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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杀伐之气和胜利果实

    冯一博才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氏。

    自然不知道封氏的真实态度如何。

    他这些日子在倭国,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此时一开口,难免就话里有话。

    从拐子手里买了香菱,多少算是来路不明。

    虽然他是先放良才纳的妾。

    但人家父母若找来了,想领回女儿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难免又要经历一些麻烦。

    即使以他的身份,这也不算什么事了。

    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所以,冯一博出口就想占个先机。

    又是拉感情,又是定名份。

    显然,就是在堵封氏的嘴。

    “只可惜,我让人多年寻访,也只找到老娘,还未找到甄叔父。”

    他一边搀起封氏,又一边叹道:

    “若有一日,你们一家团聚,英莲才算是圆满。”

    能找到母亲,香菱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一边搀着封氏,满眼都是感激的看着冯一博,小声道:

    “不管找不找得到我父亲,有大爷这般怜爱,我也早圆满了!”

    香菱是圆满了,可封氏却是一愣。

    听到冯一博的话,她很难不多想一些。

    “大爷能为英莲做到这个地步,老妇就没有遗憾了。”

    封氏有些不舍的看着香菱,咬牙道:

    “这半年在府上打扰,就是为了当面感谢大爷。”

    说着,又要施礼,还道:

    “大爷为我们一家团聚,多年来派人奔走,老妇一家铭感五内!”

    冯一博连忙扶住她,没让这个礼施下来。

    封氏被他搀起,却抬头勉强一笑,又道:

    “如今既然已经见面,老妇也该回江南老家了。”

    封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当地乡绅。

    封氏自然不是没什么见识的山野村妇。

    冯一博的弦外之音,她还是听出几分。

    只是,她的理解却有些偏差。

    听到冯一博的话,她第一反应。

    是以为对方是在说她投奔女儿。

    为了不打搅女儿如今的升华,她当即表态,其实是在说:

    自己就是来看看女儿,当面感谢你一下。

    现在见到你了,我马上就走。

    你不用担心我女儿有我这个累赘。

    “老娘可真是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一定会继续寻找甄伯父,让你们一家在此团聚。”

    冯一博何等精明,一听就明白对方所想。

    当然,也是自己的话有些过了。

    实在是他在外这半年,每天心神绷的太紧。

    才回到家,还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刚才的话进攻性强了些,难免让人心生误会。

    对于他的解释,封氏显然只当是在客套。

    当下更坚定了回乡的决心。

    好在,这时宝钗也上前几步。

    她一边从冯一博手中接过封氏的胳膊,和香菱一起扶着封氏坐下,一边笑着道:

    “这半年来,封老娘想必也知道府里的情况,甄姨娘早已放了良,虽是妾室,但也是良妾,在府里也算自在。”

    别人不一定能听出两人之间的误会,但宝钗惠质兰心,又是旁观者清。

    却是全听明白了。

    她心中有些好笑,却也知道该她这个大房正妇出来圆场了。

    封氏这半年对宝钗印象极好,闻言忙回到:

    “夫人对英莲的关照,老妇都看在眼里,又如何不知?只是……”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冯一博,小心翼翼的道:

    “只是香菱毕竟是个妾室,如今我也见了大爷,算是了却了心愿,也是时候该回金陵,伺候我父亲膝下了了。”

    冯一博一听这话,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显然是刚刚自己的话,封氏还没放下。

    想到自己刚刚所言,忙又补救道:

    “我知英莲是独女,代英莲赡养老人也是我应该做的。”

    宝钗闻言轻笑,又接口道:

    “我们大爷向来尊老敬老,老娘只安心在这边住着就是,说来也是我们大爷自幼少了父母相伴,总和我说,恨不得把各房的老人全都接来府上,那他才高兴呢!”

    冯一博听宝钗说出她心中所想,也顺势点头道:

    “夫人最是懂我,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们冯家就我这一支,平日我最羡慕的,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只要老娘不嫌,我自愿意帮您养老!”

    这话若是放在刚进府的时候说,封氏一定觉得是在客套。

    但经历这近半年的时间,她至少知道宝钗为人。

    何况,不论是她,还是尤老娘。

    在冯府都有单门独院,也有丫鬟婆子伺候着。

    平日和李孟氏、薛母、李婶娘来往,也很自在。

    香菱又在膝下承欢,时常陪伴在她身边。

    除了甄士隐还没消息,封氏其实已经别无所求。

    一听宝钗这话,她其实已经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大爷是怕她把香菱带走。

    由此看来,这位大爷对自家女儿还是很在乎的。

    想到这里她才松了口气,笑着道:

    “大爷和夫人好意,我又怎么不知?这半年在府上,自然知道冯府什么样的人家,别说现在这样供养我,就是只给老妇一个容身之处,让我能在府中做个粗使婆子,老妇也是愿意的。”

    一听这话,冯一博也松了口气,笑道:

    “老娘哪里的话,您就在这安心住着,冯府给您养老!”

    说着,他和宝钗相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氏被夫妻俩联手安抚住,屋里又恢复了一团和气。

    随后,薛母、李婶、尤老娘几人都嘘寒问暖几句。

    冯一博耐心的一一回应,又陪着这些长辈说了会子有的没的。

    之后才告辞离开,来到李守中的书房。

    一进门,就见李守中正来回踱步。

    显然是心中有事,有些坐卧难安。

    冯一博见了礼,他就摒退下人。

    还叮嘱把门带上,不要让人打扰。

    等书房就剩师徒俩,李守中就直接道:

    “一博,你此去虽又立下大功,不过却也惹的朝中物议沸腾。”

    说道此处,他一脸凝重的道:

    “后日上朝,你可要做好应对才是。”

    冯一博闻言,笑着道:

    “恩师放心,这次出海不负重托,想必圣上也不会为难我的。”

    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丝毫不慌。

    “若是只想着圣上给你做主,那就太幼稚了!”

    李守中闻言,却摇了摇头,又正色道:

    “你这次在海外合纵连横,威压倭国签订议和条款,很多自诩清流之人,都觉得不合王道,他们私下一直对此弹劾不断。”

    议和条款一送回来,立刻朝野震动。

    各方势力犹如闻道腥味的鲨鱼,全都闻风而动。

    现在就等着冯一博回来了。

    以李守中的身份,对这些事自然有所察觉。

    他看着冯一博毫不在意的模样,轻叹道:

    “恐怕等你一上朝,就要面临唇枪舌剑了。”

    冯一博闻言,依旧一脸平和,笑道:

    “恩师放心,此事我早有准备,那些所谓清流,不过是鼓舌摇唇之辈,只要圣上不说话,他们说再多也没用。”

    在海外杀伐半年,对于朝中的跳梁小丑自然不当回事。

    何况,他也不相信。

    自己为大魏争取这么大的利益,景顺帝会不保他?

    “我刚就说了,不要将希望寄托到圣上做主。”

    李守中闻言依旧摇头,又道:

    “另外还有开国一脉,也因你让新贵参与此事,对你极为不满!”

    新贵这次轻松瓜分一亿黑龙币,对开国一脉的冲击可想而知。

    此前,冯一博算是游走在开国一脉和新贵之间。

    尤其他和开国一脉的贾府还有亲戚,多少把他当做半个自己人。

    可这一次,冯一博相当于直接站在他们对立面了。

    居然还联合外人,把他们刨除在外了!

    这谁能忍得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为了压制倭国,自然要和辽东边军联合。”

    冯一博一脸的理所当然,还不屑道:

    “说来,我倒是想和开国一脉联手,可他们在辽东又做不了主,我总不能凭白给他们分润吧?”

    这倒不是他偏帮谁的问题,而是谁能帮上他的问题。

    开国一脉实力不容小觑,但偏偏辽东边军才交给新贵。

    冯一博若想联合他们,除非从南方寻找帮手。

    可南方的卫所,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

    却连倭寇那种散兵都对付不了。

    难道还指望,他们能在倭国境内逞什么英雄?

    而辽东边军刚刚击退倭国大军,正是兵锋最盛的时候。

    冯一博想要借势,自然要选择仇栾这个新贵了。

    “唉!主要是你这次手笔太大,朝中各方无不眼红。”

    李守中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但显然对方不会考虑这些。

    他只能叹了口气,又道:

    “开国一脉还有新贵那边牵制,新党那边动不了新贵,怕是恨不得把东海郡生吞活剥了。”

    很显然,李守中的意思是:

    眼红的人不止开国一脉,还有新党。

    这次冯一博就没法不当回事了。

    新党势头正旺,开国一脉和新贵都要让他们几分。

    如果以张松越为首的新党,都对议和条款持有不支持的态度。

    那这事确实有那么一点悬了。

    不过,听到对方把矛头指向东海郡。

    冯一博眼神微眯,冷笑道:

    “那就看他们的能耐了,若是逼急了,东海郡重新自立也不是不可能。”

    东海郡献土归附,一直被景顺帝视为自己的一大功绩。

    如果新党非要阻拦,那冯一博就只能让景顺帝二选一了。

    “自立?”

    李守中闻言,显然有些诧异。

    冯一博点点头,还故作可惜的叹道:

    “我能劝降一次,可不敢保证劝降第二次。”

    造反不造反,就是冯一博一句话的事。

    从狗子和勐子的表现来看就知道。

    他现在说造反,东海郡那边立刻就会举旗。

    只是,反了之后再想投降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旦野心膨胀到爆炸,再想粘回去可就难了。

    即使冯一博在东海郡说一不二,也不敢保证在造反一次之后。

    还有人愿意被大魏朝廷压着一头了。

    “可是他们有所不满了?”

    李守中一听,就知道冯一博看出了什么苗头,又皱眉道:

    “难道他们不怕朝廷派兵镇压?”

    在他想来,大魏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几年,除了鞑靼那边互有输赢。

    其余还真没什么势力,敢和大魏作对手。

    倭国刚有点苗头,就被辽东边军撵回去。

    即使没有东海郡出手,这事也已经算解决了。

    “说句实在话,他们对于这次的利益划分还不满呢!”

    冯一博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又道:

    “若不是有我从中斡旋,他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方式。”

    一听这话,李守中倒也有些恍然。

    开国一脉和新党都没参与,还眼红这样的利益呢。

    人家参与了,怎么可能不想多分点?

    想到这些,他点了点头,叹道:

    “倒也是,毕竟他们派兵攻打,却是朝廷拿了大头,好在大魏有边军牵制在先。”

    “边军牵制,新贵不是也分润了不少吗?”

    冯一博摇了摇头,又道:

    “若非是东海郡王明事理,这次议和很难以我为主,如果不是我合纵连横,东海郡自己也不是没把握拿下倭国。”

    李守中闻言,沉默半晌,才皱眉道:

    “如此说来,你现在不怕他们,是因为逼急了,东海郡王可能因此独立?”

    他觉得冯一博这个底牌有点……

    怎么说呢?

    似乎有点不像冯一博之前的行事风格。

    冯一博闻言却点点头,还掷地有声的道:

    “没错!谁想撕毁议和条款,谁就要为东海郡造反此负责!”

    “这……”

    李守中闻言,皱眉盯着冯一博。

    直到把冯一博看的有些发毛,他才微微舒展眉头。

    李守中思索半天,终于明白他的问题在哪了。

    当即,他就出言提醒道:

    “一博,你要记住,朝中之事和行军打仗打底不同。”

    说道此处,他微微顿了顿,才一脸严肃的继续道:

    “这次回来,你的杀伐之气实在是重了些!”

    “嘶~!”

    冯一博闻言,不由轻轻吸了口气。

    随后,就皱眉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他这次回来,思维模式却还是在海外一样。

    先是让封氏误会,现在又让恩师担忧。

    显然,就像李守中所言。

    他所作所为,都陷入了行军打仗的思维模式。

    虽然运筹帷幄,却全是杀伐果断的路子!

    看来这几日他还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洗去一身杀伐之气才行。

    不然就像李守中所言,在朝堂上没准是要吃亏的!

    毕竟朝争不是打仗,很多办法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郑重一礼道:

    “弟子差点陷入魔障,幸得恩师点醒!”

    李守中见此,神情一松。

    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含笑道:

    “既如此,你当能应对此事了。”

    以自己这个弟子的聪明,只要他冷静下来。

    这事应该还是有解决的办法。

    而且……

    即使解决不了,也不过是议和作废。

    徒弟的大功一样跑不了。

    所以,他对冯一博已经不那么担忧了。

    现在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这庞大的利益。

    到底能不能顺利落入大魏的手中。

    若是实在不行,他就拼上这把老骨头。

    也要帮大魏留些余粮!

    “恩师放心,不论对方有何手段,我都让他们铩羽而归!”

    冯一博虽已经醒悟,但杀伐之气还未洗去。

    况且,这事他依旧成竹在胸。

    他脸上的笑意温和,却依旧霸气侧漏的道:

    “这一次,我一定会为,大魏,保住这份胜利果实!”

    冯一博的断句有些奇怪,大魏两个字像是后加的一样。

    但话中的自信,却丝毫不受影响。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以爱国之名,慷他人之慨?

    冯一博还以为李守中的话都说完了,已经起身准备想告辞。

    见完了老的,他还再去看看小的。

    准备去逗逗女儿冯熳。

    半年不见,女儿都不认识他了。

    进府的时候匆匆一瞥,小冯熳都不敢直视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也与这事有关。”

    他刚一起身,李守中却想起什么似的。

    先叹了口气,才道:

    “唉!说起来,你半年前担忧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半年前?

    冯一博闻言又坐下,迟疑道:

    “恩师指的是……”

    说到半年前,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显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果然,就听李守中又叹了口气,道:

    “唉!你走后不久,为了应对边军催饷,朝廷又发了不少新钞,所以……”

    不出冯一博所料,正是新钞的事。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苦笑着接口道:

    “果然超发了吗?”

    虽然他早就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但内心还是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不然当初冯一般也不会上疏,展示自己那半吊子的经济学了。

    可惜的是,李守中闻言点点头,也苦笑着回应道:

    “如今汇票和新钞都只能折半兑换,而且还停留在口头,户部已经暂停兑付,商量着还想再降一降。”

    当初,冯一博给他讲过的那些。

    什么“准备金”,什么“超发”等等的后果。

    现在已经应验了大半。

    剩下的,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若不是这次的议和条款包含巨大利益,让朝廷和百官又看到了希望。

    估计新钞和汇票,早就如冯一博当初预言的那样。

    变成废纸一张!

    李守中有时候颇为懊悔,认为这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觉得,当初自己没有把徒弟的话当回事。

    让冯一博孤军奋战,一个人上疏。

    这才导致内阁和皇帝对此不够重视。

    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他心中难免也愧疚不已。

    因此,这件事他才留到最后。

    看起来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实际上是因为他有些难以启齿。

    但这事涉及此次利益之争,李守中又不得不提。

    当初因为不信冯一博,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如今,他又带着庞大的利益回来。

    李守中总不能再让他稀里湖涂的上朝,被人吃干抹净吧?

    “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一听不止新钞,连汇票都已经折半兑换。

    冯一博的心中也难免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早有布置,将汇票全部出手。

    还是该感慨自己所做有限,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是否贬值取决于信心,增发过快的结果就是蒸发。”

    最后,他的庆幸和感慨,都只化作一声叹息,又道:

    “我早说过,金融就是脱缰的野马。”

    说来,其实这事和他也脱不开关系。

    东海郡手里的汇票,本就体量不小。

    再加上还有薛家的推波助澜……

    南京户部的银子,差不多就是被他们两家挤兑一空的。

    而汇票每年发行的数量是赋税的二倍,本来就是超发。

    一年一年积累下去,通货膨胀自然在所难免。

    若是按照费纮原本的设计,可能还会慢慢贬值。

    但现在有人挤兑,一下就清空了户部银库。

    那接下来的崩盘就在所难免。

    而且,不仅是汇票超发,朝廷还增发了新钞。

    这一下,超发的数额可就不止二倍了!

    冯一博走后,为了让边军尽快发兵。

    辽东的军饷又用了大量的新钞。

    也就是说,今年的税赋都还没收呢,就又开始超发纸币!

    对于这样的情况,内阁也是束手无策。

    即使景顺帝想起了冯一博的奏疏,可想要亡羊补牢也已经晚了。

    最主要的,就是没有现钱。

    通过户部核算之后,最后只能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

    景顺帝和内阁定下了一个减半兑换的法子。

    希望能暂时缓解一下挤兑的压力。

    但是,就像冯一博说的那样。

    金融的事,很多时候是和信心有关的。

    一旦开始减半兑换,朝野上下立刻就对纸币失去了信心。

    这一下,别说是减半。

    就算是一成,也都争相挤兑。

    户部因此不得不暂停了兑付业务。

    若非冯一博的议和条款,及时送了回来。

    估计这会儿所有纸币都要成废纸了!

    李守中听到他的叹息,只能苦笑着继续道:

    “所以,你这份议和条款回来,除了有很多人眼红,其实也还是有不少人支持的。”

    大多人对于议和条款都是一知半解,没注意黑龙币的字样。

    习惯性的就以为是四亿两白银。

    即使是分为四十年,每年也有千万级的银子。

    有了这样的利益背书,那汇票和新钞就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

    甚至不少人都后悔,之前低价出手了不少纸钞。

    为此发生冲突的也不在少数。

    对于议和条款的巨大利益,李守中自然也难免有些感慨。

    只是,想到冯一博即将面对的复杂局势。

    他又难免有些替冯一博头疼。

    “因为他们希望这钱到了之后,就能正常兑付新钞和汇票。”

    听到李守中这样话,冯一博顿时更加疑惑了。

    他眉头紧锁,喃喃道:

    “那为何还有人弹劾我?”

    话一出口,冯一博又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

    他不由摇头失笑,随即又冷道:

    “说来说去,他们不是不同意这个议和条款,只是惦记上了东海郡的钱?”

    怪不得,刚才李守中说新党惦记东海郡。

    冯一博还以为他们和开国勋贵一样,是眼红其中的利益呢!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错,新党惦记东海郡,大多就是因为这事。”

    正是因为如此,李守中才更加无奈。

    说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一声,才道:

    “说来,他们也算是为了大魏。”

    新党之中,肯定有很多人单纯眼红庞大的利益。

    但作为新党魁首的内阁首辅张松越,肯定不会单纯因为眼红这么简单。

    他那个位置上,需要考虑的是不仅是一党。

    而是全局。

    当然,不论是一党,还是全局。

    最终都是那两个字。

    利益。

    “呵!”

    冯一博冷哼一声,嗤笑道:

    “好一个新党!好一个为了大魏!”

    他眼神逐渐变得不屑,冷笑道:

    “这是‘以爱国之名,康他人之慨’,可真是好算计啊!”

    东海郡打生打死,把一半好处都给了大魏。

    这些人还不知足?

    真是为了大魏,他们怎么不把自己的身家捐了?

    何况,即使把东海郡的利益让出来,最后不过便宜大魏的官僚阶层。

    毕竟汇票和新钞都是大额纸钞,平民百姓涉及到的少之又少。

    为了大魏,苦一苦这些官僚怎么了?

    凭什么让东海郡为他们买单?

    就如之前说的那样,冯一博确实对大魏这个中原王朝很有归属感。

    但他的归属感,或者说“忠心”。

    不是对一家一姓的封建王朝!

    更不是趴在王朝身上吸血的阶层!

    而是炎黄子孙传承不绝的华夏文明!

    是多元一体的种花民族!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散尽东海之财!

    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有需要,他什么都愿意!

    但前提,那是在整个民族遇到危机的时候。

    而不是那些名宦世家和皇族宗室,几家几姓的危机。

    古代大多王朝的根基,都是小农经济。

    这就注定了,底层百姓大多自给自足的规律。

    汇票和新钞最多延伸到商人那里。

    再往下,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张面额最小的纸币。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

    很多百姓连银子都不一定见过!

    虽然,说普通人家每年的花销在二十两左右。

    但这个二十两只是一个估值,而不是现钱。

    这其中包含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所有的吃穿用度在内。

    其中的吃穿就是大头,也就是米和布的价值最高。

    真正见到的现钱,可能就是几串铜钱。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句话,适合所有古代王朝!

    对于“遍身罗绮”之人,冯一博可同情不起!

    李守中见他杀伐之气又显露出来,担忧的叮嘱道:

    “后日朝堂上,你万万不可这般态度!”

    他虽然在朝中没有表态,但心里其实也希望东海郡能让出这份利益。

    说来说去,李守中也是这个时代官僚体系的一员。

    他为人端方,忠心于大魏。

    理所当然的会为大魏朝廷着想。

    自然不会像冯一博那样,真的将家国民族分的那么清楚。

    他的思想里,都是宗法社会的根基。

    家是小国,国是大家,父为家君,君为国父。

    也就是所谓的“君父同伦,家国同构”。

    这样的格局不能说不对,只能说是时代的限制。

    所以他其实担心的,根本不是庞大利益的归属。

    而是这个徒弟为了东海郡,会和朝中各方势力叫板到什么程度。

    先前听他说,东海郡可能会独立。

    李守中对此很是纠结。

    他既怕徒弟硬来,以后在朝堂再无立足之地。

    又不想东海郡被逼反,从此脱离大魏。

    这样的纠结,也是他两次强调“态度”的原因。

    其实,冯一博的杀伐之气确实很重。

    但却与利益划分无关。

    可若冯一博的态度重了,最后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朝中无数势力都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可以说,除了新贵那边。

    所有人都期待着,能分润这旁大的利益。

    只要能全都归国库,最后受益的就是他们!

    可冯一博此时,却似乎并不担心。

    听到李守中的叮嘱,他还笑了笑,才道:

    “恩师放心,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李守中盯着他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什么意思?

    冯一博一听,不由微微皱眉。

    这是警告我别不知天高地厚?

    好在李守中又继续道:

    “凡事亲历是好的,但不能为了丈量山高地厚,纵身一跃。”

    这话连起来,乍一听。

    像是告诉他,遇到凡事不要着急。

    不知道山多高,就去登山。

    不知道地多厚,就去临渊。

    但不要急于一时,纵身跳下去丈量。

    可实际上,却又是在说。

    不知天高地厚不可怕。

    但为了丈量天高地厚,把自己搭进去就没必要了。

    不管是哪一种意思,都是恩师的教诲。

    冯一博闻言,就笑对道:

    “做一个‘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方不负夫子教导。”

    “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出自《论语》,说的是一个守门之人对孔子的评价。

    李守中一听,就知道他心意如铁。

    当他叹息着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有时候,有些事。

    亲如师徒也只能点到为止。

    师徒俩最后的话,听着像是在打机锋。

    实则就是不想让对方下不来台。

    李守中是良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该说的信息都已经说了,该劝的也都已经劝了。

    再说下去,对师徒俩都不好。

    冯一博也是好徒弟,自然也明白恩师苦心。

    两人都已经表明了心意,他就起身告辞。

    这边的秘谈结束,冯一博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以他的聪明,自然听出了李守中的弦外之音。

    他也明白,后日朝堂之中。

    必然要面对群情鼎沸。

    情势不容乐观,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纸币超发的事,与议和条款的事联系起来。

    还是让他稍稍有些措手不及。

    这两件事一旦联系起来,可能导致的后果就是。

    皇帝和内阁也大概率会偏向于吃掉所有利益。

    内阁是新党为主,显然是想吃干抹净。

    不然恩师不会对他说那么多。

    就是不知道,东海郡在景顺帝心里的份量。

    若是他将东海郡,还有这次议和吞下的胖子岛。

    这些海外飞地当做他开疆拓土,可以名垂青史的大功。

    那冯一博觉得,这事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最后应该很容易达成一致。

    可若景顺帝宁愿放弃海外,也要先吃下倭国的全部赔款。

    那这事解决起来就会很麻烦。

    不过,他也只是有些担忧。

    但不管景顺帝怎么想,冯一博也不会坐以待毙。

    管他是纸币超发,还是单纯觊觎利益。

    只要是想从自己嘴里夺食儿,就要看看他的牙口好不好了!

    一边走,心中还在盘算着这些糟心事。

    不知不觉间,冯一博就到了尤二姐儿院里。

第三百二十章 何以静心?唯有温馨

    此时,冯府的妻妾们,还都在李孟氏那屋,陪着长辈们说话。

    可小冯熳正是坐不住的年纪。

    尤二姐儿怕她不老实,冲撞了长辈们。

    就叫上妹妹尤三姐儿先一步回来了。

    冯一博一进院儿,两个留在院里玩耍的小丫鬟忙起身。

    一边挑帘,一边高声道:

    “大爷来了!”

    尤二姐儿和尤三姐儿在屋里听到了动静,也忙带着丫鬟、奶娘迎了出来。

    “大爷。”

    众人见礼,冯一博笑着点点头。

    随后目光就落在后面的小冯熳身上。

    他一走半年,女儿已经都会走了。

    只是还有些摇摇晃晃的,跑不起来。

    此时在奶娘的护持下,她也跟着出来迎接。

    见来人一直看着她,小冯熳忙跑到母亲身边。

    她上去就抱住尤二姐儿的大腿,才敢偏头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人。

    冯一博见状,就蹲下身子,

    可他刚露出笑容,还没说话呢。

    小冯熳就吓得将头埋在尤二姐的膝间。

    尤二姐儿见状,忍着笑意一把将她拎起抱在怀里。

    小冯熳顺势往母亲怀里一钻,她脑袋顶在尤二姐儿胸口,

    依旧不敢正眼看冯一博。

    只是大眼睛好奇的眨巴眨巴,用余光不时还往这边瞄着。

    见冯一博还在看她,立刻用小手一遮。

    平日里,小冯熳身边都是一群女人围着。

    此时见到亲爹也难免有一点怕生。

    尤其,小孩子的五感又格外敏锐。

    冯一博身上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萦绕,普通人不一定能感受到。

    但她却因此有些不敢接近。

    冯一博含笑看这一幕,只觉心里暖洋洋的。

    “外面风大别吹着孩子,咱们先进屋说话。”

    他笑着说了一句,众人才一起随着进屋落座。

    一到了炕上,尤二姐就将女儿转过来坐正,柔声道:

    “熳儿,这是你父亲,快叫人。”

    “父新~”

    小冯熳虽然害怕,还是很听话的叫了一声。

    只是一喊完,她就立刻转身寻找母亲。

    一下又将头埋在尤二姐儿怀里。

    似乎生怕把“父亲”喊过来一样。

    听到这口齿不清的,还有些怯生生的称呼。

    冯一博只觉自己快要融化,眼神都变得格外柔和。

    “哗啦啦~”

    他从怀里拿出一串带回来的贝壳,轻轻晃了晃。

    又慢慢探过身子,笑眯眯的道:

    “熳儿,这个是我从海边带回来的,爹爹亲手穿的哟,你看看喜不喜欢?”

    听到声音,冯熳好奇的回头。

    却又以手遮面,从指缝里看了一眼。

    即使那贝壳五彩斑斓,十分漂亮。

    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伸出小手。

    冯一博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生怕自己喘气声大了,又吓到这个小家伙。

    可见她伸出小手,还是忍不住往前递了递。

    没想到,他这一动。

    小冯熳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不仅缩回手,还像只鸵鸟一样。

    再次将头埋在尤二姐儿怀里。

    尤三姐见此,不由掩嘴轻笑,上前帮忙道:

    “熳儿,这是爹爹,你不是一直盼着爹爹回来吗?。”

    小冯熳听到她的声音,又从指缝里看了一眼

    似乎觉得尤三姐儿离冯一博太近,还招了下小手,喊道:

    “小姨,你过来!”

    尤三姐儿笑了笑,上去拉住她的小手,柔声道:

    “爹爹给你的礼物,是可以拿的哟。”

    尤二姐儿这时也轻抚着她的嵴背,鼓励道:

    “熳儿,这可是爹爹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物,还不快拿着?”

    小冯熳见两个平时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说。

    终于不再第二次慢慢的伸出小手。

    这一次,冯一博举着那串贝壳。

    一动也不敢动了。

    任凭冯熳试探性一把抓住,又迟疑的松开。

    最后又抓住,才一把拿走。

    看到她小手紧紧攥着贝壳,小脑袋下意识的藏在尤二姐儿的怀里。

    但却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拿着贝壳摇晃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咯咯!”

    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小冯熳露出甜美的笑容。

    见到她笑了,冯一博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他慢慢直起身子,脸上也跟着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一刻,他只觉身上似乎轻松了不少。

    好像之前的杀伐之气,已经被女儿的笑容化去。

    尤二姐儿见他这副紧张模样,笑着安慰道:

    “大爷才回来,等多见几面就好了,夫人就时常过来,熳儿除了我这个生母,最认的就是夫人。”

    她下意识的说起宝钗的好话,说完还看向尤三姐儿,打趣道:

    “连她亲姨妈都多有不如呢!”

    尤三姐儿一听,立刻不满的微微噘嘴。

    她上前拉着冯熳的小手,问道:

    “有人胡说八道,小嫚儿和我最亲了是不是?”

    小冯熳着急玩贝壳,就想抽回手。

    尤三姐儿却不放,还逗弄道:

    “快说!是不是?”

    “咯咯!”

    小冯熳被她一摇晃,以为再和她玩闹,顿时笑个不停。

    等终于抽出手,还拿着贝壳朝尤三姐儿摇晃两下。

    似乎在逗弄这个小姨。

    尤三姐儿轻轻拍了她的小脚丫一下,假装生气道:

    “哼!小熳儿你给我记住,一会儿看我不收拾你!”

    “咯咯~”

    小冯熳被碰到脚丫,顿时笑的更欢了。

    冯一博一直含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加入进去。

    他沉吟了了片刻,就尝试着伸出两手。

    作举高高状,柔声道:

    “熳儿,让母亲歇一会,爹爹抱一下好不好?”

    可惜的是。

    他一出声,冯熳立刻警觉的缩进尤二姐怀里。

    接下来的近一个时辰里。

    冯一博作了各种尝试,却都没能得偿所愿。

    唯一的收获,就是小冯熳没有开始那么怕他了。

    虽然,还是没让他抱一下。

    但至少敢正眼看他了,

    还会冲他笑。

    眼见天色将晚,冯一博才无奈的起身离开。

    没想到他才一出门,小冯熳立刻就恢复了活力。

    在屋里大玩大闹起来。

    听到里面的声音,冯一博不由失笑。

    看来她在自己面前还很拘束,根本不是平时的状态啊!

    用过了晚饭,冯一博和宝钗回了正屋。

    等丫鬟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小夫妻。

    冯一博的眼神灼得宝钗俏脸发红。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一别半年,两人本有无数私密话想要和对方说。

    可这的言语根本不足以表达,只有直接的唇齿交锋勉强能感受到对方的思念。

    一口气过后,宝钗双眼迷离的倚在冯一博的怀里。

    再之后……

    小夫妻嘛!

    在一起,就是难免磕磕碰碰。

    而每当有了磕碰之后,大多得是男的先松下来,这事才算过去。

    若女的先松了,难免再起波澜。

    当宝钗松了几次之后,冯一博才松下来。

    两人相拥而卧,才有时间说起私房话。

    首先,冯一博对宝钗半年的表现表示了认可,道:

    “我这半年不在,家里全靠你一人操持,上有老下有小的,实是辛苦你了。”

    宝钗此时已经没有半点精神,枕在他的手臂上眯着眼。

    闻言也不睁眼,只勉强应道:

    “大爷这话说的,咱们夫妻一体,我不管谁管?”

    说到最后,宝钗声如蚊蚋。

    似乎就要睡着了一样。

    “话虽如此,但能家宅安宁的又有几家?”

    冯一博先是感慨了一句,

    可见她慵懒的模样,不由起了玩笑之心,

    故意道:“说起来,林妹妹明年就该笄礼了吧?到时候就有人帮你分担一二了呢。”

    宝钗本来听他夸赞,正心中甜蜜。

    可听他忽地提起黛玉,顿时睁开眼睛。

    冯一博忙忍笑别过头去。

    宝钗看了他一会,才不冷不热的道:

    “大爷这个时候还想着妹妹,我可真替妹妹高兴。”

    说是替妹妹高兴,却听不出一点高兴来。

    想想也是,两人正你农我农的时候。

    忽地二人世界里映射出第三个人来。

    即使如宝钗这般识大体,此时也难免有些醋意。

    可一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有些阴阳怪气。

    顿了顿,宝钗就又补充道:

    “要不明儿个我们就去林府看看,说来也有阵子没去给林姑姑问安了呢!”

    她的不满,不是冯一博提起黛玉。

    而是因为他选的这个时候不对。

    若是平时,任他如何说都没关系。

    可即使再不满,丈夫才回来,她也不忍苛责两句。

    冯一博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明日不行。”

    他和黛玉已经定亲,回来之后确实也该去看看。

    但是,后天他就要面对满朝文武。

    这两天必须养精蓄锐,做好充足的准备。

    本来,宝钗这话也只是随口试探。

    见冯一博摇头,她就又躺下准备睡觉了。

    没想到的是,冯一博还没说完。

    “等我后日上完朝,就能闲下来一阵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说到这里,他还偷眼看了宝钗一眼。

    发现她又睁开眼睛,就忙补充道:

    “我去见见林叔父,你也去和林姑姑说说话。”

    宝钗闻言,满脸笑容。

    可眼中却都是忍不住的恼意。

    最后实在忍不住,就这样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妹妹谁看呢?”

    冯一博闻言,先是沉吟了一下。

    随后又似恍然的道:

    “那把妙玉也带上,妹妹就交给姐姐看。”

    见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妙计似的,还一脸兴奋的看着她。

    宝钗顿时没好气的道:

    “还是你去看看吧,不然她怕是要恨死你了。”

    冯一博闻言,却像是才想到似的。

    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服膺的伸出大拇指,道:

    “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到,既然夫人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她吧!”

    “哼!”

    冯一博这边,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宝钗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

    她气鼓鼓的掐了一把冯一博的腰间。

    “哎幼!”

    听着丈夫痛呼一声,却感觉还不解气。

    宝钗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嘶啊!”

    明明咬得不重,冯一博却龇牙咧嘴。

    宝钗这才算勉强消了气。

    她伸手将冯一博的手臂放好,一言不发的枕在上面。

    又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哈哈哈!”

    冯一博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另一只胳膊也不闲着,伸到了被窝里。

    宝钗一把推开作怪的手,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

    “别动我!现在就去找林妹妹吧!”

    “嘿嘿!”

    冯一博作死成功,还得哄好才算完。

    他先从后面拥住宝钗,腻着嗓子道:

    “好啦好啦,我是看你困了,想让你精神精神嘛。”

    “哼!”

    宝钗冷哼一声,却没挣脱他的怀抱。

    冯一博见状,立刻得寸进尺的双手一环,口中道:

    “好夫人。”

    见宝钗依旧不理,又道:

    “好宝钗,我错了,来嘛。”

    宝钗本来已经要睡,忽地又睁开眼睛,慌乱道:

    “啊!别乱来!”

    日上三竿,冯一博才起来。

    宝钗早早就起来了,此时已经给几位长辈请安回来。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勉强陪他用了饭,就回去补觉了。

    随后这一整天,冯一博就长在了尤二姐儿院里。

    小冯熳已经和他混熟,两人就在院里疯玩起来。

    冯一博也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和女儿“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到了晚上,他又和小冯熳一起吃了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按照轮序,昨日和宝钗秉烛夜话。

    今日就该和妙玉礼佛了。

    好一阵没有礼佛,冯一博也确实怪想念的。

    从尤二姐儿这边出来,就直奔妙玉院里。

    妙玉这边自也早有准备。

    一见他过来,笑着迎上前帮他宽去外衫。

    冯一博装模作样的,先问了几句林府上的事。

    随着妙玉的回应,他却不老实起来。

    三十六地佛不是开玩笑的。

    要不是第二天还要上朝,冯一博能折腾一宿。

    最终,两人只草草论了两遍。

    妙玉就心满意足的收起了神通。

    三更未至,两人就已经陷入了甜梦之中。

    日夜轮转之间,终于到了该上朝的时候。

    冯一博早早起来,换上一身二品朝服。

    手持旄节来到皇宫之外。

    一路上,文武百官无不瞩目,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直到看见那熟悉又陌生,朱栏玉砌的太极殿。

    冯一博才停下脚步。

    他出神片刻,随后轻笑一声。

    持着旄节,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下。

    缓缓步入太极正殿。

    短短两日,在海外风吹日晒的肤色,依旧黝黑发亮,没有明显改变。

    但,冯一博整个人似乎已经回归了以前的状态。

    白日有女儿在膝下承欢,尽享天伦之乐。

    夜里又在妻妾之中得享闺房之乐。

    一连两乐下来,冯一博身上的杀伐之气似乎已经洗尽。

    整个人的气质沉静柔和了不少。

    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一个黑面书生。

    只有明眸之中,隐隐还是有一缕寒芒。

    在无人注意之时,一闪而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剑指条款,弹劾不断!【上】

    太极殿前,百官按常仪行礼。

    礼毕,侍班官员出列,高声道:

    “宣:督军东海礼部右侍郎安远将军冯渊,觐见~!”

    冯一博听宣,不慌不忙的出列。

    迈着方步,走到丹陛之前。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如今他已不是那个,挨着门口,靠着柱子,听着政事,直打瞌睡的五品官了。

    现在,他文居礼部右侍郎侍郎,武有从二品安远将军的勋位。

    朝会时已经站到了相对前面。

    那是绝大多数文武百官,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位置。

    他的前面,只有内阁和六部尚书。

    还有极小部分名门勋贵。

    其余文武,都要望其项背。

    就是字面上的“项背”!

    此时,冯一博在百官瞩目之下,双手捧着旄节。

    上前恭敬一礼,随后直起身子,高声道:

    “臣冯渊!奉旨督军东海,幸得辽东边军和东海郡军民勠力同心,不负圣上所托,前后共计覆灭倭国兵将二十余万,并于马岛接受倭国投降,签下议和条款!”

    说到此,他将手中旄节往前一递,再次躬身道:

    “督军东海事已毕,今日特来复命!”

    旄节代表皇命,需由皇帝亲自授予和收回。

    因此,今日朝会的第一项。

    就是收回旄节的仪式。

    这代表放出去的权力,正式移交回来。

    从此,冯一博也卸下奉诏持节的差事。

    景顺帝这时缓缓起身,走下丹陛。

    待亲手接回旄节后,按照仪礼还要夸功。

    他手持旄节,便当即宣布道:

    “冯卿家此次奉诏持节,代表予督军东海,果不负众望,倭国之忧一战而定,予深感欣慰!”

    冯一博闻言立刻微微欠身,再次高声道:

    “臣,幸不辱命!”

    景顺帝含笑点了点头,拿着旄节回到龙椅之上。

    自有宫人上前,将旄节接过收起。

    这时,侍班官员又宣道:

    “冯渊此去一战而定,督军东海事毕,特擢为世袭二等镇海将军,以彰其功!”

    立功受赏,自然理所应当。

    不仅是冯一博,边军那边也一样会有封赏。

    只是,冯一博的赏可不小!

    看似从二品变成了二品,勋位只升了一级。

    可前面却加上了“世袭”二字!

    也就是说,将来宝钗若有了儿子,就可以继承降等袭爵!

    这样的赏赐,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冯一博心中一直想着议和条款的事,闻言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才忙深施一礼,又高声道:

    “谢圣上隆恩!”

    到了这里,礼仪的部分就算彻底结束。

    冯一博领了恩赏,也施施然的回到位置。

    这时,侍班官员就要宣布第二项。

    可他没掌控,就有一人出列。

    那人直接拜于丹陛之前,高声道:

    “启奏圣上,冯大人此次宣我国威自然当赏,可臣认为此次议和却不合圣人之道!”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冯一博立下大功,给什么封赏都没人质疑。

    但议和条款涉及的利益太大,朝野之中没人会不觊觎!

    冯一博斜睨一眼,发现竟是个老熟人。

    他的老对头,理科给事中张年吉。

    “哦?议和之事如何与圣人有关?”

    景顺帝面露疑惑,轻声问了一句。

    张年吉闻言,立刻回到:

    “回圣上的话,此次东海一战,冯大人扬我大魏国威不假,却并未彰显出我大魏的仁德。”

    张年吉此时站直身子,继续道:

    “就如议和条款中,割让的胖子岛、伊予岛等,都是倭国旧地。”

    说到这里,他看回头看了一眼冯一博,眼中挑衅之意十足。

    “而我大魏对外当以宽仁待之,倭国既先承认藩属地位,我们又如何能要藩属之地?”

    看来他是看到了条款的,不仅知道割地赔款。

    还知道倭国承认藩属地位的事。

    可冯一博听了,却不由失笑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也就是说,你不干好事,我就干你。

    你干了好事,我也会对你好点。

    这个原文出自《论语》,所以这次真的是子曾经曰过的。

    以冯一博的性格,当然不会只点到为止。

    先用圣人的话回敬一句,冯一博才出列也朝丹陛一拜。

    不过,他没和景顺帝说话,而是转头对张年吉道:

    “大人说的话,听着好像有理。”

    冯一博含笑而对,随后话锋一转,又道:

    “可除了中原一带,《礼记》有‘南蛮北狄,东夷西戎’的说法,那按照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该以仁德为要,帮他们复国?”

    他引用的是《礼记·王制》中,关于五方之民的说法。

    这也是中国二字的出处之一。

    然而,随着时移世易。

    礼记中国的“蛮狄夷戎”四族,早就成了中原王朝的一部分。

    最开始的时候,东夷就是黄河下游,南蛮则是江南一带,西戎是秦地,北狄原指燕云一带。

    若是真按照这个划分,那都中也得归到四夷。

    “胡说八道!”

    张年吉一听,立刻怒斥一声,又道:

    “这些都是大魏固有领土,如何能让?”

    冯一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自是点点头,又笑眯眯的道:

    “原来大人还知道领土的重要性,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只有开国太祖才能开疆拓土,后世子孙只能守土不能开疆?”

    这话里暗藏玄机,等着张年吉往里跳。

    景顺帝将东海郡视为开疆拓土之功,都去太庙祭告过了。

    如果张年吉说是,那就是在说景顺帝好大喜功。

    如果张年吉说不是,那割倭国的地就也是开疆拓土。

    “胖子岛孤悬海外,不毛之地要之何用?”

    听到张年吉避重就轻,丝毫不敢提东海郡的事。

    只死咬胖子岛不放。

    冯一博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过去,就直接挑破道:

    “原来大人是明着嫌弃东海郡献土归附,暗里讽刺圣上不算开疆拓土。”

    “你!”

    张年吉顿时一窒息。

    可冯一博却还没完,又道:

    “始皇帝有你这样的臣子,怕是不能扫六合,汉武帝有你这样的臣子,怕也不能封狼居胥,唐太宗有你这样的臣子,估计不敢纳谏言,宋太祖有你这样的臣子,还不得还政给柴家?”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这四个明君,全都不敢用这样的臣子。

    这话说的可谓是极重了。

    今日的议题是议和条款,而朝野各方的目的,却都是其中的赔款。

    至于现在,就是一个试探。

    所以,冯一博也不急着放大招。

    但他随手一些开胃小菜,就已经让先上场的对手吃到撑了!

    “所以,大魏会有你这样的臣子,真的海纳百川,仁义为先。”

    最后这话,是暗指景顺帝海纳百川,仁义为先。

    不然前面的话,不仅骂了张年吉。

    还把景顺帝给捎带上了。

    张年吉自然听出话中的阴险,急道:

    “一个不毛之地你扯的太远了!”

    冯一博闻言,顿时笑了笑,又掷地有声的道:

    “大人说的没错,不论胖子岛还是东海郡,确实孤悬海外,也确实是不毛之地,但别说不毛之地,就算东海全都是海水的地方,那也是我大魏的海疆!”

    张年吉听他又开始上纲上线,自然要往回拉扯,当即怒道:

    “冯大人不要胡搅蛮缠,我的意思只是大魏该对外宣之以仁德!”

    他是要当个先锋,可不是当炮灰的。

    若是被冯一博这般再延伸下去,怕是官声有损。

    “炎黄二祖最为仁德,但他们为何打蚩尤?因为二祖对内彰之仁德,对外则宣之以威!”

    可惜的是,冯一博还不打算放过他。

    你说仁德,那咱就继续说仁德。

    他先是一番自问自答,又下结论道:

    “所以,大魏有仁德没错,可前提是大魏的地盘,如果都不是大魏的地盘,又何谈仁德?”

    冯一博的一番话,可谓是向传统价值观挑战。

    可他偏偏又用的是更传统的价值观。

    连炎黄二祖都搬出来了,你让尊他们为圣君的儒家弟子如何反驳?

    张年吉只好避重就轻,反驳道:

    “你不要混淆视听,藩国如何不算大魏的地盘?”

    藩国算不算大魏的地盘,还是两可之间的事。

    但冯一博自然不会和他纠缠这事,不然就没完没了。

    他闻言一笑,直接问道:

    “你刚还说是不毛之地,现在又说是大魏的地盘了,就算藩国是大魏的地盘,那我问你,倭国是不是四夷?”

    张年吉此时已经疲于应对,闻言只能点头道:

    “这自然算是的。”

    虽然,倭国承认藩属地位,但这和是不是蛮夷无关。

    因为在大魏看来,除了中原王朝都是蛮夷之地。

    所以他没法不承认这一点。

    冯一博要的就是这个答案,闻言笑道:

    “那自古从来只有四夷威服,却不曾听说四夷仁服,若是倭国对大魏的仁德敬服,也不会试图染指高丽,所以大人所言的宣之仁德,起非忤逆圣人之言,想要以德报怨?”

    对方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要不然就给人扣帽子。

    这一刻,张年吉感觉心好累。

    原来这就是他弹劾别人时,被弹劾之人的感受吗?

    可不对啊?

    现在是他在弹劾冯渊签订的议和条款!

    怎么变成他攻击我了?

    张年吉来不及细想,闻言只能勉强应道:

    “岂不闻唐太宗时万国来朝?那就是听说了大唐的仁德!”

    景顺帝喜欢唐太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百官知道皇帝喜欢唐太宗的,每个人都把相关文献翻了个遍。

    以期每次上疏的时候,能在字里行间得到景顺帝的认可。

    《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都是必读。

    《帝范》、《大唐创业起居注》是晋阶。

    凡是和李世民相关的史料,都在朝野之中风靡一时。

    甚至是民间编纂的一些野史,也都被人奉为至宝。

    “那是仁德吗?万国来朝,朝的是大唐之强盛!”

    冯一博嗤笑一声,又道:

    “若是大魏对外仁德,他们就能归心,那说明他们能感受到仁德,可大魏仁德百年,鞑靼为何屡屡侵扰?”

    大魏的心腹大患,一直都是北方的鞑靼各部。

    你不是仁德有用吗?

    那鞑靼怎么感受不到?

    “倭国出兵高丽,显然意图染指大魏,是大魏不够仁德吗?不是!”

    张年吉已经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冯一博干脆就自问自答。

    “‘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礼记》之中所言,之所以看似不准,实际上是因为五方之民都已归属大魏。”

    冯一博再次引用《礼记·王制》里话,但却给出了新解。

    “而现在四夷之所以是四夷,正是因他们畏威而不怀德,等什么时候他们知晓仁德,那就也是我大魏之地了。”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年吉,问道:

    “所以,他们本身没有德,大人说的仁德又从哪论起呢?”

    张年吉咽了咽口水,有些应对艰难了。

    可他看着冯一博,忽地眼睛一亮,就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忙道:

    “东海郡不就是因为大魏的仁德,才献土归附的吗?”

    不是说仁德没有用吗?

    当初,东海郡可就是说因为感受到大魏的仁德才献土归附的!

    这事还是你办的!

    冯一博一听,说到东海郡身上了?

    没人比我更懂东海郡!

    “东海郡王之所以献土归附,是因为他本来就出身江南,沐浴皇恩深受大魏仁德洗礼,所以才会以仁德报之,以土献之。”

    东海郡王本来就是大魏人,生在大魏自然感受到了大魏的仁德。

    这和他刚刚所言的“对内仁德”,不就对上了?

    “如果大人真觉得对外仁德有用,只能说明大人久在大魏之天下,对外面了解的太少,才会本末倒置而不自知。”

    说到这里,冯一博不由笑了,直到把张年吉笑的有些发毛,才道:

    “我的建议是把大人送去鞑靼,看看能不能以仁德感化他们,让他们献土归附。”

    谁提出,谁解决。

    这样的经典套路,冯一博真的是屡试不爽。

    张年吉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忙推辞道:

    “对外事务是礼部负责,我礼科负责的是监督礼部,不是插手礼部的事。”

    冯一博闻言,点点头,失笑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人高见!”

    说着,他朝丹陛一拜,一脸郑重的道:

    “启奏圣上!臣斗胆举荐张大人,还请圣上给张大人一个机会,让他入礼部就职!”

    他侧头看了一眼张年吉,微微一笑,才继续道:

    “臣愿将礼部右侍郎的职务让出,只求张大人能去鞑靼传递仁德!以张大人的才能,说不定鞑靼真有献土归附的一天!”

    说到此处,冯一博微微抬头。

    只见他一脸的忧国忧民,顿了顿,才叹道:

    “若是如此,大魏岂非再无边地之忧?”

    张年吉这时已经懵了。

    这个冯渊在礼部真是屈才了!

    上纲上线,扣帽子,小题大做等手段也就算了。

    他自己也时常使用,倒也还算司空见惯。

    可对方竟然擅长死缠烂打!

    这抓住一点漏洞,就往死里弄他啊!

    没完没了这是!

    张年吉一时难免有些茫然,不由往内阁诸公那边看去。

    “冯大人此言差矣!”

    很显然,反对割地不是真正的目的。

    只是新党的一个试探。

    这时要试探一下,在议和条款这件事上。

    冯渊和东海郡是不是还有什么底牌!

    很可惜的是,初次试探并没有成功。

    张年吉以“仁德”开始,冯一博就句句不离“仁德”。

    张松越明白,再绕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所以,冯一博试图将景顺帝拉下水。

    他就微微皱眉,同时朝百官中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立刻又有人跳出来喊停。

    那人出列之后,先朝丹陛一拜。

    随后看向冯一博,冷笑道:

    “冯大人是在质疑圣上的用人之道吗?”

    见对方中场换人,冯一博不由露出笑容。

    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热身结束。

    要正式开始了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剑指条款,弹劾不断!【中】

    对于这种扣帽子的把戏,冯一博早就烂熟于心。

    刚刚他还给张年吉扣了好几顶。

    此时,这位新选手才一上场,就想给他扣帽子。

    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被他得偿所愿。

    “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人,天下自治。”

    冯一博笑了笑,张口就来了一段《帝范》,又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为人臣者,举荐贤明乃是本份,若是圣上不用,只能说明此人不行,为何大人会觉得我在质疑圣上?”

    这话的意思,就是举荐乃臣子的本份,判断臣子合不合用那是皇帝的事。

    你觉得我质疑皇帝,当然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用不用张年吉,只能说明他在皇帝心中的贤与不贤。

    和我这个举荐的人有什么关系?

    为了凸显自己是个懂事的臣子,冯一博甚至还引用了李世民的《帝范》。

    其实,他一直对景顺帝推崇李世民有些不理解。

    在历史上,唐太宗肯定是个好皇帝。

    但和他差不多,甚至超过他的也不是没有。

    无论是秦皇还是汉武,做的都不比他差。

    在功绩上还犹有过之。

    可这样的皇帝,却都被士大夫所唾弃。

    都被读书人指为暴君。

    只有李世民,士大夫们却推崇备至。

    冯一博一直觉得,世上之事必然都有一定的缘由。

    读书人推崇李世民,必然也有其背后的原因。

    遍读史书就能发现,这个原因大概率就是符合后来士大夫们的利益。

    而这个答桉,就在唐太宗平时对士人的态度。

    还有《帝范》这本书里。

    唐太宗对士大夫的尊重,从魏征等耳熟能详的故事中都有体现。

    这里就不多说了。

    而《帝范》里写的,就是李世民的做事方法。

    他平定四方,用怀柔政策,不急功近利,劳民损兵。

    不贪图游乐,每早视朝,用心听取各种建议,出言周密。

    罢朝后和大臣们推心置腹讨论是非,晚上也同人高谈经典文事。

    这些方法,正是士大夫,或者说,所有的文臣最为推崇的。

    也正是这些方法,奠定了宋代“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基础。

    当然,宋太祖推崇“与士大夫共天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限制军权。

    杜绝别人学他上位。

    可推崇李世民,却也正好符合文人集团的利益。

    所以到了宋仁宗时期,这个利益也达到了巅峰。

    这个利益其实就是,限制君权。

    纵观历史上,凡谥号“仁”的皇帝。

    大多都是没太大建树,却极受文人追捧的。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各位“仁宗”可能真的信了读书人那一套。

    在被士大夫们限定的,“仁”的范围内当一个皇帝。

    从而被当作仁君的典范,还谥个“仁”字。

    正是因此,冯一博更有些搞不清景顺帝的心思。

    他推崇李世民,到底是因为“玄武门之变”后。

    李世民成功上位,并架空李渊这个太上皇。

    因为有类似的境遇,才让景顺帝推崇备至?

    还是因为,他真心认可李世民的治世方略。

    或者说,他也想得到读书的认可。

    将来能得个“大魏仁宗”的谥号?

    不管怎么说,景顺帝推崇李世民的事已经众所周知。

    冯一博引用《帝范》,也算是阐明自己认可景顺帝的态度。

    龙椅上的景顺帝听到这话,心中怎么可能不认同?

    在他这个位置上,什么是贤,什么是愚?

    有时候已经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谁对他有用。

    他现在倒是很有兴趣,听听那人会如何回应。

    可惜的是,那人却没接冯一博的茬。

    而是朝丹陛拱手,直接道:

    “臣弹劾冯渊,内外不分,君臣不明,与高丽、东海郡等勾连,侵吞此次议和利益!”

    此人冯一博其实也认识。

    他名为祁镜明,是兵部主事。

    出自绍兴大族山阴祁氏,也是江南人氏。

    说来,和冯一博还算师出同门。

    也是李守中众多学生之一。

    李守中曾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余年。

    这个过程中,江南士子中进士无数。

    当初,他能顺利来京担任礼部尚书。

    除了有景顺帝要立其为标榜之意,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内阁首辅张松越想要借此,名正言顺的收江南士子为新党所用。

    当时正是新旧党争最为激烈的时候。

    哪怕,李守中什么也不说。

    只要将他放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就会默认为投靠新党的证明。

    何况李守回京之后,还因为某些原因附和过新党的不少提议。

    即使他自问,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但这让他新党的身份却再也洗脱不清。

    而他在江南担任国子监祭酒时期,考中的江南士子。

    被新党收编也就名正言顺了。

    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这些人也再无半点心理障碍。

    此时,看着这位算是同门的祁镜明跳出来。

    冯一博不由就想到了李守中。

    自己恩师前日吞吞吐吐,他如何不知?

    只是在此事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步的。

    “何为内,何为外?”

    冯一博听到弹劾,立刻冷笑发问,又道:

    “倭国虽是藩属,却是外臣,而东海郡已经献土归附,你竟然还说是外?”

    说到这里,他连连摇头又抿了抿嘴,叹道:

    “祁大人的这话,真真让我为东海郡王感觉心寒啊!”

    对方说他内外不分,显然是把东海郡当做外人了!

    冯一博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这是要弹劾的是赔款之事了。

    可没想到的是,祁镜明闻言竟笑了笑。

    “大人说的很对。”

    他听了冯一博的话,竟然先点了点头。

    随后,又话锋一转,笑道:

    “可这却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啊!”

    “哦?”

    冯一博微微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都提到侵吞利益了,不是说赔款是说什么?

    见他一脸疑惑,祁镜明得意一笑,解释道:

    “我说的是尹予岛之事,为何倭国要割地赔给高丽?”

    没完了是吧?

    搞了半天,还在试探自己?

    新党这是要将议和条款拆解,一条一条的扣字眼。

    用来消磨自己的耐心和手段吗?

    不过听到对方这话,冯一博却不由失笑。

    绕来绕去,还是餐前甜点。

    自然不用他放什么大招。

    冯一博直接一招故技重施,理直气壮的道:

    “为什么?因为要彰显大魏之仁德啊!”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祁镜明不由一愣。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对内示以仁德,对外彰显权威。”

    看祁镜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冯一博有些不屑。

    就这个水平,不问可知。

    又是一个炮灰罢了!

    “高丽一直臣服大魏,此次又受了欺负,当然要给些好处,彰显大魏的仁德了。”

    “而倭国狼子野心,出兵挑衅大魏的权威,自然要给予一定的惩戒。”

    冯一博一脸理所应当,最后还道:

    “所以,割倭国之地给高丽,惠而不费,不仅彰显仁德,还能威慑其不臣。”

    这一番话,竟直接让祁镜明哑火。

    见他这副不中用的样子,冯一博眉毛轻轻一挑,笑问道:

    “大人是否也觉得,这样一来,岂非是两全其美之事?”

    换人了啊!

    你这怎么还在顺着刚刚的话说?

    什么都能用仁德解释?

    祁镜明此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和张年吉两人都是彩排好的一样。

    非常丝滑的都被“仁德”二字给卷了回来。

    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张年吉和自己都是冯渊安排的呢!

    很显然,祁镜明的官比张年吉大。

    但他的战斗力显然不如张年吉这个科道言官。

    几句话就被冯一博怼的没了主意,只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你!你这是……这是前后不一!”

    见他憋得满脸通红,却找不到形容词。

    冯一博真的很想帮帮他。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双标狗?

    不过他自然不会骂自己,何况这也算不得双标。

    反而,他这话正应了子曾经曰过的那句: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冯一博见他这么菜,失望的摇了摇头,叹道:

    “非也!此正是内外有别!”

    祁镜明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顿时败下阵来。

    和张年吉那样的言官,能放下脸纠缠几句不同。

    他稍一碰壁,立刻甩手回了队列之中。

    冯一博仅用一个“仁德”,就解决了两次弹劾。

    这让满朝文武,尤其是新党众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可正在冯一博以为到了中场休息之际,却又有人站了出来。

    “冯渊!你枉为新党中人!”

    来人站最百官最末,再看官服。

    显然只是个六、七品的文官。

    他一出来就高声叫嚣了一句,丝毫不顾满朝文武的神色有异。

    此时,就连龙椅上的景顺帝,面色都沉了下来。

    这是新党在和他叫板吗?

    那人还没等走到丹陛前,又振臂一呼:

    “如此行径,你对得起你恩师和座师吗?”

    这下,张松越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平日和颜悦色的他,脸上满是笑纹。

    可一听这话,连皱纹都差点被拉平了。

    而冯一博听到他开头的话,本就有些疑惑。

    眼神不禁看向内阁首辅张松越。

    只见他板着脸吗,眉头微蹙。

    眼神也透着恼怒。

    冯一博顿时就明白了。

    显然这人的出现,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其实就算不看,他也可以确信。

    这人一定不是张松越安排的。

    无他!

    结党这事,可不兴拿到台面上说啊!

    正因如此,冯一博第一反应才是看向张松越。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诧异他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这是在和景顺帝叫板吗?

    你就算真的想说,也可以说“众正盈朝”。

    直接把新党抖出来算怎么回事?

    你看看景顺帝的脸色,这下帝师和皇帝要有嫌隙了吧?

    难道这是自污的新手段吗?

    结党这事,其实历朝历代都有。

    无非就是个增值站队的问题。

    但有归有,却向来都是心照不宣的存在。

    没见有谁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新党”这个称呼,就是对张松越为首的,新兴文官集团的一个俗称。

    别说这人只是一个六、七品的文官。

    就算是实际上的新党魁首,张松越自己。

    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承认有什么新党!

    这样的称呼,私下里说说都可能成为别人的把柄。

    更何况是在朝会上,文武百官的见证之下。

    尤其,还当着景顺帝的面!

    你说谁结党,那不是让皇帝弄死谁吗?

    冯一博审时度势,立刻明白对方只是个愣头青。

    当即,他就撂下脸来,呵斥道:

    “住口!‘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你说的什么新党,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开玩笑!

    “结党”和“营私”,向来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好朋友。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人结党。

    不直接骂你就算斯文了!

    何况,这家伙居然还提到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

    若这俩都是他口中结党营私之人,那这朝野之中还有谁是干净的?

    冯一博真的很想置之不理,但是他又不能。

    无论是为了李守中,还是为了朝堂的稳定。

    也无论是谁,又有什么矛盾。

    这个时候都得先放一放。

    不把这人解决了,大魏官场可能得再来一次大地震!

    那人显然还没搞清状况。

    此时已走到丹陛之前,可他竟然不先向景顺帝朝拜。

    被冯一博叱责之后,竟然还一脸邀功似的,看向了张松越。

    不仅如此,他还欲张口:

    “老师我……”

    “住口!”

    冯一博立刻打断他,心中却不由好笑。

    这家伙可真是给张松越上眼药来的!

    真当皇帝不存在吗?

    难道此人是第一次上朝,礼仪培训的时候又走神了?

    “丹陛之前不拜圣上,如此目无君父,你这是要置老师于何地?”

    他身为礼部侍郎,有责任给他科普一下。

    只是冯一博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张松越。

    你老人家就是这么弹劾我的吗?

    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还是想提前告老?

    即使,以张松越的城府。

    看到冯一博这有些戏谑的眼神,也都差点忍不住了。

    今天本来的流程,应该是新党弹劾冯一博所签的议和条款。

    结果呢?

    却是冯一博为他解围?

    这让张松越的心中,感觉了万分的难堪!

    虽然,他表面上勉强还不动如山。

    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老人家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显然是被着这个突发事件气得不轻。

    那人听到冯一博的话,还有些不愤。

    不过,他可能也想起了礼仪,施施然朝丹陛行礼,口中又道:

    “启禀圣上!臣弹劾冯渊不顾朝中……”

    “看你官服当是读书人出身,岂不知忠于大魏,忠于圣上?”

    他才施礼结束,显然就又要说结党之事。

    冯一博只能立刻又抢白起来,还道:

    “我自问入仕以来,从不拉帮结派,更何况结党营私,又何来同你一党的说法?”

    被接连呵斥打断,那人有些挂不住。

    他看着张松越,指着冯一博,怒道:

    “老师!他……”

    冯一博一听,对方还要带上张松越,忙又打断道:

    “老师怎么了?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我看是你妄图以老师之名搅乱朝局,难道你妄想在朝堂上搞什么党争不成?”

    这话意有所指,或者说,就是指着张松越的鼻子在骂。

    可张松越这时,不仅不能反驳。

    还得反过来谢谢他。

    冯一博若不阻止,这人说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真有个万一,张松越又还想要脸。

    等待他的,那就只剩上书乞骸骨了。

    此时,那人可能也多少有些醒悟了。

    他看着张松越,急得支支吾吾的道:

    “不是!我……他……”

    这一次,却不用冯一博打断了。

    “好了!”

    张松越难得出声,更是难得生气。

    这一次却是怒斥一声,随后还冷冷道:

    “你先退下,朝会之后去吏部报道!”

    “是!”

    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悻悻而走。

    临走前,似乎还不甘心。

    竟回头瞪了冯一博一眼。

    冯一博自然懒得理会这种的傻子,甚至都懒得知道对方姓名。

    若是他没猜错,这人估计要被发配到边地为官了。

    除非满朝文武死绝了,不然他怕是有生之年都别想回来了!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新党都有些发懵。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景顺帝误会的原因。

    又或者是因为流程被突发事件打断,新党那边的衔接出了问题。

    总之,一时竟然没人再跳出来继续弹劾。

    冯一博不由看向张松越,只见他对自己点点头。

    想必是在感谢刚刚的援手之恩。

    只是,冯一博也清楚的知道。

    即使他感谢自己,该弹劾肯定还是要弹劾。

    就算是有什么答谢,也要等这事过去了。

    此时,侍班大臣见满朝文武都不说话。

    犹豫了一下,就看向景顺帝。

    景顺帝则微微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无奏请,则进行下一项议题。”

    侍班大臣一提醒,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

    这人一出来,冯一博就微微一怔。

    他随即就明白,新党这次终于要上硬菜了!

    这人的出现,显然代表着……

    正餐时间,终于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剑指条款,弹劾不断!【下】

    伴随着沉稳的声音,一人只几步就到了丹陛之前。

    显然,这人站的位置。

    在百官之中相当靠前!

    听到这个声音,冯一博还觉得有些熟悉。

    等他微微侧头看去,顿时就微微一怔。

    “臣代表兵部,弹劾东海郡王和九省统制上轻车都尉仇栾,私下勾结,擅用职权,利用冯大人的拳拳为国之心,借此次倭国议和之名,中饱私囊,侵吞海量利益!”

    兵部尚书亲自弹劾,这就是新党给我准备的正餐吗?

    冯一博看着和他并立于丹陛之前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原本他还一直在猜想,张松越到底会安排谁来弹劾赔款的事。

    没想到,竟然会是……

    贾化,贾时飞!

    顺着贾雨村所言,冯一博也明白了内阁的用意。

    议和之事牵扯颇广。

    和礼部、兵部、户部,多少都有些联系。

    礼部尚书是他恩师,李守中。

    即使,师徒俩再怎么意见不合。

    也不至于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来一出“师徒相杀”的戏码。

    何况,李守中始终有所保留。

    对于议和条款的事,他虽不同意。

    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阻拦的意思。

    除了李守中,礼部也无人能与冯一博抗衡。

    户部这边,议和条款之中所有牵连的。

    就只有赔款一条。

    若是户部出面弹劾此事,就是明晃晃的要钱了。

    这番吃相,难免显得有些难看。

    不符合文官对钱财、利益,欲言又止的调性。

    所以,只剩兵部出面最为恰当。

    理论上来说,天下兵事都归兵部所辖。

    何况,此次出征兵部也有参与其中。

    辽东边军就是受到兵部指派,才越过国境线。

    在高丽与倭国开战。

    原本,冯一博还以为。

    贾雨村在王子腾倒台之后依旧稳坐兵部。

    是因为皇帝和内阁,想稳住开国一脉。

    这才留下他这个与贾家同宗之人,作为开国一脉的定心丸。

    可此时看来,冯一博却觉得。

    贾雨村有很大可能,已经悄然投靠了新党。

    若他代表的,依旧是开国一脉。

    那想要借机渔利,就不该这个时候站出来。

    正是贾雨村出现的时机,让冯一博不得不多想一些。

    今日朝堂之上,明显是新党搭台唱戏。

    如果开国一脉真的有什么想法,也该等新党这边有些进展。

    东海郡的利益被新党截下,他们再上来参与撕扯。

    即使吃不到肉,也能跟着喝不少好汤。

    可现在新党接连吃瘪,贾雨村却站出来了。

    这要说是代表开国一脉,怕是没有人会信。

    即使是急着吃肉,也不该在新党还没上正菜的时候入席。

    这个时候参与进来,是想吃瓜烙吗?

    “许久不见,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老先生相见。”

    冯一博一出去,就是半年。

    和谁都能说许久不见。

    而他之所以上来就寒暄一句,用的还是刚认识时的称呼。

    很显然,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若是贾雨村视他如仇敌,那说明他急于在新党面前表现。

    没准今日就是他的投名状!

    若是还能友好协商,那说明他已经站稳脚跟。

    大概率,今日他就是新党的底牌了。

    可贾雨村这样的老狐狸,如何会让人轻易试探出来?

    听到冯一博的寒暄,他只笑了笑,就道:

    “咱们的私谊还是下朝后再叙,朝堂之上本官向来对事不对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冯大人谅解。”

    冯一博喊他“老先生”,显然想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一打感情牌。

    至少让人知道,他们之间是老相识。

    贾雨村自称“本官”,并喊冯一博作“冯大人。”

    显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是在告诉众人,不要被冯一博误导。

    感情归感情,事情归事情。

    冯一博一听,就知道遇到了对手。

    他也不由笑了,回道:

    “哪里的话?君子和而不同,常态也!”

    漂亮话谁不会说?

    你对事不对人,我也是君子。

    咱们老哥俩,“君子之交淡如水”,谁也别说得罪谁!

    贾雨村一听这话,立刻拱了拱手,笑眯眯道:

    “有冯大人这句话,老夫也心安不少。”

    “本官”变为老夫,还说可以安心,显然是在告诉冯一博:

    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接下来就要心安理得的发难了!

    冯一博闻言,笑得更甚,还道:

    “部堂大人言重了,不过刚刚听大人的话,并非弹劾我。”

    这是在提醒贾雨村,你要记住弹劾的对象。

    刚刚你说弹劾的,是东海郡王和仇栾。

    关我冯一博什么事?

    贾雨村闻言,一脸欣赏的看着冯一博,心中却想着:

    这个小子脸黑了,不知道心黑不黑。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在中间得吃下多少利益。

    冯一博每年给他的礼物,都是来自东海郡。

    贾雨村由此推断,就算表面上冯一博一分没沾。

    东海郡那边也不会少了他半点好处!

    只是不知道,在新贵和倭国,还有高丽那边。

    他都吃了多少?

    贾雨村推己及人,觉得冯一博这次牵扯的利益上亿。

    那至少也得有个几百上千万的好处,才算值得今日朝堂独战群狼。

    若是冯一博知道他的猜测,一定感慨一下。

    他猜的倒是没错,可惜还是太保守了!

    “刚刚部堂大人让我见谅,还未请教有何见谅之处?”

    冯一博见贾雨村迟迟不发动进攻,干脆自己主动提及。

    贾雨村闻言,稍有诧异,便道:

    “请教不敢当,只是对大人此次议和条款有些不理解罢了。”

    说到此处,他却没提条款内容,而是先道:

    “大人拳拳报国之心,老夫自然知晓。”

    贾雨村依旧笑眯眯的,先捧了冯一博一句,才道:

    “但大人是不是被东海郡王和仇都尉迷惑了?”

    这个老狐狸!

    上来就给自己下了个套子!

    关键是,这个套子还能当台阶用!

    你说贾雨村的套路有多绝?

    若非冯一博有东海郡王这个身份,可能还真被对方这一手搞了一下心态。

    说是套子,自然是因为这个话术属于诱供。

    不论你说是与不是,都不对。

    说是,那就是说东海郡王和仇栾侵吞利益。

    说不是,那就是你也有份!

    而说它又是个台阶。

    则是因为,只要应对得当,对方就帮你先把自己先摘出来了。

    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可能还得要念贾雨村的人情。

    这样的话术,冯一博自然听懂了。

    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着道:

    “哦?这话从何谈起?”

    我不说是与不是,你先说说原因。

    反正,只要不是我说的。

    那是不是的,你随便说。

    我不钻你的套子,也不下你的台阶。

    这样就不会被你套住,更不同欠你人情。

    贾雨村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搞定冯一博。

    “这份议和条款,老夫看了便知,是大人居中斡旋的结果。”

    他笑了笑,又继续给冯一博台阶,还道:

    “可大人想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就是那二人得利,而大魏失利?”

    又是一样的套路,依旧是熟悉的陪方。

    但这一次,冯一博却不能不回应了。

    “东海郡的黑龙军、辽东的边军,皆我大魏兵将,在这次战争之中,都是一致对外,各自都是一战而定,自然大魏是都得利的,又哪来的失利呢?”

    这话的意思是,东海郡和边军都是大魏的势力。

    他们得利就是大魏得利。

    所以大魏哪来的失利?

    显然,这是在故意模糊边界。

    贾雨村自然不会

    “冯大人,他们对外之时都是大魏兵将,和大魏自然不分你我,可那条款上为何各代表一方,而不是奉诏持节的大人代表圣上签订呢?”

    两人的交锋,和之前大不相同。

    看起来像是两位老友叙旧,处处都为对方着想。

    丝毫没有刚刚和那两个炮灰之间的剑拔弩张。

    但两人之间,每句话都别有深意。

    稍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

    其激烈之处,都在毫发之间。

    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这样的交锋更为凶险。

    两人像是两只耐心的狐狸,都在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随时准备合身扑上,一举拿下对方!

    若是到了该翻脸的时候,两人肯定都不会吝于压死对方。

    贾雨村现在的这个问题,就极为刁钻。

    他问完之后,就一脸和煦,

    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冯一博。

    就像要从冯一博脸上的表情之中,找到什么漏洞一样。

    实际上,这也是在给他施加心理压力的方式,

    好在,冯一博对此早有准备。

    当初他签订条款之时,自然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任凭贾雨村如何死盯。

    冯一博只当清风拂面,毫不在意。

    “当时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一句,乍一听没有什么。

    可稍一想,就明白对方说的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冯一博奉诏持节,有临机专断之权。

    若是贾雨村在这个上面继续纠缠下去。

    那得到的答案,大概率是一句:

    “你在质疑奉诏持节,临机专断的权威?”

    那质疑的就不是冯一博了,而是景顺帝。

    贾雨村之所以绕来绕去,本就是想要避开这个。

    可惜,冯一博早有所料。

    在他出海督军的时候,就想到了“临机专断”这个权力该用在何处。

    之前和那两个炮灰交锋,还没等用到。

    只一个“仁德”就轻易怼回去了。

    现在遇到贾雨村,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样的话一出,贾雨村接下来就只能如一开始一样。

    继续弹劾东海郡王和仇栾。

    想再弹劾冯一博,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牵扯景顺帝了。

    冯一博明明放出了一个大招,却还一脸的无奈的又道:

    “倭国狼子野心,想要以高丽作为跳板,侵扰大魏边地,所以就需要给他们施加持续的威慑,才能让‘畏威而不怀德’的倭人知道害怕。”

    贾雨村闻言,自觉得计,笑道:

    “若是我没记错,倭国二十万精锐都被冯大人尽数歼灭于海上了!”

    可惜,他以为得计。

    冯一博等的就是他这一句。

    “倭国有七、八百万人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也只是上百大名拼凑出来的杂牌军,真正的精锐并没出动。”

    贾雨村是兵部尚书,要说边地的事。

    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倭国的情况,别说是他。

    满朝文武真正清楚的人也不多。

    “即使这样,还是被东海郡占据了地利,在海上才能一战而定。”

    对外事务一向都是冯一博负责,又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呢?

    冯一博就是利用他的信息差,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他就是故意卖个破绽,让贾雨村提出这二十万大军的事。

    你不提,我自己还不好提。

    毕竟这是我的功劳。

    “若是继续战争,就难免将大魏拉入战争沼泽,若是如此,必定劳民伤财,军费靡费无算!”

    景顺帝不是推崇李世民吗?

    不急功近利,避免劳民损兵。

    这就是李世民帝范的内容之一!

    “可若是不战,那必定要给与倭国足够威慑,可没有好处谁愿意管?”

    打,就要劳民伤财。

    不打,也要保持威慑,不然就不得不打。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不论是我,还是那两位大人,这笔钱一分都不会动,只是用来充作未来的军饷,分发给手下的将士们!”

    如果说,十句话里九真一假,就是绝妙的谎言。

    那这一句肯定就是那个假的。

    但你不好拆穿的,也恰恰就是这句。

    我说用来做军饷,就是军饷。

    别管我发没法,只要你不给,那就肯定没发。

    到时候若是军心不稳,肯定不是我的事。

    “只有这样,两边将士才不会有任何放松,注定会关注倭国的一举一动,起到长期威慑的作用啊!”

    冯一博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

    任谁听了也是为国为民,为长久计。

    说到这里,他看向贾雨村,面带哀求的道:

    “所以,大人可以弹劾我擅用圣上赐予的临机专断之权,此事实与那两位无关!”

    这还不算,他说完又朝丹陛一拜,禀道:

    “启禀圣上!臣自觉大义无亏,但小节却有不全之处!若因此让诸位同僚对两位大人产生误解……”

    说到此,他顿了顿,先哀叹一声,才道:

    “就请圣上治臣之罪相抵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朝会结束,风波未止!

    碰到贾雨村这个级别的对手,冯一博必须要全力以赴。

    所以他一口气,连放了好几个大招!

    上来先是一招:

    临机专断。

    我奉诏持节督军东海,你说我做的不对?

    那就是在质疑皇帝的权威。

    紧接着,他又是一招:

    以势压人。

    你想要这个钱,就先想想黑龙军和边军。

    和将士们抢军饷,后果自己想!

    最后还有一招:

    要怪就怪我吧!

    这招看似归罪于自身,但当然不是要同归于尽。

    实际上,这一招的真正面目是:

    以退为进。

    不管对方如何应对,他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你怪我,就是说我失了“小节”。

    那就降我的职,撤我的官。

    但条款是为了“大义”签的,还是不能改。

    你不怪我,那就更好了。

    我都没有错,那我签的条款更没错!

    即使是贾雨村这样的老狐狸,也被连绵不断的大招给打懵了。

    一时间,都有些顾此失彼的感觉。

    他现在只能原地沉吟,面色复杂的看着冯一博。

    因为他知道,即使继续弹劾东海郡王和仇栾。

    也没什么大用了。

    有冯一博刚才的话横亘在这里。

    就算弹劾成了,条款也不能做什么改变。

    那除了平白得罪人,什么好处也没有。

    不仅是他,满朝文武也都被冯一博的战斗力给惊到了。

    就连一向老神在在的张松越,此时也不得不承认。

    即使是他开口,也很难压下冯一博的这番说辞。

    无论是东海郡王,还是仇栾。

    都在冯一博的陈述下,成了为国家计深远的好官。

    你若说不是,就得拿出证据来。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

    但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典故。

    真要使用内阁的权威,强行压住几人。

    那他不就成了以“莫须有”处置众臣的秦桧?

    而龙椅上的景顺帝,听了冯一博的话。

    此时心中也很复杂。

    一方面,冯一博多次引经据典。

    引用的都是李世民的典故,和他的《帝范》。

    这显然是在迎合自己这个皇帝。

    可就是这样迎合自己的好臣子,却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想要钱。

    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他想要做个好皇帝,也必然要有足够的钱啊!

    景顺帝接到议和条款的奏疏之后,就在深宫中曾自问过。

    真有了这样一笔横财,想做李世民又有何难?

    若是这笔赔款能尽数归于国库,那大魏的税赋就是每年都多了一千万!

    虽然什么也不做,也相当于有了五百万。

    但谁又会嫌钱烧手?

    他能如此大方的,给冯一博一个“世袭”爵位。

    很大程度上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相比未来几十年源源不断的庞大收益。

    那葬身大海之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所谓二十万倭国大军。

    说是空头功劳也不为过!

    即使有些宫濑,能给他升一级就不错。

    怎么还可能加“世袭”的爵位?

    就在满朝陷入沉思之时,冯一博的心中也微微一松。

    朝堂上鸦雀无声,证明自己没白准备。

    可就在他以为,今日的事已经差不多。

    想趁机结束这个议程之时。

    却见贾雨村的眉头微微舒展,沉声又道:

    “说来,冯大人的拳拳之心,算是众所皆知,圣上赐予的临机专断之权,自然也无人会质疑,只是……”

    他还是那样,张口闭口先夸一句冯一博。

    随后就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道:

    “只是冯大人如今已经交了差事,也加官进爵领了赏赐,剩下的就东海郡和辽东边地之事,就都是咱们大魏内部的事了。”

    贾雨村到底是个老狐狸!

    他这话一出,冯一博就感觉到了几分棘手之意。

    面对自己一连几个大招,贾雨村选择的不是正面硬抗。

    而是想要跳出自己搭建的框架。

    这是直接把这件事,从对外事务中剥离。

    三两句话间,先承认了议和条款的有效。

    又把之后的战利划分,归为大魏内部的事。

    这还不算完!

    贾雨村有了主意,自然越说越顺。

    只听他顿了顿,就又继续道:

    “说来,战后的一应战利,自然还是要归兵部划分,即使东海郡不归兵部所辖,也该由圣上和内阁诸公决断。”

    这下更狠!

    不仅从对外事务变成内部事务,还细化为战后的战利划分了。

    而这,正是兵部的职责所在。

    任谁也说不出毛病来!

    只是这样一来,冯一博先前的几招就大半落空。

    可他闻言却仅丝毫不慌,还含笑点了点头,道:

    “原来部堂大人一直都是在代表兵部,若是如此倒也没错。”

    冯一博的话让满朝文武一愣,都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服软。

    果然,随后他紧接着就又道:

    “那不如这样,等兵部先将所辖辽东边军那边的事解决了,之后我好以此作为定例,再和东海郡商议如何?”

    冯一博虽然还有底牌,却不打算都用在今日的朝会上。

    而且,有些招数也不适合贾雨村这个老狐狸。

    既然他说是内部的事,那就用内部的解决方式。

    于是冯一博决定,刺激一下一直没有动静的新贵。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所有压力吧?

    那岂不是白白联合他们,又白白给他们分润了那么多?

    现在贾雨村句句不离辽东,那就先让他和新贵先PK一下。

    要是你赢了,我再去找东海郡。

    但东海郡听不听我不敢保证。

    要是你输了,说明内部你都搞不定。

    那还和东海郡提什么重新划分?

    “部堂大人此言差矣!”

    就在冯一博的话音未落之时,立刻就有人出列一呼,

    随后朝丹陛一拜,又朗声道:

    “属下身为兵部侍郎,按理本不该反驳部堂大人,但部堂大人既然一直说代表兵部,还把为国为民的三位有功之臣,说成结党营私,侵吞国利的小人,我就实在不得不站出来,仗义执言几句了!”

    这人一出列,冯一博心中虽有些准备。

    却依旧难免恍忽一下。

    因为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右侍郎白家锦!

    白家锦是新贵的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他代表新贵,会站出来为冯一博说话。

    也很好理解。

    只是,一个昔日的故旧,一个曾经的敌人。

    如今在朝会上,却是立场变换。

    贾雨村为了自保,暗中投靠了新党。

    又为了新党利益站出来弹劾自己。

    白家锦为了新贵的利益,放下之前的小恩怨。

    被自己一点,就站出来维护自己。

    昔日的故旧和曾经的敌人,都做着本不该他们做的事。

    这样的情形,任谁都难免觉得有几分造化弄人的意思。

    这样冯一博的心中,难免感慨良多。

    果然,不仅国与国之间,就连官场之中也是一样。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见白家锦站了出来,贾雨村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带着几分部堂的威严,沉声道:

    “白侍郎有话,不妨回了部里再说。”

    任是谁,被自己下属挑战权威。

    也都会有些下不来台。

    尤其,还是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

    “还望部堂大人恕罪!”

    白家锦闻言,先是面带惶恐的一礼。

    可随后却绷不住笑了笑,才道:

    “只是有些话不当场说明,我怕回了部里也说不得啊!”

    这话里的火药味极浓!

    由此可见,两人平日的关系已然势同水火。

    贾雨村之所以会一反刚刚对冯一博的常态,一见白家锦就如临大敌。

    实际上也是因为兵部之中,本就分为两派。

    一派是原本贾雨村为首的开国一脉,现在领头的投靠了新党。

    还不知道其余人是否也已经站队。

    另一派,就是以白家锦为首的新贵一党。

    当初,景顺帝和内阁让白家锦补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显然是想用新贵牵制王子腾、贾雨村等,开国一脉在兵部的势力。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他们自己的绊脚石。

    贾雨村这时见他丝毫不给面子,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声道:

    “白侍郎莫要在朝堂上让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兵部不知上下尊卑呢!”

    很显然,他这是想在朝堂上以势压人。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官职先压住白家锦。

    之后才好继续和冯一博过招。

    若是不尽快解决他,刚刚扳回一城的贾雨村就难免前功尽弃。

    再拖下去,今日的事怕要无疾而终了。

    冯一博听了,悄然退了几步。

    好将战场让给两人。

    他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一直关注局势的张松越不由皱眉。

    “部堂大人说的是,在兵部你尊我卑,我本不该出来反驳大人。”

    白家锦倒也不负冯一博的期望,闻言拱了拱手,才又笑道:

    “只是,大人所言实在有失偏颇,就算是我不说,也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这个白家锦的进攻性很强啊!

    冯一博在旁,还有闲心品评二人的交锋。

    随后,他又看向贾雨村。

    只见贾雨村被扣了个帽子,脸色发沉道:

    “白侍郎出口就是天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科道言官。”

    这话其实有点得罪人了!

    冯一博不由回头,想看看最后面的科道言官的表情。

    可惜离得太远,几乎都被挡住了。

    不过贾雨村毕竟是一部尚书,想来也不曾把这些科道当回事吧?

    “我虽不是科道言官,但臣子有劝谏君主的职责,下属自然也该有劝谏上司的担当。”

    听到贾雨村的嘲讽,白家锦丝毫不以为忤。

    他先来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阐明自己所言。

    并非顶撞,而是劝谏。

    只是他的劝谏,实在太有担当了。

    这不,他紧接着就也嘲讽道:

    “今日我听大人嘴上处处为了冯大人,实际却处处为难冯大人,这实在让刚刚打了胜仗的功臣寒心啊!”

    两人同样都是借“为冯一博说话”,来攻讦别人。

    贾雨村从刚刚攻讦的人,变成了现在被攻讦的人。

    尤其攻讦他的,还是部里的下属。

    这其中滋味,让他顿时怒气攻心。

    可白家锦不以为忤,还继续道:

    “冯大人高风亮节,即使寒心也就叹息两声,可东海郡的黑龙军,还有辽东边军万千将士若是寒心……”

    贾雨村听到这里,顿时眼中精光一闪。

    就等白家锦继续说下去。

    若是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那自己就不战而胜了。

    可惜的是,白家锦也不傻。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过了。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就转而道:

    “倭国才吃了败仗还好,可鞑靼人在塞北虎视眈眈,如此下去,我大魏边地岂非堪忧?”

    听到他没继续说,辽东边军寒心之后,可能会有怎么样的举动,却转而说起倭国和鞑靼对边地的侵扰。

    这让贾雨村顿时失望不已。

    若是白家锦敢用边军的军心,在朝堂威胁兵部尚书。

    那贾雨村就不用再费什么力气对付他了。

    景顺帝会亲自教他做人!

    “国有国法,均有军规!若是因此弃守边地,便该换个统帅!”

    失望归失望,贾雨村还要继续和白家锦斗法。

    你不说边地寒心会如何,我来替你说说吧!

    白家锦闻言,却不接“弃守边地”的茬,而是道:

    “仇都尉是圣上钦点的九省统制,大人对此显然不满啊?就是不知这不满,是对仇都尉的,还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

    显然又和刚刚一样,在吊人胃口。

    好在,很快他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期待的贾雨村,说出了后半截话,道:

    “对边地将士呢?”

    接连两次,他的话中都有些触碰皇帝权威之意。

    这让冯一博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虽然每每到了最后关头,他都能及时勒马。

    但这样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事,可一不可再。

    不然长此以往,早晚有一天会栽在这上面。

    “好了!”

    眼见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争辩的极为激烈。

    张松越就知道,今日这事怕是解决不了了。

    好在,他也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见新贵已经出手,便找了个机会出声叫停,随后又道:

    “此事关乎国运,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容内阁再和圣上商议一下,等有了些眉目,重新再议吧。”

    虽然今日算是暂时过去了,可张松越却也为此事留了个话头。

    显然,新党不会轻易就这么选择放弃。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要再翻出来讨论一下。

    距离议和条款,尤其是赔款执行的日子。

    还有近一年的时间。

    既然今天没能一鼓作气,那就不必急于一时。

    好在,不管如何。

    眼前这关都算过来。

    冯一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随后朝丹陛拱手。

    退回百官之列。

    贾雨村和白家锦互相瞪了一眼,也都施礼归队。

    之后,侍班官员宣布下一项。

    后面的事就与冯一博关系不大,自不必提。

    等下朝之后,他直奔自己的马车。

    今日的朝争凶险,也实在太废心神。

    他正在马车之中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开始复盘今日的得失。

    没过多久,马车忽然一个急停。

    “大胆!何人拦车?”

    这是长随大波的声音。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在车前恭谨的道:

    “启禀冯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没等大波再问,就又有一个声音,戏谑的道:

    “哎幼幼!这不巧了吗?”

    那人一边说着,就走到车前。

    朝车厢内的冯一博一礼,笑道:

    “大爷,我家王爷也想请您过去一叙。”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放松心情,调调香菱

    从东海才一回来,冯府就收到了不少帖子。

    无论是开国一脉的勋贵,还是新晋勋贵和新党。

    一时都闻风而动,想要和冯一博好好谈谈。

    只是,那时他才刚回来。

    在不清楚朝中局势的情况,不想节外生枝。

    自然不会轻易去见任何一派。

    待到和李守中秘谈之后,冯一博又想静下心来。

    好全力准备今日的这个朝会。

    因此这两天的邀约,就全都让人推拒了。

    可是没想到,朝会才一结束。

    开国一脉和新贵一党就都坐不住了。

    竟然意外默契的,都选择当街拦车!

    而这两个王爷的身份,自不用多说。

    一个就是代表开国一脉的北静郡王,另一个肯定是代表新贵一党的忠顺亲王。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位朋友是不是有些跋扈了?”

    先前拦车的那人,一见有人竟和他目的一样。

    他立刻就表达了不满。

    “咦?你这话从何说起?”

    后来那人闻言,却笑了笑。

    先是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后又一脸嘲讽的道:

    “我也在都中这么多年,只听人说都中遍地贵人,讲究的是上下尊卑,什么时候开始讲起先来后到了?”

    冯一博在车中端坐,并没有轻举妄动。

    从车帘的缝隙,也看不清两人的面目。

    但仅听这两人的对话,也猜到了两人各自的归属。

    毕竟,一个亲王,一个郡王。

    是谁的身份更为贵重,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后来那人选择以身份压人,显然是出自忠顺亲王府。

    他嘲讽一句不算,这时还戏谑的问道:

    “难道你家王爷这么教的?”

    这话讽刺的有些过了,那人闻言便怒斥:

    “大胆奴才!你……”

    北静郡王祖上,就是先打下都城的那个。

    忠顺亲王那边的人,这话简直就是在打脸了。

    “好了!”

    眼见两人就要冲突起来,冯一博连忙出声叫停。

    只是叫停之后,他却没选择下车。

    甚至连帘子都没掀一下,只道:

    “按理说,即使两位王爷没有相邀,我本也该过去挨个问安的,只是我今日身子不舒坦,怕病气冲撞了王驾,只好改日再亲自上门赔罪了。”

    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婉拒。

    可先来那人似乎正在气头上,闻言竟然道:

    “冯将军可知我家……”

    没等他说完话,后来那人,也就是忠顺亲王家的,便打断他道:

    “既然冯将军身子不适,那就好好休养,毕竟什么也没有身子重要,我这就回去禀告我们亲王,想必他老人家定然能够谅解。”

    这话一出,先前来的那人也不好再出言逼迫,只能跟着道:

    “我们郡王也定然也是这个意思,冯将军好好休养,待身子好转了,便让人送张帖子,也免得我们郡王担心。”

    没想到,平日看似跋扈的忠顺亲王,调教出来的手下。

    倒是比看着温文尔雅的北静郡王,调教的手下。

    会做人的多。

    冯一博闻言,心中难免有些好笑,口中还继续道:

    “那就有劳两位,待我身子好些,定然会登门给两位王驾谢罪。”

    随后又吩咐大波赶车,两人各自回去不提。

    等一回到府中,冯一博就直奔书房。

    他要罗列一下今日朝会的得失,以免新党将来继续纠缠。

    毕竟,现在的形势只是暂时稳住了。

    议和条款这件事,还没彻底过去。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这事就又被翻出来。

    到时候难免又要在朝堂上交锋。

    因此,冯一博必须做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这样一来,复盘就很重要了。

    至于北静郡王和忠顺亲王两个,他还不急着见面。

    现在该急的是他们。

    开国一脉肯定觊觎议和条款中的庞大利益,急着想要掺一脚进来。

    若是进场晚了,说不定连口汤都喝不到了。

    可问题是,冯一博压根没想让他们参与进来。

    那自然不急着面见北静郡王。

    不见最好,即使要见,也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而新贵那边,他们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利益。

    想来急着找他,是要商议如何维护和应对之后的事。

    但现在形势,已经暂时算是稳住了。

    冯一博又不想和他们往来的太过频繁。

    两边其实已经算是利益同盟的关系,只要保持现在的默契就好。

    关键时刻,相互帮衬一下。

    平时就没有必要走的太近了。

    因为又升了官,还是世袭的爵位。

    本来这样的大喜事,应该阖府庆祝一下的。

    但今日天色已晚,又没有提前准备。

    冯一博就没让人惊扰,其他几个院子长辈们。

    只带着自己的一众妻妾,聚在一起。

    算是小小庆祝了一下。

    随着他的爵位变化,宝钗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夫妻一体,可不是说说的。

    冯一博现在是世袭二等镇海将军,宝钗就是二品诰命夫人。

    冯府两位主人的身份,都有了提升。

    阖府上下也都跟着沾光。

    一时间,一众妾室都带着欣羡的目光。

    纷纷上去给大爷和夫人敬酒。

    “恭喜大爷!”

    “恭喜夫人!”

    “恭喜咱们冯府,门第又高了呢!”

    冯一博笑着一一和她们碰了碰杯,又顺势朝宝钗一举。

    夫妻俩相视一笑,随后各自一饮而尽。

    两人如今早就十分默契,有些话也不用直接说出来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喝了几杯的冯一博就跟着香菱回屋了。

    等丫鬟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两人。

    带着醺意的冯一博却看出香菱有几分局促。

    当下,他便坏笑一下,问道:

    “英莲,我出去半年,你可还有好好用功?”

    香菱半年未曾侍寝,正自攥的手心都是汗。

    此时闻言虽有些诧异,却立刻老实的点头,之后才道:

    “自然有的。”

    冯一博点点头,一边宽去外衣,一边又道:

    “那我考校你一下,看看你偷懒了没有。”

    说着,他将外衣随手一扔。

    又过来给香菱宽衣,还道:

    “这样吧!你把《声律启蒙》背诵一遍,我就知道你有没有偷懒了。”

    《声律启蒙》是掌握声韵格律,作诗的前提基础。

    香菱自然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此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闻言还是乖乖的开始背诵: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大爷?”

    看来,她真的懈怠了。

    这才背了一句,就背错了。

    “晚照”怎么能对“大爷”呢?

    原来不是对错了,而是香菱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冯一博为她宽去外衣,并没停手。

    “英莲啊!看来这半年没有论诗,你果然生疏了,这怎么才一句就卡壳了?”

    见她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冯一博强忍着笑意,

    他又拿出了一点严师的态度,正色道:

    “你要记住,考校的时候不要受到任何干扰,正所谓:‘于闹市中取幽静,于纷繁中觅清雅’,这是作诗的基础。”

    香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羞得满脸通红。

    但她毕竟是个软性子,所以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冯一博见此,又轻咳一声,问道:

    “咳!那你还看着我做什么?继续背啊!”

    香菱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听话的背诵起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联去燕,宿鸟对鸣虫……”

    随着她的背诵,很快就袒露了更多的底蕴。

    到底是嗜诗如痴的香菱,背诵起来郎朗动听。

    冯一博自然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就决定奖励她一下。

    这一次,香菱果然不再受他干扰。

    即使被打横抱起,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脑子里还是冯一博刚刚的话,所以听话的继续背诵着。

    “……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唔……天浩浩,日融融……”

    说到“皓齿对唇红”,冯一博就亲演示了一下、

    但好在,他只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香菱这才得以继续背诵。

    前面整体来说,背诵的还算顺利。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显得不太熟练了。

    因为,她开始背的结结巴巴。

    不仅如此,很多地方她还擅自加了不少语气助词!

    “……女子眉纤……额?……额下现一弯新月……唔……男子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香菱背诵的磕磕绊绊,显然让冯一博有些不满。

    刚刚奖励他就决定收回,并且还要再狠狠惩戒一番才行。

    可随着他收回奖励和施加惩戒,香菱的背诵就越发艰难。

    半晌之后,香菱紧张的心情才得到了一点放松。

    随后她低呼一声,却依旧断断续续的道:

    “呼……狐久……媚,兔多馋……吁~!”

    伴随着一口浊气,她似乎背诵得依旧极为吃力。

    可即使这样,也不用冯一博再提醒。

    只缓了一下,她就又强打精神继续背诵。

    “……郑为武公,赋缁衣……呼~!……而美德,周因孔子,作!……巷伯以伤谗!”

    终于!

    香菱忍着惩戒的不适,背完了全文。

    此时的她,已经累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却还是轻咬着下唇,邀功似的道:

    “大……大爷!我背完了。”

    不知为何,香菱似乎是有些害怕。

    背诵到了最后,她的声音就一直在哆嗦。

    不过想到,她背诵的是元代祝明的《声律启蒙》。

    足足有十二卷,仅正文就有八千多字。

    似乎可以理解其中的艰难。

    但是,正常背诵熟练的情况下。

    只用两、三刻钟,就足以背诵全篇。

    可她却断断续续,背了近半个时辰。

    这让冯一博对此极为不满。

    他的不满,强烈到都快要溢出来了!

    冯一博气的不轻,说话前还先喘了口气。

    调整了一下呼吸。

    随后,似乎是在嘲讽,问道:

    “呼~!这么快吗?”

    “呼~!是啊……已经背完了呢。”

    香菱背诵了半天,本来已经累得够呛。

    这时一张嘴,不由也跟着喘息起来。

    她可能自己也知道,刚刚背诵的并不熟练。

    所以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边回着冯一博的话,脸上就泛起点点红光。

    可即使这样,她却还强撑着点头。

    而且难得硬气的问道:

    “大爷,还来吗?”

    冯一博闻言,顿时更气了。

    他接连喘了几下,才算缓过来不少。

    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迟疑了片刻,便柔声道:

    “那咱们再复习一下《千家诗》吧!”

    随着新题目的确定,香菱又继续背诵起来。

    “……春眠……孟浩然,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一次,她竟然连开头都不熟练?

    这么简单的诗,居然让她背诵的稀碎!

    冯一博心中的不满再次积累,随时都要爆发!

    看来这样的考校,还需要再多来几次啊!

    这个香菱趁自己不在,果然还是懈怠了。

    不然这么基础的《千家诗》,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断句呢?

    于是,考校完《千家诗》的一千多首诗后,他的不满再次爆发了出来!

    “英莲!”

    “大爷……”

    这一喊之后,冯一博低头看着香菱迷离的眼神。

    又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严格了。

    香菱的身子也实在太弱,在停止考校的那一刻。

    竟已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就连回应他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

    冯一博见此,不禁有些愧疚的拥住她。

    还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时,刚好鼓响三更。

    冯一博见已经晚了,便也不好再继续考校下去。

    而且,他考校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香菱如愿的徜徉在诗词的海洋里,即使睡着都沉浸在诗中。

    而冯一博,紧张了一天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最后,两人就在这充满学术氛围里。

    相拥而眠。

    第二天,冯一博在香菱这边用了饭。

    随后便让人备上礼物,又叫上宝钗和妙玉。

    一起前往林府探望。

    虽然离开了半年,到了林府依旧轻车熟路。

    宝钗和妙玉先去了后院,探望林姑姑。

    冯一博则被小厮带到书房。

    “叔父,半年不见,一切可好?”

    林如海闻声抬头,随后笑着起身,道:

    “一切都好!”

    可等两人见礼之后落座,林如海却又道:

    “一博,恭喜你这次又立新功,还得了‘世袭’爵位,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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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林府之中,谈婚论嫁

    林如海这话里,其实多多少少暗藏了那么一丝……

    没错,就是酸味儿。

    只是这丝酸味儿隐蔽的很,再加上他平日的为人谦和有礼。

    所以就连在对面的女婿冯一博,一时也没往这方面想。

    当然,以林如海的格局和为人。

    自然不是在酸冯一博这个女婿升官。

    但要说起来,又和他升官的事脱不开关系。

    因为,林如海是为了黛玉这个林家的掌上明珠而酸。

    本来女婿科举中了探花,注定是个文官。

    即使再怎么升官,也就只有一房能获封诰命。

    那这个诰命自然顺理成章的,就归明媒正娶的大房正妇。

    成为他女儿黛玉的掌中之物。

    然而事实上,却是二房那边后来居上。

    先是靠着宫里娘娘的恩赏,二房那边有了个请封诰命的可能。

    再后来,冯一博又立下滔天之功。

    破例以文官之身,给了个上轻车都尉的勋位。

    等到宫里赐封的时候,这个诰命就和勋位挂靠上了。

    也是在那时,冯家初步定下了规矩:

    大房诰命从文,二房诰命同勋。

    可是谁又能想到,事情竟一再反转。

    这个女婿,文官之职升快不说。

    勋位更是出人意料的,升得更快了几分。

    黛玉还没过门,他勋位就是三品上轻车都尉,和三品侍郎平齐。

    本来,这就已经殊为不易了。

    若正常来说,这样散阶勋位很难在意有提升的机会。

    可这次高丽告急,他持节奉诏督军东海。

    爵位先降再升,出发前就到了从二品。

    最为关键的,他携大胜还朝。

    勋位不仅又升一级,成为二等镇海将军。

    前面还加了“世袭”二字。

    林家祖上四世列侯,对这些东西最为熟悉不过。

    这一下,即使林如海这般谦谦君子。

    心中也难免为女儿不平了。

    众所周知,勋爵分为两种:

    一种是只授终身,另一种则可以世袭。

    虽然不论世袭与否,都会颁发诰券。

    但这含金量可就大不一样了!

    黛玉将来嫁过去,虽然也是诰命。

    却已经在品级上低了二房一头。

    不仅如此。

    除非皇帝开恩,再给恩荫。

    不然文官的诰命,是影响不到下一代的。

    而世袭的勋爵,却能延及子孙。

    即使按照降等袭爵的规矩,二等将军只能袭一代。

    就如贾珍,他的爵位是三等将军。

    将来贾蓉就无爵可袭了。

    但只一代也是世袭啊!

    二房那边只要生下儿子,就有爵可袭。

    长大后至少是个三等将军的命!

    这样的事,难免让人羡慕。

    更何况,冯一博现在才二十几岁。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

    谁又能说他将来不会封侯拜相,混个超品的爵位呢?

    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林如海如何能不为黛玉酸一酸?

    当然,这样的酸意也只是一闪即逝。

    就连对面的冯一博,都未能察觉分毫。

    他不仅没有察觉,闻言还忙摆手,毫不在意的谦虚道:

    “不过侥天之幸罢了。”

    常言道: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

    他今日的身份地位,早就已经强到用运气无法解释。

    文官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勋爵世袭二等镇海将军。

    无论哪一个,说“侥天之幸”都已经难以遮掩一二。

    文武百官之中,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的都不多、

    若是无祖宗福泽,靠自己打拼到这个位置的。

    整个大魏朝堂之中,也就只有他一人!

    林如海虽然因为女儿的原因,有那么一点酸了。

    但见女婿这样谦虚,还是欣慰的笑了笑。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纠缠这事。

    而是转而说起正事,道:

    “黛玉明年开春就要办笄礼了,前些日子我还和你恩师商议,想等春天一过,就让黛玉过门。”

    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正是仲春时节。

    也就是说,明年春天黛玉就成年了。

    林如海的意思,显然是宜早不宜迟。

    春天一过,大约四月份左右。

    距离现在刚好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若是想要成婚,现在也是时候定下日子了。

    只是,冯一博之前一直在东海。

    林如海只能和李守中会面,简单商议了一下。

    “你恩师的意思,这事还要听你自己的主意,这几日你又忙于议和条款的事,也不知你恩师可曾和你提及?”

    师徒俩秘谈之后,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外。

    冯一博也没再和李守中私下谈过什么。

    两人其实也都明白,师徒俩这一次的立场并不一致。

    因此在这个敏感时期,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免得因为政见不同,再生出什么嫌隙。

    那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两人都默契的选择,等这事风头过了再说。

    到时候,师徒俩肯定还要好好谈谈。

    李守中没来得及提这事,冯一博只能一脸的歉意的道:

    “这几日确实一心忙于朝堂的事,我和恩师相见,也只顾着问及朝堂形势,倒是还未曾提及。”

    林如海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就想转移一下话题,避免自己的尴尬。

    不过,他还没开口,就听冯一博又补充道:

    “不过这事我自然没有意见,婚姻大事两位长辈做主就好。”

    这话一说完,林如海的心中才微微一松。

    正常来说,婚事该由男方那边主动。

    只是,冯一博的父母走得早。

    他这才放下面子,先一步和李守中提起。

    若是冯一博还要拒绝,那林如海的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好在,这话一出,显然就代表冯一博同意了。

    不然他就该说,回去再和恩师商量一下。

    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不由开始畅想未来。

    “等黛玉过了门,我也该告老了,到时候堂前听雨,煎学烹茶,也能享享清福。”

    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原本冯一博还以为,是他身子不大好的原因。

    可现在林家这三人的身体,都已经调养的不错了。

    此时听林如海还坚持要告老,冯一博难免有几分怅然。

    “寒窗苦读数十载,就这么放弃了仕途,叔父不觉有些可惜吗?”

    翁婿两人都是探花及第,他对于寒窗之苦自然也深有体会。

    想到林如海正当壮年就提前养老,冯一博不由为他感到可惜。

    “我们一家,尤其是黛玉她娘的仇,也都已经报了。”

    甄家的下场,冯一博已经和林如海说过了。

    尤其是甄应嘉死在狱中的事,林如海当时还小小庆祝了一下。

    并且带着冯一博和黛玉,给贾敏上香祷祭。

    这时提及贾敏,林如海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才道:

    “我在官场上走了一遭,没得到什么好不说,还烙下一身的病,如今虽已大好,却也感觉身心俱疲。”

    若非有妻子的仇,还有为女儿撑着些门面。

    林如海早就像要告老还乡了。

    他的性子正直谦和,并不适合官场。

    感觉身心俱疲也是应有之意。

    “叔父鼎盛之年,我只是怕您荒废之后,难免有后悔之时。”

    毕竟告老之后,一身功名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冯一博有些替他惋惜。

    不过,他也尊重林如海的选择。

    闻言点了点头,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道:

    “既然叔父有了决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如之前所言,等您告老之后,就搬到我府里,我给您和林姑姑养老。”

    冯一博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

    早在冯府刚修建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两人规划出了别院和庵堂。

    这两处都和大房正院有夹道通着,往来十分方便。

    “等黛玉过了门,我就别无所求,到时候你姑姑去你那边,我想趁着还能动,寄情山水间,养身怡性,过过神仙日子。”

    林如海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说完又似感觉有些愧疚,苦笑着道:

    “我和你婶娘只黛玉这一个女儿,也没有子嗣,如今你的成就也已超过我太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说到这些,他难免有些失落。

    毕竟女婿超过自己太多,他早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就连给贾敏报仇,也是借女婿之手才得偿所愿。

    不然,就像冯一博担心的那样。

    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心情好,甄应嘉就被赦免了。

    可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忙补充道:

    “若是我这把老骨头你还有用得着的地方,那我就再多等几年。”

    这自然是想到了刚刚两人的对话。

    可林如海显然会错了意。

    他这是以为,冯一博刚刚的惋惜,是他这个官职还有些用处。

    可冯一博闻言,却忙摆手道:

    “我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朝堂上有我和恩师就足以支撑家里了。”

    兰台寺大夫的官职不大,但其实职权不小。

    只是,这和冯一博想做的事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一脸真诚的继续道:

    “都是一家人,若是真有求叔父,我也一定直言。”

    “叔父既然决定了告老,那就寄情山水几年,等回来再让我和黛玉在膝下承欢,给您养老!”

    原来刚刚的惋惜,只是怕自己告老之后无所适从。

    林如海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心中更感欣慰。

    “我只是唠叨两句,这个倒也不急,到时候再看看朝堂形势而定。”

    他斟酌一下,最终也没把话说死,

    而是留了些余地。

    说完,又笑着补充道:

    “或许等黛玉有了孩子,我再告老,在家给你们带带孩子,到时候含饴弄孙,也一样坐享神仙清福。”

    这边翁婿二人初步达成一致,将婚事定在了半年之后。

    只等冯一博回了李守中,再找钦天监相熟的人卜算一下,择定一个吉日出来。

    另一边,宝钗和妙玉陪着林姑姑说了会子话。

    黛玉见林姑姑有些乏了,就带着两人到了三间小厅。

    她让晴雯和雪雁,去拿了些零嘴给莺儿等几个丫鬟。

    又叮嘱她们在外间守着。

    三人就在厅中素手煮茶,说起了私密话。

    “……剩下这些日子,咱们多起几社,也好让她尽兴。”

    宝钗正说着诗社的事,就见黛玉捧着茶有些走神。

    她和妙玉两个不由相视一笑。

    两人自都明白黛玉走神的原因,定然应在冯一博的身上。

    “哎呀!”

    宝钗一时起了玩笑之意,就先惊呼一声让黛玉还魂。

    黛玉自是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宝钞这时忍着笑,正色道:

    “说起来,咱们姊妹中,明年就有人要成婚了呢!”

    这话显是意有所指。

    黛玉刚刚又正自想着,明年自己就要及笄。

    父亲前些日子还和姑姑提起她的婚事。

    两相联想之下,黛玉的脸上顿时涨红,还羞恼道:

    “姐姐你发什么疯?”

    “我怎疯了?”

    宝钗掩嘴轻笑两声,便道:

    “荣府的三妹妹明年及笄之后,就要远嫁海外,到时候和咱们天各一方了,我说说怎么就成发疯了呢?”

    刚正说着诗社的事,就是在说探春出海前多开几社。

    宝钗也顺着这话,才用探春来试探黛玉。

    “哼!”

    黛玉自然反应过来,宝钗是故意逗弄她,顿时噘嘴道:

    “探丫头大婚你在我这说什么?冯大哥不是和东海郡王最是熟悉,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林如海的醋意隐藏的很好,可黛玉的醋意就快把屋子都熏酸了。

    好在这里是三间厅通风良好。

    宝钗闻言,顿时又笑道:

    “妹妹明年就要过门,到时候你自己问问不就好了?”

    李守中没来得及和冯一博提起,却已经和李孟氏说过了。

    宝钗在后宅之中,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此时又没外人,她也不在遮掩。

    直接拿出来逗弄黛玉。

    黛玉一听,就知道对方真的听说了。

    她红着脸,忙转移话题。

    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冯一博,话一出口又不免带着丝丝缕缕的酸意,道:

    “说来,冯大哥这次回来又升官了,我还未曾恭喜姐姐。”

    说着,她还以茶代酒,朝宝钗举了举茶盏,笑道:

    “姐姐好福气,如今已经是二品诰命,将来生了儿子,也有了着落。”

    宝钗早知她的性子,闻言也不生气,还继续玩笑道:

    “等你过门了,自己先生一个,到时候让大爷给他挣个恩荫不就好了?”

    正这时,就听晴雯在外有些欣喜的道:

    “呀!冯大爷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半调子

    前几日,冯一博才一回到都中,林府这边就得了信儿。

    因为他的人还没过来,但成车的海外稀罕物,已经先送到了林府的库房之中。

    黛玉那颗,从冯一博出海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她就听说,自己未来的夫君。

    这一次威压东海,再立奇功。

    得胜还朝后,又加官进爵。

    在朝堂上,赐世袭二等镇海将军。

    这让黛玉也跟着与有荣焉。

    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这几日的魂不守舍,任谁看了都知道自家姑娘在期盼什么。

    晴雯去哥嫂那边走动,就带回了市井中的消息。

    说如今坊间都说,冯大爷这次是借了龙王的法术。

    只一抬手,就巨浪滔天,直接淹死了倭国二十几万大军。

    虽然不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可黛玉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若是有人敢说不信,她还要生气。

    毕竟,就算法术可能是假的。

    但泼天的功劳,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朝廷赐予的世袭爵位,总做不得假吧?

    每日打听冯一博消息的同时,黛玉心中也更期盼起他的到来。

    今日一接到冯府的帖子,她就立刻开始梳洗打扮。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精心妆点过的。

    宝钗和妙玉一到,黛玉激动的心就快要安耐不住。

    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冯大哥。

    终于来了!

    这不,刚刚黛玉的人还在小厅里和宝钗、妙玉说着话。

    可一颗心,却早就飘到了前堂。

    神思不属间,她又想起父亲和姑姑之前的话。

    说她明年及笄之后,就要过门。

    想着想着,黛玉的嘴唇都快要被咬破了。

    正是这个神态,才让宝钗忍不住打趣了几句。

    才回过神的黛玉,脸上羞意还未完全褪去。

    冯一博就已经到了。

    一进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黛玉身上。

    半年不见,她的变化不小。

    想是肉蛋奶充足的营养,让她病态尽去。

    虽然看着依旧纤纤,但身量又高了一些。

    此时起身见礼,已有亭亭玉立之态。

    而且一身精心打扮之下,更是恍若仙子在世。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再看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意。

    眼波流转间,如水的欣喜流淌。

    随心两人对视,这欣喜又立刻转为羞涩。

    “冯大哥……”

    这一句称呼只三个字,此时却胜似千言万语。

    黛玉福了一礼后,就连忙低下头去。

    因为,只刚刚一眼,

    她几觉要被冯一博明亮的眸子融化。

    刚刚被宝钗打趣过,此时还羞不可抑。

    黛玉生怕再多说一句,就将心中思念说出来。

    一时,所有的期盼竟化作几分扭捏。

    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似乎生怕心中的相思激荡溢出,被宝钗和妙玉看了笑话。

    “大爷。”

    此时宝钗和妙玉纷纷上前,各自福了一礼。

    冯一博这才不舍的将目光移开,笑着点了点头。

    他扫视一下厅中,见到桌上的茶具,知道三人刚刚显然是在开茶话会,便笑问道:

    “你们聊什么呢?”

    宝钗和妙玉在旁,自然都看见了两人眉目传情的场景。

    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妙玉作为媵妾,倒是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便笑着回道:

    “刚正说到荣府三姑娘的事,夫人说她明年就要远嫁海外,怕以后就没机会参与诗社,就和妹妹商量着要多开几社,既让她少些遗憾,也算为她践行。”

    宝钗向来为人着想,冯一博自然是知道的。

    可一听是探春远嫁的事,心中难免有几分尴尬。

    若非今日提起,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个风流债。

    确实,探春和黛玉年岁相当,都是明年及笄。

    平时两人甚少互称姐妹,彼此林丫头、探丫头的乱叫。

    黛玉明年该进门了,那探春自然也不远了。

    可是嫁的虽远,却还是在他的手心里。

    正在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宝钗顺着妙玉的话,笑着接口道:

    “正好大爷来了,这大魏朝堂之中,再没人比大爷更了解东海郡王,不如大爷和我们说说他的为人,等下次见了三妹妹,也能让她安心一些。”

    和黛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同,宝钗为人素来稳重。

    平时说话前,都要斟酌再三才会出口。

    除了和冯一博在闺帷之中,偶尔有些情绪之外。

    其余时候,很少在人前流露。

    刚刚,见证了冯一博和黛玉含情脉脉的场景。

    宝钗心中也有些微酸,却借妙玉这段话的功夫,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冯一博不知宝钗刚刚的心理状态,闻言先有不好意思的一笑。

    迟疑一下,却又不得不肯定的道:

    “这个……确实没人比我更了解东海郡王。”

    这一点毋庸置疑,不仅没人比他了解。

    除了他也没几个人见过。

    “说起东海郡王这人,那是真的好啊!”

    冯一博硬着头皮开始夸赞自己。

    也不知道将来身份被揭穿后,今日的话会不会成为自己的黑历史。

    “他一身忠肝义胆自不用说,最为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也爱作诗。”

    刚刚,她们提及诗社的事。

    冯一博就顺着这话,想到了之前,在景顺帝面前留下的东海郡王这个人设。

    今日的话,一定会传到贾府。

    这样一来,就算被人知晓了。

    东海郡王的人设也前后一致。

    三女闻言倒是都有些惊讶,彼此对视一眼,

    宝钗就先微微蹙眉,问道:

    “东海郡王也好作诗?”

    实在是这事有些太过巧合,让她难免有些狐疑起来。

    平日里,她就时常帮忙搭理薛家的事。

    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对与东海郡王的身份多少都有些存疑。

    只是她平时从未主动问过。

    但是,刚刚担忧探春远嫁的也是她。

    此时听闻,自然是又有些惊喜,又难免有些狐疑起来。

    好在,冯一博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对啊!”

    他理直气壮的点头。

    从冯一博这里得到确认,宝钗倒是没再往深处想。

    探春未来的夫婿和她有共同的爱好,让她不由欣慰的道:

    “所以三妹妹将来去了东海,也不愁没有伴儿。”

    几人落座之后,黛玉的目光就再离开冯一博的身上。

    此时听到冯一博说东海郡好作诗,便好奇道:

    “可有佳作传世?”

    “献土归附那次倒是有的。”

    冯一博想都没想,就又将那首半调子的大风歌拿了出来。

    “巨舰开兮装满粮,心系大魏兮是故乡。”

    “数英雄兮黑龙王,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三女听完之后,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黛玉最先忍不住,出言夸赞道:

    “这是仿汉高祖的《大风歌》而作,气魄上倒是不输原作!”

    她听完之后,就被这诗的气魄所慑。

    这番夸赞倒也发自真心。

    宝钗闻言,也跟着点头,赞道:

    “最难能可贵之处,就是他当年所言,如今都已经兑现,足可见这位东海郡王的心志之坚定了!以楚调明志,以吞扶桑完志,确实称得上是真英雄!”

    黛玉夸的是气魄,宝钗就点出了志向。

    不论什么时候,一个不忘初心的人都值得敬佩。

    更何况,这位东海郡王不仅不忘初心。

    还在多年努力后,成功兑现了初心。

    这样心志坚定之人,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说是英雄毫不为过。

    两人都给出了点评后,压力就给到了妙玉这边。

    她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

    “可这是楚调,不是诗。”

    “咯咯咯!”

    两女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东海郡王这诗的《大风歌》痕迹很重,她们自然都能一眼就能看出俩。

    而且,这诗的气魄有了,却也多少带着一丝滑稽。

    《大风歌》是楚调的底子,格律并不统一。

    其实就是有感而发,吼两嗓子的调调。

    类似的,还有项羽的《垓下歌》。

    但这位东海郡王所作的,显然参照了《大风歌》的词。

    却又和大风歌的格律迥然不同。

    这在懂楚调的人眼里,就真真是个半调子了!

    宝钗和黛玉笑的,也不是写的不好,正是这个原因。

    不过,诗也好,调也罢。

    到底朗朗上口,又胜在气魄。

    因此,几人笑几声就作罢了。

    只是笑完之后,宝钗难免又有些惆怅,叹道:

    “这样看来,三妹妹至少不会没机会作诗了,就是可能还要教人作诗。”

    从这首打油诗的水平,就能看出东海郡王不通格律。

    若是真的喜欢作诗,怕是要从头学起。

    妙玉也点点头,不无担忧的道:

    “就是不知道,贾家三姑娘若是听了这个消息,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能觉得开心,自然是对方喜欢作诗。

    但可惜的是,对方并不懂诗。

    黛玉一听这话,却忍不住以手遮口,轻笑道:

    “咯咯!下次我们就讲给探丫头,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宝钗和妙玉显然都想到了,探春得知这事时候的场景。

    一时都不由失笑着摇头。

    冯一博也跟着会心一笑。

    只是,他想的却是探春若是因此失望,那等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惊喜一些?

    毕竟自己好歹是探花,怎么也比半调子强吧?

    “我劝你们莫要幸灾乐祸,东海郡王为人端方,又善良正直。”

    冯一博笑了笑,又觉得不对劲。

    怎么笑起自己了?

    他连忙帮自己遮掩一句,又意有所指的道:

    “何况,还有我在,定然不会亏了三姑娘的。”

    宝钗不知冯一博心中所想,听他大包大揽的,便笑道:

    “有大爷这话,三妹妹当能放下心了。”

    黛玉虽然一直期盼着,冯一博的到来。

    可她此时闻言,却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可这诗一听就知其草莽气十足……”

    言外之意,草莽之人很少怜香惜玉。

    冯一博心中强忍心中好笑,先是看了她一眼,又故意正色道:

    “虽然东海郡王确实是草莽出身,但也重情重义。”

    黛玉说的是他,但毕竟又不知道是他。

    但不管怎么说,冯一博也要拿出一副“不要背后说人”的态度。

    而黛玉刚刚已经感觉自己失言,所以才会停下。

    此时听到冯一博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可她又向来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这时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兄弟情义和男女之情到底有所不同……”

    对与出身草莽的人,黛玉心中还是有些偏见的。

    在她的印象中,这样的人视兄弟如手足。

    却又视女人如衣服。

    对于男子来说,好似不算什么。

    可对他的女人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冯一博其实已经不想再纠缠这事了,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三女。

    说好也罢,说不好也罢。

    等到将来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刻,都不太好。

    “相信我,他绝对是个怜香惜玉,对女子也十分尊重的人。”

    冯一博笑了笑,怕黛玉不信,还补充道:

    “东海郡有他的女人帮忙管家,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却不知东海郡还有女子当官的吧?”

    东海郡的黑龙婆和黑凤凰威名远扬,民间已经有了不少传说。

    但都是作为黑龙王的附庸,借其威势一起传播。

    而黑龙侍者的名声只在东海郡有所流传,外人却是很少知道。

    “哦?”

    黛玉闻言一愣,随后竟有些心生向往,喃喃道:

    “这倒是有些意思……”

    “大爷不如说说,这次海外可有什么趣事?”

    宝钗见两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忙结束这个话题,笑着问起海外的奇闻异事。

    “说起趣事,倒是也有几件。”

    冯一博想了想,就先讲起倭国的趣闻。

    “此去攻打倭国之前,有人给我介绍了倭国的情况,倭国的国主之位,就十分有意思……”

    听到一国之主被人架空,之前的国主连丧葬费都出不起。

    三女不由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此前就有传言,说海外各国与大魏截然不同。

    有的国度,女子可以继承王位。

    有的国度,靠决斗定由谁统治。

    有的国度,占卜决定谁当家做主。

    甚至,有的国度是宗教决定一切。

    这些她们多少听闻过一些。

    尤其是薛家有人出过海,二房的宝琴就没少给她们讲这些海外见闻。

    可不管哪一种,也没有一个国主会凄惨到这个程度吧?

    这样的国主,比起大魏的平民都还不如。

    “除了国主,对方的关白也很有意思,这个关白,就相当于倭国的宰相……”

    听到倭国宰相,竟然各个都是靠武力上位。

    三女更是大开眼界,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虽没听过“以下克上”,却知道“以下犯上”。

    想必意思都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想要升官就要把上官干掉。

    这样的风俗还真是奇葩。

    再后来,又听说新任宰相,才一上任,屁股还没坐热。

    就在议和时,当场被宰了。

    不仅如此,现任倭国国主还当场给冯一博跪下求饶?

第三百二十八章 接风宴的惊喜

    子曾经曰过:权势就是男人最好外衣。

    堂堂一国宰相,说宰就宰了。

    一国之主,也屈服在自己男人脚下。

    这样的威势,让三女如何能不心折?

    虽然三女都不是那种,贪慕权势之人。

    可毕竟是十五六的年纪,还都有向往英雄的情结。

    如今听说自己的男人做到这个地步。

    那这不是英雄,又什么才是英雄?

    至于对方国主和宰相的境遇,先前听着还有几分可怜可叹。

    可想到他们是自己找死,觊觎高丽,企图大魏。

    关键是,还曾招惹过自家爷们。

    那肯定就是活该被锤了!

    三女就这样津津有味的,听冯一博讲述了半晌。

    最后在黛玉依依不舍的目光下,他才带着宝钗和妙玉离开了林府。

    一到冯府,门子就递上一张帖子。

    “大爷,您看看这个。”

    这几日冯府收到的帖子无数,冯一博连看都懒得看。

    门子也早领了命,来人一概推拒。

    可今日这份帖子显然不太一样。

    冯一博接过来一看,帖子上的内容很简洁:

    贤弟得胜还朝,今日接风洗尘。

    申时老地方恭候,不见不散。

    落款:兄,刘正。

    冯一博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未末申初。

    当即他就和宝钗打了声招呼。

    没有任何迟疑的,直接就让人调转车头。

    一进状元楼的大堂,刘正就迎了上来。

    似是期盼已久,又似放下什么心事一样,拱手道:

    “一博,你可来了!”

    冯一博拱手还礼,笑道:

    “浩然兄,好久不见。”

    刘正一边将他往里迎,一边寒暄道:

    “一别半载,你就又添新功,真是羡煞为兄。”

    “不过是侥天之幸罢了。”

    冯一博习惯性的谦虚了一句。

    他一边上台阶,一边又随口问道:

    “对了,新民兄已经到了吗?”

    刘正闻言忽然一顿,似乎还有些局促不安。

    他勉强一笑,又把着冯一博的手臂,道:

    “他还没到,我们先上去再说其他。”

    冯一博有些奇怪,但也没急着追问。

    等跟着刘正上了二楼,到了天字一号包间外。

    他才面露恍然,一副“你太客气了”的模样,笑道:

    “哈哈!浩然兄,我就说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吗?”

    冯一博这么一说,刘正整个人就都紧绷起来。

    “咕噜!怎么了?我……这……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眼见向来为人坦荡的刘正,此时竟然紧张到咽起了口水。

    就连说话也都有些结巴。

    冯一博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他拍了拍刘正的肩膀,一副“我懂”的表情,笑道:

    “给我接风洗尘,也不用搞这么大排场吧?”

    平日里,三人聚会都是在一个小包间。

    今天刘正定的却是状元楼最好最大的包间。

    这让冯一博自然有了几分猜测。

    可刘正闻言,却显得更加紧张。

    “我……”

    见他支支吾吾,冯一博心中好笑。

    这个刘正就是太过正人君子了。

    要是杨明新来接他,肯定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失笑着摇头,自信的道:

    “如果我没猜错,新民兄已经在里面了吧?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惊……”

    一边说着,他就将包间的门推开。

    果见天字一号包厢里,已经有人了。

    只是,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冯一博却是一愣。

    不仅话没说完,笑容也都僵在脸上。

    因为,包间里的人根本不是杨明新。

    而是内阁首辅,张松越!

    “老师亲自来给我接风洗尘,学生惶恐啊!”

    冯一博回过神来,连忙施礼,又苦笑着道:

    “浩然兄,半年不见,你的变化可不小啊?”

    此时,刘正的紧张已经化作满脸的羞愧。

    闻言更是脸色涨红,苦笑着想要解释:

    “一博,我……”

    “不必解释,他没怪你。”

    刘正刚一开口,就被张松越出言打断。

    张松越朝他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又看着冯一博,笑着道:

    “他这是在怪我把你教坏了。”

    这几日,冯一博推拒了所有邀约。

    今天却被刘正一张帖子请来。

    没想到,却是被骗来和张松越见面。

    但正如张松越所言,冯一博确实没有怪刘正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刘正的为人。

    刘正是个谦谦君子,会骗自己过来定然有其缘由。

    而看到张松越这一刻,这个缘由自然就应在他的身上。

    “唉!”

    冯一博叹了口气,走进包间的同时,又毫不客气的道:

    “老师既然明白,难道把浩然兄的清正保留下来不好吗?”

    他将刘正和杨明新都视作至交。

    上一次,甄应嘉的事,他纠结再三,还是没求到杨明新头上。

    就是因为冯一博不想他们的友情掺入半点杂质。

    而今天,这个老家伙竟然利用刘正将他骗过来。

    冯一博此时已经有些生气了。

    没有人不喜欢君子,而刘正就是这样的君子。

    他对刘正的为人十分推崇,也十分信任。

    没曾想,这样的好品格却被这个老东西给污了。

    刘正听出他语气不善,顿时更加惭愧。

    “一博,我也想为国家做些事,有时候……”

    “你一次我一次,咱们也算扯平了。”

    以张松越的城府,自然能听出冯一博的恼怒。

    他再一次打断刘正,笑着对冯一博道:

    “浩然曾在我面前给你求过情。”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刘正为两人各破过一次例了。

    咱们老大别说老二,是谁拉刘正下水的还未可知。

    冯一博听到刘正为他求情,顿时一愣,皱眉道:

    “我若知道,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不会怀疑张松越的话是真是假。

    对方也没必要在这上面欺骗他。

    而刘正和张松越关系,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可冯一博却一次也没求过刘正办事。

    就是不想图一时便利,让这个朋友为难。

    不想他被人情所困,也不想他们之间掺杂利益关系。

    张松越见冯一博放松了一些,就又笑道:

    “当然,以前老夫不知,现在知道你有这个自信能处置,也用不着别人插手。”

    他想谈正事,就要先缓和关系。

    不能让冯一博带着情绪。

    所以,张松越才会主动尝试为两人解开心结。

    可实际上,这同样是在利用刘正和冯一博情谊。

    冯一博闻言,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自责的道:

    “没想到,浩然兄竟是因我被拖下水的。”

    其实听到刘正曾为自己求情。

    他的心中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

    欣慰的是,刘正在暗中给自己帮忙。

    愧疚的是,自己到底让他为人情所困了。

    “想要成才,早晚都要有这一遭。”

    显然,张松越并没利用刘正当回事。

    甚至将此视作助他成长的一部分。

    他朝刘正点了点头,吩咐道:

    “你先下去吧,我和一博要好好谈谈。”

    刘正一脸羞愧的就要出去,冯一博却忽地道:

    “老师,不如让浩然兄也旁听吧!”

    “哦?”

    两人都是一怔,张松越笑道:

    “你这也是要给他上一课啊?”

    他以为冯一博和他的想法一样,是要让刘正看清现实。

    可冯一博闻言却摇了摇头,正色道:

    “不,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他原本的清正有多难得。”

    自责归自责,他显然还是对张松越利用两人关系的事,存了芥蒂。

    这话说的有些不明所以,但很明显还带这情绪。

    张松越感受到其中的不平之意,顿时皱了皱眉。

    随后又舒展眉头,笑着点头道:

    “一样的。”

    在他看来,清正也好,君子也罢。

    就是一个人的棱角。

    不磨平了,就难堪大用。

    冯一博想让刘正,这个自己的得意弟子参与。

    显然是存了让他明白,两人谈的都是利益。

    让他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

    张松越对此自然无所谓,早日让弟子认清现实也不是坏事。

    冯一博听到他的回答,却没再和他纠缠,而是直接道:

    “老师今日叫我来,无非是要说赔款的事吧?”

    “算是吧。”

    即使没有别人,张松越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冯一博闻言,先点了点头,随后就冷笑道:

    “但老师其实也能明白,这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意思是,不得不分给大魏和辽东。

    但听在张松越师徒俩的耳朵里,就是不得不分给东海郡和辽东。

    “我知道。”

    张松越点点头,又含笑道:

    “说来,咱们也算师徒,私下里不妨随便一些,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的。”

    他是冯一博的座师,确实也算是师徒。

    只是,张松越以为冯一博要谈利益划分的事了,

    所以他此时的意思,是让对方大胆放心的说说真实想法。

    就算最后不合他的心意,也能先摸摸对方的底。

    “既然老师这么说,那学生自然不好拒绝。”

    冯一博冷笑着应了一句,却没往张松越所想的方向说。

    而是顺着他的话茬,真的随便说了起来。

    “老师应该知道,没有好处的事,以后就没人愿意做了。”

    “这是自然,天下熙熙……”

    张松越闻言先是点头,忽然脸色一僵。

    “等等!”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开此风气不成?”

    以他的城府,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利益划分,而是话里有话!

    关键词就是“以后”两个字。

    这个意思是说,“以后”还会有类似的议和条款?

    冯一博见他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也不否认。

    他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世界之大,以老师的身份,应该能知一二,为何不能往外多看看?”

    这话就已经是变相承认了。

    张松越闻言,顿时眼神微眯,看不出眼中的喜怒。

    但只看他脸上的皱纹微抖,也能一窥他的心情波动之大。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想说,没有利益划分,就没办法达成同盟,也就没办法签订这样的议和条款。”

    他以为冯一博要说的是。

    不给那两边留下足够的利益,议和条款就会失去支撑。

    所以,他今日准备谈的,也是给对方留多少的问题。

    可现在,冯一博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没有利益,就没有原动力。”

    冯一博答非所问,张松越却听懂了。

    他有些难以理解的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的道:

    “你这样做,就不怕陷大魏于危难?”

    冯一博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反问道:

    “嗤!为什么就不是别人的危难?”

    “吁!”

    张松越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身子微微前探,一脸严肃的道:

    “一博,治理国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稳定。”

    他虽是新党,治国观念却极为保守。

    说白了,还是程朱倡导的“三纲五常”那一套。

    大多精力都放在维护内部的稳定上。

    冯一博闻言,似笑非笑的提出诛心之问:

    “没有一点开拓进取的改革精神,也敢称新党?”

    随着话题越聊越离谱,张松越反而越发平静了,此时只道:

    “新在替旧。”

    “之后呢?”

    冯一博先是反问,随后又哂笑道:

    “固步自封,再变成旧的被人替代吗?”

    张松越闻言,露出一丝鄙夷道:

    “就凭你所为,也配?”

    很显然,冯一博现在说这话还不够格。

    他虽然已官至侍郎,距离真正的核心还遥遥无期。

    可冯一博闻言,却探了探身子,笑着道:

    “老师你的年纪大了,我现在是正三品,在您面前不算什么,可就算二十年不动,我也不怕。”

    我才二十岁,再等二十年,我也才四十岁。

    而你,还能坚持二十年吗?

    这样的话很无赖,却也很现实。

    张松越闻言先是一愣,似乎不得不服老的叹道:

    “用不了二十年,只要你老师的位置一动,你就能再上一步。”

    冯一博年纪虽轻,但功劳都是实打实的。

    一旦李守中入阁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

    若无其他变化,冯一博更进一步的可能极大。

    可说完之后,张松越又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霸气道: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也还轮不到你。”

    言外之意,只要他还是内阁首辅。

    冯一博就只能在礼部右侍郎的位置上,老实呆着。

    听出其中威胁之意,冯一博却毫不在意。

    他先笑了笑,随后看向一旁的刘正。

    “那加上浩然兄如何?”

    这话一出,张松越才有些色变。

第三百二十九章 愿人人如龙【加更4000】

    张松越在景顺帝登极之后,就以帝师的身份入阁。

    景顺三年,就成为内阁首辅。

    这十余年里,他们师徒同心协力。

    张松越一心以清除旧党,稳固皇权为己任。

    可实际上,直到这两年太上皇卧病不起。

    他们师徒才真正从太上皇的阴影中走出来。

    也终于将旧党势力连根拔出,彻底清出朝堂。

    而在那之前,随着越发老迈。

    张松越其实已经多次感觉力不从心。

    也是在党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有了培养接班人的想法。

    以期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也能有人能接手。

    维护自己奋斗多年的成果。

    一开始,他看中的是冯一博。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进士及第。

    放眼历史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何况他的会试卷子惊才绝艳,让张松越和景顺帝都觉得受益良多。

    然而,他年轻气盛,竟在会试前竟顶撞了贾府老太君。

    本来这样的内宅之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张松越随手就能帮他解决。

    可在宫中憋闷已久的太上皇忽然插手,借机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按理说,冯一博被太上皇针对,从状元变成探花,

    正是出手收服他的好机会。

    可当时正忙于打压旧党的张松越,却不想因为这点事儿,招惹太上皇这尊大佛。

    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招惹得太上皇插手朝争。

    那对张松越和景顺帝来说,实在就是得不偿失的事了。

    再加上,为了收拢江南士子。

    李守中入京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而冯一博和李守中的关系,却极为亲密。

    他一个座师,又如何能拉拢人家的衣钵传人?

    说白了,你认个干儿子,能和人家亲父子比?

    衣钵弟子,可不比亲儿子稍差。

    不然,李守中也不会心安理得的让冯一博养老了。

    最终,为了朝堂大局。

    张松越才会这件事不闻不问。

    只在恩荣宴的时候,随口安慰了冯一博几句。

    而顶上来的刘正,则成了他培养的接班人选。

    好在,刘正也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文采过人不说,说话办事也都是一点就透。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方正。

    可这样的人,张松越自觉已经见多了。

    都是读了半辈子书,刚刚中了进士的。

    自命不凡者有之,不忘初心者也不少。

    像刘正这样的谦谦君子,其实在新科进士中也不在少数。

    但无论是哪一种,终究都会被磨平棱角。

    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被各种颜色浸透、腐蚀。

    最后,烂成一摊臭泥。

    而张松越要做的,就是将其棱角打磨光滑的同时,避免他被侵蚀太过。

    可没想到,不知是不是附在他羽翼下,保护太好的缘故。

    这两年下来,刘正不仅没被侵蚀,也一样没被磨去棱角。

    一直保持初心,洁身自好。

    唯一的一次“污点”,就是帮冯一博求情的那一次。

    张松越以为那只是个开始。

    不曾想,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如既往。

    凡事皆公事公办,一心都为国为民。

    这让张松越对这个精心培养的弟子,真是又爱又恨。

    正人君子人人都爱,可油盐不进又着实棘手。

    现在,冯一博说要联合自己的接班人,对付自己。

    甚至听着还要推翻新党?

    即使张松越知道,冯一博很大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利用刘正的事怒气未消,才会故意这么说。

    却也依然让他如临大敌。

    因为他知道,刘正的“棱角”还未打磨掉。

    真的可能会被冯一博的“花言巧语”所迷,以为自己做的是有利于国家的事。

    比如,今日他就是为了“大义”,才答应把冯一博骗过来。

    “我劝你别打这个主意。”

    张松越冷笑着警告了一句。

    随后摆了摆手,将话题绕回来,道:

    “还是说说赔款的事吧。”

    今日的目的,就是想要谈赔款利益如何重新划分。

    先前,他是想安抚一下冯一博的情绪再谈。

    可现在形势有变,他也不能任由对方把话题带偏。

    尤其是当着刘正的面,他还要保留自己的师道威严。

    因此就更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个没完。

    “还不是老师先打的主意?”

    冯一博随口醒了一句。

    张松越让刘正骗他过来,他就一直憋着口气。

    现在算是以牙还牙,用刘正扳回一局。

    见张松越显然有些急了,他的心里也终于舒坦了些。

    “议和条款的内容,就是我斡旋再三之后最好的结果,为了促成这事,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虽然心里舒坦了些,但在条款的事上,冯一博还是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而张松越本来就有些恼了,此时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也被激起了火气。

    他面上再无没半点笑容留存,冷冷道:

    “你真以为我收不回辽东那边的利益?”

    说来说去,辽东毕竟是大魏的边地。

    只要手段强硬些,倒也不是压不下来。

    “呵!可老师你收不回东海郡的!”

    听到对方话里充满了威胁之意,冯一博却面露不屑,又哂笑道:

    “如果先收了辽东的,最后收不回东海郡的,辽东那边会不会还有反复?老师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吗?”

    辽东你说的算,东海郡我说了算。

    很多东西,不是你强压了就算结束的。

    只要东海郡不同意,辽东那边自然无法放平心态。

    张松越到底是内阁首辅,城府深不可测。

    刚刚还十分恼怒,可两句话功夫就已经平复了心中的火气。

    但怒气虽然已经平复,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声冷气的道:

    “这样的牵制就是你联合两方的原因?”

    既然无法安抚冯一博,那张松越就顺势,用自己在朝中积累的威势,给冯一博制造些压力。

    可惜,他的不怒自威,在这里却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只见冯一博闻言摇了摇头,丝毫没受他的威势影响不说,还嬉皮笑脸的道:

    “当然不止,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开拓是有红利的。”

    张松越听他又提起此事,眼中精光一闪。

    又连忙眯了眯眼,避免被对方看出心中所想。

    随后,他轻轻一拍桌子,继续以势压人。

    “你可知,这是祸国殃民之道!”

    冯一博也坐直身子,霸气的正面回应道:

    “我这是要让大魏人人如龙,将来日月所照,皆为大魏国土!”

    这话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可张松越却感觉到一丝冷意。

    在他想来,若大魏人人奋进,全都在利益的驱使下,去海外开拓。

    那朝廷还如何牧民?

    别说什么皆为国土,不纷纷自立就不错了!

    可没等他再出声,就有人先击节叫好。

    “好一个人人如龙!好一个日月所照皆为国土!”

    旁边一直处于愧疚的刘正,忽然声援了两句。

    这让两人之间有些凝重的气氛,也被打破了一丝。

    说起刘正,他从答应帮忙开始就一直陷于内心的拷问之中。

    之前,张松越想和冯一博私下谈谈,又不想大张旗鼓。

    就先让人送了帖子过去。

    可得到的回复却是冯府闭门谢客,冯一博在家养病。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借口,却也明白对方有意回避的原因。

    从现在的朝堂局势来看,各方勉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拖的越久,大魏朝廷就越是被动。

    如果第一笔赔款抵达之前,还没一个结果。

    那就相当于默认了条款的内容。

    那时,再想有什么反复就难了。

    张松越自然不能再拖下去。

    思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刘正。

    他这个弟子这些年一直满怀报国之心。

    可他偏偏为人方正,不想靠着自己的关系以势压人。

    对于冯一博这位为国为民,屡立奇功的好友。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却也因此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和其别一别苗头。

    证明自己并不比冯一博稍差。

    可惜的是,刘正很快发现。

    若只靠自己,竟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冯一博得胜还朝,为其高兴的同时。

    也对自己的境遇更加感到憋闷。

    所以,张松越找到他,说要他为国家做点事。

    刘正想都没想就先应下了。

    可答应后却发现,老师是让他约冯一博见面。

    刘正其实也知道,这一定是要谈议和条款的事。

    可在他心中,若能收回庞大的利益,确实也对大魏有着天大的好处。

    即使他和冯一博一样,不想利用两人的情谊。

    但在大义面前,刘正又答应在前。

    最终的选择可想而知。

    等将冯一博骗过来后,他就自觉无颜面对这个朋友。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冯一博却又提议让他旁听。

    正在他满心愧疚的时候,就听到了冯一博的主张。

    刘正顿时忍不住出声。

    冯一博说的,正是他所向往的。

    人人如龙的这个“龙”,出自《周易》。

    《周易》有云:君子如龙。

    这个龙,正代指君子!

    “一博,很多人说我从你那里捡了个便宜状元,但我一直颇为自负,从没把这些话当回事。”

    刘正先声援一句,又一脸愧疚的说起了前事,

    他满腔的歉意已经无法言说,才会重头说起。

    可眼下的情形又不容他多说。

    最后,他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叹,道:

    “今日听你所言,我方知自己和你的差距。”

    这番话,代表他认输了。

    面对冯一博这位挚友,他以前一直想证明自己。

    可现在,无论是大义,还是小节。

    他都输得很彻底!

    他心中有大义,却未做出什么真正利于国家的事。

    还为了这一次的“大义”,失去了他仅有的“小节”。

    这一刻,刘正只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和冯一博做朋友了。

    而冯一博朝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显然是在示意他,不必介怀这些。

    而另一边,看着徒弟声援时神采奕奕,现在又垂头丧气的模样。

    张松越心中顿感烦躁不已。

    感觉好像自己养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似乎动了真怒。

    “你要兴公羊?”

    “是,也不是。”

    冯一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还道:

    “程朱也好,公羊也罢,于我来说没什么两样,都是圣人之言的一种解读罢了。”

    “程朱”自然指的就是程颐和朱熹为代表的理学。

    而公羊学派则是儒家的一个分支,其代表人物为汉代的董仲舒。

    核心思想之一就是“尊王攘夷”。

    冯一博所作所为,还有刚刚所言。

    都充斥着“攘夷”二字。

    很多人以为,汉代尊的儒和之后的儒是一样的。

    实际上,汉代独尊儒术,尊的可不是程朱理学。

    而是最为铁血的公羊学派。

    宋代才出现的程朱理学,在它面前就是孙子辈的。

    但时移世易,公羊学派渐渐式微。

    大魏如今官方考试,考的都是朱子批注的经典。

    如:《四书章句集注》。

    可见程朱理学在大魏的地位。

    此时听到冯一博竟敢点评程朱,张松越真的怒了。

    “胡说八道!”

    他“啪”的一拍桌子,怒斥一声,又道:

    “不尊程朱,不屑圣人之言,你这是要离经叛道吗?”

    这样的帽子一旦扣上,永世不得翻身。

    “老师息怒,其实我也不是离经叛道,反而尊儒重道。”

    冯一博闻言,却不由哂笑,又道:

    “只是,孔圣人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又所著经典无数,都是微言大义,随便一句就包罗万象,实在不该以一言而蔽之,而是应该全方位思考。”

    张松越一听,对方并非不遵儒术,而是要广纳儒门之言?

    这涉及的可就太多了!

    只正统儒门,就有八派之分!

    不对!

    他反应过来,皱眉道:

    “儒家八派,并无公羊!”

    孔子死后,门下众多弟子分为了八派。

    其中不少还都已经失传。

    还在流传的,也是流传最广的,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以仁为本”的孟氏之儒,代表人物是亚圣孟子。

    很大程度上,宋以后的儒家多是他的传人。

    另一个则是“礼法并治”孙氏之儒,代表人物是荀子。

    他的思想,在秦朝时期最为盛行。

    韩非和李斯都算是他的传人,只是这两人并非儒家。

    和儒家正统的八派比起来,公羊学派只是一个小分支。

    并非这八派的任何一派。

    但是……

    “可儒家兴盛,始于董子。”

第三百三十章 滑头和双宿……【6000字】

    “董子大兴儒学,让大汉‘独尊儒术’的时候,也还没有程朱。”

    冯一博说的董子就是汉代公羊学派的董仲舒。

    没有公羊学派,或者说,没有董仲舒,就没有儒家今日的地位。

    这是每一个儒家弟子都无法否认的!

    在此之前的秦朝,是以法家为主。

    韩非子和李斯都算是荀子门徒,但却是法家的代表人物。

    直到汉武帝独尊儒术,才是儒家真正入世的开始。

    “我只是认为之前的学说有可取之处,若这就是离经叛道,那程朱在公羊之后著书立说,是不是更离经叛道?”

    冯一博随口用了个“偷换概念”的话术。

    因为程朱两人严格来说都算是孟子门人,而公羊学派是另辟蹊径。

    所以二者并无直接的传承关系,程朱自然谈不上什么离经叛道。

    何况,读书人若敢诋毁程朱,就不是离经叛道的问题了。

    简直是大逆不道!

    好在冯一博并未继续深入,而是微微一笑,又大言不惭的道: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若程朱用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公羊用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岂非两全其美?”

    这话一出,张松越眉头锁得很紧。

    显然他是觉得,冯一博要搞学派之争。

    而一旁的刘正闻言,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似乎是在思考,这两套理论剥离并行的可行性。

    其实冯一博当然没想过,真的在这个时代否定程朱理学。

    程朱理学好歹也是儒家思想体系化的巅峰。

    何况在他看来,再好的思想也架不住有人断章取义。

    没必要因为后人不孝,就否定前人的所有。

    程朱理学若是作为道德标准,用来正心诚意还是不错的。

    而公羊学派的攻击性强,这个时代治国平天下,正需要一点冲劲儿!

    中原王朝在整个世界领先千年。

    可这个时候若还不争,就像原来的世界一样,说不定就很快被人赶上了。

    冯一博既然来了,自然想过改变这一点。

    而在这个时代,想要改变的前提,就是要先找到一个理论依据。

    见两人神色,冯一博还问道:

    “老师觉得这样兼容并蓄,算是离经叛道吗?说不定,这才更贴近圣人本意呢?”

    在这个时代,寻找理论依据的最好办法。

    就是在儒家各派的经典中寻找。

    但公羊学派只是其中之一,冯一博也并不是要学董仲舒。

    他才不管什么学派!

    不管程朱还是公羊,符合他的想法部分都是好学说。

    张松越和刘正都是饱学之士,一个理学大家,一个科举状元。

    对于圣人之言都有很深的理解。

    正如冯一博所言,各学派都在用自己的思想解读圣人本意。

    而真正的圣人之意,却已经无从得知。

    就如他刚刚所言,被很多读书人奉为圭臬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其实和“格物致知”同出《大学》。

    而且,还是同一篇中的同一段。

    原文就不赘述,而按照顺序则是: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一套理论,本来就是递进关系。

    然而在传承过程中,却被各种断章取义。

    理学传承至今,核心之一就剩“格物致知”四个字。

    就连诚意、正心都快忘干净了。

    更别说后面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松越眉头紧锁,忍不住确认道:

    “学派之争结束千年,如今程朱之学根深蒂固,你真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兴学派之争吗?”

    他一心求稳,并不认可激进的公羊学派。

    冯一博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也多多少少让他有些触动。

    但即使如此,张松越也并不看好这事。

    当然,他也知道冯一博没有搞学派之争的根基。

    这样的学派之争,说起来就和党争差不多。

    不是你提出来方略就有人认可的。

    首先,你要先成为儒学大家。

    起码也要著书立说,将你的思想传播开。

    其次,最好还有官方支持。

    自从程朱理学出来,就被各朝奉为正统。

    就连科举都以此为标准,你让学子不认理学还能认谁?

    真学了公羊科举都过不了。

    “老师言重了,我哪有什么资格兴学派之争,最多算是我自己对如今儒门的一点担忧罢了。”

    别看冯一博说的激进,但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在大魏搞学派之争。

    一个小小探花和儒学大家的差距,比礼部右侍郎和内阁首辅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但说为儒家担忧,就没人能阻止了。

    他说心忧儒门,想要寻找出路。

    这可以算是每个儒门弟子应尽的义务。

    既然大家都是出自孔门,根基都是四书五经。

    学派之间争夺的也不过是释经权,各自都说自己的学说,才是孔夫子的本意。

    那我参考一下总没问题吧?

    而兼容几派的,其实也不是没有。

    比如程朱理学,公认的就是子思和孟子两派并存。

    冯一博的意思就是,我只是在探索儒家思想路上,参考了一下别派。

    你总不能因此就否定其他学派,更不能说我离经叛道吧?

    张松越闻言,目光微微缩了缩,道:

    “但愿这只是你的所思所想。”

    刚刚他因刘正被煽动而动了真怒。

    此时却又觉得,冯一博在这来回拉扯,像是在故意激怒他。

    但他偏偏又说得有礼有节,不像是现场发挥。

    毕竟冯一博很年轻,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自己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刘正,如今在冯一博面前根本不够看。

    若他真存了这个心思,那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说不定就是一场席卷大魏读书人的风暴。

    但对方说话总是留半句,似乎又只是在随口抱怨。

    这让张松越一时也搞不清对方的真假了。

    冯一博闻言,还不紧不慢的道:

    “不是老师让我随便说说,我就随便说了,老师勿怪,更别往心里去。”

    说到关键之处,冯一博就又开始往回收。

    随口还倒打一耙,让张松越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他的确让冯一博随便说说,可不是让他搞学派之争啊?

    这时张松越也想起,今日要说的是利益划分。

    可他一张口,还是忍不住先道:

    “你到底学的是程朱,不要对程朱心存偏见,圣人微言大义不假,但不是谁都能随便解读的,朱子的注释就够研究一辈子了。”

    张松越本身就是理学大家,不然也不会成为帝师。

    研究一辈子理学的人,哪能容忍小辈在他面前说程朱的不是?

    若非身份所限,还有场合不对。

    张松越甚至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竖子。

    忠告了两句,他就想继续谈条款的事。

    可冯一博闻言,顿时连连摇头,叹道:

    “老师您可错怪我了!”

    他一脸委屈的看着张松越,解释道:

    “我对程朱没有偏见,只是对现在学程朱的人有偏见,因此才想借其他学派,将现在读书人都拉回正轨。”

    “哦?”

    明明感觉到对方又开始东拉西扯。

    可这番话让张松越这个“学程朱”的人,还是不由来了些兴趣。

    “我举个例子老师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冯一博见他好奇,心中微微得意,但表面上依旧一脸的担忧,继续道:

    “《周礼》有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这六艺人人都知道是‘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礼、乐、射、御’更是大艺。”

    张松越闻言微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先是《大学》,又是《周礼》。

    二者倒是有点关系,都是出自三礼。

    可他左右横跳,到底想要说什么?

    而一旁刘正闻言,却又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他平日的一些想法。

    若是朝中多些君子,他也不会受到各种各样的牵制,导致什么都做不成。

    冯一博观察着两人的神情,继续道:

    “那老师可知,如今学子除了大艺中的礼,还有小艺中的书勉强过关,其余还会什么?”

    张松越这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又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而刘正闻言,则是想到了什么。

    一时眉头紧锁,却没有一个答案。

    好在,冯一博也不等两人有什么回应,就自问自答的道:

    “他们还会琴、棋、画,对了,还有嫖,所以现在的六艺真的是与时俱进,是不是该改成‘礼、嫖、琴、棋、书、画’?”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几乎把如今的读书人骂了个遍!

    说来,琴倒还能勉强可算是乐的一种。

    可“射、御、数”这三艺,现在的读书人几乎已经彻底放下。

    别说射箭,就是算是射到墙上,很多肩不能担的读书人都有些乏力。

    也别说驾车,就是骑马都没几个人会。

    出门好似大姑娘一样,坐轿的倒是越来越多。

    为何这个年代会有娈童风气?

    还不是一群男人比女人文弱,女人还像女人?

    真正的基因问题,终究是极少数。

    大多就是受到环境影响的心理因素造成的。

    而这个环境,有一部分就是社会舆论导向。

    可这个时代的舆论,不就在读书人手中吗?

    至于数学,除了个别有闲的作为爱好,会钻研一二。

    也只有管账的能会一点皮毛。

    当今读书人,真是应了“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惜,他们对圣贤的理解太狭隘。

    只认文圣一个,还只研究一个程朱学派。

    圣人传下的君子六艺都断绝了一半。

    这番话说得已经很过分,可冯一博还觉得不够,又火上浇油的道:

    “这个顺序可能还不对,礼和书可能都应该排在最后。”

    言外之意,就是:嫖、琴、棋、画、礼、书。

    真把嫖放在“君子六艺”中,还放在榜首。

    孔子的棺材板可能都压不住了。

    张松越听了心头火起,顿时皱眉质问道:

    “你觉得,这是学程朱的原因?”

    冯一博听到质问,连连摇头道:

    “学生自然不敢怪程朱,要怪也怪如今的文弱风气。”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程朱”,要怪也怪文人双标的风气。

    大概是自宋朝开始,形成的一股歪风。

    拿嫖妓举例来说。

    平民嫖妓,被人知道了,就是不走正路,不要脸的东西。

    大家都会觉得,这人不是正经过日子的。

    要是天天去嫖的,私下可能被人说嘴,甚至有点看不起。

    而商人、勋贵等嫖妓,就是不懂风月,狗嚼牡丹。

    在文人嘴里,不是不学无术,就是纨绔子弟。

    偏偏文人嫖妓,就成了风流雅事。

    这些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都是嫖,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要真是个柳三变,也就罢了。

    好歹能能助人扬名。

    可明明是附庸风雅,做的诗也毫无灵气。

    不少本就是穷酸,也不多给钱,就想着玩花活?

    还有一些仗着有一点墨水,直接就奔着白嫖去的。

    甚至有更不要脸的,还想让妓子倒贴,自己拿钱赎身做妾!

    真是资本家听了都想哭。

    可怜很多妓子被花言巧语欺骗,最后却大多人财两空。

    杜十娘就是不就如此?

    真正通透的妓子,不如接商人和纨绔的活。

    大多都是钱多事少,直奔主题。

    君子六艺,如今大多只存在于书面。

    实际却被读书人弃之不顾,甚至嘲笑骑马射箭的人是莽夫。

    “如今君子六艺被抛于脑后,长此以往,靖康旧事都难免重演,真的是老师希望看见的吗?”

    张松越见身边刘正一脸的认同,顿时皱眉道:

    “你说不是学派之争,那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一博早有准备,闻言便笑了笑,长身朗声道:

    “我辈读书人时候重拾君子六艺,一改文弱风气!”

    “我辈读书人当立志为国,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我辈读书人当人人如龙,重塑风骨!”

    这一键三连,听的人热血沸腾!

    张松越沉吟了一下,却泼冷水道:

    “说的轻巧,即使强盛如公羊,如今不也没落已久?”

    公羊学派确实强悍,甚至有人说:

    历朝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这与公羊学派的思想也不无关系。

    “朝代兴衰更替,学说为何不能更替?”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又看着刘正道:

    “何况,我做不到没关系,只要我想办法起个头,就会有千千万万有识之士前赴后继。”

    即使张松越是内阁首辅,说到底也还是读书人,内心隐隐都有些触动。

    更何况刘正这样的谦谦君子,早就对天下风气有所不满。

    “好!今日听君一言,真是茅塞顿开!”

    刘正闻言顿时击节叫了声好,又有些激动的看着张松越道:

    “老师,一博说的在理,如今大魏的读书人确实文弱不堪,甚至满肚子污浊!”

    “老师您身为帝师,又是内阁首辅,乃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弟子斗胆,请老师站出来,扫一扫天下污浊,让大魏的风气清一清!”

    “弟子刘正愿附骥尾!”

    张松越闻言,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弟。

    傻孩子,你被忽悠几句,就要逼我和天下无数研究理学的读书人作对吗?

    不等他回应,冯一博就面带嘲讽的道:

    “怎么样老师,用他的清正是不是比强行打磨好的多?”

    这话一出,张松越顿时一怔。

    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冯一博到底哪句是真,那句是假了。

    也不知道他是余怒未消,在向自己证明刘正的正确引导方法。

    还是真的有心,想要借自己扫清天下污浊。

    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不管怎么说,这番话都很有煽动性。

    人人如龙的大魏,哪怕是他这个行将枯朽之人听了。

    都难免有一点热血沸腾之感。

    更何况,刘正这样未经打磨的毛头小子!

    看他神色就知道,不管冯一博说的真假。

    他都真的往心里去了!

    这一刻,张松越有些无力,却又隐隐有所期盼。

    就是不知,期盼的是那个人人如龙的大魏。

    还是期盼别的什么……

    “我看老师也有些累了,不如今日咱们就先到这里吧!”

    冯一博见张松越有些出神,就小心翼翼的提出告辞。

    张松越正陷入沉思,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可等冯一博走后,他却反应过来,顿时一拍桌子道:

    “不好!上了这个滑头的当!”

    自己找他是要谈议和条款的事啊!

    怎么正事没谈,就放他走了?

    张松越真是越想越气。

    此时想来,从这个小滑头进来的第一句话,自己就他牵住了鼻子。

    他一会儿借刘正之事发怒,一会儿又借攻讦理学激怒自己。

    可东拉西扯,就是没有说具体的利益划分。

    他在这绕来绕去,说了半天。

    敢情说的全都是废话!

    可自己却被他的废话牵动情绪,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对,也不能说全是废话。

    仔细想想,他还是多少有了一点收获。

    虽然冯一博滑不留手,但话里话外透漏出的野心。

    还有言语之中,对这件事的掌控。

    还是让他心中有了些想法。

    想到这里,张松越算是自我安慰一下。

    可等他看到自己徒弟刘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又顿感头疼。

    这显然是受了冯一博的煽动,要造他这个老师的反了!

    “吁!”

    另一边,冯一博一上马车,就长舒了口气。

    他刚才虽然有表演的成分,但确实也因为刘正的事,对张松越有些不满。

    因此借题发挥,给张松越上了一课。

    趁机脱身的同时,也是希望这位内阁首辅,以后能正确引导他的好友刘正,

    用他的清正,而不是将此当成棱角磨平。

    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回到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刚刚在状元楼,冯一博只喝了几口茶。

    此时正赶上和妻妾们一起用饭。

    宝钗见他回来,有些奇怪的问了道:

    “大爷不是去了状元楼赴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有别人在,不好尽兴,我就提前回来了。”

    冯一博随口遮掩了一句,还笑道:

    “嘿嘿!正好赶上饭点,不然还要让人开小灶。”

    宝钗听出他不想多说,便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追问。

    这边用过了饭,冯一博就跟着尤二姐离开。

    “熳儿今天还问起爹爹怎么没来,看来才几日功夫,就已经和大爷呆惯了呢!”

    “哈哈!赶明儿我让人给熳儿做些玩具,保证让她和我更亲几分。”

    “虽知大爷宠女孩儿,但也不要太娇惯,前儿我娘还说……”

    “这是哪里的道理?女孩儿就是要娇惯些,儿子穷养,女儿富养,咱们又不是没那个条件……”

    两人边走边聊,说着如何培养冯熳的事儿。

    “大爷,熳儿大了,我怕她乱跑……”

    眼看到了门口,尤二姐却犹豫着不进院。

    冯一博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脸上一红,看了冯一博一眼,才期期艾艾的道:

    “要不……我们去三姐儿那边?”

    本来,刚刚应付完张松越,让冯一博有些疲累。

    但尤二姐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来了精神。

    “走!”

    冯一博喜滋滋的就要动身,随后又止住身形,迟疑道:

    “那熳儿这边……”

    “有奶娘照看,大爷放心便是。”

    有了这话,冯一博自然不再犹豫,当下和尤二姐便朝尤三姐儿这边来了。

    一进院,几个丫鬟诧异的上前施礼。

    尤三姐儿闻声出来,显然也没有准备。

    一脸疑惑的迎了上来。

    “大爷。”

    冯一博点点头,随后大手一挥,朝丫鬟们道:

    “你们都去外面伺候吧。”

    随后三人回屋,他就“嘿嘿”一笑,道:

    “你姐姐说想你了,便提议今晚咱们秉烛夜谈,回忆回忆没有熳儿时的好日子。”

    尤三姐儿闻言,顿时脸上一红。

    却也明白姐姐的好意,忙上前帮冯一博宽去外衣。

    尤二姐儿掩嘴轻笑,过来搂住冯一博的腰。

    冯一博一时左拥右抱,和姐妹俩彻夜畅谈。

    烛光摇曳间,一对飞蛾绕着烛台飞舞不断。

    可这个时代的蜡烛,显然有很多杂质。

    燃烧时伴随着“噼啪”声不断。

    吓得两只飞蛾飞得更欢。

    时隔近两年,冯一博期待已久的双宿……

    终于又重出江湖。

    夜色如被,星光点缀。

    屋里三人的交谈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宿。

    不知不觉,烛台上覆满了烛泪。

    两只飞蛾也不知什么时候,在“噼啪”声中和烛火同归于尽。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负荆和注经

    从那天起,冯府就彻底闭门谢客。阑

    这次无论是亲朋还是好友,都被挡在了门外一律不见。

    接下来日子,冯一博就开始按部就班。

    白天,他在部里坐班。

    即使从不落单,却也无法阻挡各方的骚扰。

    三五不时的,就有礼部官员面带尴尬的找他。

    带来各方势力的口信。

    这倒是让他意外摸清了礼部之中,大部分官员的派系构成。阑

    当然,对于这些邀约他还是理也不理。

    同时,为了避免有人拦车。

    他的身边还增加了十几个护卫。

    虽然这些护卫没有着甲,却个个面带煞气。

    只看冰冷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惹。

    凡是敢当街拦车的,二话不说就上去先打一顿。

    这样的打,挨了也是白挨。阑

    敢当街拦截世袭二品镇海将军的车马,就算是闹到官府也没用。

    大概率,还要再被惩戒一次。

    这让想找他私下谈谈的各方势力,全都无功而返。

    而在府里,除了陪着女儿玩耍,还有和长辈闲话家常。

    冯一博每天也就是礼佛、论诗、双宿等等。

    不一而足。

    他自己过得充实,妻妾们也很充实。阑

    其中快活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休沐的时候,妙玉还充作秘书。

    两人一起编纂教材,谈谈文章。

    日子就这样悠然而过,转眼就是半月。

    这天正是休沐。

    编纂教材的中场休息,冯一博就又和妙玉研究起佛法。

    研究的过程中,他因一时大意,竟被妙玉三十六地佛神通所慑。阑

    虽勉强使出双手托付之法,却还是经不起妙玉摇动腰肢。

    冯一博一时不慎,顿时僵硬在那。

    外面的丫鬟尽忠职守,一守就是几个时辰。

    直到妙玉脱力,又挥手收了三十六地佛神通。

    冯一博整个人才软到椅子上。

    即使屋内再无佛音,丫鬟也还不敢打搅。

    她又等了半晌,才在门外小声试探了一句:阑

    “大爷?前院有事禀告。”

    “什么事?”

    听到里面应声,丫鬟轻轻松了口气,又忙禀道:

    “回大爷的话,门子那边在二门频频传信,之前婆子已经过来两趟,说刘大爷和杨大爷在门厅已经等了几个时辰,怎么说他们也不肯走,非要当面给您谢罪,还说大爷不见,他们就在那边住下了。”

    若是别人,可能早就被门子叫人给扔出去了。

    但这两人是冯一博的至交好友,冯府无人不知。

    自家大爷没发话之前,门子也不敢轻易处置。阑

    冯一博闻言,忙帮妙玉整理衣衫,口中则道:

    “你让人先带他们到堂中等候,我去换件衣服就过去。”

    本以为刘正生性洒脱,这事算不得什么。

    虽然难免愧疚,但也不至于就怎样。

    可自从上次之后,刘正却再也没和冯一博照过面。

    甚至朝会上匆匆一瞥,他都没有半分停留。

    这让冯一博以为,这段友情就此告终。阑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和难过。

    没想到,时隔半月他又登门谢罪。

    而且还一反常态,在门厅耍起了无赖。

    这听着倒是像杨明新的作风。

    不过他也跟着来了,那就很可能是被他劝来的。

    冯一博终究难舍这两人的友情。

    他想了想,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教材,转身道:阑

    “你帮我整理一下书稿,我去见见他们。”

    妙玉也已经整理好衣衫,坐在椅子上慵懒的应道:

    “大爷去吧,这里有我。”

    冯一博回屋换了身见客的常服,才往正堂这边过来。

    他才一到,在堂中等候的刘正和杨明新就迎了过来。

    不等他说话,刘正就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

    “一博,为兄给你赔罪来了!”阑

    冯一博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可一伸手却发现。

    刘正背上竟然背负着一捆荆条。

    这个情形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扶起刘正,一边打趣道:

    “浩然兄,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你,竟是学戏去了!就是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

    被冯一博扶起后,刘正还满脸羞愧之色。

    他刚要说话,却听冯一博又调笑道:

    “我知道了!这是《李逵负荆》!”阑

    《李逵负荆》是水浒戏里的一出,有的曲种里就叫负荆请罪。

    本来一脸羞愧的刘正闻言,顿时没好气的道:

    “我可没你那么黑!”

    李逵人称黑旋风,在戏曲中都是黑脸大汉的形象。

    即使羞愧不已,刘正还不忘维护自己的颜值。

    说笑间,杨明新也过来帮忙,一起解他背上的荆条,还道:

    “他本来是当《将相和》唱的,你这一说倒还真是更像李逵一些。”阑

    《将相和》也是负荆请罪的故事,只是主人公和《李逵负荆》截然不同。

    一个是朝中大将廉颇和宰相蔺相如的故事,一个是黑旋风李逵和及时雨宋江。

    虽然都是道歉,但显然《将相和》的逼格更高。

    几句话之间,三人就找回了往日的默契。

    刘正身上的荆条被解了下来,两人之间芥蒂也已经随之解开。

    “哈哈哈!”

    冯一博听到杨明新的话,大笑几声,又摇头道:阑

    “我就说,浩然兄即使要道歉,也不会这般死缠烂打,还要在我门厅住下?现在又搞了这么一出,一定是新民兄你给出的主意了!”

    以刘正的性格,估计被门子一说就只能留书而走。

    但杨明新为人不拘小节,死缠烂打也不算什么。

    这负荆请罪的戏码,更不像刘正的作风。

    道歉肯定是要道歉的,但当面道歉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搞出这么一出大戏,一定是杨明新的主意。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都在这屋了。”阑

    杨明新依旧风趣如故,还笑着道:

    “这不是知道你不会怪他,但他的羞愧也不是假的,我就只能想办法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刘正来的时候满心都是羞愧,现在这么一折腾下来,就只剩下羞了。

    听到杨明新的话,他就叹道:

    “我谢谢你啊!”

    冯一博见此,立刻火上浇油道:

    “来人啊!把这荆条搬出去摆到门厅,供往来客人瞻仰。”阑

    “不要啊!”

    刘正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杨明新闻言,却幸灾乐祸的道:

    “贴上名字再摆!他叫刘正!”

    这时下人已经上来,刘正作势护住荆条。

    “哈哈哈!”

    冯一博大笑几声,才摆手道:阑

    “开玩笑的,把荆条送去厨房烧了,让人上些好茶来。”

    “是!”下人应声退下。

    随着荆条被搬走,三人到正厅落座,又有下人奉上香茗。

    “吁~!”

    刘正浅尝一口,便舒服的吐出口浊气,一脸恳切的道:

    “其实我知道一博没怪我,但我实在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那日回去之后,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满脑子都是你说的君子之道。”

    冯一博闻言,不由失笑,问道:阑

    “这一番下来,可是有所得了?”

    他猜到刘正一定会受那些话的影响,只是不知道这个影响多大。

    此时听刘正自己提起,便问了一句。

    “我以为我是为了大义骗你过去,但不管是不是,我也有错在先,可若说因此就不来见你,就又不是我了。”

    刘正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继续说着前事,随后才回应道:

    “更何况,上次算是为了大义,这次也算是为了大义而来。”

    “哦?”阑

    冯一博心中有些疑惑,皱眉问道:

    “莫非浩然兄还想着那件事?”

    他一听刘正又为大义,以为还是为了条款之事。

    可对方说的又不像是那件事了,这自然让冯一博不由疑惑。

    “当然不是。”

    刘正闻言摇了摇头,随后坐直身体,正色道:

    “我这几日遍查各派典礼和注释,越发觉得你那日说的极有道理!如今的治学风气,也是该被新学说扫一扫了!”阑

    原来这半个月里,他并非只沉湎在羞愧之中。

    而是在翻找典籍,查阅资料。

    显然,是想要为那日冯一博的话找些佐证。

    说到此处,他就起身又朝冯一博一拜,道:

    “所以今日此来,除了赔罪,也是想告诉你,你开了头,我去践行。”

    这话的分量可不轻。

    大约就等于愿附骥尾,拜冯一博作大哥了。阑

    冯一博微微动容,但见他眼中都是坦然,便问道:

    “浩然兄准备如何践行?”

    对于刘正有这个反应,冯一博虽然惊讶,却又并不觉得奇怪。

    见张松越的时候,他就给刘正留下了种子。

    只是不知道,这颗种子什么时候会发芽。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才半个月,这颗种子不仅发芽。

    还在刘正心中长成了草。阑

    刘正闻言,稍有遗憾的道:

    “我和老师也深入探讨了一下,他对比并不反对。”

    冯一博听出他话中深意,笑着摇头道:

    “但也不会支持,对吧?”

    以张松越的作风,能不反对就已经是极限了。

    想必被刘正问及这些,他要头疼死了。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利用刘正来骗自己。阑

    “不错,当日是我异想天开了。”

    刘正见冯一博猜到,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又解释道:

    “到了老师那个位置,一举一动都需慎之又慎,又如何能无故兴学派之争?”

    虽然为张松越解释,但眼中的失望却是遮掩不住的。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苦笑一下,补充道:

    “最多是在我们成事的时候,在背后助推一下。”

    这还是他和张松越纠缠了好几天,才得到的一个承诺。阑

    他为了大义,可以帮张松越骗一次冯一博。

    张松越却不肯为天下学子的大义发声。

    刘正其实对张松越的做法是理解的,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冯一博闻言,却丝毫不觉奇怪的点了点头,还很欣慰的道:

    “能锦上添花已经不错了。”

    能答应到这个程度,他觉得张松越对刘正是真的不错了。

    这只要运作得当,就相当于给刘正背书了。阑

    只是刘正还不明白张松越的苦心,虽然这个苦心是有前提的。

    刘正见他似早有所料,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道:

    “所以,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商议,咱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他想去践行君子之道,自然要怎样这个“开头大哥”的意思。

    “其实我的建议是,注经。”

    冯一博面带微笑,吐出的几个字却重如泰山!

    注释经书,等于是要再开一门新学说了!阑

    难道他想直接和理学打擂台?

    这和之前他说的融合各派之长相比,难度升级了太多。

    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正和杨明新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震惊。

    半晌,刘正才迟疑道:

    “这……我们哪够资格?”

    别说他们,就是张松越都做不来。阑

    注经这事的难度,说起来可不比造反简单。

    或者说,就是在造理学的反。

    “公羊不属儒家八派,只是一个分支,与其他派不同的,就是以《春秋》为主。”

    冯一博早有准备,闻言微微一笑,又道:

    “而如今理学昌盛,天下学子以为正宗,那我们何不建立一个理学分支?”

    这样一说,倒是有了些可行性。

    如果说直接注经是造反,那建立理学分支就是献土归附。阑

    “你的意思是……”

    刘正微微恍然,以为他的意思就是像公羊儒一样,只找一本典籍注释。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找个相对偏门的。

    比如……

    “只要能表达我们的想法,注谁都无所谓。”

    没等刘正想好选哪一本,冯一博就又开口了。

    “既然不够格注释圣人之言,那我们就注释程朱不就好了?”阑

    刘正和杨明新闻言顿时都愣在那里。

    这哪叫注经,这不就是研究理学吗?

    大儒们所做的,基本都是这件事。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觉得冯一博要拿出心学。

    但实际上,冯一博却早有准备。

    “举个例子,朱子在注‘格物致知’的时候说: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刘正,道:阑

    “那我们就可以从最基本的格物开始,而这本书,就是我闲时观察天地万物总结的一些规律,算是格物的一些所得,所以我起名为……”

    刘正接过一看,只见封面写着两个大字。

    这时,冯一博也正好说到书名:

    “物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新学和心学

    得知刘正登门,处于贤者时间的冯一博,瞬间就猜到了他此来的目的。阑

    除了赔罪,肯定也是对前几天自己的话有些想法的。

    所以他过来见面之前,特地把自己编纂的《物理》教材也带了过来。

    “浩然兄,不瞒你说,这两年我一直致力于‘格物致知’这四个字,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心得,正好你们来了,可以帮我斧正一二。”

    冯一博见刘正翻《物理》教材,就不再多言。

    笑而不语的等着他看完。

    刘正满含期待的翻开冯一博的大作,可越看越是疑惑。

    因为里面的内容和他所想的注经,简直没半点关系!阑

    这写的是啥?

    和理学有什么关联?

    刘正看得满脸问号。

    可看着看着,却又变成了惊叹号。

    只见里面写的是,水的三态、声的传播、光的折射和反射、浮力和重力、两个铁球一起落下、定滑轮和动滑轮等等。

    这些既新奇又陌生的知识,让他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最主要的是,他还注意到了里面的研究方法。阑

    怎么说呢?

    与其他人的理学研究,只从圣人之言引申而辩不同。

    这本书,除了书名和格物致知有关。

    其余的东西似乎是另一个体系的。

    尤其是这个研究方法,刘正简直闻所未闻。

    每一篇都是先提出命题,做出猜想,然后用实验进行验证。

    最后,再根据实验结果得出结论。阑

    整个过程深入浅出,又严谨到可怕。

    原本觉得这和理学没什么关系,可在明白了这个方法好处后。

    刘正的心中就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这才是格物致知?

    他有些复杂的看向冯一博,咽了咽口水,问道:

    “一博,你这格物致知的方式,可是出自墨家?”

    杨明新早就好奇的不行,闻言忙将书册夺了过去,在一旁看了起来。阑

    冯一博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道:

    “方法上有所借鉴,但核心绝对是理学的格物。”

    墨家的学说,在百家争鸣之中显赫一时。

    孟子曾言:天下之言,不归杨,即归墨。

    可惜的是,孟子也曾批评这两家说:

    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很显然,两家和儒家都不兼容。阑

    从汉朝时独尊儒术,两家就都没落了。

    除了墨家的游侠风气还有流传,真正的墨者已经屈指可数了。

    其实,墨家的思想内核也是“仁”。

    比起儒家孟子的“仁”,墨家就显得过于理想化了。

    这也是孟子批评墨家的重要原因。

    但不可否认的是,墨家的认识论、逻辑学、几何学、光学、力学等等的研究,都比后世兴起的科学时间要早很多。

    可以说,算是科学的祖宗了。阑

    冯一博倒是没想起墨家,听到刘正提起,心中一动,也没有否认。

    但他也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缠,转而道:

    “浩然兄说想要加入,又想扫清治学风气,不如就在格物的基础上,阐述正心诚意如何?”

    “正心诚意?”

    刘正闻言,不由一愣。

    他本来还以为,冯一博是想邀请他一起搞“格物致知”呢!

    没想到,却让他跳过这个环节,直接进行下一步?阑

    “对,你不是想要一扫天下风气吗?”

    冯一博笑着点点头。

    他虽然将《物理》的教材拿出来,但却不是想让刘正研究物理。

    那就太浪费对方的人品,还有状元之才了。

    他从前世带来的物理知识足够启蒙。

    而刘正研究半辈子理学,若是现在才开始学习物理就实在是屈才了。

    能成为状元,一定是对经典有着足够的理解。阑

    但这些理解对基础科学的用处,却几乎相当于零。

    与其让他从头学起,不如用他的知识搞一搞意识形态。

    何况,对方的初心就是扫一扫天下风气。

    正好对应了格物致知后面的“正心诚意”四个字。

    “可我……”

    本来,刘正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

    可看了《物理》教材之后,他们心自问:阑

    自己真的懂理学吗?

    “我觉得啊!正心诚意这个题目是最适合你来做了!”

    冯一博见他犹豫,就劝慰起来。

    “格物致知没有止境,我也只是初步窥探一二罢了,而正心诚意也同样没有止境,却正合你想扫清天下浊的想法,若是我们在格物致知和正心诚意两个点上一起发力,说不定会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

    说完,看刘正依旧一脸的迟疑,冯一博决定再给他提提醒。

    “对了,我对正心诚意其实也有一点想法,只是没来得及深入,如果你没有思路,可以尝试着围绕‘知行合一’四个字去延伸。”

    “知行合一……”阑

    这四个字就如惊雷一般,在刘正的脑海中炸开。

    结合这些日子他所看的典籍和注释,无数的想法纷纷涌现出来。

    这时,冯一博还继续道:

    “君子六艺人人都知道,但知行合一的却没有几个。”

    阳明心学虽然高深,但王阳明却跳过了格物致知。

    最终就导致他的学说偏于唯心。

    据说王阳明开始的时候,对着竹子呆坐七天,想要“格物致知”。阑

    结果却没能研究出来。

    所以他就过段跳过这个阶段,直接开始研究正心诚意。

    最后又吸取宋代陆九渊的学说,搞出“心即理”这样唯心主义的东西。

    有时候冯一博就在想,可惜王阳明格的竹子。

    若是他格的是一棵苹果树,七天之中再被砸了一下。

    那会不会就没有牛顿什么事了?

    冯一博之所以带来一本《物理》教材,其实就是不想让刘正弄出来的东西太唯心。阑

    现在对方已经看到了他格物的方法,想必不会像阳明心学那样唯心了吧?

    “其实圣人的很多话,都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是大多人光说不练,全是嘴上功夫。”

    冯一博见刘正眼睛放光,就继续给他灌输自己的想法。

    希望能引导他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发展。

    “对此,我建议是不妨极端一些。”

    “极端?”

    “常言道:不知者不罪,知而故犯者,罪加一等。”阑

    “那我们围绕知行合一,就可以说:知而不行者,同知法犯法,就该罪加一等。”

    “既然学了圣人的道理,不去践行,那就不配作圣人门徒,只会耍嘴就是少正卯,言伪而辩、顺非而泽,皆可行君子之诛矣!”

    孔子杀少正卯,用的就是“君子之诛”。

    根据荀子的纪录,孔子说人有恶者五:

    “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

    也就是说,这五个恶者占了一样,就可以用君子之诛了。

    言伪而辩、顺非而泽,就是言论虚伪还擅辩,明知错了还掩饰。阑

    你学了圣人的学说,还不去践行,又找各种借口遮掩。

    那不就是言伪而辩、顺非而泽?

    这不杀你杀谁?

    冯一博这么一说,刘正顿时眼睛一亮。

    他明白“乱世当用重罚”的

    现在虽不是乱世,但读书的风气乱了,道理是一样的。

    这个“君子之诛”若是一提出,可能会生些乱子。阑

    但也能起到不小的威慑作用。

    “可是,若是说了不能践行,那我们不也没‘知行合一’?”

    听到刘正这话,冯一博一时无语。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刘正。

    若是他,肯定会想办法,名正言顺的杀几个该杀之人。

    以证明自己“知行合一”。

    这样一来,效果一下不就出来了?阑

    不过冯一博知道,这个没法教刘正。

    想到这,他不由看向杨明新。

    没想到杨明新两眼放光的,还在钻研《物理》教材。

    根本没听他们俩说什么。

    “唉!”

    冯一博轻叹一声,只能道:

    “不管怎么说,先把理论搞出来,至少让人明白该往‘知行合一’的方向努力。”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何况,就算有些争议也无妨,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黑红也是红的一种。

    更何况,这套理论也算出自圣人之言。

    你想反驳没问题,但也要从圣人典籍之中寻找破解的方法。

    随后两人就“知行合一”四个字又展开了激烈的探讨。

    终于,杨明新囫囵吞枣的看完了《物理》教材。阑

    等他抬起头,兴奋的想要问冯一博一些问题的时候。

    却发现两人在探讨理学……

    什么情况?

    杨明新顿时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的道:

    “那个……”

    他一出声,两人才想起厅中还有一人,顿时将目光聚焦了过来。

    这让杨明新有些尴尬,却忍不住心中好奇,还是问道:阑

    “一博,这本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比如那两个重量不同的铁球,从高处抛下,真的能同时落地?”

    两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

    冯一博被一问,不由笑着道:

    “如假包换!新民兄既然有兴趣,何不自己做些实验?”

    “实验?”

    杨明新一愣。

    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忙将《物理》教材的扉页打开。阑

    他指着扉页,问道:

    “就如这上面所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到底也是个榜眼,只看一眼就能记住大概。

    冯一博见此,自然是笑着点头道:

    “不错!‘格物致知’这四个字,在我的理解之中就是如此!格物重在实践,实践才能出真知。”

    杨明新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又感慨道:

    “今天真是没白来!只这一句,就受益良多啊!”阑

    虽然里面的东西和理学无关,但仅这一句就剩过千言万语。

    “实学”由来已久,也是儒家的一个分支。

    讲究的是“崇实黜虚、经世致用”。

    可说来说去,还全都是义理。

    倒是不如这句“实践出真知”,来得更“实”一些。

    感慨过后,杨明新又想起什么,才问道:

    “对了,你们在说什么呢?刚刚好像听浩然在说,君子慎独?”阑

    他本来以为两人是在讨论《物理》,可刚刚抬头却听两人讨论起“君子慎独”。

    这让杨明新不由有些奇怪。

    刘正闻言点点头,笑道:

    “不错,我们在讨论该如何正心诚意,如何知行合一,而诚意者,母自欺也……”

    后面一段也出自《大学》,说的是君子该如何做。

    很显然,两个人已经从‘知行合一’,探讨到了君子的行为准则。

    可经典之中,对于君子的说法可太多了。阑

    两人这还是只限于大学一篇,可再加上朱熹的批注,还是探讨了好半天。

    这个我也会啊!

    杨明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随后,同科的一甲三人,就在厅中讨论起“君子”来。

    天色晚些,冯一博留二人在府中用了饭。

    等到走的时候,三人还都意犹未尽,相约下次休沐继续探讨。

    将两人送出门外,冯一博刚要回身。阑

    这时,杨明新忽然脱离刘正,独自回来了。

    “一博,我……”

    看他有些吞吞吐吐,冯一博就猜到了大概。

    他朝门厅一指,笑着道:

    “走,咱们到那边说吧。”

    等门厅里的下人都被摒退,杨明新才苦笑着道:

    “说来,我也不得不对不起你一次了。”阑

    “可惜啊!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冯一博笑着回应一句,又道:

    “人情谁都难免,新民兄你直接说就好,至于如何应对,那就是我的事了。”

    杨明新闻言,这才如释重负。

    当下他也不再迟疑,直接道:

    “忠顺亲王想要见你一面,他说他和别人不一样,你应该见一见的。”

    冯一博有些诧异于杨明新和忠顺亲王的关系。阑

    杨明新在朝中,勉强也算是新党。

    他堂兄杨提督算是开国一脉的人。

    没想到,他暗中竟然和忠顺亲王也有关系?

    不过,好像自己也差不多是这样?

    冯一博只诧异了一下,就没好气的道:

    “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想要钱,新贵们已经分了那么多,他还见我做什么?”

    他其实明白,忠顺亲王是想和他商量如何应对。阑

    但冯一博觉得,现在还能再拖一拖。

    新的情况还没出现,自然还不是商量的时候。

    “这我就不知道了,若非正好赶上浩然找我,让我一起做个赔罪的见证,我其实是不想参与这事的。”

    杨明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立场,还坦然道:

    “至于去不去,还是看你自己,我就是个传话的。”

    他虽然看着坦然,但心中却十分复杂。

    从刑部大牢那一次,弄死甄应嘉开始。阑

    杨明新就怀疑,冯一博和忠顺亲王的关系绝非寻常。

    现在冯一博又通过议和条款,给了新贵海量的利益。

    这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再加上,这次他居中传的话。

    杨明新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当初让他弄死甄应嘉的幕后黑手。

    就是眼前的冯渊!

    “嗯,我知道了。”阑

    冯一博闻言,心中有数。

    他沉吟了一下,就叮嘱道:

    “若是他再来找你,你就帮我告诉他,过一段时间再说这事吧!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若是先见他,怕有人难免不会狗急跳墙。”

    顿了顿,他怕以忠顺亲王的性子,可能会先跳墙,就又解释道:

    “现在好不容易达成了平衡,得利方应该能拖一时是一时,不到万不得已,我肯定谁也不见。”

    杨明新机械频频点点头,还应道:

    “好,我都记下了!”阑

    冯一博见此,笑了笑,拱手道:

    “就是这些了,辛苦新民兄。”

    “那我先走了。”

    杨明新也拱了拱手,又迟疑道:

    “我……”

    他似乎还有什么想说,但犹豫了一下,却只道:

    “算了,以后再说吧!”阑

    说完,转身离开了门厅。

    冯一博以为,他是要问物理实验的事。

    倒是也没多想。

    等杨明新的身影消失,他才喃喃道:

    “忠顺亲王这是想告诉我,像杨提督这样,原本开国一脉的,也已经投靠了他们?”

    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哂笑道:

    “倒是有点意思。”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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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前途无量的解元为何性情大变?
横行金陵的呆霸王被揍得很惨?
据前方吃瓜群众报道:
小冯老爷不愧为星宿下凡,真真是文武双全。
文能提笔中解元!
武能万军丛中取那呆霸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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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红楼成为薄命郎冯渊,努力科举成为一府解元。
本以为就此天高海阔,与薛家再无瓜葛。
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把薛宝钗带回了家。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