    加入新的兵种,还需要磨炼一下。

    不然很容易影响队形。

    而眼下,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几日后的朝会上,文武百官于太极殿见礼,

    礼毕,侍班官员出列,开始今日的议程。

    “东海郡王上疏圣上,言倭国多次袭扰大魏东南,近年虽然在东海郡的努力下,剿灭数十股大小倭寇。”

    朝会第一项,就让满朝文武都有些诧异。

    这位神秘的东海郡王,除了献土归附那次。

    还是第一次上奏疏。

    “但倭国国主无能,幕府统治不利,无法约束众多大名,导致倭寇越发猖獗。”

    最近很少有倭寇的奏报啊?

    满朝文武听的一头雾水。

    尤其是南方官员,更是眉头紧皱。

    难道又闹倭寇了,可他们怎么没收到消息?

    自从东海郡归附之后,倭寇虽没彻底绝迹。

    但出现的次数也已经屈指可数。

    怎么会又闹起来了呢?

    “近日又有倭国船只,不顾东海郡劝阻,以打渔为借口,勘测小琉球附近地形,试图染指我大魏领土。”

    以打渔为借口勘测地形?

    满朝文武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虽皆被东海郡巡逻海军及时发现,但此事不能就此作罢,不然恐倭寇得寸进尺,再次复燃。”

    冯一博上书请战,不过是走个形式。

    至于借口是什么,其实无关紧要。

    何况,东海郡也早就已经发布公告。

    不允许倭人在东海停留!

    别说是渔船,就算是来做生意的也不行。

    倭国幕府和国主,早已经答应大魏。

    闭关锁国!

    那冯一博自然要帮他们一把,让倭国片帆不得入海。

    所以说,渔船不是问题。

    问题是他们下海就不行!

    说到此处,侍班官员也微微顿了顿,才宣读道:

    “因此,东海郡王特上书请战,唯有登陆倭国给倭寇以痛击,方不负圣上赋予的镇守海疆之责!”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今日敢如此,明日不敢想啊!

    侍班官员宣读完毕,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无他!

    实在是这个开战的理由太离谱了!

    太极殿中的百官,也只能面面相觑。

    一时竟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端坐龙椅的景顺帝,此时心中也充满了无奈。

    他看到奏疏之时,和满朝文武的心情是一样的。

    只因为两条渔船就要开战,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东海郡王献土之后,除了每年的贺表之外。

    这还是第一次上书言事。

    若是直接拒绝,又恐伤及他的情面。

    于是景顺帝和内阁稍一商量,就决定拿到朝堂上讨论一下。

    到时候群情激愤,群臣定然都反对开战。

    那他再顺势下旨安抚,只说自己顺应人心。

    也算全了东海郡王的面子。

    这时文武百官都已经反应过来,纷纷议论起来。

    知道的是太极殿,不知道的以为进了茅厕。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有如一群苍蝇环绕。

    好半晌,有一科道言官弹了弹衣袖,率先出列。

    他大步向前,朝丹陛一拜,口中道:

    “启禀圣上,东海郡王拳拳之心值得称颂,但因两艘渔船就擅启边衅,实属不智。”

    此人名为张年吉,乃是礼科给事中之一。

    因为职权相对,冯一博和他有过接触。

    礼科本就有对礼部查缺、补漏、规谏、稽察之职。

    东海郡王虽已献土归附,却一直由冯一博这个礼部侍郎负责。

    身为礼科给事中,张年吉对此事确实是有发言权的。

    他一张口,满朝文武也纷纷点头。

    “说来,倭寇之祸着实可恨,但倭国国主和幕府,对我大魏向来恭敬有加,两国之间遵循礼尚往来,又如何能轻易伐之?”

    《礼记》有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大魏和倭国有朝贡关系,官面上一直保持往来。

    按照儒家的说法,自然是礼尚往来之邦。

    所以张年吉的话也深得众人之心。

    就连景顺帝也跟着微微点头。

    显然,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

    见众人的反应,张年吉不由心中微微得意。

    说着,又深深一拜,高声道:

    “臣斗胆规谏一句,请圣上好生安抚东海郡王,莫要动辄轻言开战,养民生息才是正道!”

    他一说完,一众科道言官。

    尤其是礼科的众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这样的情况,其实都在景顺帝的预料之中。

    但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全了东海郡王的面子。

    所以他又笑了笑,点名道:

    “冯侍郎专司海外事务,这篇奏疏也是你代承,可有什么想说?”

    东海郡和大魏之间的往来,全由冯一博一人操持。

    他此前又勇于任事,无事也不多言。

    所以,景顺帝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除了前段时间,上疏劝谏不要滥发钞票。

    让人觉得有些孟浪。

    但由此也能看出此人谨小慎微的很。

    可让景顺帝没想到的是,冯一博听到点名,立刻上前参拜,口中道:

    “启禀圣上,臣觉得东海郡王说的有道理。”

    景顺帝心中一愣,但脸上依旧保持笑意,问道:

    “哦?是何道理?”

    因为两艘渔船就要开战,还有道理?

    难道比钞票的风险还大?

    景顺帝心中隐隐生出些不满。

    冯一博的话一出,太极殿中也是一静。

    “倭国早已答应闭关锁国,以保证倭寇不再猖獗。”

    他早有准备,闻言便回,又道:

    “可如今,倭国渔船竟能下海,还到了小琉球那边,这说明什么?”

    渔船下海,代表闭关锁国不彻底。

    景顺帝一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心中更有些不悦,收敛笑意,问道:

    “这能说明什么?”

    冯一博这时站直身体,挺胸拱手,道:

    “回圣上,说明倭国并没把对大魏的承诺放在心上!”

    冯一博上纲上线,让百官不由失笑。

    “嗤!胡说八道!”

    张年吉一直没退回去,闻言也嗤笑一声。

    又连忙朝上一礼,奏道:

    “臣从未听闻因一渔船擅启边衅之事,如此小题大做,非君子所为!”

    小题大做?

    冯一博一听,冷笑道:

    “岂不闻‘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这话是《过秦论》中的名句,在场自然无人不知。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发现。

    他们和冯一博对《过秦论》的理解好像不太一样!

    只见冯一博收敛笑意,朝丹陛一拜,又高声道:

    “今日渔船能下海,明日商船能下海,后日战船就开来了,再往后我都不敢想!”

    既然你说我小题大做,那我就小题大作给你看看!

    张年吉都听懵了,一脸哭笑不得的道:

    “你这是危言耸听!”

    冯一博闻言,冷笑着转身,质问道:

    “东海郡王受圣上之命,镇守东海,若不能防微杜渐,岂非失职?”

    顿了顿,又哂笑道:

    “到时候倭寇上岸,大人可就是那个带路之人。”

    你说我危言耸听,我就危言耸听给你看。

    冯一博的话犹如捅了马蜂窝,让大殿之中再次嗡嗡起来。

    张年吉身为礼科官员,本就和礼部不合。

    现在一听冯一博搞起了人身攻击,立刻激烈反击道:

    “东海郡王因一点小事就小题大做,还要擅启边衅,显然与冯都侍郎不开关系!”

    说着,他又朝上一拜,直接道:

    “臣闻东海郡虽然建了公学,但学的却并非儒家经典,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海郡公学之事,在东南一带不是什么秘密。

    就如茜香国是女人做主一样,往来客商也将东海郡的新学引为奇事。

    因此在民间有所流传。

    科道言官风闻奏事,也是应有之意。

    不管真假,还都不用负责。

    “如今东海郡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开战,显然是不知礼法,不服王道,不遵儒道的原因!”

    畏威而不怀德,动不动就用战争说话。

    这在儒家看来就是蛮夷所为。

    身为礼科给事中,最擅长的就是对付礼部。

    既然冯一博敢嘲讽他,那张年吉第一反应就是以“礼”劾人。

    说到这,他深深一礼,同时高声道:

    “臣弹劾冯侍郎,于东海郡文教之事上有失职之嫌!”

    东海郡不是你负责吗?

    现在东海郡显然不知礼,那你身为礼部侍郎还有什么脸面说话?

    论起人身攻击,科道言官才是专业的。

    张年吉绕了一圈,直接绕过东海郡王。

    弹劾到了冯一博的头上。

    “这位大人说的对!太对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面对张年吉的弹劾,冯一博却抚掌叫好。

    说完他还朝丹陛一拜,道:

    “启奏圣上,东海郡王早就和臣说过几次,想求朝廷多派饱学之士,到东海郡授业解惑。”

    东海郡确实急缺高端人才。

    别说是进士,就算是举人也行。

    可实际上,连秀才也没几个愿意去的。

    一些落第秀才,在东海郡都算饱学之士。

    在黑龙府各处得到重用。

    理论上来说,东海郡现在文化最高的。

    是秦可卿她老爹,秦业。

    秦业进士出身,可却一直吊着口气。

    能在东海郡颐养天年,已经殊为不易。

    根本无法出仕。

    “只是臣考虑到东海郡毕竟孤悬海外,想必诸进士去了很难适应那里的瘴疠。”

    这话里就带着几分嘲讽之意,不过说的确实也是众人的刻板印象。

    流求孤悬海外,又气候湿热。

    在众人眼中确实是瘴疠之地。

    “如今张大人一眼就看出了东海郡的问题,显然是有意解决。”

    谁提出谁负责!

    官场上最为常见的,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说来臣确有失职之处,还请圣上治罪!”

    冯一博躬身请罪,又道:

    “同时臣也斗胆请圣上,将这位张大人点为东海郡的学官,以教化蛮夷之地!”

    正常来说,学官至少也要是进士出身。

    但贾政这样连举人都不是的,一个恩荫的官。

    在崖州都能点为学官。

    而在满朝文武和天下士子看来,流求可是比崖州要偏僻几倍的不毛之地。

    清高的文人谁会想去?

    张年吉此时听到这话,脸都有点绿了。

    “臣不是……臣……”

    见他说话都有些磕巴,冯一博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他回身看向张年吉,强忍笑意道:

    “对了,既然张大人说了,不如请圣上多派几位,就刚刚那几位给事中,和张大人还熟悉,到了那里也能有个伴儿。”

    这话一出,礼科几位给事中的脸色也变了。

    生怕景顺帝顺口答应。

    一人急急出列,忙朝丹陛一拜,高声道:

    “圣上万万不可!东海郡王治理有方,我等岂敢指手画脚?”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正是如此!”

    “东海郡的新学还是有可取之道的!”

    “……”

    冯一博冲他们微微一笑,道:

    “还请诸位放心,我有信心劝说东海郡王建立公学,让诸位安心教书,争取早日让东海郡移风易俗!”

    说到这,他又看向张年吉,笑道:

    “到那时,东海郡风俗与我大魏再无不同,也不会轻易言战,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雅事。”

    众礼科官员听了,一时都惶惶难安!

第三百章 只有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更啊!】

    本来说的是东海郡请战的事。

    现在被冯一博一搅和,成了派遣学官。

    又见礼科言官被说的惶惶不安,却哑口无言。

    景顺帝心中顿时不悦,面无表情的打断道:

    “此事容后再议,等予和内阁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冯一博闻言,一脸可惜的就要退下。

    可没等他回去,张年吉面色一狠。

    又朝上一拜,咬牙道:

    “启禀圣上,正月国丧未过之时,凡有爵之家,不得延宴音乐。”

    说到此,他微微转头,冷笑着看向冯一博。

    “臣风闻冯都尉正月纳妾,还与荣国府大房一起,大肆操办,满城皆知。”

    开玩笑,论弹劾谁能比得过我们科道?

    此前给你留足面子,现在你既然让我下不来台。

    那就只能找找前账了。

    说到这,张年吉还补充道:

    “臣这几日才有所耳闻,不敢隐瞒圣上,以全科道之责!”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他必须把自己摘出去。

    若说早就知道,那为什么现在才说?

    虽然都知道他是在故意针对,但也不能留下话柄。

    这事涉及荣府,张年吉也不想捅出来。

    但此时被冯一博拱的下不来台,只好拿出来攻讦。

    景顺帝闻言,目光微凝,沉声道:

    “冯都尉,此事可是真的?”

    称呼都从爱卿变成了都尉,显然是在点出冯一博的勋位。

    生母老太妃的国丧未过,有人大肆庆祝实属不敬。

    景顺帝当然不高兴了!

    国丧期间纳妾,确实有错。

    可最大的错误是大肆庆祝,让人拿住了话柄。

    冯一博虽有些苦衷,却也无从反驳。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躬身一礼,坦然承认道:

    “确有此事,请圣上降罪。”

    当时贾赦搞得场面确实不小。

    不说满城皆知,至少也惊动了半城。

    这事根本无从否认。

    挨打要立正,最多是罚俸。

    冯一博还想着,少收点钞票而已。

    没想到,景顺帝听他承认,直接就道:

    “国丧期间纳妾,对老太妃不敬!冯渊去爵一等,降为轻车都尉,以儆效尤!”

    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不等冯一博谢恩,景顺帝还补充道:

    “此事荣府大房亦有参与,贾赦同样去爵一等,将为世袭二等将军。”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此事。

    甚至是贾赦搞出的阵仗,他也清楚的很。

    只是,之前并没打算追究。

    如今被人揭破,他就顺势敲打一下冯一博。

    顺带着也敲打一下贾赦。

    此前钞票的事,本来是景顺帝的得意之作。

    很是解了朝廷缺钱的燃眉之急。

    可冯一博不长眼的多次上疏,说钞票之事风险很大。

    这样的杞人忧天,纯属给他添堵。

    让景顺帝本就有些不满。

    今日他本想让群臣反对,顺势下旨安抚东海郡王。

    可冯一博又和他唱起了反调。

    二者叠加,景顺帝心中更加不满。

    因此,现在有人弹劾他国丧之时纳妾。

    冯一博又供认不讳。

    景顺帝就直接一锤定音,敲山震虎。

    接下来,不少聪明人都看出风向。

    纷纷出言反对东海郡擅启边衅。

    冯一博被敲打之后,就不再出声。

    只默默的琢磨着,直接开打会有什么后果。

    大不了再来一次献土归附就是。

    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景顺帝让翰林院起草诏书。

    大意就是让东海郡王稍安勿躁,不要轻启战端。

    贾赦自作自受,得知自己无端被降了爵位。

    差点没背过气去,不提。

    冯一博不久后,接到宫里送来的旨意。

    他正想着是蛮干,还是再找个借口。

    不论如何,倭国他都打定了。

    正这时,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冯一博顿时安下心来,坐等下次朝会。

    没过多久,又一次朝会开始。

    景顺帝登殿,文武百官恭请圣安。

    侍班官员开始第一个议程,宣道:

    “辽东急报,上月倭国出兵高丽,不到一月破高丽王城,高丽王室如今出逃辽东,请求圣上发兵襄助,高丽上下跪求天恩。”

    这个消息一出,满朝文武都懵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是都懂的。

    众人这时就想起前几日,冯一博在朝会上危言耸听的话。

    今日有渔船,明日就有战船……

    今日到了高丽,后日岂非就要染指辽东?

    一时,百官难免面面相觑。

    这时有人迟疑的上前,提议道:

    “启禀圣上,要不……让东海郡王出兵?”

    他的意思很明显,和很多人想的也一样。

    自然打的是死围魏救赵的主意。

    此时的景顺帝,心中也有些尴尬。

    毕竟前几日才刚刚下旨,让东海郡不要轻启战端。

    可现在形势急转,高丽王城被攻破了。

    等倭国稳住脚,下一步很可能。

    就是以高丽为踏板,入侵辽东。

    所以谁都明白,大魏肯定是要出手的相助的。

    如果东海郡一起出手,就能让倭国腹背受敌。

    不仅大大减少大魏的损失,甚至可能让倭国闻风而退。

    “冯爱卿……”

    冯一博早等着这一刻,闻言忙上前几步。

    直接朝丹陛一拜,道:

    “臣有罪!臣因为降爵之事在家闭门思过,还未将圣旨送出!请圣上治罪!”

    这话一出,景顺帝顿时松了口气。

    这下,至少不用背上朝令夕改的名声了。

    虽然不知道冯一博是不是有意拖延,但他都不会治罪。

    甚至想给冯一博补偿一下。

    原本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这个冯渊忒狡猾,这时候请罪等于请功。

    这时,景顺帝面无表情的道:

    “予这几日想了想,又和内阁诸公商议,东海郡王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实在不该寒了他的拳拳之心。”

    这一番话说的,又不要脸,又要脸。

    说不要脸吧,他在往回找补。

    说要脸吧,他又把自己的话不动声色的咽回去了。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东海郡是大魏国土,出兵还需有一妥帖之人督军方好。”

    如果只是答应东海郡的请战,那也不过是地方战争。

    但皇帝派了督军,就代表大魏官方的意思了。

    这就是一场国与国的战争。

    冯一博解读的《过秦论》犹在耳边,倭国就入侵高丽。

    显然刺激了景顺帝和内阁的神经。

    一听这话,立刻有人会意,上前道:

    “臣举荐冯都尉。”

    虽然勋位降了一等,但轻车都尉也是都尉。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附议不绝于耳。

    很多人冯一博都不认识,也不知附议什么。

    很显然,内阁知晓此事,对此早有安排。

    这些都是新党之人。

    这时,景顺帝顺势看向冯一博。

    一时间,百官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复。

    若是识相,就应该自己主动请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冯一博在丹陛前都囔一句:

    “东海郡可还没有学官呢……”

    此时大殿之中无人出声,几乎针落可闻。

    所以这话声音不大,却也都能听见。

    这话听着像是说给景顺帝的。

    可张年吉听了,顿时脸上有些难看。

    这个冯渊也太记仇了吧?

    也不想想,冯一博因为他降爵一等。

    如何能不记仇?

    他身边的礼科言官也都惶惶不安,想找个地方躲躲。

    生怕景顺帝为了给冯一博台阶,把他们卖了。

    到时候若真的去了东海郡。

    以东海郡王和冯一博的关系,还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恐怕那时,他们只能辞官告老。

    回家种田了。

    “好了!”

    好在,景顺帝没让冯一博得寸进尺。

    出声打断后,又道:

    “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需一位和倭国有作战经验之人,前去东海督军,不知冯爱卿可愿?”

    和倭国有作战经验的没有,但擅长打倭寇的就是冯一博了!

    生怕他不接茬,景顺帝直接点名。

    冯一博也不再纠缠,朝丹陛一拜,高声应道:

    “为国分忧,冯渊愿往!”

    知此知彼,百战不殆。

    东海郡准备攻打倭国,自然一直关注倭国动向。

    对于倭国出兵高丽,这事他比朝廷还早些知道。

    因此他才安心等候,就是在等这一刻。

    即使朝廷不派他督军,也肯定会同意东海郡王的请战。

    唇亡齿寒的道理,国人从未忘却。

    无论哪个中原王朝,也都会选择援棒抗倭。

    景顺帝显然已经和内阁商议好了,见此就直接宣布道:

    “擢轻车都尉冯渊,为从二品安远将军。”

    刚刚惩戒完就让人办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这冯渊敢于任事,从不推脱。

    只一问,对方就答应了。

    比起那些不想去东海郡做学官的,不知强了多少!

    这就难免让景顺帝对自己此前的敲打,有几分内疚。

    冯渊已经官至侍郎,不宜再升。

    而且官职也需要各房协调商议,不好独断。

    因此景顺帝就只能从勋位上找补。

    在出海前,直接给冯一博加了两级。

    既算是安抚之前的敲打,也是补偿他降爵的责罚。

    这还不算,景顺帝又继续道:

    “持节督军,以慑不群!”

    “期间临机专断,一切便宜行事,尽快压服倭国,解高丽之危难!”

    于是,冯一博刚降了一级。

    又连升两级。

    这下好了。

    朝堂两次朝会,有来有回!

    只是一番折腾之后。

    受伤的,只有在家待着的贾赦一人。

第三百零一章 抵达流求

    持节督军、临机专断、便宜行事。

    这三个词里,就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高丽王城都已经丢了,高丽王室被撵到了辽东。

    事态已经到了万分紧急之时,又涉及最紧要的北地边事。

    若是鞑靼借机生事,辽东就会腹背受敌。

    所以,冯一博也是临危受命。

    景顺帝自然要给足权力。

    当然,东海郡虽然是大魏的羁縻郡,但其实兵权并不在大魏手中。

    所以这样的安排,也是康他人之慨。

    不给白不给。

    而且这次督军,不仅是东海郡的局部战争。

    也是大魏的对外战争。

    冯一博此去,代表的是皇帝和大魏。

    牌面也必须给足。

    其实若非是东海郡情况特殊,景顺帝也不敢给予这样的重权。

    尤其是持节,乃是代表天子征讨四方才有的殊荣。

    看过三国的人都知道:

    “假节钺,加九锡”,人称篡权两件套。

    而持节加上“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不比假节钺差多少了。

    大致就相当于戏文里,带了“尚方宝剑”的钦差。

    如果去的是大魏其他地方,当地官员都要受其挟制差遣。

    持节者只要有足够理由,甚至可以临阵换帅,或者阵前斩将。

    在经历了一系列礼仪之后,冯一博故作受宠若惊的从景顺帝手中接过符节。

    持节所持的节,像是一把鞭子。

    上面一簇一簇的毛团,分成一节一节的样子。

    所以节又称旄节,苏武放羊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配以圣旨,可作兵符,上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魏礼部右侍郎,安远将军,冯渊。”

    “以为持节,督东海诸军事,特许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

    下面是皇帝印玺。

    “臣冯渊此去,必竭心尽力,遏制倭国,靖东海事,方不负圣恩!”

    冯一博谢了恩,双手接了符节。

    礼仪就算结束。

    下朝后,他就回府做起准备。

    先和李守中老两口,还有薛母等长辈打过招呼。

    再到林府和林如海和林姑姑辞行。

    黛玉听说他又要出海,千叮万嘱注意安全。

    冯一博将家里诸事托付宝钗,又和众妻妾依依惜别。

    其中缱绻不胜数,自也不必细说。

    几日后,众亲友送别。

    一直到城外十里亭,众人才停下脚步。

    刘正、杨明新、薛蟠、薛蝌、贾琏等,都上前拱手道别。

    “一博此去,当以自身为重!”

    “一博!他日凯旋,不醉不归。”

    “……”

    冯一博笑着一一回应。

    随后辞别众人,带人骑马朝津门而去。

    中途有人忽从侧面出来,拦在前面也不说话。

    “什么人?竟敢拦截钦差!”

    冯一博手下人将其围住,呼喝一声。

    那人并不回话,只下马施礼。

    又双手举过头顶,恭谨的递上一封信。

    待冯一博拆开信一看,原来是忠顺亲王的亲笔:

    “恭候东海郡王凯旋!”

    下面是落款处是一方龙鳞卫都指挥的大印。

    这是怕自己跑了?

    冯一博一笑置之。

    将信归还给那人,说了一声:

    “我知道了。”

    随后就让人放他离开,才带人继续赶路。

    很快到了津门,一行人上了官船。

    冯一博自然不会轻动作为后路泊船。

    而是如上次一样,先坐着官船到了泉州。

    一到港口,冯一博持节下船。

    下面早有一众闽地官员前来迎接。

    众人先朝旄节大礼,随后才朝冯一博施礼:

    “下官见过安远将军。”

    没办法,持节出行代表天子。

    他们得了消息,自然都要过来拜见。

    冯一博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刘昭,笑了笑,道:

    “我身负皇命,不敢耽搁,只在此歇息一日,明天就前往流求。”

    不等众人回应,他就朝刘昭道:

    “刘指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叨扰一日可否?”

    刘昭连忙上前一礼,高声道:

    “此下官之荣幸。”

    两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随后冯一博跟着刘昭去了他府上。

    一番招待过后,两人才到书房密谈。

    待只有两人之时!冯一博就笑着道:

    “兄长,阔别许久,别来无恙乎?”

    两人一年一见,倒也不算陌生。

    可刘昭闻言,却大礼一拜,道:

    “郡驾当面,昭不敢称兄!”

    上次的敲打,还历历在目。

    如今冯一博在别人眼里是钦差大臣。

    可刘昭知道,他就是东海郡王!

    不论哪个身份,都是刘昭不敢怠慢的。

    又经历了上次的敲打!哪里还敢称兄道弟?

    冯一博见他如此恭谨,笑着道:

    “兄长不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我的身份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说着上前扶起刘昭,还道:

    “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我称你作兄长,你称我为贤弟,一如当初你我在金陵冯家庄的初遇。”

    如果刘昭上来直接称兄道弟,他难免再敲打一下。

    让刘昭明白自己的身份。

    但此时刘昭过于拘束,冯一博就要唤起他的初心。

    帮他回忆一下两人的感情。

    准确的说,冯一博就要拿捏两人之间的分寸。

    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太近了不好控制,太远了又显得生分。

    “这……”

    刘昭犹豫了一下,有些拿不定冯一博的心思。

    最后,还是拘谨的道:

    “下官不敢。”

    冯一博一听,顿时更加热情。

    上前一把把住刘昭的手臂,不由分说按着他坐下,才道:

    “我让你叫你就叫,若是如此见外,以后我再回东海,可不来见你了。”

    这话半是亲热,半是威胁。

    刘昭将信将疑,迟疑的试探道:

    “一博贤弟?”

    冯一博一听,这才露出笑容,应道:

    “明亮兄长!”

    随后两人又叙旧一番,期间不时又敲打两句。

    第二天,冯一博离开泉州。

    刘昭才彻底放松下来。

    无人之处,喃喃叹道:

    “有个当王爷的贤弟,可真难伺候啊!”

    刘昭如何感慨自不必多提。

    冯一博上了东海郡的大船,立刻有勐子过来拜见。

    “大爷!嘿嘿嘿!”

    他一进来就开始傻笑,冯一博也跟着笑道:

    “听狗子说你也当爹了?”

    勐子闻言,嘴都咧到耳根。

    还使劲点头,道:

    “嗯!瑞珠给我生了个儿子。”

    冯一博想了想,便道:

    “这次出来的急,又坐的官船,回头你让人将孟姨接到流求吧,想必她早想抱孙子了!”

    勐子立刻躬身,大喜道:

    “多谢大爷成全!”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

    只是冯一博不说,他也不好多提。

    孟姨也好,陈伯也罢。

    这两人在冯府伺候,除了和冯一博保持亲近。

    也多少有人质的意思。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冯一博也不用靠着这样的手段维系。

    秦可卿和王熙凤的存在,与狗子和勐子。

    就是相互牵制,相互制约,相互监督的关系。

    因此,冯一博也不介意让孟姨过来。

    坐享天伦之乐。

    “对了,大爷你看这是谁?”

    勐子欢喜一阵,才想起还有事和冯一博说。

    他朝船舱外喊了一声:

    “进来吧!”

    只见一俊秀少年,一身戎装。

    进来就朝冯一博一礼,道:

    “姐夫!”

    冯一博一愣,仔细打量一番,才迟疑道:

    “钟哥儿?”

    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可卿的弟弟秦钟。

    他这两年一直跟着勐子,在军中历练。

    整个人的气质脱胎换骨一般,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早年的女儿态尽去,眉宇之间还透着英气。

    说起话来也是干脆利落。

    再不是那个害羞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少年。

    “姐夫,一年未见,你看我现在如何?”

    秦钟自信一笑,又道:

    “是不是没认出我来?”

    冯一博笑着点头,道:

    “确实,若非你喊我姐夫,我真就认不出你了,看来军中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问道:

    “伯父如今怎么样?身子可还硬朗?”

    秦业此前就已经大限将至,全靠老参吊命。

    也不知现在如何,还能活多久。

    听他问起父亲,秦钟笑着道:

    “之前一直靠老参吊着,身子越来越差,不过前阵子王太医到了流求,姐姐请他为父亲重新开了药方,最近精神又好了许多。”

    说来,这就是秦业命不该绝。

    本来用老参吊命几年,已经快到大限。

    没想到,王济仁年初被冯一博送到这边。

    秦可卿就亲自出马请他为秦业治病。

    他一见秦业父女,又听别人的称呼。

    就隐约猜到了冯一博的身份。

    毕竟当初他见过秦业,也曾为秦可卿诊治。

    不过身为太医,他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当下诊治一番后,使出浑身解数。

    经过多次尝试,终于给秦业又续上命了。

    冯一博闻言,也放下心来,点头道:

    “如此便好!”

    随后三人叙旧,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不知不觉,船已到了北港。

    几人结束说话,一起到了甲板之上。

    冯一博站在船头打望,只见北港比起上次更加繁荣几分。

    车马行人往来交织,大型海船停靠无数。

    他的停船的泊位居中,正对应出港的街巷。

    随着船一入港,一眼望过去。

    在车水马龙之间,冯一博就看到显眼处。

    新开的警示馆和银行。

第三百零二章 让人又爱又恨的黑龙币

    勐子亲自带着军队,去泉州接冯一博。

    狗子则带着流求最体面的人,在北港这边迎候。

    眼见船已经进了泊位,冯一博却一直没下来。

    狗子不由有些疑惑,便登船一探究竟。

    冯一博此时正打望着港中络绎不绝的商客和船舶。

    见狗子上来了,就随口问道:

    “银庄之事可还顺利?”

    狗子闻言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转头对跟过的人道:

    “你们都先下去候着吧。”

    待人都下船,只剩主仆二人。

    他才忙过来回话,道:

    “回大爷的话,目前银行的事,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狗子本想等回了黑龙府,先给这位大爷接风洗尘。

    休息一晚之后,明日再说这些政务。

    但此时见冯一博来了兴致,他自然不会违逆,便讲道:

    “因为咱们的黑龙币使用方便,黑龙府也让人信服,所以流求这边的百姓,接受的很快。”

    冯一博微微点头,口中带着回味道:

    “黑龙币吗?”

    他此前并没给新钱起名,没想到这边倒是起了一个。

    狗子点点头,解释道:

    “咱们的金、银币背后,都是黑龙府常用的坐龙纹饰,正面又写明了‘黑龙府督造’的字样,才一出来就被人叫黑龙币,金币还被人叫金龙,银币叫银龙,都是流求这边的俗称。”

    “倒也贴切。”

    冯一博笑着点头,没有再纠结名称,而是又问道:

    “往来客商的反馈如何?”

    刚刚狗子只提到流求百姓,显然是话里有话。

    果然,狗子闻言,露出一丝不屑,嗤笑道:

    “大多商客开始都持观望态度,只在用前兑换一些,就这样还颇有些怨言,说咱们的黑龙币分量不足,是在抢钱。”

    “哈哈哈!”

    一听这话,冯一博大笑几声,还点头道:

    “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黑龙银币重七钱二分,含银六钱四分。

    金币好些,算是这个时代的足金,但也只有七钱二分。

    银庄那边又摆明车马,一两金、银兑换一枚金、银黑龙币。

    说是抢钱也不算冤枉。

    “嘿嘿!”

    狗子也陪笑两声,又得意道:

    “也有识货的,一口气兑了不少,如今泉州那边一些地方,都开始有人使用黑龙币了。”

    对于经商之人来说,尤其是开店零售的。

    偶尔收到一些灌铅的假银再正常不过。

    商贾逐利是天性,但能把生意做大的也都不傻。

    流求的黑龙币使用方便,辨别容易,面额清晰。

    除了分量不足这个缺点外,几乎就是完美的货币。

    “哦?”

    冯一博也有预想,黑龙币可能会慢慢渗透到大魏和西方。

    不过听说泉州这么快就有人使用,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见他神色,狗子又笑着解释道:

    “银子使用麻烦,又容易搀假,而黑龙币计算方便,又容易分辨,百姓认可度高,商贾自然也愿意用了。”

    一般的店铺,都要常备铰剪和戥(音:等)子。

    收到大块银子的时候,需要将银子用铰剪剪开,再用戥子称重。

    铰剪使用起来非常费力。

    一个成年人有时候都需要整个人压上去,才能将大块的银子剪断。

    分量不对,又需要再剪。

    或者用铜钱补全。

    如此往复几次,碎银子就越来越多。

    而碎银熔化重铸,还会产生火耗。

    再加上,银价浮动又很大。

    一两可能今日800文钱,明天或者在别处,可能又值1200文。

    这样一来二去的麻烦不说,还有很多账目也不清晰。

    给了无数人上下其手的可能。

    正因如此,才更彰显黑龙币的好处。

    除了分量不足,其余都是优点。

    “所以即使分量不足,也越来越多人开始接受黑龙币了。”

    狗子一脸笑意,最后还霸气道:

    “当然,也有不愿意的,但流求没人敢。”

    流求百姓都仰黑龙府鼻息,确实没人敢。

    见冯一博不置可否,狗子又继续道:

    “期间还有人发现了黑龙币的好处,打着彷制的主意,却怎么也做不出一样的来。”

    流求用的是冲压工艺,任凭别人如何铸造也是白费。

    这就是防伪的重要性了。

    “哈哈哈!

    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冯一博闻言更是大笑,还追问道:

    “然后呢?”

    狗子见他兴致又起,便笑着道:

    “这些人铸造了一些,下面有人遇到过,但一眼就能辨出真伪,根本花不出去。”

    铸造的黑龙币,花纹模湖,表面粗糙暗澹。

    只要长了眼睛的,就能看出问题。

    何况,还有吹币辨声等手段。

    这些防伪方式,随着黑龙币发行,也一起推广开了。

    百姓轻易就能分辨真假,自然更愿意使用黑龙币了。

    狗子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笑着道:

    “这些人意识到黑龙币使用方便,又彷制不了,自然对咱们的黑龙币是又爱又恨,却又奈何不得。”

    明知分量不足,可使用方便又让人不舍。

    想要彷制却又彷制不了。

    确实让这些逐利的商人,对黑龙币又爱又恨。

    冯一博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黑龙币所产生的影响,肯定不止这些。

    但短期内就有这样的效果,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其余的好处,还需时间沉淀。

    想到这里,他不再继续询问此事,转而问道:

    “警示馆那边如何?可有人来找麻烦?”

    甄家雄极江南一时,有身份的老亲无数。

    来往商客难免有人传信回去。

    有人得了信儿过来,或是探望或是想要解救的。

    甚至买回去几个,当作禁脔也不无可能。

    “有人来过,不过都被打发了。”

    狗子闻言,无所谓的点点头,还道:

    “有人问起,我们只说从别处买的,愿意照顾,就来这边照顾一下生意,至于其他,咱们开业那天就已经说了,汉奸家属一概不能赎买。”

    在外人看来,这警示馆生意异常火爆。

    说是一棵摇钱树,也毫不为过。

    不让赎买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为了警示世人。

    开业的时候就对外声名过此事。

    “有的来了不愿意走,差点被闻讯赶来的百姓打死,还好有士兵驻守,才让他们活着离开。”

    这边闽越移民居多,有谁没吃过倭寇的苦?

    百姓的想法,又往往都是最简单的。

    一听有人要给汉奸赎身,那你肯定也是汉奸。

    黑龙府不让打警示馆里的人,那打你们没问题吧?

    冯一博听到这样的情况,就知道流求民众对倭的仇恨有多深了。

    看来自己选择攻打倭国是对的。

    不然,东海郡往南有澳大利亚、新西兰。

    往西还有满刺加等诸多小国。

    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对倭国动手?

    除了他上一世对倭国认知,这一世又抗倭起家外。

    就是为了顺应流求的民意!

    冯一博想知道的,基本都已经清楚。

    再具体的也不急着问了。

    当下,他就要下船,前往黑龙府。

    可他刚要开口,狗子却忽然凑过来,谄媚的道:

    “大爷,说起警示馆,我还为您留了两个甄家的姑娘。”

    冯一博闻言顿时眉,训斥道:

    “给我留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论男女老少都送到警示馆去吗?”

    狗子稍稍有些诧异,不过眼珠一转,就硬着头皮解释道:

    “大爷,甄家这两个姑娘有些不同,远远看着,隐约和大奶奶有几分仿佛,若放在警示馆,终究有些不敬……”

    “大奶奶?”

    这边的大奶奶,指的自然是可卿。

    冯一博听到这话,却想起了自己的妾室香菱。

    当初他在金陵,就是因为香菱有几分像可卿。

    才不管不顾的买了下来。

    说来,香菱也是姓甄的。

    可卿又是秦业在养生堂收养的。

    难道说,可卿的身世和甄家有些关系?

    狗子见他犹豫,顿时又叫屈道:

    “是啊!若非冷眼看着和大奶奶有些相似,我也不会把她们留下。”

    冯一博对于甄家姑娘兴趣不大,摆手道:

    “这事回头交给大奶奶处置吧。”

    说着,转身就要下船,边走还随口道:

    “还有,下次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什么隐瞒。”

    狗子在后面一听,顿时有些讪讪。

    说来,甄家确实有一位姑娘和可卿有那么一丝相类。

    但他留下了的可是两个,自然不是只因为这个原因。

    他特地留下的这两个,都是甄家最出色的姑娘。

    本来是想给冯一博来点惊喜。

    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低估了冯一博对汉奸的厌恶。

    还好他脑筋转的快,用可卿作为借口遮掩了过去。

    可惜,还没等他松口气,冯一博就来了这么一句。

    显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好在还是给他留了颜面,只轻描澹写的敲打了一下。

    并没说什么重话。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车船轮换间就到了新城。

    黑龙府门口,此时有无数人在此迎接。

    冯一博一下车,就拜倒一片,口中齐声道:

    “恭迎黑龙王!”

    秦可卿和王熙凤联袂过来一起施礼,脆生生的道:

    “恭迎大爷回府!”

    冯一博点点头,一下就看到王熙凤怀中的孩子。

    忍不出伸手接了过来,笑着道:

    “炽儿都这么大了?”

    “呜哇!”

    被从没见过的亲爹一抱,冯炽顿时哭了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可卿神伤,熙凤忘形

    “噢哟哟,我的乖乖!”

    冯一博一见孩子哭了,有些手忙脚乱。

    虽然在家他也哄过冯熳,但女儿早就熟悉他的气息。

    至少不会像看到陌生人一样,被他吓到。

    眼见冯炽哭的越发厉害,王熙凤忙接了回去。

    “喔喔喔,炽儿不怕不怕,这可是你亲爹呢!”

    她哄着孩子,又看到冯一博有些尴尬,就忍不住笑道:

    “炽儿本来不怕生的,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还哭上了!”

    一边秦可卿这时也微笑上前,道:

    “咱们先进府里再说吧,这边风大别把孩子吹着了。”

    虽然她能理解冯家几代单传,肯定会重视这根独苗。

    但冯一博刚一下车,就直奔孩子。

    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酸涩,又充满了羡慕。

    同为女人,王熙凤也明白她的心情。

    一时心中难免得意,不过口中还是道:

    “到底是大奶奶想的周全,大爷才回府,怎么在门口说上话了?”

    说着将停止哭泣,只有点抽抽搭搭的冯炽交给身边奶妈,才风风火火的道:

    “走走走!先给大爷接风洗尘,有什么稍后再说。”

    众人簇拥着,把冯一博迎入府中。

    沐浴更衣之后,一家人又一起用了饭。

    随后冯一博和二女堂中闲谈,就聊起了这次回来的事。

    冯炽交给奶娘带着,没有在堂中。

    王熙凤顿觉轻快不少,笑着先开场道:

    “大爷上次回来,一回那边就封了个世袭罔替的郡王,这次更是持节而归,再回去怕是不知该封什么了呢。”

    异姓没有亲王,郡王就已经到顶了。

    世袭罔替的郡王又是给个亲王都不换。

    东海郡王能世袭罔替,已经是按照小国国主给的待遇。

    再往上确实已经封无可封。

    不过冯一博一听,却听出了别样的心思。

    看来上次收拾的还不够,这次回来还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女人。

    他笑眯眯的看着王熙凤,稍稍犹豫了一下。

    还是选择直接点破了她的心思,道:

    “说不得要恩荫到炽儿身上呢?”

    封无可封,自然就该封妻荫子。

    王熙凤并非正妻,却有冯一博唯一的儿子在膝下。

    所以她点出这事,像是在为他夸功。

    实则也是在提醒冯一博。

    再立功的时候,别忘了她儿子冯炽。

    本来王熙凤给他生了儿子,冯一博很想给她多些体面。

    但才刚一回黑龙府,王熙凤就话里有话的耍起了小心思。

    这让冯一博不得不警惕起来,想要敲打一下。

    免得她得意忘形。

    以为有了儿子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啊?”

    王熙凤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冯一博会直接揭破。

    随后她连忙一拍掌,掩饰自己的尴尬,道:

    “嗨!炽儿哪用他们封?大爷不是都封完了吗?”

    冯一博之前说过,将吕宋府给她们娘俩掌管。

    她见冯一博不悦,就连忙转移到这事上。

    虽然还是难免尴尬,但至少遮掩了过去。

    可卿见状,也忙帮着打起圆场,道:

    “大爷这次回来,想是又要攻城略地,到时候还不都是孩子们的?”

    她还没有孩子,因此这话也就她能说。

    可卿先打趣了一句,又转移话题,问道:

    “咱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知大爷准备什么时候发兵?”

    冯一博闻言,也不再揪着王熙凤不放。

    等到了晚上再收拾她也不迟。

    当下笑眯眯的看她一眼,就转头对可卿道:

    “我还要检查一下,再等制订好战略,就尽快发兵,估计就这三五日吧。”

    他还要下去视察一下,看看东海郡的实际情况。

    尤其是军队和工匠那边,也都要过去看看准备的如何。

    另外就是制定一下进攻的路线和方式。

    虽然倭国主力去了高丽,但战争毕竟不是过家家。

    只有一切就绪,才能将损失减到最低。

    “大爷放心,我们两个虽是娘们,但知道要打倭国,自不敢掉以轻心,准备的已经足足的,就算大爷这次没回来,我们也有信心一举攻破他们的都城。”

    王熙凤闻言,连忙抢着回了一句。

    她感受到冯一博的不满,此时自然想要找补一下。

    她如今除了负责吕宋那边的部分民政,还兼顾除了大魏之外,东海郡的一应对外事务。

    其中就包括对外用兵。

    如果冯一博没有命令,想动用军队需她和勐子达成一致。

    二人兵符合一,才能调动军队。

    因此对于军方的事,她知道的也很清楚。

    冯一博见她有些讨好的模样,自然不会再继续为难。

    他笑了笑,点头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定然周全,只是战争不比别事,还是越慎重越好。”

    可卿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恢复正常,也松了口气,笑道:

    “我们两个还以为这次大爷不会回来亲自主持,因此也是担惊受怕,生怕坏了大爷的好事,二奶奶好几次半夜还来找我,秉烛夜谈都是倭国的事呢。”

    王熙凤一听,投入一个感激的眼神。

    当下,也笑着道:

    “这不是怕坏了大爷的事,更怕将士们白白送命,何况我一个娘们也不懂兵法,只胡思乱想罢了!倒是大奶奶真是细致,将一应后勤处置的妥妥帖帖,我实在不如。”

    听她们俩一唱一和,相互抬着对方。

    冯一博的心中倒是熨帖了不少。

    至少他不在的时候,这边后宅还算安宁。

    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当然,主要是可卿没有孩子,行事又向来周全。

    即使是王熙凤,想必也找不出她的错来。

    “这次回来,一是因为你们已经准备周全,我才上书请战,想为东南百姓报仇雪恨,顺便也扩大一下咱们的地盘。”

    冯一博先肯定了两人的工作,又道

    “二也是倭国狼子野心,发兵占领了高丽,我能奉诏持节,还是是拜他们出兵所赐。”

    王熙凤闻言,恨恨的道:

    “倭国这群狗东西,听说去了北地那边,我叔叔若是还在,定然让他们有去无回!”

    王子腾去职回乡的事,已经传到了这边。

    这让王熙凤一直耿耿于怀。

    王家的顶梁柱倒下,让她很是担忧王家的处境。

    只可以她人在东海,又是个女儿身。

    也就只能骂几句,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愤之情。

    秦可卿闻言,安慰道:

    “二奶奶也不必忧心边地,大爷这边一出手,北地那边的军情,立刻就能得到解决,如今咱们军中也已经群情鼎沸,只等大爷一声令下了。”

    冯一博想起王子腾,便也道:

    “你放心,舅舅……”

    从宝钗那边论,王子腾是他舅舅。

    从王熙凤这边又是叔叔。

    现在毕竟只有王熙凤在这边,所以他就改口道:

    “叔叔他很好,回老家前我也去看了,王家也没受什么牵连,毕竟还有宫里的贤德妃,圣上还是留了情面的,不会像甄家那样。”

    说起甄家,他想起白天的事,便道:

    “听狗子说,甄家有人和大奶奶有几分相似,这让我想起我都中的妾室香菱,她本也姓甄,会不会和你的身世有关?”

    可卿闻言一愣,疑惑的摇了摇头,道:

    “这事我父亲从没说过,想来也不知道我的身世。”

    顿了顿,又坚定的道:

    “再说,就算真有什么牵扯,甄家也与我无关,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父母既然将我养大,那我就是秦氏女。”

    冯一博见她没有兴趣,就不再多提。

    三人又说了一些,东海郡这边准备的细节。

    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虽然很想先去收拾收拾王熙凤,但可卿这边显然更需要安抚。

    何况可卿才是黑龙府的大奶奶。

    若是他回来先去了王熙凤那边,说不定下面就会觉得她冷落可卿。

    王熙凤本来就有了儿子,可卿这边再不多给些荣宠就说不过去了。

    若是传出去,难免会有人捧高踩低。

    冯一博自然知道轻重,所以结束后就随着可卿回来了。

    等屋里只剩两人,他就恳切道:

    “可儿,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只这一句,就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似在对她说,这一年多管理东海郡的政务辛苦。

    又似在说,王熙凤有孩子而她没有,忍耐的心酸和辛苦。

    可卿闻言,顿时鼻子微酸,

    她忙伸手抹了下眼角,挤出一个笑容道:

    “爷哪里的话?能帮上你的忙我很开心,一点也不觉辛苦。”

    她这是将冯一博的话往办事辛苦上说。

    冯一博一听,更直白的道:

    “这一年多,你处理政务虽然辛苦,却也没有看别人带着孩子在你跟前,心中的苦多。”

    可卿先是一愣,随后再绷不住了。

    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冯一博顺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小声安慰着,道:

    “这次回来,我们一起努力,打下再多地盘,也得有人管理不是?也免得那个臭婆娘贪得无厌!”

    他故意打趣一句,顿时让可卿破涕为笑。

    她轻啐了一口,道:

    “呸!没个正经!”

    说着,又一把将冯一博推开,红着脸又噘嘴道:

    “爷一上来就往人心窝里捅,又没个正经,就知道作践我!”

    冯一博见她不哭了,又伸手揽住她的香肩,坏笑道:

    “往心窝里捅确实是我不对,我们试试别处。”

    “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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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前途无量的解元为何性情大变?
横行金陵的呆霸王被揍得很惨?
据前方吃瓜群众报道:
小冯老爷不愧为星宿下凡,真真是文武双全。
文能提笔中解元!
武能万军丛中取那呆霸王的……
妹妹
你没看错,真就是妹妹。
穿越红楼成为薄命郎冯渊,努力科举成为一府解元。
本以为就此天高海阔,与薛家再无瓜葛。
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把薛宝钗带回了家。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