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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宝钗试探,狗子回返

    穿越以来,冯一博努力读书科举,又屡屡立下奇功。

    这才卷到了如今的地位,还在海外建立了庞大的势力。

    而有了这样的基础,要说他没点改变世界的想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个改变,也要建立在自己过得舒服的基础上。

    因为他毕竟不是圣人,也不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在生产力没有质的飞跃前,他没想过搞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

    最多是在自己的地盘,东海郡那边进行一些实验。

    尝试着打下一些工业基础。

    其实说白了,这个时代终究还是以小农经济为主。

    各方面的限制都还很大。

    在工业基础打下之前,即使他造反当了皇帝。

    也不过是改朝换代,旧的权贵下台,新的权贵上位罢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变极为有限。

    而在生产力低下的社会中,就算是做了皇帝。

    想要搞彻底的改革,也要面对极大的阻力。

    这绝对是一个费力不讨好,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活儿。

    何况,就算真当了皇帝。

    只那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就累死个人了。

    还不如现在娇妻美妾过得舒心。

    可话说回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种花家。

    冯一博又想有个交代。

    惠及子孙后代也好,给这个世界的种花家留点什么也好。

    他难免就想要做点什么,

    所以,冯一博才不停的布局。

    比如建立势力,献土归附。

    比如撰写教材,开启科学的大门。

    比如打压倭国,借机窃取铸币权。

    这一次,正好张松越自己撞了上来,利用刘正骗他一次。

    而刘正又是个谦谦君子,对于朝堂的不正之风不满久矣。

    冯一博就尝试引导他,进行一些思想形态上的变革。

    至于这个变革会不会成功,其实都不重要。

    失败了也无所谓。

    先进思想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都会发芽。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当然,就算真的被刘正变革成功了,也一定不彻底!

    这是时代的限制,也是社会形态的限制。

    但到那个时候,冯一博就可以根据实际形势站出来。

    或是收拾烂摊子,获取更大的权势。

    或是更进一步,来一场彻底的革新。

    他随手为之,就可能形成一场风暴。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就先让张松越头疼去吧!

    谁让他没事招惹到了自己?

    这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时间流转之间,又是月余。

    轮序到了宝钗。

    两人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可莺儿才一出去,冯一博就开始鼓唇弄舌。

    小夫妻相濡以沫的传统不能丢。

    好半晌,宝钗终于得以喘息。

    正在冯一博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她忙伸手撑在冯一博的胸前,示意他先停停。

    “等等……等等!我有件事想问问大爷……”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个时候哪个男人能停下?

    不等宝钗说完,冯一博忙打断她。

    还一把拉下她的肚兜。

    宝钗慌乱的将双臂护在胸前,不让冯一博接近。

    “爷先听我说完嘛!”

    这话里带着几分慌乱,几分羞恼,还有些撒娇的成分。

    让尊重她的冯一博,不得不勉强停手。

    “吁!”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却还是冷静不下来。

    但宝钗见状却松了口气。

    她双臂依旧环抱自己,整个人却钻到冯一博的的怀里。

    “上次在林府说的,为三妹妹多开几次诗社的事,爷还记得吧?”

    眼看就到了九月十六了。

    按照以前的约定,每月初二和十六,是冬藏社开社的日子。

    初二那天是在贾府,十六就是在冯府了。

    可上次去林府回来之后,冯一博就吩咐彻底闭门谢客。

    就连妻妾们的走动,都减少到几近于无了。

    若是其他人家倒也没什么,只是冯府却不一样。

    此前冯一博鼓励妻妾们要多出去走走,不要闷在家里。

    有什么感兴趣的,或者想要开创什么事业。

    他也都是非常支持的。

    于是,在他的鼓励下,妻妾们确实也都走了出去。

    不少在外面还都开了些买卖。

    虽然不用天天盯着,但也都有些事做。

    可现在,冯一博一下又把人都圈在府里。

    顿时把自在惯了的众人给憋的够呛。

    好在冯府够大,府内又有好几家可以相互走动。

    尤其是后宅这边,薛家、李家、尤家等。

    现在还有香菱的母亲,也过来了。

    倒也不是没处走动。

    只是,人就是这样。

    你让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不一定会出去。

    可若你不让他们出去,那他们就格外想要出去。

    宝钗身为女主人,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尽职尽责安抚着府里众人的情绪。

    可直到这几日,刘正和杨明新三五不时就来府上,和冯一博讨论学问。

    一谈就是几个时辰。

    她见冯一博原本说不见的好友,也已经可以见了。

    就忍住不想要代大家问问他的态度。

    可是,她说谁想出去都不好。

    宝钗思来想去,正好想到诗社这件事。

    因为当时在林府约定的时候,冯一博也在场。

    “诗社?”

    就因为这事让自己停下?

    冯一博闻言,顿时一脸的气闷。

    但他也知道宝钗的性子,向来是为人着想。

    可你想安慰探春,也不能打断我的施法啊?

    不对!

    冯一博很快反应过来,宝钗虽为人着想,却也可以等完事再提。

    她这么急着说,八成是这事在府里已经怨声载道了。

    只是慑于他的威严,没人敢说罢了。

    “现在形势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人盯着我,但也不至于连后宅都不放过。”

    想到这里,冯一博沉吟了一下,又道:

    “何况开社又都是姐妹,也没有外人,该办就办吧!”

    宝钗见他说的有些迟疑,还解释了不少,就轻声道:

    “那还是算了吧。”

    虽然她想为府中的众人请命,但可不想因此耽搁了冯一博的正事。

    说到底,她只是试探一下,不是非要得到肯定的答桉。

    真耽误了正事就得不偿失了。

    “别啊!说了办就要办!正好我也憋闷许久,到时候说不得也要参与一下。”

    冯一博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的为她揉了揉心口,又道:

    “我明个儿就去信儿,等十六那天,让琏二哥把她们都送来府上就是,你这边做好接待的准备!”

    宝钗任由他两手作怪,不再阻拦。

    闻言思索了一下,才道:

    “要不,咱们还是先拿出个章程如何?”

    说完,她又往冯一博怀里挪了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道:

    “还是算了,到底别影响了你的正事,还是不办了。”

    冯一博既然说这事还没过去,她的心里就有数了。

    她又不是非要开社,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

    问问现在的情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罢了。

    “放心吧!我说没事就没事!”

    冯一博一边感受着柔软,一边柔声道:

    “这事说来,其实和你们无关,只是一开始,我怕有人纠缠你们,才让你们少出去走动。”

    说着,他又搬动宝钗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一脸歉意的看着她,道:

    “即使如此,我都已经过意不去了。”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冯一博对她的尊重,宝钗是能感受到的。

    她满眼都是感动的看着冯一博,可还没等她会有。

    冯一博就鼓唇弄舌的纠缠过来。

    “波!”

    好半晌,两个脑袋才分开。

    但人却没分开。

    “这事……还会持续很久,所以……也不能影响咱们……正常的生活……也不必太当回事……遇到什么人……要传话,随便……应付几句,或者……干脆不理就好……”

    冯一博的气可能还没喘匀,人也一耸一耸的。

    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而宝钗则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此事担忧。

    闻言,也只勉强应了一声:

    “唔~知道了!”

    “那下次……有事……能不能白天说……”

    “唔~好啊!”

    第二天中午,冯一博就让人给贾琏去了信儿。

    宝钗这边也开始张罗着开社的事。

    一时,阖府上下闻风而动,像是过年一样。

    妾室们得信儿,都难免欢腾起来。

    就连之前对开社兴致缺缺的尤家姐妹,闻言也都兴高采烈。

    冯一博见此,就知道是这一阵子真把她们憋的够呛。

    这边一众妻妾欢声笑语的准备开社,不必多提。

    又过了有两日,狗子就从海外回来。

    冯一博闻讯,忙让人将他带到书房回话。

    狗子随手关好书房的门,施礼的同时,口中惊讶道:

    “大爷这么快就白回来了?”

    这段时间,冯一博深居简出。

    皮肤已经重新变得白皙,恢复了白脸书生的风采。

    此时闻言,他一边示意狗子坐下,一边笑着摆手道:

    “不过是皮囊罢了,大惊小怪的。”

    这话多少有点凡尔赛了。

    狗子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颊,幽幽道:

    “我也好想要一副白皮囊,这风吹日晒的,现在我爹都比我显得年轻了。”

    他才见过陈伯,显然还被老爹调笑了几句。

    听到这话,冯一博失笑道:

    “你不是黑狗王吗?要是白了不就失了威严?”

    狗子闻言顿时不干了,委屈道:

    “那大爷还是黑龙王呢!”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虚实实,用兵之道。”

    冯一博随口拽了两句,又安慰道:

    “我隐在暗处,和表面上的形象反差越大越好。”

    “而你在明处,自然要在形象上保持一致了。”

    狗子闻言,一脸凄苦道:

    “这么说,我黑的对?”

    “好了好了,你的苦楚我心里有数。”

    冯一博笑着摆了摆手。

    这话一出,说笑算是打住。

    “先说说那边的情况如何?”

    狗子听他问起正事,忙坐直身体。

    “那边整体上还算顺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自然是一沓沓的文书。

    “咱们的胖子岛倭国没敢动,但在高丽接手尹予岛之前,他们就将上面的百姓死命的运回本州岛。”

    冯一博随手翻了翻,闻言有些疑惑道:

    “哦?他们能安置得了?”

    倭国人口至少有七八百万,但十之七八都在本州岛。

    而本州岛人口,又有一半在近畿附近几个大名的统治范围。

    也就是说,其他地方的人口并不多。

    可毕竟人口基在那摆着。

    东海郡占领的胖子岛,约莫有百万人口。

    而割让给高丽的尹予岛,人口算是最少的,也有近六十万左右。

    就算他们只迁走一半。

    三十万人规模的人口迁移,倭国怕也难以安置吧?

    “安置个……”

    狗子闻言不屑,差点放出来。

    好在他及时收住,又改口道:

    “倭国国主是下令,从中征召了十余万民夫,都去挖矿了!”

    十余万?

    冯一博有些恍然。

    这是把尹予岛的青壮都给抽空了!

    老弱妇孺都留给了高丽。

    这一手倒是很六。

    既解决了挖矿的人手,又给高丽留下个烂摊子。

    就是可怜了那些倭国百姓。

    不管是留下的,还是征召的,估计都过不好小日子了。

    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高丽人却不会手下留情。

    强征暴敛之后,估计能活下来的不多。

    至于征召走的就更不用说了。

    那可是去挖矿啊!

    这个年代,挖矿可不比上战场活命的几率大。

    至少,在战场上还能逃……

    “粮食经过他们商议,由本州岛的大名每人分摊一点,不过倭国国主和我们沟通,这个钱算是挖矿的成本,也要从里面出。”

    赔款是赔款的事,这些大名该赚的钱一点也不能少。

    何况,粮食是硬通货。

    不给钱谁也不肯轻易拿出来。

    山浅草借着东海郡和辽东的威势,才逼得各家大名拿出十几万人的粮食。

    若是不给钱,估计后续就会出问题了。

    狗子先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道:

    “我同高丽还有辽东的人,简单沟通了一下,为了让他们尽快开工,当时就答应了。”

    高丽和辽东都在那边留了人,对倭国的执行进行监督。

    当然,这件事还是以东海郡为主。

    他们派人过去,主要是代表一个态度。

    倭国有什么事,也是和东海郡沟通。

    但狗子做什么决定之前,怎么也要知会他们一声。

    “你做的很好,这样的事就该当机立断。”

    冯一博闻言,笑着点头,又道: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只要对方顺利挖矿,不仅没有损失,还赚大了。

    至于高丽那边的尹予岛。

    倭国都让出来了,剩下的可不关东海郡的事。

    说完挖矿的事,狗子忽地一笑。

    随后就卖起了关子,道:

    “另外,倭国还出台了一个政令,您一定猜不到是关于什么的。”

    “政令?”

    冯一博微微沉吟了一下,问道:

    “难道是,关于尹予岛女人的安置?”

    “啊这!”

    这话一出,狗子顿时瞠目结舌。

第三百三十四章 男人挖矿就算了,女人也不放过?

    在高丽接手伊予岛之前,倭国肯定会竭力搬空岛上的一切资源。焇

    人口也是资源。

    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既然十几万青壮男子,都被送去挖矿了。

    那对应的十几万女子,想必以倭国的一贯操行,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这就是冯一博联想到这个答案的原因。

    至于剩下的老弱,估计就看他们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即使没有这事,倭国很多地方也有将老人弃养的习俗。焇

    冯一博随口就猜到了答案,狗子自然惊得瞠目结舌。

    “确实如大爷所想,倭国颁布了一个和女人有关的政令。”

    但他似乎还有不服,点了点头,就又道:

    “不过,我相信大爷一定猜不到,他们颁布的是什么政令。”

    也许是怕冯一博又猜到,这次狗子倒是没有卖关子。

    他咽了咽口水,就直接说出了答案:

    “倭国颁布的政令是《妓馆取缔令》。”焇

    正常来说,取缔妓馆应该是对这些女性的保护。

    可前面说的是,安置伊予岛的女人。

    这和取缔妓馆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但以倭国的一贯作风来看,这里面一定还有蹊跷。

    “取缔?”

    冯一博微微一皱眉,迟疑道:

    “难道是要垄断?”焇

    他说的有些不自信。

    因为即使垄断了全国妓馆,十几万女子也很难一起安置吧?

    “嘶!”

    没想到,冯一博话音未落,狗子就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家大爷智计百出,心思缜密。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就是大爷以前说的“一叶知秋”吧?焇

    听了只言片语,就能看到背后的真相?

    这下狗子彻底服气了,感慨道:

    “大爷真是在世武侯,一叶知秋,算无遗策啊!”

    冯一博闻言,心中也有些惊讶。

    可再想想倭国的一贯作风,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听了狗子的感慨,心中有些好笑。

    但面上却是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焇

    狗子见此,平缓了一下震惊的心情,忙开始讲述起整件事的经过:

    “倭国那边先前找我商量,想让伊予岛十几万女子去东海郡,还有大魏这边,做工赚钱,说是为了尽快还债。”

    伊予岛十余万男子都去挖矿了,那空出来的女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摆在山浅草的面前。

    他会选择放弃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对于倭国来说,年轻女子一样可以去赚钱!焇

    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东海郡商量。

    让这些女子去东海郡务工,直接赚黑龙币。

    “我觉得倭国快点还债肯定是件好事,当时虽然没敢轻易答应,但也没回绝。”

    狗子想起当时的事,还不免感慨道:

    “毕竟是十几万人的事,怎么也要和您请示一下的!只是没想到,我这一耽搁,事情就又发生了变化。”

    这事既然和《妓馆取缔令》有关,难道是……

    冯一博闻言心中电转。焇

    既然,狗子说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会不会是,这十几万女子不去务工了?

    不对!

    莫非是十几万人齐下海?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他想起前世的一个电影来。

    狗子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感慨了一句,就继续道:

    “倭国全面开放之后,咱们东海郡和大魏的商人闻风而至,一时间,倭国各处港口倒是繁荣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港口妓馆的生意格外兴隆。”焇

    听到这里,冯一博随口打趣道:

    “你小子去试过了吧?”

    “没有没有!”

    狗子连连摇头,还解释道:

    “他们那边质量其实一般的很,只是价格便宜,倭国女子又都言听计从,每每都要跪着说话,很是受到船员和商人的青睐。”

    解释的这样清楚,要说没去过估计没人会信。

    冯一博闻言,心中有些好笑。焇

    听他的意思,还看不上那些的倭女。

    可质量一般的倭女,狗子看不上很正常,

    但以他在倭国的地位,那边肯定会给他搞一些质量上层的货色吧?

    不过,冯一博也只是随口一问,自然不会深究。

    狗子见他笑了笑,没再追问,就忙继续道:

    “有一个倭国的内陆大名叫武田信纲,发现了这个现象,就给山浅草出了个主意。”

    武田家原本实力雄厚,全盛时期仅次于足利幕府。焇

    可后来,武田家却成了织田吉法师的战绩之一。

    被织田吉法师打败之后,领土缩减大半不说。

    还失去了所有港口,成了一个内陆大名。

    只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

    这一次倭国在东海大败,作为内陆大名的武田家,反倒意外幸免,保留了大部分实力。

    倭国国主山浅草借议和开始掌权,得到了武田家主武田信纲的鼎力支持。

    他还自荐进入倭国朝廷为官,深得山浅草的信重。焇

    冯一博听到这里,微微皱眉,疑惑道:

    “所以倭国的朝廷出台了《妓馆取缔令》,只是想要垄断所有港口的妓馆?”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刚刚想到的那个电影,已经记不清其中细节。

    但应该是去海外啊!

    何况,伊予岛这是十余万人。

    就算是把所有港口的妓馆垄断了,也支撑不了那么多女人一起下海吧?焇

    狗子见冯一博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大爷,这次终于没再猜到真相。

    不知为何,他心中反倒是微微一松,笑着道:

    “武田信纲确实建议将妓馆收归国有,不过最终商议之后,倭国出台的《妓馆取缔令》却没有完全按照这个建议,而是宣布所有私营妓馆违法,所有妓子必须在国营妓馆卖身。”

    搞了半天,果然还是垄断。

    只是从直接收缴,变成了垄断资源。

    冯一博闻言微微恍然。

    这样的釜底抽薪之法,比起直接将妓馆收归国有,听起来柔和很多。焇

    可看似吃相好了一点,但实际上却未必。

    虽然不收妓馆,却把妓馆最主要的资源,也就是妓子都收归国有了。

    只是,这和伊予岛那十万女子还是没有什么关系啊?

    狗子并没让他的疑惑持续太久,就继续道:

    “不仅如此,山浅草还借机下令给伊予岛所有百姓,表示凡倭国人都是国主的臣民,在倭国有难之时,就该出来奉献!”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倭国女子也属于国主?

    那出卖身体的钱,就也顺理成章归国主了。焇

    说实在的,这样无耻的政令,也就只有倭国能想出来了。

    若是在中原王朝,怕是要被千夫所指。

    大概率有人借机揭竿而起,还会四方响应。

    无他,这样的荒淫无道之君,在中原大地上可没有生存的土壤。

    别人造反还要找借口,可若是碰上这样的君主。

    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是“有道伐无道”。

    可惜的是,倭国几千年就没有农民起义这个概念。焇

    最多就是暴乱。

    杀死下面的大名,或者要求减少赋税,就算了结。

    从没有人提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没有人质疑国主的正统性。

    “于是,倭国一边开始严厉打击国内的非法卖身,只允许进行在国办的妓馆里合法买卖,以此保证各处通商口岸的妓馆,绝大多数的收入,都归倭国朝廷所有。”

    果然,倭国朝廷就这点出息。

    冯一博听到这里毫不意外,只是……

    狗子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铺垫什么?焇

    “另一边,《妓馆取缔令》实施了一段时间后,倭国朝廷就再次找到我,询问出海务工的事。”

    说到这里,狗子的表情就有些复杂。

    他轻轻叹了口气,才道:

    “可实际上,我得到消息是,倭国朝廷要组织这十余万女子,去东海郡和大魏卖身,赚取的嫖资用来偿还赔款!”

    倭国对这些可怜的女子宣称:

    她们属于倭国,属于国主,要为倭国奉献自己的一切!

    国主这次准备安排她们,去海外务工。焇

    偿还欠下的战争债务,也为她们自己家里赚钱。

    从头到尾,倭国朝廷丝毫不提卖身的事。

    但他们能瞒住这些女子,却瞒不住狗子。

    东海一战之后,倭国所有港口都对大魏,还有东海郡无条件开放。

    不少大名私下里,都对狗子极尽谄媚。

    以期东海郡能从他们的港口贸易。

    即使关税都是赔款的利息,但贸易的利润也不是假的。焇

    除了少部分内陆大名,倭国大名几乎都和东海郡保持着良好商业往来。

    无论是大魏的商品,还是海西的货物,东海郡的商队都应有尽有。

    只要给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这样的消息,不止一人给狗子透漏了具体情况。

    狗子听到这样的事,自然十分震惊。

    可震惊之余,他又想到了东海郡的警示馆。

    所以,还是没直接拒绝倭国的请求。焇

    而是回来和冯一博汇报,等这位大爷亲自决断。

    倭国终究还是那个倭国啊!

    冯一博此时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这就是生在倭国那样一个扭曲国度的悲哀吗?

    那可是十几万人啊!

    他之前想到的电影,名字叫作《望乡》。

    里面的倭女就是被倭国卖到南洋,为了国家出卖自己的身体。焇

    这个群体有数十万人之多,一度被称作“南洋姐”。

    同样是战败国,同样是倭女。

    同样是说为国奉献,同样是为了赚取外汇。

    同样是让她们出海务工,同样是被迫出卖自己的身体……

    不一样的是,这样的事竟然在这个时空提前上演。

    考虑到战争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倭国和东海郡也已经开始通商。

    冯一博只沉吟片刻,就说道:焇

    “东海郡的妓馆,只警示馆一家,若是她们过去开妓馆,必须按照我们的要求来。”

    这话一出,很显然是答应了。

    其实,冯一博刚刚是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的。

    可也只是动了一下下,转瞬即逝。

    即使自己不答应,这些倭女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再说,倭女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对种花家负责,让汉奸贬为娼妓。焇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倭女作娼妓?

    他对大魏百姓负责,顶着压力,不让东海郡随便开妓馆。

    但他对倭女可没有责任!

    “第一点,必须标注倭女馆字样,凡是倭女馆,只许有倭女,不许有任何汉女。”

    妓馆这件事,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什么。

    相对而言,东海郡已经是个异数了。

    实际上,冯一博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焇

    但只要不在他的地盘上迫害自己人,其他国家的人,他也不想管那么多。

    而且堵不如疏,既然倭国想要尽快还债,那就让他们弥补一下市场空白吧。

    何况,尽快还债对他也有好处。

    就算一次十个铜板,一天接十次客人。

    那一人一天就有一百个铜板。

    一年之后,刨除成本也有三百万银币了吧?

    东海郡只有警示馆一家妓馆,这个生意还存在巨大的缺口。焇

    即使东海郡有没有这么强的购买力,再考虑人吃马喂,衣服妆容和缴税等成本。

    但只算三成,也有一百万银币了。

    “第二点,凡在东海郡的妓馆,必须定期查验,若是发现有东海郡和大魏的百姓被迫害,不问缘由直接查封,管事者皆斩!”

    允许归允许,但必须限定倭女。

    若是有人鱼目混珠,借倭女馆开了妓馆。

    那就有违冯一博的本意了。

    所以,限制必须要严格。焇

    “第三点,收取三倍的商业税,逃税者直接查封,所有财产充公,人员限期遣返。”

    冯一博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倭国想开妓馆没问题。

    但想绕开兑换的过程,直接赚黑龙币?

    那就从税收上弥补一下东海郡的损失吧!

    “暂时就想到这些,后续有其他的再陆续增补。”

    冯一博又想了想,暂时没有其他,才道:焇

    “如果他们能接受,就可以去东海郡经营。”

    狗子点点头,又问道:

    “大魏这边呢?”

    “这边我回头上个奏折,问题不大。”

    大魏这边自己都有青楼楚馆。

    无论是金陵的秦淮河畔,还是都中的花柳巷。

    都是大魏有名的烟花之地,风尘之所。焇

    这十几万倭女即使送到大魏一半,几乎也能遍布繁盛之处了。

    这样,多少也能减少些大魏女子沦落风尘的几率吧?

    也勉强算是个好事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探春的忧虑

    狗子走后不久,冯一博就写了一封奏疏,递了上去。銲

    其实在战后,倭国就已经和大魏恢复了贸易往来。

    只要东海郡那边不阻拦,这些倭女化整为零,分批渡海,大魏这边也不会过于干涉。

    即使被人发现,有科道御史弹劾,冯一博随便搪塞一下就行。

    但为了避免东海郡先开这个头,将来被人攻讦。

    冯一博还是决定将这事禀明朝廷。

    在奏疏中,他不仅陈述了倭女来大魏“务工”的请求。

    还顺便将倭女不通言语,很可能会沦落风尘也提了一下、銲

    想必,景顺帝和内阁见微知著,能明白其中的关系吧。

    这边朝堂还没反应,暂且不提。

    只说乌飞兔走,很快就到了十六这一天。

    一大早,冯府外就车水马龙。

    仆从成群结队,护送着贾府的姑娘媳妇。

    还有黛玉的车马,也一起抵达。

    不问可知,她们自然是来冯府参加诗社的。銲

    贾琏得了信儿,便将消息告诉了内宅。

    李纨听说,就开始组织人手。

    先是让宝玉把黛玉、湘云提前接到荣府,又和探春将一应事务处理干净。

    随后才和贾母、王夫人等长辈请示。

    两人知道她有阵子没去看望父母,自然不会阻拦。

    何况还有宝玉帮腔,过程自然很是顺利。

    贾琏、宝玉留在前面,由冯一博和薛家兄弟接待。銲

    一众爷们在厅中饮宴没什么好说。

    单说女眷们去了后院,先去见了几位长辈。

    随后就都到宝钗院里接受招待。

    正院之中,很快就欢声笑语一片。

    桌上一应俱是海外稀罕物,新鲜瓜果,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这些在冯府不算稀奇,却让其余众女大饱口福。

    就连冯府的妻妾,在边吃边聊中,也觉今日小食格外鲜甜。銲

    众女好不热闹,可迎春却发现身边的探春有些不对劲儿。

    她看着也和大伙儿一起说笑,但偶尔无人注意的时候,就会微微失神。

    眉宇间透出一丝,往常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愁色。

    众女叽叽喳喳说笑一阵,便都有些倦了。

    宝钗便安排她们先各自息一阵,一个时辰后就要开社。

    迎春借机就将探春带回自己院里,让绣橘在外面看着。

    屋里只剩下姊妹二人,她才询问起缘由来。銲

    “探丫头你今日是怎么了?看着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是不是就愁容外露,这可不像你!”

    探春平日里,都是顾盼神飞的模样。

    性格活泼开朗,说话大大方方。

    可刚刚,迎春却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

    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作为最好的姊妹又如何看不出来?

    探春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嘻嘻的道:

    “没怎么啊!二姐姐多心了,今日开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銲

    迎春自是不信,闻言皱眉不语,就这么审视着她。

    “唉!好了!好了!二姐姐别这样看我,我说就是了。”

    探春被看了一阵,就觉得得莫名烦躁。

    她不由叹了口气,才道:

    “前阵子林丫头去荣府,提起我明年就要远嫁的事,说宝姐姐和她提议要多开几社,所以今日一来冯府,我就想到了远嫁东海的事,再没了作诗的兴致。”

    “原来是这事啊!”

    迎春闻言微微恍然,却奇道:銲

    “东海郡虽然是远了点,但你嫁的却也是郡王府,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在她看来,东海郡虽是不毛之地。

    但东海郡王府的规制在那,定然不会委屈了探春。

    探春闻言,神色有些复杂,道: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对东海郡一无所知,从未见过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想到要嫁过去,犹如盲人摸象,两眼一抹黑,难免心中就有些难安。”

    即使平日再乐观开朗,探春也终究还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

    想到离家远嫁,如何能不多想?銲

    离家的愁绪,还有对未来的担忧。

    都让这个乐观开朗的少女,这些时日里坐卧不宁。

    “枉你聪明过人,却钻了牛角尖,想知道东海郡还不容易?”

    迎春闻言失笑,又露出一丝得色道:

    “待我找大爷问一下,过几日去荣府说给你听就是了。”

    若非探春帮她,估计她已经被卖到孙家。

    嫁给那个从未见过的孙绍祖了。銲

    而如今托了探春的府,如愿进了冯府。

    虽只是个妾室,却过得格外舒心。

    比起荣府的日子好上百倍。

    上有长辈们和冯一博的爱护,下有仆人当主子一样敬着。

    其他姐妹也都和睦,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之事。

    她再也不必过荣府那种,上有长辈威压,下有仆人欺侮,终日只能小心翼翼的日子了。

    自从来到冯府后,她的性格都悄然发生了一点改变。銲

    听闻姊妹有了疑难,迎春还有余力问起,又尝试着帮忙解决。

    可见她已经不是那个,荣府之中懦弱怕事,只能用木讷作为保护色的二木头了。

    而是有了冯一博这个爷们,作为靠山的冯府贾姨娘!

    “不必麻烦!其实,林丫头已经问过冯大哥了。”

    探春有些惊异于迎春的变化,却来不及细想。

    她摇了摇头,又道:

    “林丫头说,上次在林府,她和宝姐姐问了冯大哥,说是东海郡王人品极好,又尊重女子,又爱作诗,只是……”銲

    说到最后,她显然迟疑了一下。

    可想到屋里只有迎春,说些私密话倒也无妨。

    以迎春的性格,听了什么也只会烂在肚子里。

    于是,她就继续道:

    “冯大哥毕竟是谦谦君子,想来背后不会说人坏话。”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有些事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就会疑神疑鬼。銲

    原本探春并没多想,作为女子听从父母安排就好。

    可被黛玉调笑着说了几句,又将冯一博的话转答。

    她反而心中越发担忧起来。

    当然,探春也不是不相信冯一博的话。

    只是觉得以冯一博的为人,必定不会背后说人。

    即使说了,怕只会捡好的说吧?

    迎春闻言松了口气,随后又皱了皱眉。銲

    她还以为探春是听到了什么,关于东海郡王不好的传闻。

    没想到,竟是黛玉告诉她的,自己大爷说了东海郡王的好话,反而让她疑神疑鬼起来。

    “你呀!平日那么精明,对别人的事看得都很透彻,如今一到了自己身上,却开始杞人忧天!”

    她轻点一下探春的额头,又笑着道:

    “这事还不简单,如今大爷就在前面,我们叫来他当面问问,以你的精明,还听不出真假?”

    探春一愣,迟疑道:

    “这……”銲

    冯一博是冯府的男主人,又在前面宴请宾客。

    即使都是自己人,但毕竟迎春是个妾室。

    这样叫人终究不符身份吧?

    “放心好了,上次你帮我,这次让我为你也做点事。”

    迎春显然没当回事,还跃跃欲试的要帮一帮探春。

    说着,不等探春回应,她就朝门外喊了一声:

    “绣橘!”銲

    迎春身边跟得最久的丫鬟,就是司棋和绣橘。

    前阵子,司棋和家里的表哥潘又安两情相悦。

    迎春得知后,没有选择放任,而是禀明了宝钗。

    如今司棋已经放了自由身,回家嫁人去了。

    一起陪嫁的四个丫鬟就只剩三个,绣橘就成了迎春身边最信重的大丫鬟。

    此时她闻言忙进屋,施礼道:

    “姨娘有何吩咐?”銲

    迎春笑着道:

    “你去前面帮我悄悄传个信儿,就和大爷说,我有些事想求他,看他能不能来这边一趟。”

    探春轻轻拉了一下迎春,为难道:

    “二姐姐,还是不要了吧……”

    她是怕迎春这样做,会让冯一博不高兴。

    毕竟爷们说话,就算是正室插嘴都有些不好。

    何况迎春又只是个妾室。銲

    即使再受宠,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听我安排就好,一会大爷来了,也有我来问,你只管看着听着就是了。”

    外人不知冯府的情况,迎春也没多解释。

    她朝偷笑的绣橘摆了摆手,吩咐道:

    “去吧!”

    冯府之中虽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但无论是冯一博还是宝钗,对这些姨娘都爱护的很。銲

    只要不是无理取闹,去前面叫人也不算什么。

    若是真有不便之处,冯一博只要直接拒绝就好。

    “好!”

    绣橘应声而去,姐妹俩这边又说起了私密话。

    刚聊起荣府几句,绣橘就带着冯一博回来了。

    “正好不耐烦和他们吃酒,你就叫我过来,可是开始作诗了?”

    他还没进屋,就在门口笑着说了两句。銲

    迎春和探春忙起身相迎,两边见礼之后落座。

    探春先开口寒暄起来,道:

    “今日还要多谢贵夫妇做这个东道,让我们姊妹欢聚一处。”

    冯一博知道迎春和探春的感情好,进来见到探春也不惊讶。

    此时闻言,笑眯眯的道:

    “这倒不该谢我,还是你宝姐姐和林妹妹提起,说你明年就要笄礼,才说想要多开几社。”

    虽然他没提远嫁,却说了及笄。銲

    探春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闻言还微微有些尴尬,忙道:

    “不管怎么说,也多谢贵夫妇几人的心意,小女子愧领。”

    “谢到不必,只要三妹妹尽兴而归,方不负她们的心意。”

    冯一博笑了笑,又看向迎春,问道:

    “对了,你让绣橘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探春一听,顿时不再言语。

    只在旁竖起耳朵,等着迎春发问。銲

    “当初亏了三妹妹帮忙,我才能跟爷剖明心迹,有了现在的舒坦日子,如今三妹妹心有疑虑,整日忧心不已,我便也想着帮帮她。”

    迎春先铺垫了一句,随后就直接道:

    “大爷,我们想问问东海郡的事。”

    探春顿时脸上一红,微微扭过头去,不敢看冯一博的眼睛。

    冯一博闻言,微微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迎春叫他来是问这事。

    前些日子刚和黛玉还有宝钗说过,此时自然张嘴就来。銲

    “东海郡王人品极好……”

    “等一下!大爷!”

    没想到,他这边刚一开始,就被迎春打断。

    迎春和冯一博感情甚笃,说话自也不用绕什么弯子。

    她看了一眼探春,就直接道:

    “大爷不要专挑好的讲,不论好坏,我们也只想心里有个数,免得整日里胡思乱想,作那忧天的杞人。”

    冯一博微微有些诧异,到了嘴边的话也迟疑了一下。銲

    “这……”

    迎春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让他说说东海郡王的优缺点。

    优点他倒是很清楚,可缺点却一时很难想到。

    他正沉吟着,该如何换个方法夸赞自己。

    “若是冯大哥有不便之处,就当今日没见过我们姊妹,只回去饮宴便好。”

    探春本是爽利性子,一见冯一博迟疑,以为他有些为难了。

    当下就像给对方个台阶。銲

    “倒是没有什么不便的,只是……”

    冯一博闻言,反而不好顺着台阶下了。

    不然将来探春嫁过去,一看是他。

    那到时候想到今日,就很是失分。

    于是他不再犹豫,坦然的看着探春,问道:

    “三妹妹先说说,都想知道哪方面的吧!”

    探春闻言,也顾不得害羞。銲

    眼神炯炯的看着冯一博,直接问道:

    “听闻东海郡王是草莽出身,就是不知长什么样子,可是膀大腰圆的壮汉?”

    本来说好了,是迎春来问。

    但探春毕竟是探春!

    此时竟顺势拿回了主动权,自己问了起来。

    “身量长相怎么说呢?”

    冯一博没想到对方最关心的居然是长相问题。銲

    他不由有些啧舌,但还是老实道:

    “身量大概和我差不多高,模样也算过得去,并非膀大腰圆的样子。”

    探春之前听黛玉的形容,一直以为这位东海郡王是个莽夫的模样。

    没想到,现在进说和冯一博差不多?

    这让她的心中顿时松了下来,还难免有些雀跃。

    可随即,她又有些疑惑道:

    “既如此,他如何服众呢?”銲

    荣府毕竟是武勋出身,探春耳濡目染也知道一点带兵的事。

    她知道军中,若无特殊身份,就要武力称雄,才有可能服众。

    听闻东海郡王就是底层出身,因此才有此一问。

    在她想来,东海郡王杀伐无算。

    若是长相清秀,在军中怕是压服不了那些兵撸子。

    听到这样的问题,冯一博心中有些好笑。

    但此时,他却一本正经的道:銲

    “服众,当然是靠人格魅力。”

第三百三十六章 长相思

    “当初,倭寇肆虐东南,涂炭沿海十数州府,我去的那趟虽见了些功效,但也只是消停了一阵子而已。”薨

    “在那之后,东海郡王就顶着黑龙王的名头站了出来,带人杀得倭寇节节败退,再不敢轻易登陆。”

    冯一博为了证明东海郡王是用人格魅力压服手下的,竟然从东海郡的建立开始讲起。

    “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四处寻找倭寇的落脚点,每每都竭力赶尽杀绝,倭寇的踪迹才慢慢禁绝。”

    “所以,沿海百姓对他都很感念,也是在那之后,他才借势而起。”

    “能在东海立足建国,也是所有沿海百姓民心所向之故。”

    这些话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也不是冯一博乱说。

    东海郡建立之初,确实就是这么起来的。薨

    只不过,占领流求他用的不是人格魅力,而是运用了钞能力。

    但历史买下大片土地,那时候的流求也没有多少人口。

    短短几年能够发展到这个程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黑龙王的人格魅力。

    换个说法,就是百姓对黑龙王的信任。

    得知流求安置流民,不少百姓吃不上饭的第一选择,就是去投奔黑龙王。

    而这份信任,就是源于沿海百姓的感念和口碑相传。

    当然,东海郡也主动吸纳了不少人口。薨

    在大魏天灾人祸不断的时候,东海郡到大魏各处去挖墙角。

    可这不仅不是坏事,还让更多灾民有了活下来的希望。

    如此几次,他的声望反而更高了。

    如今,就连都中都有人供奉黑龙王的排位。

    这不是单纯的信仰传播。

    不少人都是家中被倭寇迫害,背井离乡来到这边的。

    虽然没去过流求,却一样感念黑龙王的高义。薨

    “原来如此!”

    探春听完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最担忧的是东海郡王的相貌问题。

    按照传闻,这位东海郡王是一个彪形大汉。

    再加上前些日子黛玉的打趣,才让她只要想想就压力很大。

    至于东海郡王如何起势,又如何建立了东海郡。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薨

    刚刚的疑惑,也只是她怕冯一博是在美化东海郡王。

    再加上她对武勋的一贯认知,这才提出自己的质疑。

    现在冯一博说东海郡王和他差不多,那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看人品才学,单单是相貌来看,冯一博也已经很出挑了。

    想到这里,探春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冯一博。

    只见冯一博的长相和宝玉的奶味儿十足的漂亮不同。

    虽然也很好看,却是有着男人的英朗。薨

    眉目虽清秀,却给人一种充满自信的感觉。

    满满都是英气。

    按照冯一博的话,东海郡王和他身量差不多。

    探春的心中不由就按照冯一博的样子,勾勒起东海郡王的形象。

    还想着,若真是和冯大哥类似,那一定错不了。

    看着看着,也不知想到什么。

    探春的脸上不由泛起红霞。薨

    等她回过神来,却见冯一博和迎春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忙道:

    “毕竟是真英雄,莽就莽点吧。”

    她正想到黛玉之前的形容,再将冯一博的形象代入进去。

    东海郡王就成了莽撞版的冯一博。

    此时一慌,竟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其实她想的是,若有冯一博的模样,再有那些英雄事迹,就算莽撞些也是无妨。薨

    至于黛玉调笑的“莽”,也不是真的莽撞。

    不过是文化水平低些。

    只要愿意学,等她去了慢慢教就是了。

    即使教不出冯一博这样的探花,陪她吟诗作赋也不在话下。

    还能以此作为闺房之乐,培养一下夫妻感情。

    冯一博听她的弦外之音,以为探春还是有些嫌弃东海郡王的“莽”。

    可他这时也不好再解释什么。薨

    只能等将来见了面,就让她知道东海郡王到底“莽不莽”了。

    想到夫妻感情,探春就又想起一事,忙问道:

    “对了,冯大哥,听闻东海郡是他两个婆娘管事,他却从不露面,可有此事?”

    她也是想趁机换个话题,遮掩一下自己刚刚失言的尴尬。

    迎春闻言,也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黑龙婆和黑凤凰,都是女中豪杰!”

    这两人的事迹,已经在大魏广为流传。薨

    都中的后宅女子,经常将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同样身为女子,她们竟如宰辅一般。

    或是处理政务,或是掌握杀伐。

    都管着向来只有男人才能管的事。

    这在大户人家,姑娘们连出门都费劲的大魏,简直有些不敢想象。

    每每提及,嫉妒不屑者有之。

    但羡慕者则更是数不胜数。薨

    “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也不必担忧。”

    冯一博听她提起可卿和王熙凤,心中就起了调笑之意,便道:

    “那两位我也见过,俱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看到你应该很是欢喜。”

    他很想说“你也见过”,倒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等将来她们见面的时候,倒是可以将今日的事拿来说说。

    探春闻言,顿时皱眉,问道:

    “这是为何?”薨

    她觉得冯一博定然又在安慰她,若真是这样,那刚刚的话也不能都信了。

    想到这些,她难免又有些担忧起来。

    “因为……”

    冯一博迟疑一下,探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因为她们的权势虽盛,每日处置的事也繁杂无比。”

    冯一博笑了笑,才继续道:

    “我听闻,三妹妹如今就在荣府帮忙管事,等到了那边定然和那两位能聊到一处,说不得也要做个女中豪杰。”薨

    “啊?”

    探春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东海郡府既然有这样的先例,那自己过去掌事也不是不可能。

    冯一博见她模样,忍不住调笑道:

    “说不定还要取个诨号,黑……”

    他犹豫了一下,心中有几个外号。

    比如“黑凤梨”什么的,有些不太时候。薨

    这时,迎春笑了笑,也跟着凑趣,接口道:

    “黑麀鹿?”

    探春一听,顿时娇嗔道:

    “二姐姐!”

    迎春被她推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笑着给冯一博解释道:

    “第一次开社,听林妹妹说,她的蕉下客是鹿,这不正好应了景?”

    冯一博闻言点了点头,探春顿时怒目而视。薨

    这时又见他摇了摇头,探春还以为他要改口。

    可还来不及松口气,只听他补充道:

    “麀字不太好,还是叫黑牝鹿吧?”

    麀鹿和牝鹿,都是母鹿的意思。

    只是麀字容易让人联想到聚麀之诮,所以冯一博才会说不好。

    说完,见探春又瞪他,冯一博还故意道:

    “就这么定了,这个可不错,我到时候和那边说说。”薨

    探春虽然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却还是怕他真的和那边说,顿时急道:

    “哎呀!冯大哥!”

    正这时,有小丫鬟到各院通知,正好来到这边。

    进来见礼之后,小丫鬟就道:

    “夫人说,即将开社,让姨娘和姑娘们都过去参加!”

    冯一博闻言,笑道:

    “正好,我先过去凑个热闹,稍后再回去陪前面的爷们也不迟!”薨

    等他们一起到了正院这边,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李纨正清点人数,见冯一博也来了,就笑道:

    “你来了她们怕就不敢作诗了!”

    她一看到冯一博就心中欢喜,打趣了一句。

    众女闻言,自也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冯一博见此,就笑着摆手道:

    “你们作你们的,我就是过来看看盛况,一会儿就回去陪琏二哥他们喝酒了。”薨

    李纨一听,自是摇头不允,蛮横道:

    “那可不行,既然来了就留下一首才能走,不然下次可不来这边开社了。”

    众女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吃吃的笑起来。

    这还真应了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冯一博哭笑不得,正要回应。

    就有两人同时上前一步,越众而出。

    众人愣了一下,两人也对视一眼。薨

    显然,这两人都是想为冯一博解围。

    不用说,正是宝钗和黛玉。

    见黛玉也出来,宝钗就失笑着又退了回去。

    见此情形,黛玉迟疑了一下。

    随后,还是当仁不让的对李纨道:

    “稻香老农这话说的对,今儿个就让‘北坡散人’给咱们一人作一首,也让大伙尽尽兴,多见几首好诗,方不负咱们冬藏社的名头!”

    她这话听着是在起哄,实则都明白她在说反话。薨

    众女顿时掩口轻笑,觉得这可比作诗好看多了。

    冯一博听了只能苦笑。

    李纨却不以为忤,针锋相对的道:

    “那敢情好!竹影樵君既然发话了,北坡散人今日就劳驾别走了,不让大家尽了诗性,怕是少一门媳妇了!”

    身为掌坛,又是这里最年长的人。

    李纨不允许开社的时候,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即使是师弟未过门的媳妇,她这个长姐也要压一压她的锐气。薨

    不然将来进门可还得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黛玉脸上顿时涨红,羞恼的道:

    “珠大嫂子……”

    李纨立刻摆手打断她的话,得意道:

    “竹影樵君喊错了,当罚!”

    黛玉被她打断,微微一窒。

    却也随之冷静下来。薨

    她知道李纨和冯一博的关系,刚刚只是两人的玩笑。

    是自己挑衅,她才会反击。

    而且这时又被李纨抓住错漏,只能气恼的先道:

    “罚就罚,我认!但……”

    黛玉还想继续,李纨却不给她机会,再次打断道:

    “认罚就先回去坐好,待我出题之后,再定如何罚你。”

    她接管荣国府已经不短,气势自然和以前不同。薨

    若是没有点杀伐,如何镇得住那帮刁奴?

    可这般手段用在这里,黛玉如何能受得住?

    她此时被气得真想大哭一场。

    可冯一博在旁边看着,又有些放不下面子。

    黛玉咬牙片刻,脸上神情变换了几次,最后却也只能委屈道:

    “谨遵稻香老农谕令!”

    李纨见状,才满意的点点头,也不再理她。薨

    黛玉一坐下,就钻到身边宝钗的怀里。

    想到自己本是为夫君出头,却铩羽而归。

    顿时委屈的抹起了泪来。

    两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

    实不逊于朝堂上百官对峙。

    这让冯一博看得咂舌不已。

    可这两个,一个是他师姐,一个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薨

    虽说肯定是媳妇更近些,这时他也不好插嘴帮腔。

    好在,女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边,李纨当即宣布道:

    “今日开社,源于北坡散人一家,山中高士和竹影樵君,对蕉下客的爱护。”

    另一边,黛玉已经拭去泪花,

    从宝钗怀里挣脱,抬头注意听着题目了。

    旁边宝钗还朝冯一博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劝好了。薨

    冯一博见此,才算放下心来。

    这时,李纨正说到了题目:

    “不如就以东海为题,不拘格律,算是提前为蕉下客送别预演,也让她将来想到今日,能记得咱们冬藏社的牵挂,如何?”

    “好!”

    众女闻言,纷纷称是。

    她们大多都知道探春明年远嫁之事。

    探春听到点名,便越众而出。薨

    虽然说的是她,此时却丝毫不见之前的羞涩,而是落落大方的道:

    “既然算是以我为题,那我就不作了,倒是北坡散人也在,不如让他先作一首,以为今日开社点睛,如何?”

    既然是为她而作,那她自然想要最好的。

    而在场除了冯一博,谁还有这个能力。

    众女闻言,都看向冯一博。

    她们其实大多都是期待他作诗的。

    湘云一听,就跟着起哄道:薨

    “对,让北坡散人先作,免得他琢磨太久,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这是要考验捷才啊?”

    李纨轻笑一声,又看向冯一博道:

    “北坡散人,你怎么说?”

    “我只能稍待一会儿,还要回去陪琏二哥、宝玉他们。”

    冯一博显然犹豫了一下。

    可想到探春毕竟是去东海,自己还是表示一下吧。薨

    免得将来她嫁过去之后,知道自己身份。

    到时候想起今天不给面子,那多不好?

    想到这里,他就不再纠结,沉吟道:

    “如此,我便以《长相思》的词牌,作一阕词送给蕉下客吧。”

    说作就作,冯一博也不含糊。

    他振袖而出,直接到台前。

    拿起笔,先闭眼思索片刻。薨

    一睁眼就直接挥毫而就。

    湘云忙凑过去,不由随着他的书写读了出来:

    “《长相思·星声》”

    “陆一程,水一程,远去东海夜船行,海上灯如星。”

    “风一更,浪一更,聒碎乡心梦难成,故园无此声。”

    走完陆路,又走海路,还要星夜兼程。

    千帆在海上的灯火,应和着天上的繁星。薨

    这样的景色美丽却又陌生。

    想家想得睡不着,风浪之音萦绕耳边。

    在家中自然没有这样的声音。

    这一阕词,可谓道尽了探春的担忧,充满了孤寂和乡情。

    看到这词的一刹那,探春的泪就从脸庞划过。

    随后她又忙扭过头去慌乱的展去泪水,挤出一个笑容道:

    “冯大哥竟也知女儿心思,还写出这样专门赚人眼泪的词来!”薨

    说是女儿心思,实际上就是她的心思。

    探春说着说着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众女只道她想到将来的情形,不由都跟着抹起泪来。

    却不知,探春此时心中想的却是:

    若是那东海郡王有冯大哥一半的才华……

    不!

    哪怕有十分之一!薨

    我在东海也不会无趣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吵架劝架,装完就跑

    探春的性子终究爽利些,她只抹了几把泪,就又展颜笑道:

    “即使说的不是我,这样的词也让人感同身受,何况是冯大哥专门写给我的,实在太入心,倒是让大伙儿看笑话了。”

    众女闻言,不觉都长舒了一口气。

    可她们刚上前,想要安慰两句,

    却又见探春起身,朝冯一博一礼,郑重道:

    “多谢冯大哥,也亏了有你在,才有这样一阕好词,今日无憾矣!”

    她没说远嫁无憾,而是今日无憾。

    可见心中还是十分不舍故乡。

    “来日方长,三妹妹珍惜眼前才是,何况即使出海,也不是没有再见之时。”

    这话中暗藏深意,可惜在场却无人能懂。

    众女都以为冯一博指的,是他和东海郡往来频繁。

    即使探春远嫁,也还有再见的可能。

    可那时,她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一时自都难免心生感慨。

    有多愁善感的,甚至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

    唯有史湘云见探春无事,便松了口气。

    想了想,她就朝冯一博赞道:

    “真不愧是冯大哥!这样细腻的词令,可以比肩李后主了!”

    虽然是在夸人,可湘云这话却也不是无的放失。

    冯一博的这一阕《长相思·星声》,是改自纳兰性德的《长相思·山一程》。

    而这首纳兰词就有李煜所作《长相思·一重山》的影子。

    “确实不相上下!”

    黛玉一听有人夸冯一博,顿时就又来了精神,

    她先附和湘云一句,紧接着又品评道:

    “李后主的那阙写的是秋怨,句句不提秋,也不提怨,却句句都是‘秋怨’。”

    着名的“菊花开,菊花残”就是出自这阙词。

    当然,李后主的菊花,代指的还是秋天。

    “而……f”

    黛玉差点又喊冯大哥,却见李纨正似笑非笑的看她,忙改口道:

    “……北坡散人这一阕,写的却是乡愁。”

    探春自也听出冯一博这阙词和李煜那阙词的关联,毫不避讳的附和道:

    “确实,这一阕词将远嫁他乡之人的孤寂和哀愁,刻画的生动无比,确实不逊《一重山》了。”

    本人亲自出马,众人自然纷纷点头。

    宝钗见此,也微笑着附和了一句:

    “人在海上,心却留在了故乡。”

    她不直接夸冯一博,却用精准练达的语言,表述出冯一博这阙词的精彩之处。

    在场的,大多也都是行家。

    先听湘云的话,众女本就有些恍然。

    明白冯一博的这阙词和李煜的那阙,果真是有些关联的。

    可再听黛玉和探春的分析,顿时又明白二者的不同。

    虽然是同样的手法,也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最后宝钗的总结,更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正在这时,李纨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噗嗤”一笑。

    随后,她先看看黛玉,又看看宝钗。

    最后却转向冯一博,还忍笑道:

    “我今日才算明白,北坡散人你为何最善写词了!”

    几次开社,冯一博多是以词胜出。

    虽也不乏律诗的佳句,但终究没有几阙词来得惊艳。

    众女闻言,却都有些不解的看着李纨。

    冯一博也是一样满脸的疑惑。

    他对诗词其实都太不擅长,所写也多是来自前世。

    谁让这个时代也有唐宋在前,可抄的就那么多了。

    好在李纨也不用他回应,就笑着道:

    “娥皇、女英都齐了,你不就是李后主转世?”

    李后主的两任皇后是姐妹二人,也就是大小周后。

    相传她们的闺名,正是娥皇、女英(注:一说嘉敏)。

    这话一出,冯一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甚至还谦虚道:

    “岂敢和李后主比肩,只这一阕就比不上,更何况其他?”

    而黛玉和宝钗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尴尬。

    大周后病死之后,小周后才上位的。

    而小周后被人记住,很大程度上。

    是因为宋太宗强幸小周后的野史,在民间流传甚广。

    所以,李纨这话一出,黛玉和宝钗自然都有些不自在。

    一个觉得在影射她身子弱,一个觉得在影射她不守妇道。

    刚刚李纨强压黛玉,此时又打趣她和宝钗是大小周后。

    黛玉这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竟口不择言的道:

    “我和姐姐若是南唐大小周后,那稻香老农岂非后周符氏?”

    后周符氏指的是周世宗柴绍的皇后。

    柴绍死后就是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桥段。

    柴家孤儿寡母,就这么被人夺了江山。

    虽然李纨调笑在先,还接连得罪她。

    可黛玉以这对孤儿寡母作比,对于李纨来说,就是往心窝里插了一刀。

    实是有些刻薄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说了李纨和贾兰母子是孤儿寡母。

    还隐隐影射荣府二房的“江山”要被人篡取。

    其实,黛玉说完也有些后悔。

    但话已出口,却如覆水难收。

    李纨被说到痛处,脸色自然变得十分难堪。

    她斜睨了黛玉一眼,冷声道:

    “我说的是象山娥皇和象山女英,竹影樵君急什么?莫非伐的是湘妃竹?”

    尤家姐妹莫名躺枪。

    可这两个,一个是冯一博的师姐,一个是大房正妇。

    她们可惹不起,自然也不敢参与其中。

    姐妹俩只相视苦笑一下,都默契的选择置身事外。

    相传,舜帝的娥皇女英死后,就化作湘水女神。

    娥皇被尊为湘君,女英则被封作湘妃。

    起别号的时候,探春曾言黛玉可称“潇湘妃子”。

    除了调笑黛玉爱哭,也因她喜欢竹子。

    所以李纨才说,黛玉“樵”的竹影,她又不是湘妃竹。

    言外之意,就是我说湘妃与你何干?

    本来黛玉说完就有些后悔,只在那硬撑着架势罢了。

    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

    她轻咬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却还是强忍泪珠,还嘴道:

    “我不是湘妃,也不是湘君,不比稻香……”

    这两人吵架,最为头疼的就是冯一博。

    先前好不容易结束一场,这时却又要开吵了。

    而且两边还开始戳对方的心窝子!

    他无奈之下,只能赶快出言打断黛玉的施法,接口道:

    “你是竹影樵君,也是林妹妹,她是稻香老农,也是我师姐,你们都是姐姐妹妹的,还是不要因为我这一阙词伤了和气,不然我专门写一阕来记录一下你们两个的姐妹情吧?”

    这番话,既点名了两人的身份都与自己亲近。

    姐姐妹妹,自然也是从他这里论出来的。

    若是在这里伤了和气,不就是让他为难吗?

    同时,又是隐隐在告诉二人。

    今日是诗社开社,不是吵架社。

    不要再吵了,有时间不如作诗吧!

    这样轻松的语气,也化解了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气氛顿时就是微微一缓。

    宝钗见状,也忙笑着道:

    “稻香老农只是玩笑,竹影樵君也是有口无心。”

    冯一博一听,又接口道:

    “稻香老农爱笑人,竹影樵君莫较真,万里长城今犹在,孟姜却是无处寻。”

    打油诗一出,在场众女都是掩口而笑。

    两人之间的吵架的气氛没,终于彻底被破坏。

    “哼。”

    李纨冷哼一声,就不再言语。

    算是给师弟个面子。

    黛玉有了台阶,也不再吭声。

    只再次扑到宝钗怀里,委屈的抹起了泪。

    探春松了口气,便想活跃一下气氛。

    她想了想,就朝冯一博玩笑道:

    “之前听林丫头说,东海郡王的诗才也不逊于冯大哥,原来这打油诗就是和你学的?”

    湘云闻言,先是诧异了一下。

    随后她就明白了探春的意思,也笑着附和道:

    “我知道!我知道!‘数英雄兮黑龙王,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上次黛玉去荣府讲起东海郡王,说的这诗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眼见探春将调笑她的话,都拿来出调节气氛。

    李纨和黛玉两个,自然也不好再为刚刚那点小事纠结。

    到底是李纨年长些,当先平复了心情,也跟着玩笑道:

    “这诗中的豪气冲天,可见是得了北坡散人《十六字令》的真谛!”

    史湘云一听,看着探春,故意道:

    “谁说的?北坡散人终究只是说说,但东海郡王可是说到做到,那才是真英雄呢!”

    一听说起冯一博,黛玉抹了抹泪,就接口道:

    “英雄是个真英雄,说吞扶桑就吞扶桑,只是豪气学到了皮毛,细腻却半点也未得真传。”

    刚刚还吵架的两人,又在维护冯一博的时候达成了共识。

    即使大家都只是在说笑,可黛玉接了李纨的话茬,就算是变相对李纨低头了。

    李纨见此,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人都是有来有往。

    对方低头,她自然也要表示一下,便道:

    “这么说来,二人都是当世英杰,也算是各有所长。”

    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继续道:

    “不过,北坡散人毕竟是我们冬藏社的成员,我自是帮亲不帮理的。”

    李纨今日似乎玩笑上瘾,越发来劲儿了。

    这次又不仅拿话挤兑黑龙王,就连冯一博也挤兑上了。

    显然是在说他刚刚帮黛玉解围,不帮她这个师姐。

    “这话可就不对了!”

    虽然两人暂时放下芥蒂,可黛玉一听她话里有话,还是又接了口,又笑着道:

    “北坡散人是亲,黑龙王也是亲,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次她学乖了,终于没再和李纨针锋相对。

    而是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了探春身上。

    李纨见此,也没再纠缠,她笑着摆手道:

    “好了好了!咱们把探丫头说的脸都红了,再说下去,怕是也要作诗骂我了。”

    这话听着是在维护探春,矛头却还是指向冯一博。

    刚刚冯一博作打油诗,说她爱笑人,还说黛玉爱较真。

    虽然是在解围,却也算是责备了李纨和黛玉。

    师姐这是在怪他?

    冯一博苦笑相对。

    好在李纨只是随口一句,说过就完了。

    但随着她这话一出,众人也不好再继续说笑。

    这时,她不紧不慢的走到台前,扫视众人一圈,忽地板着脸道:

    “刚刚喊‘冯大哥’的,还有喊‘探丫头’的几个,我可全都记下了,一会就和竹影樵君一起受罚!”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黛玉一听却眼睛一亮,还连连赞道:

    “到底是稻香老农,果然公道的很!”

    李纨这时已经板不住脸,在那掩口轻笑起来。

    众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纨又再玩笑。

    “好你个林……”

    湘云这时反应过来,怒视黛玉,

    可话到嘴边又叫错了,忙改口道:

    “竹影樵君!你非让我们跟着受罚才高兴了是吧?”

    黛玉不以为然,还掩嘴轻笑道:

    “不然呢?你们怕我自己受罚孤单,自愿一起受罚,我当然高兴了!”

    “嘻嘻嘻!”“咯咯咯!”

    众女见此,或是掩口轻笑,或是抿嘴微笑。

    就连没那么熟悉的李家姐妹,都跟着吃吃笑了起来。

    “本来想凑个热闹,多待一会儿的,可想想已经出来半个时辰又,琏二哥他们想必已经等急了,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冯一博借着迎春找他,已经出来有半个时辰了。

    这期间李纨和黛玉就吵了两架,他的头都大了。

    此时见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她们说笑起来没完没了。

    他实在等不到作诗了,干脆选择装完就跑。

    “我先回前面陪他们了,等你们都作完了,回头我再一起鉴赏。”

    说着起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

    “对了,回头我让人将咱们历次的诗词整理成册,找人凋版印刷千册。”

    众人闻言一愣,却没人回应。

    以她们的水平出版诗集,还不让外人笑话了去?

    还要印刷千册那么多,真要卖钱不成?

    冯一博见众女面露为难,就笑着道:

    “到时候一人都拿些,不管送人也好,自己留作纪念也罢,或者传给子孙后代,也好和他们说,咱都是诗礼传家!”

    朋友之间互赠倒是无妨,或是留着压箱底也不错。

    听冯一博这么一说,众女才都松了口气。

    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人迟疑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后宅玩笑之作,如何能流传出去?”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反驳道:

    “无妨的,咱们都用别号,谁知道是我们?”

    “也对!”

    众女这才恍然,纷纷如释重负的点头。

    随后围绕着这个话题,一众女孩们就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我们的别号流传出去,会不会一下就猜到了。”

    “对啊!尤其是北坡散人,很显然是这边,顺藤摸瓜,就把我们都找出来了吧?”

    “那又如何?以北坡散人的诗词,说不定这诗集就流传后世,成为经典呢!”

    “真如此,我也是经典之中凑数的那个!”

    “我才是!”

    “你们好歹凑数,我连数都没有!”

    “……”

    在众女的欢声笑语中,冯一博笑着离开。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三百三十八章 贾琏的愧疚,惜春的佛缘

    “离开这么久,实在该罚酒!”锡

    冯一博一回到前堂,还没回座位。

    贾琏就抱着酒坛吆喝起来。

    不由分说就给冯一博的酒满上了。

    一旁薛蟠也已经醉眼惺忪,闻言也大着舌头附和道:

    “二哥说的对啊!一博你得将欠的酒都补上才行,不然我们可不依!”

    这两人显然有些醉意,借着酒劲开始叫嚣着要罚冯一博喝酒。

    一旁薛蝌和宝玉也有些醺意,但看着倒是好上不少。锡

    薛蝌就轻轻拉了拉堂兄。

    薛蟠有些不耐的看向他,见薛蝌正超冯一博努嘴。

    等薛蟠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就连眼中都恢复了一些清明,忙遮掩道:

    “一博,后边的事儿可解决了?”

    说起来,冯一博并没真的出手整治过这个大舅哥。

    但不知为何,薛蟠就是怕他。锡

    硬要说个原因,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留下的阴影。

    可能也是冯一博的威势越发重了。

    他在海外的这半年,薛蟠已经故态萌发。

    平日和认识的一群纨绔玩得很花。

    薛姨妈和宝钗为此劝了几次,作用却都不大。

    可前几日冯一博带着满身的煞气一回来。

    只一个眼神,就让薛蟠想起了当年裤裆温热的感觉。锡

    这几日已经和那些人断绝了往来。

    这样下意识的行为,别人可能不知道。

    和同他吃同住的薛蝌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薛蟠有些得意忘形,薛蝌提醒他一下。

    好在冯一博听了两人的话并没多想。

    他笑着拱了拱手,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端起酒杯。锡

    自斟自饮,接连喝了三杯后。

    他才一摸嘴上的酒渍,笑着道:

    “些许小事,多说了几句,实在怠慢了诸位,尤其是琏二哥和宝兄弟,我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虽然都是自己人,但作为主人一去不回。

    让他们几人自己喝了大半个时辰,实在不待客之道。

    这种事要的就是个态度。

    贾琏也是随口一说,见冯一博认罚,自然也满意的点点头。锡

    倒是一直没怎么喝酒的宝玉,这时出声道:

    “冯大哥,那边可开始作诗了?”

    他对于冯一博离开倒是无所谓,也不觉怠慢。

    只是他心早就飞到后院。

    从冯一博走后,宝玉就一直坐卧不宁。

    酒只喝了两杯就不动了,满桌丰盛的席面也未动两口。

    此时见冯一博回来,就顺势问起诗社的事。锡

    显然有心过去凑个热闹。

    “三妹妹明年就要远嫁东海,她们今日作诗的主题,就是提前为三妹妹送别。”

    冯一博虽然知道他的心思,但也不觉得应该带他过去。

    只将题目告诉他,又笑着道:

    “若是宝兄弟有兴趣,可以写一首,我让人帮你送去后院就是。”

    在大观园里,宝玉可以随意出入姑娘们的住所。

    可在冯府他自不敢唐突。锡

    说来,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冯府后宅了。

    尤其是冯一博出海这半年,宝钗避讳他还来不及。

    如何能让他进后宅和女眷们厮混?

    每次他送贾府女眷过来,最多就是陪李孟氏和薛姨妈说说话。

    想去宝钗院里,那绝对一点可能都没有。

    如今冯一博回来了,又在前堂迎客。

    除非有这个男主人领着,否则想去后面更不可能了。锡

    “哦!”

    宝玉满脸的失望的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一笑,道:

    “那我就在这里写一首吧。”

    冯一博笑着点头,又吩咐人拿来纸笔。

    宝玉就到一旁苦思冥想,不提。

    这边贾琏和薛蟠频频举杯,誓要冯一博补上欠的酒。锡

    喝着喝着,贾琏却叹了口气。

    他放下酒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冯一博心中一动,笑着问道:

    “琏二哥这是怎么了,刚刚说得正开心,怎么忽地就叹气了?”

    贾琏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舔了舔嘴唇,苦笑道:

    “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因为我知道一博你一直将我当做自己人。”

    冯一博对他来说,真的是有求必应。锡

    无论是帮他“解决”两个棘手的人,还是帮他解决金钱的事。

    都让贾琏感激不尽。

    可他今日却受人之托,不得不让冯一博为难。

    想到这些,贾琏忍不住一叹道:

    “可你也知道,贾家到底是开国一脉,老亲们的托付,我拒绝一次两次,却真的没法全都拒绝。”

    “哦?”

    冯一博笑了笑,心中已经明白他为难的事是什么了。锡

    “琏二哥不必如此,咱们都是实在亲戚,没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薛蟠和薛蝌见他们要谈正事,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

    贾琏却毫无避讳,不等他们动作就咬牙直接道:

    “是北静郡王让我给一博你传个话。”

    冯一博其实已经猜到。

    北静王早就想见他一面,想必也早就找上贾府。

    贾琏能到现在才说,说明他已经尽力推辞了。锡

    见冯一博依旧面带笑容,却不置可否的样子。

    贾琏反而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

    “一博你别误会,我是知道你前阵子闭门谢客的原因,所以一直都在推辞。”

    “我相信琏二哥的为人。”

    冯一博这样的回应,更让贾琏觉得羞愧了。

    “只是他一直强调,说不是为了议和条款的事,只是想和东海郡王谈谈合作,却一直求告无门。因此,才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坐下来商议商议。”

    说到此处,贾琏不由掩面长叹,又解释道:锡

    “唉!几家老亲三番五次找到荣府,让我们帮他带话,老祖宗实在推说不过,这次才亲自交代我,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荣府说起来还是史老太君当家。

    只要她发了话,别说是贾琏,就算是贾赦、贾政。

    甚至宁府的贾珍,都要听从这个老祖宗的。

    “无妨的,下次有人找到琏二哥,你就答应下来,至于见不见是我的事。”

    冯一博见他一脸的羞愧,直接端起酒杯,又道:锡

    “其实北静郡王我也该见一见的,只是之前因为议和条款的事,我需要避嫌,这才只能闭门谢客。”

    见贾琏依旧掩面,冯一博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酒杯,一饮而尽,才道:

    “现在这事虽然还没彻底过去,但其实见见也无妨。”

    说到这里,他将贾琏的酒杯递过去,笑着道:

    “何况琏二哥开口,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也是要给的。”

    其实见不见北静郡王,都在两可之间。

    即使见了,冯一博也不准备谈什么合作。锡

    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面也无打一套太极,稳住对方罢了。

    不过贾琏开口,冯一博还是决定见一见。

    除了是对贾琏人品的认可,还有对他有那么一点愧疚。

    也是因为,眼看就要入冬了。

    按照如今的气候,马上就要进入封港期。

    即使谈不拢也无妨。锡

    至少也可以推到明年开春,然后再重新开始。

    见一面也可以暂时稳住开国一脉,避免他们狗急跳墙。

    “啊!你对我的情谊我心中都是知道的,”

    正羞愧不已的贾琏闻言,顿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迟疑道:

    “一博你……我……”

    说着开始四处张望,然后拿起酒坛晃了晃,一咬牙,就道: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都在酒里了!”锡

    说完,抱着坛子就开始往嘴里灌。

    冯府闭门谢客,贾琏清楚得很。

    不然那些老亲也不会输求到贾府。

    他这次来,虽然带着任务,可更多的是推脱不过,逼不得已才来传话。

    本以为冯一博会很为难,不知怎么回绝。

    因此贾琏才觉得没脸见人。

    没想到,冯一博对他竟还是有求必应。锡

    别人怎么也找不到门路的事,他一句话就让冯一博开门了。

    薛蟠和薛蝌都懵了,还没见过这么喝的。

    冯一博忙上前抢下酒坛,笑道:

    “咱们兄弟之间无需搞酒桌上那一套,下次有什么事琏二哥就直接和我说。

    如果我能做的必然尽力,若是做不到我也会直说。”

    这话若是对别人说,那一定都当作酒桌上的虚套。

    但对贾琏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承诺。锡

    因为冯一博已经不止一次做到了这些。

    一时间,贾琏无言以对。

    只能频频举杯,表达一点感激之意。

    这边酒酣人热之间,贾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

    另一边,李纨布置好了题目。

    众女就都各自散开,纷纷到冯府园子各处。

    准备借着满园的萧瑟,寻找灵感去了。锡

    惜春平日擅画,不怎么会作诗。

    冬藏社也办了好多次,她留下的诗作寥寥。

    可今时不同往日。

    毕竟这次的题目,是赠给一起长大的探春。

    惜春不免也想尽一份姊妹的心意,就带着入画往庵堂这边来了。

    每次到冯家,她都会到庵堂这边看看。

    不知是不是自小和智能儿玩得最好,惜春觉得自己与佛有缘。锡

    似乎只有在庵堂之中才能寻到短暂的宁静。

    可这次刚到庵堂,就发现有人和她前后脚也到进了院里。

    “原来是四姑娘,莫不是来为三姑娘祈愿?”

    进来的人是妙玉,见到惜春就微微一笑,上前打个招呼。

    冯家的庵堂是为林姑姑修建,和她的小院,还有黛玉的正院都很近。

    现在虽然每日都有人打扫,但却还空着。

    只妙玉时不时过来看看,给佛祖上炷香。锡

    惜春知道她原本是个带发修行的,因此在庵堂相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听到妙玉招呼,她想了想,便老实道:

    “我以前有个朋友,叫智能儿,在馒头庵作比丘尼。”

    智能儿私自下山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从此,惜春连一个知己都无了。

    后来和她一样在荣府中处于边缘的迎春,也到了冯府。

    连个说话的都没了,惜春就越发孤僻。锡

    妙玉闻言,疑惑道:

    “原来是缅怀故友,那怎么不去见她?”

    馒头庵也在城北,离冯府倒是不远。

    妙玉以前还曾随林姑姑去过。

    “前两年她逃了出来,再去没了音讯。”

    惜春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就岔开话题道:

    “听闻姐姐从小就在庙里,如何也嫁人了?”锡

    听出她不想多说智能儿的事,妙玉自然也不再多问。

    又听她提起自己的往事,便不以为意的回道:

    “我小时候为妹妹作了替身,就在家庙中修行,后来又给她作媵,就到了冯家。”

    对于这些事,妙玉曾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但随着和黛玉,还有冯一博的接触。

    这些过往她早就不放在心上。

    此时随口就能说出,表明早就已经放下。锡

    顿了顿,还笑着补充道:

    “嫁娶之事,自然有父母之命。”

    对自小就缺少关爱的她来说,“父母之命”其实是奢侈的东西。

    所以她的语气并非是无奈,反而是带着一丝幸福。

    可惜,她的幸福并没感染到惜春。

    惜春闻言点点,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姐姐说‘算是’,想必也是觉得冯大哥可以依靠,不然就在庙里剃度,未必非要嫁人。”锡

    妙玉微微诧异于她的想法,想了想,就道:

    “蟠香寺是家庙,主持是我姑姑。”

    她的意思其实是,蟠香寺就是她的家,主持就是她的亲人。

    她也没什么想不开的,自然不必剃度。

    惜春闻言,却又有了自己的理解。

    “原来如此!”

    她露出恍然的表情,叹道:锡

    “家都未出,自然不算什么方外。”

    很多时候,人都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套。

    看着是在和人对话,其实却是和自己对话。

    惜春这话说的就是她自己。

    “剃度修行,不能带有功利,不然,佛祖可是不收的。”

    妙玉没有多想,只是按照佛门正常的说法回了一句。

    惜春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忽地抬头问道:锡

    “堪破红尘和避世出家有何区别?”

    她显然不是想出家,只是难免想要避世。

    冷眼看到了贾府太多,尤其是宁府之中的腌臜事。

    惜春感慨自身境遇,才问了这样一句。

    “一个已经放下,一个被逼无奈,一个冷眼旁观,一个带有功利。”

    这样的问题,自然难不住佛法精深的妙玉。

    “我若放下又被逼,冷眼又功利,该如何?”锡

    惜春这次说得更明白了些,妙玉多少诧异。

    眼前的花季少女竟然有出家的念头?

    妙玉不由想起自己的经历,便劝道:

    “缘分未到,佛祖不保,缘分若到,外物难扰。”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佛媛结缘,起社圆满

    贾家三春这样的姑娘,住在如天仙宝境的大观园之中。宍

    用的是金银器皿,吃的是玉粒金莼,还有嫂子教导针黹诵读。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有。

    可就是没有她们最需要的一样。

    那就是,来自亲人的关爱。

    史老太君将她们接到膝下养着,说起来就像是给宝玉找些个玩伴儿。

    贾府这些姑娘之中,也就探春好些。

    好歹还有赵姨娘这个亲娘,又遗传了几分泼辣。宍

    至少不会任由别人拿捏。

    而迎春和惜春就是荣府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任由别人拿捏的边缘人。

    迎春选择麻木不仁,用木讷作为保护色。

    在贾府被人叫“二木头”。

    惜春则选择冷冷相对,冷眼旁观、冷言冷语。

    以此让人觉得疏离。

    人和人之间交际的频次和深度,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安全感的基础上。宍

    而安全感,最初就源于幼年时期受到的关爱。

    每一个温暖的怀抱,每一个肯定的微笑,每一个冷漠的眼神,每一个不耐的答复……

    都可能是塑造一个人,长大以后对外态度的一把刀。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影响一个人长大以后的社交能力。

    乃至婚姻的成败。

    其实就算贾母有心爱护,却也年老体衰。

    一个宝玉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宍

    哪里顾得上其他姑娘?

    这样有限的精力,自然顾及不到每个人。

    就如原著之中,黛玉入府之后,史老太君开始如何亲近,后面就如何冷落。

    说白了,也就是新鲜两天。

    正是因此,宝玉才能趁虚而入,让敏感的黛玉将他当作一个依靠。

    可惜,宝玉如此不堪。

    每每所作所为,都让人明白。宍

    他不是一个能靠得住的。

    黛玉明白的时候,却也已经别无选择。

    最后只能越陷越深。

    续作的泣血而亡,不一定准确,但却也很合逻辑。

    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

    即使不是泣血,也是上吊。

    好在,不论是黛玉,还是迎春、探春。宍

    有了冯一博的出现,这一切都已经被改变了。

    唯独,还剩下惜春。

    孤零零在大观园里继续做个边缘人。

    其实三春之中,也只有惜春是嫡出。

    要说她心中没几分傲气自然不可能。

    可她又是三春之中,唯一寄住在荣府的贾家人。

    即使荣宁二府亲如一家,终究已经分为两府几代。宍

    寄人篱下的生活,会让惜春这样小姑娘格外敏感。

    傲气加敏感,慢慢就演变成了孤僻。

    这和妙玉的过往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妙玉无从选择,从小被安排在庵堂之中带发修行。

    而探春很可能是受到生父贾敬的影响,对出家避世也竟有着几分天生的兴趣。

    早年玩得最好的是一个尼姑。

    如今每次到了冯府,也不由自主的来庵堂坐坐。宍

    这就是潜意识中,想要避世的选择。

    听到妙玉的话,惜春明白对方是在劝她。

    可她习惯了孤僻,自然听不得这些。

    “多谢林姨娘开解。”

    称呼一变,就透漏出她的疏离。

    说完惜春又面无表情的福了一礼,就要离开庵堂。

    此时,妙玉好似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宍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性子。

    孤僻、冷傲、古怪、疏离。

    如今,她的心已经被冯一博和黛玉捂热。

    看到这样的惜春,心中竟有些心疼。

    “四姑娘等一下,既然到了这里,不如我带你去里面拜拜如何?”

    在惜春转身欲走的时候,妙玉开口叫住了她。

    惜春一时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妙玉忽然开口相邀。宍

    但听说是去拜佛,倒是有些心动。

    妙玉见她回头,就不再言语。

    一转身,自顾自的往里走了。

    惜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

    两人到了庵堂之中,只见正中供奉着一座五层佛龛。

    这是冯一博询问了妙玉的建议,才找匠人打造的。

    不然按照他这个外行的构想,就让人塑些金身供奉了。宍

    佛龛的最高一层,供奉的是横三世佛。

    即中间的释迦牟尼佛,东方琉璃药师佛,西方极乐阿弥陀佛。

    这三世佛就代表一切佛。

    这样供奉的,一般在家中倒是不多。

    林姑姑毕竟是正经出家人,这也算是按照寺庙的格局供奉。

    第二层,供奉的都是菩萨。

    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地藏王菩萨。宍

    三大菩萨代表一切菩萨。

    第三到五层,摆满了佛家经典,就不一一赘述。

    两人进来之后,在妙玉的带领下,虔诚的拜了拜。

    又各自往香炉里添了一炷香。

    礼毕,妙玉看着佛龛最上面,正中央的释迦牟尼佛,轻声道:

    “释祖曾说:‘观身如身、观受如受、观心如心、观法如法’。”

    惜春在自己的居所,都有烧香之举。宍

    虽不曾拜访佛龛,却也有佛像悬挂供奉。

    因此,她对佛家经典也算通晓。

    此时闻听妙玉所言,却微微皱眉,疑惑道:

    “这是‘四念处观’?为何我听的是‘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四念处观,是佛门根本修行法之一。

    探春虽然没有修行,却也从经典中见过。

    可显然,两人所看的经典却不一样。宍

    “四念处就是四个安置心念的处所,也是佛祖用智慧堪破四颠倒的法门。”

    妙玉朝她微微一笑,问道:

    “你说的‘净,乐,常、我’,不就是四颠倒吗?”

    其实两个人说的都是一回事。

    只是惜春说的,是现在佛门的理念。

    而妙玉说的,确实是一开始,佛法刚刚传过来不久的“原法”。

    以她的佛法造诣,如何不知“四念处”的发展?宍

    所以,显然就是故意从“四念处”的源流,引起惜春的好奇。

    惜春此时闻言,却有些不解其意。

    她不是不明白妙玉的话,而是不知道她对自己说这些到底有何深意。

    见惜春果然来了兴趣,妙玉就又看向佛龛,自顾自的道:

    “世人都知求佛祖保佑,但佛祖却只教我们如何做好自己。”

    说完,她才看向惜春,又笑道:

    “我观四姑娘现在似乎想要寻求‘无我’,但这样做又是为了‘我’。”宍

    她想到以前的境遇,如何不是在寻求“无我”之中渡过?

    可即使孤僻冷傲,对人带搭不理。

    又如何就不是真的“我”?

    惜春并未打开心扉,还对妙玉重重戒备。

    此时对方所言,倒觉得像是在帮自己开悟?

    惜春一时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她皱眉看向妙玉,问道:宍

    “那该如何做?”

    显然,她并不介意开悟,也不介意出家。

    只是这偌大的都中,却没有她能出家的地方。

    就像她刚刚所言:

    家都未出,如何算是方外?

    “我也不知道。”

    妙玉摇了摇头,却笑道:宍

    “都说观法无我,但人人是‘我’。”

    她说的意思,除了佛教的理解。

    也是在说,我和你曾经一样,你就是曾经的我。

    不必为此心存烦恼,也不必想不开出家。

    也许峰回路转,像我一样摆脱了一切不堪。

    惜春终于听出她的真意,叹道:

    “可也许只有青灯古佛才能得其真意。”宍

    她此时终于放下戒备,告诉妙玉她确实有青灯古佛的念头。

    你的选择虽然不错,但不一定适合我。

    妙玉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那也是青灯古佛的‘我’。”

    青灯古佛也是一种选择,不一定就比现在好。

    你遍寻解脱之法,却不一定能得解脱。

    我接受命运的安排,不一定就得不到解脱。宍

    这当然不是在劝惜春接受命运。

    只是告诉她,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

    两人你来我往直接,都是机锋。

    换个其他姑娘,还真不一定能懂。

    也就是两个命运相似,又都与佛有缘的才能懂得彼此。

    惜春想了想,忽地期待的问道:

    “林大姐姐,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吗?”宍

    “当然可以。”

    自从智能儿离开,惜春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不知不觉,就连诗社那边的事都忘了。

    这边两个佛媛结缘,那边诗社品鉴得正欢。

    妙玉和探春都不很合群,一时没在也没人当回事。

    只当她们躲清净去了。

    宝玉也成功写了首堆叠词藻,缺少感情的诗,送了过来。宍

    被李纨一眼识破,扔在末等之中。

    探春这个当事人也一起品评,却再没一个让她潸然泪下的诗句。

    好在,黛玉和宝钗的诗有些灵魂。

    若无冯一博珠玉在前,二者也算让人惊艳。

    不管怎么说,也要排在前列。

    李纹、李绮和探春都不熟悉,又不擅作诗。

    最后只能和宝玉一样,排在了末等。宍

    湘云和宝琴倒是都有诗才,写出的诗中规中矩。

    直到全都品评结束,黛玉才疑惑道:

    “槛外人的诗呢?”

    妙玉才华不逊于她。

    若是不在,黛玉自觉排在第一也名不副实。

    这时,李纨一清点人数又发现惜春不在。

    “藕榭也不见踪影,这两个跑哪里躲清净去了?”宍

    她这边疑惑,宝钗就笑道:

    “可能是园中萧瑟,让她们沉浸其中了,这两个都是出世的性子,说不定在参悟禅机。”

    她随口一说,却一语中的。

    说着,她还吩咐冯府的几个丫鬟,道:

    “你们去找一找,别让两人在园子里吹多了风,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正说着,妙玉和惜春就联袂回来。

    一时,众人竟都有些恍惚。宍

    只见二人边走边说,脸上笑容洋溢。

    不知道,以为她们是亲姊妹呢!

    迎春一脸难以置信,第一个惊道:

    “四妹妹和林姨娘这是去作诗了?”

    探春这时迎了过去,夸张的道:

    “好哇!都说今日为我作诗,四妹妹还说要参与,结果这是少了我这个姐姐,又认了个姐姐回来?”

    “咯咯咯!”宍

    众女闻言,顿时在后面笑作一团。

    尤其是湘云,眼泪都笑出来了。

    妙玉也笑了笑,随后朝众人一礼,道:

    “我们在庵堂相遇,就聊起了佛理,一时竟忘了时间,让大家担心了。”

    入画这时上前,将一张诗稿递给探春。

    惜春在旁面露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三姐姐,这是我的诗。”宍

    探春接过一看,惊讶道:

    “你这是写给我的?我看你想的是佛祖吧?”

    原来惜春字里行间,都是佛偈的痕迹。

    送别写得好像要把人送上西天一样!

    惜春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羞赧不已。

    可她本就不擅作诗,刚刚又聊了很多佛理。

    这一出手,就把佛理带了出来。宍

    众女纷纷传阅,各个面露惊色,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时,惜春上前拉了拉探春的衣袖,低声道:

    “我刚在佛前为你祈愿了的。”

    见她这副模样,探春的心一软,摆手道:

    “好吧好吧!算你过得去。”

    说完,她又转向妙玉,问道:

    “槛外人的诗呢?”宍

    妙玉看了一眼身边,她的丫鬟就上前一步,也交了稿。

    这一次,探春看完有些怅然。

    她没说话,而是回身递给李纨。

    李纨接过一看,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槛外人这诗写得真好,意境也高,虽少了几分多愁善感,却多了些豁达在其中。”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妙玉,口中道:

    “此诗当为第一等!但是……”宍

    “但是”一出,李纨又面露遗憾,随后才宣布道:

    “槛外人超时了,只能降等录取,归在中等。”

    妙玉对此,自然无可无不可。

    她闻言笑着点头,还道:

    “稻香老农处置的很公道,而且我写的也没那么好。”

    刚刚她一直在劝解惜春,因此写出来的诗也都带上了劝慰之意。

    诗句之中自然就多了几分豁达。宍

    但妙玉的诗才,比起惜春高出太多。

    即使同样受到刚刚的影响,写出来的诗也不是惜春可比。

    不仅没有因此失了真意,反而还增色不少。

    这时,探春似乎才缓过来,叹道:

    “唉!说起来,槛外人此诗与北坡散人的词,真是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一个要我豁达,一个要我想家……”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有几分调皮的继续道:

    “我现在虽还没出海,就已经想通了,可还没出海,又开始想家了。”宍

    众女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就又笑作一团。

    “咯咯咯!”“嘻嘻嘻!”

第三百四十章 不反对,但不提倡

    今日朝会,有些出乎冯一博的意料了。

    关于十万倭女申请“渡海务工”的奏折,递上去已经有半个月了。

    可自那之后,朝堂上却一直动静也没有。

    按照冯一博原本的猜想,景顺帝和内阁肯定是不好直接答应。

    毕竟大魏不是倭国那样的国家,而是以礼仪之邦自居。

    终究还是要脸。

    这样有伤风化的事,还是不太好摆在明面上讲的。

    所以冯一博觉得,景顺帝和内阁对这件事的态度,大概应该是……

    不反对,但也不提倡。

    说明白些,就是皇帝和内阁,为了尽快收到赔款,采取默许态度。

    如果将来事发,有人弹劾此事。

    比如,批判倭女破坏大魏风气。

    那时候,内阁就可以安排人站出来。

    提出尊重他国风俗,加强大魏的教化。

    对于既定事实,要展现大魏的宽容。

    总之就是和冯一博现在的状态一样,把太极拳和踢皮球的技能点满。

    一切弹劾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可让冯一博没想到的是,景顺帝和内阁比他想象中,想要得更多,玩得也更熘。

    “倭女远渡重洋,来大魏务工,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是啊!盛唐时就曾有过类似的事情,这岂不是说明咱们大魏如今的国势,已有盛世之态?”

    “‘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此大魏之包容也!”

    “……”

    侍班官员简单说了倭国的请求之后,朝堂上的就有人卖力吹捧起来。

    显然,景顺帝和内阁的态度。

    并不是冯一博所想的默许。

    而是和他选择将此事上报一样,提前将这事抛出来。

    这是避免将来爆雷之后,有人以此攻讦。

    但不一样的是,冯一博可是据实上报啊!

    他不仅将倭女出海务工,可能会转为卖身的事说了。

    还将可能带来的后果也都加以推测,全部上报。

    而景顺帝和内阁却只却一点没提卖身的事。

    只避重就轻的,说是倭国要往大魏输出女工。

    对了,哈说挣到的钱还会用于提前还款。

    这让群臣如何反对?

    当然,除了有人赞颂,还是难免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这些倭女到了大魏,还是该密切关注一些。”

    关注什么?

    一关注不就露馅了?

    “话虽不错,但我泱泱大国,只几万倭女来务工,就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激不起多大浪花。”

    如果你说的是下海,那确实如此。

    “不错,十万人听着不少,但还有一半去东海郡及南洋诸国,大魏沿海州县数百,剩下几万人打散了,一处不过百八十人罢了。”

    一个县城一座倭女馆,看来价格不会太离谱。

    沿海的老少爷们有福了!

    “……”

    这些人的话,听着像是有些异议。

    可实际上,却依旧不是反对。

    虽有华夷之辩,但话里话外却也有天朝上国的自信。

    不能说一无是处,好歹说相对慎重了一点。

    至少知道关注事态发展。

    可惜,这些一听就知。

    显然也是景顺帝和内阁安排的。

    所以冯一博听着这些言论,心中忍笑不已。

    正这时,前排的张松越回头看了他一眼。

    冯一博立刻整容以待,回以礼貌的微笑。

    张松越斜睨他半晌,又什么也没说就转回头去。

    他看似老神在在,实则这几日正因刘正的事郁闷不已。

    本来他还觉得,招惹冯一博也不算什么。

    可现在他却实实在在的吃到了苦果。

    自己心爱的弟子刘正最近在冯一博的鼓动下,开始借着圣人之言,搞起“知行合一”来。

    如果真是搞学问也就算了,可他却在国子监鼓动了一群热血监生。

    开始宣扬“知行合一”的同时,还要执行“君子之诛”。

    监生之中,不乏一些跟着起哄的纨绔子弟。

    他们对学问不懂,但打架倒是真往上冲。

    这一阵子都中四处乌烟瘴气。

    比起之前,偶尔纨绔之间的冲突。

    现在已经延伸到了朝堂之中,有位科道言官都被揍了。

    明明是在青楼争风,那纨绔却说他是“行辟而坚、言伪而辩”。

    还说,打一顿都是轻的了。

    再碰见他轻贱妓子,就要施行“君子之诛”。

    而科道言官不过是说了句:

    “不过是个妓子,装什么贞洁烈妇?”

    这样就被人说他轻贱别人,是“行辟而坚”。

    关键还有几分道理,让他真的是有苦也说不出。

    这样的事最近数不胜数,不少人都已经告到了张松越这里。

    就连都中的国子监祭酒都老泪纵横的找到他。

    说管理不善,要辞官回乡。

    这些事实在让张松越头大不已。

    而这些事的源头,就是他让刘正骗了冯一博。

    此时,朝堂中一片和谐,张松越却忽地点名道:

    “冯将军,你是礼部右侍郎,专司海外之事,不如说说你对倭国此事的看法吧。”

    冯一博闻言立刻出列,朝丹陛一礼。

    随后才又向张松越一礼,不卑不亢的道:

    “下官的建议都已经写在奏折之中,其余一切只听圣上和诸位阁老的决断。”

    不管能说的,还是不能说的。

    他都已经在奏折里写明。

    此时张松越问他,冯一博自然不会拆台。

    但也绝不会真在这里表态。

    此时无论说什么,将来算账的时候都要算到他这个礼部右侍郎的头上。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说,将来就可以调阅他的奏折。

    以示自己早就劝谏过了。

    除非景顺帝和张松越自找没趣,不然肯定不会这么做。

    眼见冯一博依旧滑不留手,张松越却满意的点点头。

    他自然不是要冯一博说出真相,而是确定他不会说。

    现在问起,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

    见冯一博如此,他和景顺帝对视一眼,便轻轻点头。

    不等百官再次讨论,张松越就直接道:

    “关于倭女渡海务工之事,就讨论到这里,既然倭国想要提前偿还赔款,大魏也该给予一些便利。”

    这话就是盖棺定论,即使将来翻出来,内阁也是一片为国之心。

    至于什么风气之类的,冯一博今天没说,将来也不会再说。

    那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内阁能“预料”到的了。

    侍班官员见此,立刻上前,宣布道:

    “进行朝会下一项……”

    冯一博见此,微微一笑。

    事到如今,不管之后倭女的事搞成什么样,也都与他再无牵连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

    奏折送上去之后,景顺帝和内阁都被倭国的操作给震惊到了。

    震惊之余,却各个沉默不语。

    即使再不耻倭国的作为,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

    甚至,沉默过后,还有阁臣为将来找好了借口。

    这倒是和冯一博所想的相差无几。

    无非,是将此归为倭国风俗。

    其余阁臣虽觉得不妥,也忧心这样做会不会败坏了大魏的风气。

    但在提前还款的诱惑下,又没谁能拒绝得了。

    这时内阁其他人,就开始纷纷为此寻找开脱的理由。

    不论异国风俗,还是是让更多大魏女子免于风尘之苦的论调。

    景顺帝和张松越都迟迟没有点头。

    无他,还是那句话。

    大魏到底是天朝上国。

    虽然想要钱,但也一样想要脸!

    最后还是张松越定下了调子:

    冯渊奏疏上所言,大多都是个人猜想。

    大魏一向宽以人,倭国也承认大魏藩属的地位。

    如今又已经签订议和条款,彼此重修旧好。

    所以,不能因为个人猜想而影响两国邦交。

    至于那些倭国女子的境遇,这些端方老臣也都只能和冯一博一样。

    轻叹一声,就算放下。

    说来说去,无论是冯一博,还是内阁。

    大魏的子民还关心不过来。

    在这件事上,最多担忧一下大魏的风气会不会被影响。

    哪有闲情逸致,关心什么倭女的死活?

    倭女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下朝之后,冯一博就准备去见忠顺亲王。

    此前,他答应贾琏要见北静郡王。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见见忠顺亲王。

    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忠顺亲王手中掌握着龙鳞卫,一定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即使自己府里没有他的人,北静郡王身边也一定有。

    比如……冯紫英。

    现在眼看要到年底,条款的事暂时也没人再提。

    也是时候稳一稳开国一脉和新贵两边了。

    冯一博正往出走,后面就有人喊住他。

    “一博留步!”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刘正。

    冯一博停住脚步,回身笑道:

    “浩然兄最近声势浩大,听闻都中纨绔都以你为首了。”

    刘正和杨明新最近形影不离,听到冯一博的话,刘正还在苦笑,杨明新就接口道:

    “一博你那物理什么时候才有后续?我最近满脑子都是那些实验,已经食不知味了!”

    自从上次看到那本《物理》初级教材,杨明新就着魔了一样。

    此时一见冯一博,他就追问起《物理》的事。

    “我已经遍寻墨家经典,却不及你写的专精详尽,你平时没事就别耽搁,赶快将这门学问发扬光大才是!”

    那次之后,为了研究“知行合一”,三人又聚在一起多次、

    每一次杨明新必然问起《物理》问题。

    冯一博见他有兴趣,就将编纂的下册借给他看了。

    没想到,杨明新看完之后就更来劲儿了。

    “新民兄这是在为难我啊!”

    冯一博见此一脸的无奈,又苦笑着道:

    “你读了两册,应该知道《物理》是一门耗时费力的学问,仅凭我闲余时间,哪有这么快弄出新的?”

    其实不是他没时间,实在是只记得这些。

    比如力学方面,经典力学三大定律及公式他都已经搞了出来。

    涉及热和电的公式,他倒是记得一些。

    可现在写出来又为时尚早。

    再往下,真不是他这个文科生能弄出来的了。

    见杨明新一脸的失望,冯一博忙转移话题,问道:

    “浩然兄,可是有事找我?”

    三人近半个月没聚,刘正就在都中闹出好大动静。

    此时喊住他,估计是要汇报一下成果。

    “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再聚一下。”

    刘正洒然一笑,又道:

    “我最近一直按咱们说的去做,对于‘知行合一’果然有了些新的想法,有时间还要和你交流一下。”

    虽然刚刚被冯一博打趣为“纨绔之首”,但刘正最近却正春风得意。

    他通过推广“知行合一”,在学子间获得了很大的声望。

    虽然不都是正面的,但按照此前冯一博的说法。

    这叫“黑红也是红”。

    而想到最近都中的风风雨雨,都和刘正有些关系,冯一博便提醒道:

    “知行合一最重要的就是实践出真知,你现在已经算是走出第一步,但千万别忘了正心诚意,不要被人带偏了方向。”

    一开始,就是冯一博让刘正搞得极端一点,

    以此博取眼球,以期更多的人能关注到。

    但联想到都中近况,冯一博又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人一旦“红”了,很容易迷失自我。

    虽然刘正是个谦谦君子,但毕竟没经过这样的洗礼。

    万一承受不住,冯一博得想办法尽快终止才行。

    好在,刘正闻言失笑道:

    “这一点我倒是知道轻重,可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现在只有少数学子愿意践行‘知行合一’,其余都是跟着起哄的纨绔子弟。”

    言外之意,他能把握自己,但把握不住下面的人

    冯一博闻言,却心中微微一松。

    他只管刘正的心正不正,至于那些纨绔……

    不过是用来推广的工具人罢了。

    想到此,他笑了笑,无所谓的道: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讲君子之道,不是就君子吗?”

    子曾经曰过:“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常言也道:“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

    后面这话是清代学者所说,但其实也算是儒家对于君子总结。

    说白了,圣人也好,儒家的学者也罢。

    在古代对于君子的要求,其实都是论心的。

    可冯一博说的却截然相反,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论迹不论心”。

    不过,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刘正也早就接受这样的说法,闻言笑着点点头,还认可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有了新的体会。”

第三百四十一章 殿前论道

    刘正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手下的小弟却都是纨绔。鄳

    凡是了解他几分为人的,都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

    不过对于目前的状况,刘正自己却还算满意。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如何约束这些纨绔子弟。

    实在是这些纨绔对“知行合一”一知半解,却把“君子之诛”玩出了花样。

    孔子说少正卯那五恶,已经被他们用得炉火纯青。

    刘正是想到冯一博平日的手段,让薛蟠这个有名的纨绔都服服帖帖,觉得他应该很善于此道。

    所以他今日叫住冯一博,就是来问“道”的。鄳

    “浩然兄有教无类,已得了几分圣人真谛。”

    冯一博听刘正说有了新的体会,不由调侃了一句,还笑着道:

    “若是浩然兄只教了那些读书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但让一众纨绔子弟都开始以君子的行为要求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传颂呢?”

    从传播的角度来看,刘正所为效果极佳。

    就算惹了些麻烦,张松越也能罩得住他。

    冯一博对此并不担心,反而觉得该想办法继续扩大战果。

    刘正闻言,却哭笑不得的道:鄳

    “你可别捧我了,最近因为这些事搞得焦头烂额,我真快成纨绔头子了!”

    说到此,他又隐隐有些担忧,叹道: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有些连累了老师。”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安慰道:

    “老师德高望重,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安心传咱们的君子之道就好,若是过了,他自然会和你说的。”

    刘正闻言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的道:

    “其实我明白,现在这样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差不多了?或者,咱们别搞这么极端了,能不能温和一些?”鄳

    杨明新在旁附和道:

    “对,君子温润如玉,最好传播起来也能‘润物细无声’。”

    冯一博闻言,笑着应道:

    “浩然兄,新民兄,两位若想继续,就需记住四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

    “愿闻其详。”

    这时,冯一博轻轻吐出四个字:鄳

    “不破不立。”

    听了这话两人不由面面相觑,杨明新更是重重叹了口气。

    “唉!”

    显然,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想要温和就破不了局,想要立住就只能继续。

    冯一博见他们这个反应,就笑着道:

    “古往今来,凡是改革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虽然这话说的是朝堂改革,咱们要做的是风气改革,但道理是一样的。”鄳

    刘正一听,顿时皱眉。

    流血就算了,还要牺牲?

    而杨明新却眨了眨眼,显然明白了冯一博的意思。

    这是要给内阁首辅张松越放血啊?

    刘正这时也反应过来,却没接冯一博的话茬。

    他总不能点头说:好,咱们就牺牲我老师一下吧?

    所以,他自顾自的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鄳

    “我只是怕继续下去,会被人当成王介甫,到时候就人人喊打了。”

    说到这里,他眉头还微微一皱,有些怅然的道:

    “我倒是不要紧,可若因为我们太过激进,把咱们的‘知行合一’归为异端邪说,就实在太可惜了。”

    王介甫,就是北宋时期主导变法的王安石。

    从南宋到晚清时期,士人对于王安石的评价多以负面为主。

    而这些负面的观点,就始于南宋高宗时期。

    这位被人称作“完颜构”的南宋开国皇帝,甚至将北宋亡国的责任都推到了王安石的身上。鄳

    一众程朱理学的门人,在后面也对王安石的“荆公心学”进行了贬斥。

    毕竟,这个学派的思想就是变法的主导思想。

    被归为“异端学说”之中,也属理所当然。

    好在,虽说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但秦桧和完颜构这样的东西根本没得洗。

    而被他们定为奸臣的王安石,却在后世逐渐翻了案。

    当然,此时的大魏可还没给王安石翻案,因此刘正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可冯一博却知道,刘正真正担忧的不是这个。鄳

    若是他怕被定性为王介甫那样的激进改革派,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他真正担忧的,其实还是牵连到张松越。

    “若是牵连到别人就不做了,那就什么也做不成。”

    既然刘正自顾自的说起自己的“担忧”。

    那冯一博也自说自话,还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认为不值得,或者觉得累了,那就放下吧!但是……”

    两人看似各说各的,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鄳

    刘正叹了口气,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

    只听冯一博微微顿了顿,又郑重道:

    “千万不要想着,等什么时机成熟!”

    “机会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坐等别人施舍时机,不如学会放弃。”

    刘正闻言,也点点头,坚定的道:

    “知行合一……”

    正这时,有人忽然呵斥一声,打断了三人的讨论。鄳

    “什么狗屁‘知行合一’!”

    那人走到三人旁边,一脸愤怒的道:

    “朱子说的知先行后,你们却偏要搞些歪理邪说!”

    知先行后,是《四书章句集注》中的理念。

    开篇的《学而第一》说的就是这个理念。

    三人寻声看去,原来竟是都中国子监的祭酒蒋奉文。

    国子监最近被刘正搞得乌烟瘴气,“知行合一”的学说被不少学子奉为圭臬。鄳

    尤其是一众荫监,都是纨绔子弟。

    本来,他们惹祸见了师长还惧怕几分。

    可现在惹了祸却振振有词,说自己是奉行“君子之诛”。

    蒋奉文这个祭酒气得去找张松越哭诉,都想要辞官了。

    今日下朝,他才出殿外没多远,远远就看到刘正在一旁和人说话。

    等他一过来,正好听到三人讨论什么“改革”。

    等听到“知行合一”四个字,他顿时就火冒三丈,上来就是一顿训斥。鄳

    “‘知先行后’也是要‘知行合一’,况且,子曾经曰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冯一博闻言笑着接口,却故意把“说”这个通假字念成了本音。

    蒋奉文顿时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时,又听冯一博继续道:

    “程子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这个‘习’本身就有实践的意思,‘学而实习之’不就是学了要去践行吗?‘不亦说乎’,不就别光说不练吗?不然学了满肚子学问,用来附庸风雅吗?”

    既然对方说《四书章句集注》,那冯一博也引用这本书里的内容。

    只是对方说的是朱熹的观点,而他说的则是程颐的观点。鄳

    当然,后面还有他故意留下的漏洞,也是他自己藏的私货。

    “笑死人了!”

    蒋奉文真的被气笑了。

    怎么说,冯一博也是朝堂有数的大员。

    他自然是认识的。

    可现在听到冯一博把《论语》都念错了,这个教书育人的国子监祭酒如何能忍?

    更何况,刚刚他远远就听着三人说着改革,又研究“知行合一”。鄳

    蒋奉文已经明白,眼前三人都和新搞出来的学说脱不开干系。

    如今听冯一博接口,自然更认定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个学说。

    多日以来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好在,毕竟是斯文人。

    即使给他机会,发泄起来也没动手。

    蒋奉文只指着冯一博,怒斥道:

    “堂堂一甲进士,礼部右侍郎,竟把《论语》开篇都念错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鄳

    被指着鼻子训斥,冯一博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道:

    “‘说’是通假字,还和后面的‘乐’字一个意思,圣人和弟子说话的时候还讲究对仗。只是我想问问夫子,朱子可以说是通假字,那我为何不能说圣人说不是通假字?”

    他不知道蒋奉文听到多少,怕他在这里问起改革的事。

    于是故意留下的漏洞,引导蒋奉文指出这个错误。

    从而将话题定调为讨论学问。

    而这两个字,都是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定的音,后世也大多沿用了下来。

    按照朱熹的说法,“说,悦同”,就是喜悦的意思。鄳

    后面的“乐”,音“洛”,根据那个时代的韵书,是欢乐的乐这个音,也是喜悦的意思。

    “不学无术之辈!朱子什么时候说圣人错了?”

    蒋奉文先是怒发冲冠,可说这说着又愣了一下,恍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想通过质疑朱子,曲解经典,来哗众取宠,你别以为老夫听不出来!”

    他这话,其实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当初冯一博定下的策略,其实就是通过激进的方式引起关注。

    说是哗众取宠一点也不为过。鄳

    按照传播学的说法,就是想要传播就要先建立联系。

    这个时代又没有传媒,更没有网络。

    建立联系的方式就是“口耳相传”。

    好在无论什么时代,只要有足够的噱头,都能达到快速传播的目的。

    所以,冯一博才将目光所定在国子监,把那些纨绔当做了工具人。

    而这些纨绔的作用,可不是传播的媒介,而是传播的噱头。

    “我说不是通假字,确实是在质疑朱子,但怎么就曲解经典了呢?”鄳

    冯一博当然不承认,还狡辩道:

    “即使是《四书章句集注》之中,朱子也常常和程子的观点不同,为何他们能相互质疑,别人就不能呢?”

    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常常引用程颐和他学生的观点。

    但不少地方,观点却不太一致。

    当然,这只是正常的学术讨论,有不同观点也很正常。

    可现在这些,就被冯一博当做两人彼此质疑的证据。

    蒋奉文一听,顿时三尸神暴跳,又指着冯一博骂道:鄳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学程朱?”

    见他刚冷静下来,两句话又被冯一博气得暴跳如雷。

    三人就都有些明白,他为何会被刘正气哭了。

    实在是这个国子监祭酒的脾气太急了。

    “蒋夫子,我尊您是国子监祭酒,也是当代大儒,叫您一声夫子。”

    常言道:凡事可一而不可再。

    蒋奉文两次指着鼻子骂,冯一博虽然没真生气,这次也撂下脸来。鄳

    “但现在我很想问问,难道身为国子监祭酒,竟不知学术研究就是从质疑开始的吗?”

    见蒋奉文一时语塞,冯一博就继续道:

    “朱子可以质疑圣人的字是通假,别人就不能质疑圣人的字不是通假?”

    “那请问大人,到底是圣人大还是朱子大?”

    这个问题若是问启蒙的小孩,答案一定是孔子最大。

    但实际上,朱熹和他的门人却掌握了注经权。

    当今文人都是按照程朱的注释去读四书,学得也都是朱熹的思想。鄳

    尤其是蒋奉文这样的理学大家,体会得更深一些。

    硬要说谁大,还真不好说!

    闻言,他也只能没好气的道:

    “都比你大!”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深入。

    他又不是要反对程朱,只是要掺入自己的私货罢了。

    所以,他点到为止,又开始往回收了。鄳

    “话说回来,就算是通假字好了。”

    冯一博朝蒋奉文笑了笑,又道:

    “那这句话的意思,是学了知识就要及时的去践行,只有一边学习一边践行,才能让人真正的掌握所学的知识,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啊?”

    这一次,他把通假字的错漏去掉。

    除了将里面的话翻译成了白话,基本就是按照程颐说的去解释。

    即使是蒋奉文听了,也不能说不对。

    “你看,不管是不是通假字,学而这一句也是说实践出真知,‘知行合一’正是源于圣人之言!”鄳

    冯一博见蒋奉文被程子的话憋住,就又笑眯眯的道:

    “蒋大人,所以我们提倡‘知行合一’可不是在曲解经典,而是在研究学问,想要光大儒门啊!”

    蒋奉文开始以为,冯一博是要掀理学的桌。

    可但现在一看,这是要在理学的桌上摆自己的菜?

    他顿时又怒极,指着冯一博道:

    “你你你!你……你这是言伪而辩!”

    他这一急不要紧,竟将最近学生常用的“君子之诛”说了出来。鄳

    冯一博一听,顿时乐了。

    他看向身边愣住刘正,笑道:

    “浩然兄,看来咱们的方法还真有效啊!就连祭酒大人都开始践行‘君子之道’了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密会忠顺亲王

    话一出口,蒋奉文已觉不妥。巚

    待听到冯一博奚落,脸上就涨得通红。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

    “君子之道就是圣人所言,如何成了你们的?”

    这话倒是不假,“五恶”本就是《荀子》中记录的孔子言行。

    他身为圣人门徒自然说得。

    冯一博闻言,笑着点头道:

    “大人这话说得对!我们本来倡导的就是圣人之言,践行的也是君子之道。”巚

    他还伸出大拇指,表示认可。

    可说到此处,却话锋一转,又道:

    “来吧!既然大人说我‘言伪而辩’,那就该行君子之诛,只有如此方不负圣人所教!

    ‘知先行后’也好,‘知行合一’也罢,总之都是要落在‘行’上!”

    说着,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大义凛然的道:

    “动手吧!我保证绝不还手!”

    这一下,就让蒋奉文陷入两难。巚

    动手了,是践行他们提倡的君子之道。

    不动手,是不遵圣人之言。

    不管蒋奉文如何选择,他都已经输了。

    “狗屁的知行合一!”

    蒋奉文却不接招,而是选择开骂,还冷笑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动不动就煽动别人行‘君子之诛’,算什么君子之道?”

    好家伙,骂人是君子,打人不是君子?巚

    老双标了!

    冯一博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道:

    “大人这就错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不是圣人说的,‘君子之诛’才是圣人所言!”

    说到此处,他笑眯眯的看着蒋奉文,问道:

    “大人身为国子监祭酒不尊圣人,国子监教的难道是俗语不成?”

    被冯一博抓住漏洞,还开始攻击国子监的教学理念。

    蒋奉文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巚

    可等他哆哆嗦嗦的抬手指着冯一博,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见他似乎有脑血栓的征兆,冯一博生怕把他气个好歹出来。

    当即摇了摇头,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

    可他正要叫刘正和杨明新,一起来开这是非之地。

    却见蒋奉文喘息两声,长长的舒了口气。

    竟然压下了怒火,平静了下来。

    看来,到底是国子监祭酒。巚

    平日里,国子监调皮捣蛋的学生可不在少数。

    若是脾气不暴压不住人,但也不至于就伤了身子。

    “我承认冯大人你能言善辩,但莫忘了,你毕竟是科第出身,还是一甲进士!”

    蒋奉文到底是搞教育的,眼见晓之以理无用,又开始动之以情。

    “老夫只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读书之时,圣人所说的那些道理,尤其是‘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句话也出自《论语》的开篇《学而第一》之中。

    这是借圣人之言,在劝冯一博不要花言巧语。巚

    “我等也是见大魏风气日靡,因此才提倡‘知行合一’的君子之道,希望以此扫清大魏读书人的不正之风!”

    冯一博见对方冷静下来,就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随后又笑了笑,反问道:

    “这正是出于我等的恻隐之心,夫子又如何觉得不仁了?”

    蒋奉文是理学大家,动不动就引经据典。

    冯一博却也不是白给的探花。

    对方说“巧言令色”是为不仁那一句,引用的是孔子的话。巚

    他说自己的初心,是不忍大魏读书人被不正之风带坏,所做所为出于恻隐之心,引用的是孟子的话。

    “恻隐之心”出自著名的“四端”: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说白了,孟子觉得君子应该有“仁义礼智”。巚

    而恻隐之心就是“仁”的开端!

    对方用孔子的“仁”相劝,冯一博就用孟子的“仁”回敬。

    二者都是儒门圣人,按理是孔子更大,但论“仁”这个字,孟子是青出于蓝。

    蒋奉文闻言,已经怔在那里。

    他不是被孟子的“仁”给镇住,而是对冯一博所言有些难辨真假。

    若真如冯一博所言,那自己身为国子监祭酒,自然没有理由不支持这样的整风运动。

    说起大魏读书人的风气,当然是他这个教育一线的祭酒最有发言权。巚

    浮躁、轻浮、奢靡等等,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现在大魏读书人的风气。

    他身为国子监祭酒,自然也看到了其中的种种不堪。

    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对方的言行听着像是真的,只是做的……

    不论如何,这个出发点也算是好的。

    正是这个原因,让蒋奉文一时沉吟起来。

    “我等圣人门徒,自然要遵循圣人的道理,正所谓:理越辨越明,实践就是辨明道理的过程,所以我们才要提倡‘知行合一’,践行君子之道。”巚

    见蒋奉文的表情,冯一博态度也变得十分诚恳。

    “正如夫子所言,我们之所以先提出‘君子之诛’,确实有几分哗众取宠之意,但这也是为了让‘君子之道’尽快被人知晓,被人传播,被人接受。”

    说到这里,冯一博还笑道:

    “你看,夫子和我这一番辩论之后,是不是已经明白了‘知行合一’的重要?”

    这一次,蒋奉文的面色有些复杂。

    他身为国子监祭酒,一时被冯一博的初心所动摇。

    可沉吟半晌,还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巚

    文人风气确实存在问题,但这个问题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多问题,是自宋开始就存在的。

    因此他并不看好对方能成功。

    况且,以蒋奉文的身份。

    在这样形势不明的时候,也不适合说出什么支持的话。

    可终究,他被对方的想法动摇。

    他身为国子监祭酒,负责教书育人。巚

    哪能不希望读书人的风气变一变呢?

    仔细想想,刘正所作所为确实搞得国子监混乱不堪。

    但那些纨绔所言,确实也都是君子之道。

    虽然种种不堪依旧,但好歹知道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长此以往,会不会开始“耻恶”呢?

    “哼!希望你们能记得今日所言,他日若带坏了风气,我定然饶不了你!”

    他心中有了几分动摇,却终究放不下面子。巚

    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要离开。

    刚一转身,又忽地回过身来,看着三人半晌,才意味深长的道:

    “建大事者,必勤远略而不急近功。”

    这句说完,便拂袖而去。

    说来说去,对方也算认可了他们的理念。

    这是对冯一博的小手段有些看不上。

    在劝告他们,不要无所不用其极。巚

    冯一博先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

    看着他离去背影,喊了一声: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这话是史公之笔,出自《史记·项羽本纪》之中樊哙所言。

    意思自然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蒋奉文听了,身形微微一顿。

    但终究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巚

    “看来终究还是明白人多些。”

    刘正看着他的背影,欣慰一笑。

    可转而,又一脸担忧的看向冯一博,谈道:

    “一博,这下你也要被拱到台前了。”

    说到底,这里到底还在宫中。

    三人在这里小声说话,还不引人注意。

    可蒋奉文过来之后,又急又怒的叱骂。巚

    不少下朝的官员都关注到了这边。

    即使没围过来看热闹,也能听个大概了。

    原本还只有刘正一个人,在台前推动“君子之道”。

    现在倒好了,冯一博与“知行合一”的关联也彻底坐实。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无所谓的道:

    “无妨,这事本就是我首倡,一直让你冲锋陷阵已经过意不去,就算没有蒋奉文,我也没想过一直隐居幕后独善其身。”

    他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巚

    就算被人知道,他参与“君子之道”的事。

    也真的没甚所谓。

    想以此攻讦,就要先想想,议和条款和自己,还有背后的势力有没有关系。

    有东海郡的关系,冯一博的官职谁也动不了。

    不然难保议和条款的事不会生变。

    若是新党攻讦,那下次张松越再找上他,

    冯一博就大可以,以此为由尽情耍赖。巚

    若是新贵攻讦,那纯属吃饱了撑的。

    不用冯一博说话,就有忠顺亲王帮他料理。

    至于开国一脉攻讦,现在拍马屁还来不及。

    攻讦?

    那就封锁海贸,饿死你们算了。

    此地毕竟是在宫中,自然不能久留。

    蒋奉文离开不久,三人也一起出了宫门。巚

    随后,相互道别,又相约再见。

    宫门外自有车马等候。

    很快,冯一博就到了一出幽静小院。

    这里正是上次同忠顺亲王见面的地方。

    “冯将军……不对!咱们这里没有外人,我该叫你一声郡王的!”

    冯一博一进堂中,忠顺亲王第一次迎了过来。

    以他平时惫懒的性子,如此一反常态。巚

    自然不是因为冯一博长得好看。

    不问可知,他是对这次议和所占利益极为满意。

    新贵占了一亿银币,忠顺亲王能不热情吗?

    虽然到他手里肯定没那么多,但也足够他吃个饱了!

    冯一博闻言,拱了拱手,笑道:

    “王爷还是谨慎些好,机事不密则害成。”

    见他如此谨慎,忠顺亲王自然从善如流,点头道:巚

    “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一博了。”

    只要别叫惯了东海郡王就行。

    至于叫一博还是叫冯渊,那就无所谓了。

    冯一博自然不会反对,笑着道:

    “王爷言重了。”

    两人寒暄结束,忠顺亲王亲自将冯一博引入堂中落座。

    待邹德清上了茶后,他就先道:巚

    “一博你这次做得很好,不仅给大魏长了脸,也给我们这些勋贵提了气!”

    他们这些勋贵,自然是新晋勋贵。

    冯一博闻言,谦虚道:

    “托王爷的福,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你也不用谦虚,仇栾已经写信和我说了详细经过。”

    忠顺亲王连连摆手,又笑着道:

    “你一手策划这次议和,不仅将倭国死死压住,让大魏得利,还让咱们一起吃肉喝汤,真是一石三鸟!”巚

    说到这里,他还由衷的感叹道:

    “如此让人惊艳的运筹,就算诸葛武侯在世,怕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王爷谬赞,冯渊可不敢当!”

    冯一博自然只能继续谦虚,还自嘲道:

    “诸葛武侯只会一心为国,自然不会像我这样,还想着让自己人得利。”

    这个“自己人”,顿时让忠顺亲王舒坦不已。

    堂堂东海郡王,大魏朝廷都不能把他怎么样,却暗中为自己所用。巚

    “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一博你一心为国,他们也一样嫌少。”

    忠顺亲王先是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又道:

    “现在赔款还没到账,开国一脉就已经安耐不住,等真金白银的一到,不知有多少人要红眼了!”

    一听这话,冯一博认同的点点头,顺势道:

    “正如王爷所言,我今日才先过来一趟,想必王爷已经知道我此来的用意了吧?”

    忠顺亲王此时已经打回原形,惫懒的窝在软椅之中,闻言就道:

    “明白,明白!不就是人情推不掉,不得不去见水溶了,先和我打个招呼吗?”巚

    他在水溶那边有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准确的说,比冯一博知道的还要详细。

    “正是如此。”

    冯一博点头附和了一句,又道:

    “除此之外,也是让王爷给我托托底,免得开国一脉狗急跳墙。”

    他先见忠顺亲王,就是让对方安心。

    既然忠顺亲王明白自己的意思,冯一博就顺势拍了一句。巚

    两边在议和条款的事上有着共同的利益,自然很容易就达成一致。

    “你大可放心!自从王子腾回乡,开国一脉已经废了一半。”

    提起开国一脉,忠顺亲王一脸的不屑,还道:

    “若非宫里那两位老的还在,又有那位娘娘撑着点门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到和冯一博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才继续道:

    “这么说吧!就四王八公那几家,哪个没点腌臜事?”

    说起腌臜事,他的脸上全是嘲讽之意,还透漏道:巚

    “现在只是那位还腾出手,也还没到动他们的时候罢了。”

    冯一博听得心惊,面上却丝毫不漏。

    闻言,他还松了口气,才道:

    “有王爷这话,我就放心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这些年,贾家造的孽

    见冯一博的态度有些敷衍,对自己的忠告也并未放在心上。跆

    忠顺亲王微微皱了皱眉,就继续道:

    “说起来,我也知道你和贾府走得近,但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我就不得不多提醒你两句了。”

    一听这话,冯一博忙坐直身体,正色道:

    “王爷请讲,冯渊洗耳恭听!”

    见他这个态度,忠顺亲王才满意的点点头,哂笑道:

    “虽然贾府有宫里那位娘娘撑着,看似未来可期,无人能撼其根基,但要我看,他们却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未来。”

    “哦?这话从何说起呢?”跆

    冯一博故作惊讶,又猜测道:

    “莫非是宫里其他的娘娘……”

    除非景顺帝又有子嗣,不然荣府就是未来可期。

    “不不不!”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皇嗣的原因,软椅中的忠顺亲王像是撵苍蝇一样,挥了下手,才解释道:

    “宫里就只有那一个皇嗣,其他妃嫔依旧没什么动静,估计一时半刻的,也很难再有什么动静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着道:跆

    “不过,贾家却不干净,就看宫里那位想不想动。”

    贾家不干净?

    冯一博的第一反应,是宁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自从贾敬归天,贾珍越发无人约束。

    可话说回来,一个整日里只知享乐的纨绔,又能惹多大的祸事?

    要说他淫遍阖府女眷,冯一博肯定相信。

    可要说他做出影响整个家族的出格之事,似乎又不至于。跆

    难道是贾蓉新娶的媳妇……

    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大多只能捕风捉影。

    即使被弹劾了,也不至于牵连得荣府倒台吧?

    与此类似的还有贾赦。

    只是贾赦上面还多了一个史老太君拘着,反倒更老实一些。

    尤其是国丧期间大操大办,送迎春入门导致降爵之后。

    贾母大发雷霆的骂了他一顿,贾赦就更老实了。跆

    虽然依旧吃喝玩乐,却很少招惹什么是非。

    见冯一博一脸的疑惑,忠顺亲王也没卖关子,就直接道:

    “比如这次让你推不过情面的贾琏,他的身上可是有几条人命呢。”

    一听这话,冯一博顿时就是一愣。

    “哦?还有这样的事?”

    说起来,贾琏和生父贾赦一点也不像。

    也许是经常跟着贾政出去办事,叔侄二人在性情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跆

    只是他不喜读书,没有贾政的迂腐。

    又在王熙凤的压迫下,多了几分急不可耐的色相。

    导致他无论在府中,还是在都中的纨绔圈子,名声都很一般。

    可冯一博知道荣府内情,也了解贾琏的性子。

    虽也是个纨绔子弟,却秉性纯良忠厚。

    在勋贵那样乌烟瘴气的圈子里,简直堪称道德楷模了。

    若非如此,冯一博也不会和他相交。跆

    虽说他没了王熙凤压着,这几年越发随性。

    怎么也不至于搞出人命吧?

    “别的不说,只说他收了长安府三千两银子,就让长安节度使云光出面,逼迫党争失势的前长安守备退婚,最终导致人家的儿子和未来媳妇双双殉情。”

    关于云光此人,冯一博倒是有所耳闻。

    他家祖上贾家的旧部,本人也算开国一脉的中坚力量。

    若说贾府有求于他,想来是无法推却的。

    可若对方还是长安守备也就算了,好歹算是长安节度使的下属。跆

    即使答应了,也就是在节制下属。

    可现在,人家已经党争失败,回家养老,成了前长安守备。

    那就不是逼迫原下属这么简单了!

    这样党争之后,还赶尽杀绝的做法,向来为官场所不耻。

    若是没有其他隐情,就只为了三千两银子。

    那这事做的就太不地道了。

    “虽然旧党已经退出朝堂,但毕竟曾经在朝为官,这几年那边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只等着贾府稍有破绽,怕是就要给其致命一击。”跆

    龙鳞卫监察天下,各州府皆有爪牙。

    就算是长安那边渗透的不深,这样的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也必然引起龙鳞卫的关注。

    忠顺亲王对此,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以新晋勋贵和开国一脉的关系,前长安守备收集材料的过程中,也很难说没有龙鳞卫暗中帮忙。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劝道:

    “所以我才说,你和他们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将来树倒了,把你刮擦到就不值了。”

    对于事件的真实性,冯一博毫不怀疑。跆

    忠顺亲王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他。

    只是对方显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这是让他和开国一脉保持距离,和新晋勋贵这边更亲近一些。

    冯一博也只是惊讶于贾琏身上竟有这样的事。

    忠顺亲王一看他难以置信的模样,眉毛一挑,问道:

    “怎么?你不信?”

    冯一博摇了摇头,苦笑道:跆

    “王爷的话我自是信的,只是贾琏素来为人宽厚,所以我有些惊讶于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换贾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宝玉做的,他都没这么惊讶。

    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莫非贾琏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暗地里是个为了利益,草菅人命的狠角色?

    “这还算不了什么,毕竟不是他下手杀的人!无非是牵连到了旧党,有些隐患罢了。”

    忠顺亲王看着冯一博,又冷笑道:

    “可他那个亲爹就不一样了!”跆

    “哦?难道荣府的大老爷搞出了人命?”

    冯一博微微皱眉。

    听这话的意思,自己便宜老丈人贾赦,竟牵扯了人命官司?

    “虽不中,亦不远矣!”

    忠顺亲王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起这事的过程。

    “今年你出海不久,大概是三四月的时候吧?”

    他的记忆力没得说,不然也处置不了龙鳞卫那样的缜密的事。跆

    微微出神想了一下大概时间,就继续道:

    “贾赦因为降爵之事,被贾府老太君痛斥一番,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要讨好大明宫那位。”

    大明宫那位,自然代指太上皇。

    贾赦这是要烧冷灶?

    冯一博摸了摸下巴。

    因为老太妃降爵,找太上皇要回来。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跆

    他回来之后倒是一直没去贾府,也不知道这事成了没。

    不过,听忠顺亲王的意思。

    不管成没成,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应该是想要个恩赏,把爵位升回来吧!”

    忠顺亲王咂咂嘴,似乎此时才想通此事。

    或者说,原本他并没太当回事。

    此时一边讲,才顺便分析了一下。跆

    “他不知从谁那听说,大明宫那位当时正在玩扇子,于是他就四处让人打听起好扇子的下落。”

    这是投其所好。

    应该是让王夫人找元春打听的吧?

    或者,直接问和贾府有旧的戴权,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好像是从哪个古董商那里,真就知道了几把古玩扇子的踪迹。”

    忠顺亲王似乎亲自见过那些扇子,还回忆道:

    “那些扇子可都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跆

    他显然是在大明宫看到过,不然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至于那个古董商,也有些来头。

    他名叫冷子兴,是荣府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婿。

    不过这样的小细节,忠顺亲王自然没必要关注。

    “可等贾赦循着消息,找到扇子的主人,发现对方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却偏偏怎么也不肯卖祖传的扇子。”

    说到这里,他还回忆道:

    “那扇子的主人叫什么……对了!叫什么‘石头呆子’,贾赦让人拿钱去买,他就只说:‘要扇子没有,要命一条!’”跆

    忠顺亲王说完,失笑摇头道:

    “没想到这人一语成谶,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感慨了一句,他又继续讲道:

    “一开始,人家不卖,贾赦也没有办法,后来兵部的贾化听说,就给他定了个法子。

    先是派官差去讹这石呆子拖欠官银,将拿他到了衙门里去。

    这下借口让他偿还,就把石呆子的家给抄了。

    那些扇子抄了出来,就做了官价给了贾赦。”跆

    “大明宫那位一见,果然高兴的很,贾赦这才得了恩赏,免了降爵的处罚。”

    提升爵位困难,但免于处罚就只需皇帝一句话的事。

    太上皇开口,景顺帝自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听闻为了几把扇子,就搞得石呆子家破人亡。

    冯一博眉头紧锁,又忽地问道:

    “那个石呆子死了?”

    只是他先前说贾琏间接沾染人命,贾赦更甚。跆

    所以,冯一博的思维惯性,以为贾赦沾了人命。

    这才觉得石呆子是家破人亡。

    可此时想起忠顺亲王只说抄家,没说弄死石呆子。

    家肯定破了,人兴许还在。

    “应该是死了吧?没死也差不多了吧?”

    忠顺亲王自然不会关注这种小事,随口又道:

    “在狱中大半年,就算是精壮汉子也废了。”跆

    也就是说,可能还没死。

    冯一博将这事记在心里。

    “石呆子死不死,其实无所谓。”

    忠顺亲王摆了摆手,觉得冯一博关注的点不对。

    “贾赦敢拿这样沾血的扇子给大明宫,你觉得若是那位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他呢?”

    还用问吗?

    以太上皇那个喜好虚名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这扇子来路不正,定然要加倍惩治贾赦。跆

    抄家灭族可能还不至于。

    但治个欺君之罪,直接把爵位一撸到底。

    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了!

    其实,这事之中还有个小插曲。

    就是贾赦弄来扇子之后,还问贾琏:

    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你这个废物怎么就弄不来?

    贾琏当时只说了一句:跆

    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

    这话说到了贾赦的痛处,顿时火冒三丈。

    当时他自觉理亏,并没有发作。

    可没过几日就寻了个由头,劈头盖脸的把贾琏揍个半死。

    就连脸上都打破了几处。

    从那之后,贾琏对贾赦算是彻底怕了。

    这事忠顺亲王没说,就暂且不提。跆

    只说忠顺亲王一看冯一博的表情,就知他被自己所言镇住了。

    想了想,他又继续爆料道:

    “若是你知道他们父子在平安州作为,恐怕就不会将这点小麻烦当回事了。”

    一个涉及旧党,暗中潜伏查证。

    等着给贾府致命一击。

    一个涉及皇宫,牵涉欺君之罪。

    可能让荣府爵位一撸到底。跆

    这样的麻烦都还算小,那还有什么样的祸事才算大?

    难道贾府还能造反不成?

    而且,听忠顺亲王这话,还是父子二人一起参与的。

    冯一博微微皱眉,直接问道:

    “哦?还有什么大祸事不成?”

    难道自己不在这半年里,贾府因为元春得势,也跟着猖狂起来?

    不至于啊!跆

    前几日同贾琏喝酒,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无太大改变。

    还是潇洒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若是得志猖狂之人,在他面前也不会一点不漏吧?

    忠顺亲王听他问起,就道:

    “山东两府这几年灾害频发,你是知道的。”

    这事冯一博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他还让人过去移民来着。跆

    “先是大旱,后来又遇黄河改道,你不是也借机收拢了不少难民吗?”

    眼见忠顺亲王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冯一博微微皱眉,追问道:

    “这与贾家父子有何关系?”

    涉及东海郡挖大魏墙角的事,他自然不想多提。

    好在,在这样的事上,忠顺亲王只点到为止。

    他只是让冯一博明白,他是知道东海郡的所作所为的就好。

    “黄河改道之后,冲毁无数农田,唯独原来的河床成了沃土。”跆

    忠顺亲王讲起平安州的事,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按理说,各州府本该以此安置被冲毁良田的灾民。”

    说到这里,他还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在为那些灾民担忧,还是在感慨黄河改道的沧海桑田。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可贾家这对父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前后两趟,以贾家名义去那边找了平安州节度使。”

    贾府门生故吏遍布各地,长安节度使是其中之一。跆

    平安州节度使,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平安州节度使,忠顺亲王还叹了口气,道:

    “其中一次,平安州节度使甚至还在外赈灾未归,他们也不管赈灾的进度,就硬生生的让人把他给叫了回来。”

    说到这里,忠顺亲王都难得一脸凝重,轻声道:

    “他们父子借着黄河改道之机,侵占了平安州境内的原本河道,当作良田高价转卖,借此从中渔利!”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宝钗周全备笄礼,黛玉单取象牙簪

    一到年底,就又到了礼部最忙的时候。俌

    祭天祀地和皇室诸多仪礼,都要开始着手准备。

    再加上,今年又不同往年。

    大魏东海郡在海外大发神威,打得倭国二十万大军覆灭。

    不仅如此,还一反宽仁的常态,逼着倭国签下割地赔款的议和条款。

    这样的消息,让海外诸多小国都瑟瑟发抖。

    生怕一个不敬,东海郡的船队就碾压过去。

    于是,各国的使节团争先恐后的来到大魏,俌

    朝贡的同时,也纷纷重申了自己的臣服之意。

    作为礼部右侍郎,又专司海外之职的冯一博。

    一边忙着本职工作,接待陆续抵达的海外使节团。

    一边又要在没有使节的时候,兼顾礼部的一些其他工作。

    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打后脑勺。

    他这边在部里忙着国事,宝钗则在府里忙着家事。

    送往各家的年礼,她这个女主人一一过目。俌

    虽然也有每年的旧例可循,但冯家库房里的稀罕物也在更新换代。

    很多东西去年没有的,今年可能有不少。

    又或者去年很少的,今年又有很多。

    她不仅需要按照关系远近亲疏,进行分门别类。

    还要根据库存情况,进行相应的增减。

    最后再安排人送往各府之中。

    整个过程极为琐碎,十分考验能力和耐心。俌

    这一日,冯一博一直忙到一更天才将将回到府中。

    匆匆用了晚饭,他又洗去满身尘土。

    等到了正屋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四刻。

    都中的冬天,夜里极冷,可正屋里却温暖如春。

    冯一博一进屋,就有一股热浪扑来。

    这是他让人打造的铁皮炉子,冬日取暖的利器。

    宝钗此时只穿着一身睡袍,笑着迎了上来。俌

    “今儿个爷回来的晚,想必乏得很吧?”

    她一边帮冯一博宽衣,一边心疼的道:

    “一会儿我给爷松松肩吧。”

    都中的冬日,天黑得很早。

    按理说,申时一过就可以散衙了。

    因为一到酉时,太阳就已经落山。

    可冯一博今天却忙到了一更天,也就是戌时才回来。俌

    现在更是已经到了戌时四刻。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八点钟到家,九点钟才开始休息。

    这个时代,加班到这个时辰,可是极为少见的。

    即使是在都中这样的繁华之地,也让人很难想象。

    当然,冯一博也就年底忙这一阵子。

    毕竟电灯发明前,九九六还没普及。

    冯一博任由宝钗取下外面的兽皮斗篷,又宽去一身官袍和夹袄。俌

    在宝钗转身挂衣服的时候,他就从后面揽住宝钗,笑道:

    “夫人今日也一样没得闲,还是让为夫来犒劳犒劳夫人吧?”

    “去!每个正经!”

    宝钗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红着脸轻啐一口。

    随后她轻轻挣脱冯一博的怀抱,又转身嗔道:

    “我看爷还是不累!”

    “可我看夫人是真的累,为夫必须帮你放松放松!”俌

    冯一博笑着上前,就想将宝钗打横抱起。

    没想,她轻巧的往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宝钗一手护住胸前要害,一手抬高如指挥交通的停车手势。

    作拒绝状的同时,她哭笑不得的道:

    “先别闹,我还有事和爷说呢!”

    子曾经曰过: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

    身为圣人门徒,冯一博此时就在发挥没脸没皮的精神。俌

    他一边笑,一边继续凑上前去,还道:

    “夫人相信我,我真就帮你按一按,有什么事咱们边按边说嘛!”

    眼看被他逼到炕边,宝钗却临危不惧。

    她甚至还有空回头看了一眼,避免坐到什么东西。

    “是林妹妹的事!”宝钗似笑非笑的看着冯一博,轻轻吐出一句。

    “哦?”

    冯一博停下动作,微微皱眉道:俌

    “林妹妹怎么了?”

    他这阵子没顾得上林府,有日子没去了。

    听到宝钗提起黛玉,顿时有些迟疑。

    宝钗一见他不再使坏,就往炕沿上一坐,抿嘴笑道:

    “年后林妹妹就要及笄,这几天府里的姐妹们都为她准备礼物呢!”

    原来是这事!

    冯一博微微点头,坐到了宝钗的身边。俌

    他记得明年黛玉就要过门,倒是把笄礼的事给忘了。

    宝钗又笑问道:

    “我就想着问问爷,可也准备了礼物?若已经准备了,也好让人和年礼一起送过。”

    及笄是成年礼,也是生日。

    作为未婚夫,冯一博确实应该有所表示。

    黛玉每年的生日,他倒是让人送了各种稀罕物过去。

    但这个时代,不是大生日一般不会大操大办。俌

    可今年就不一样了,笄礼也算是个大生日了。

    他确实应该准备点特别的,能表达心意的礼物才好。

    可这阵子他又忙得昏天黑地,哪还记得这些。

    就算这阵子忙完了,年后还要迎来送往。

    估计也没什么空闲的时候。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就道:

    “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到,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一下!”俌

    说着,他就伸手去拿外套。

    明天他一早就要去部里忙活,也就晚上有些时间。

    既然现在提到了,那不如就尽快落实。

    也免得再一忙,转眼就又忘了。

    宝钗见状却轻笑两声,上前拉住他道:

    “我的爷!都这么晚了,进进出出的再折腾着凉了,而且下面的人也都忙了一天了。”

    拦住冯一博后,她又转身走到箱子旁边,从箱盖上拿起一个锦盒。俌

    “我知道爷最近忙于朝事,既然我想到了,自然一并为爷准备了的。”

    说着,她将盒子往冯一博怀里一塞,道:

    “就是不知合不合适她的心意,爷先帮她过过眼吧!”

    “啵!”

    冯一博松了口气,没急着看礼物,而是先亲了她一口,赞道:

    “我就知道,夫人向来思虑周全。”

    宝钗轻轻锤了他一下,眼含笑意的嗔道:俌

    “爷还是别把话说满,先看看再说吧。”

    冯一博点点头,就将锦盒打开。

    他从中拿起一物,打量着道:

    “梳子吗?”

    他仔细端详,发现这把梳子倒是有些特别。

    只见它非金非玉,却打磨得光滑如玉。

    迎光一看,有晶莹剔透之感。俌

    拿在手里,却像是硬塑的质感。

    但冯一博清楚的知道,这个时代肯定没有塑料。

    再看梳子背上,镂刻的图案极为繁复,

    下面的每根梳齿,分布的也极为均匀。

    一看就知做工精良考究,出自大家之手。

    这样精美的梳子,在前世可能只要几十块钱一把。

    但在这个时代,任谁都能看出其珍惜之处。俌

    “这把犀梳大爷觉得如何?可还入眼?”

    怪不得!

    原来是犀牛角做的梳子。

    唐诗中就有“犀梳斜嚲鬓云边”,宋词中也有“斜插犀梳云半吐”。

    这支犀梳的犀角,其实取自一只独角犀,在大魏自然很少见到。

    因为,独角犀正是南洋那边的生物。

    南洋的东西,冯家的库房里肯定不缺。俌

    只是,犀角可以入药。

    或是切片,或是磨粉。

    经过炮制后才能使用和长久贮存。

    完整的犀角,在冯家的库房里也很少见。

    冯一博满意的点点头,将梳子放回盒中,笑道:

    “夫人出手不同凡响,这个礼物必定合林妹妹的意。”

    宝钗闻言,却似早有所料,摇头道:俌

    “虽然我帮爷备了一样,但林妹妹的心思向来细腻,若是知道其中没有爷的心意,怕是要伤心的。”

    想到黛玉吃醋的模样,她还抿嘴一笑,又道:

    “所以爷还是想想,最好自己再添一样。”

    这就是宝钗的周全之处,不仅为冯一博查缺补漏,还为黛玉的敏感想好了退路。

    “再添一样的话……笄礼……”

    冯一博沉吟了一下,便道:

    “要不送支簪子?”俌

    及笄的笄就是簪子,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个礼物。

    可天刚说完,却见宝钗抿嘴一笑,点头道:

    “及笄送簪倒是颇为适合,库房里正好还有一支新送来的象牙,也不知合不合用。”

    大象和犀牛一样,都是在大魏罕见,南洋常见的动物。

    冯府的库房里还有不少牙雕、牙筷之类。

    完整的象牙虽然稀罕,但也不是没有。

    冯一博一听,心中顿时恍然。俌

    显然,宝钗其实可以一起准备好。

    但却故意准备一般,为他留了一个口子。

    他在外面奔忙,家中的事宝钗都会帮忙想着。

    但一涉及到黛玉,却又不一样了。

    她可以提醒,但却不能完全越俎代庖。

    若是那样就不是周全,而是生出嫌隙的隐患。

    这把梳子,与其说是帮冯一博准备的,不如说是个引子。俌

    引导冯一博想到簪子,还连象牙都已经备好。

    这样一来,即使将来黛玉知道是她代为准备了犀梳。

    也可以说是一人送了一件。

    想到这些,冯一博不由感慨道: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件礼物,一件是宝钗的周全,一件是冯一博的心意。

    任是黛玉再如何爱吃醋,也挑不出毛病来。俌

    宝钗就知道冯一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抿嘴一笑道:

    “那明天我就以爷的名义,找人好好琢磨雕刻,再让人送去如何?”

    冯一博点点头,轻轻揽住宝钗。

    这一次,宝钗虽然红着脸,却没有再推拒。

    夫妻俩深情对视,随后自然相濡以沫。

    良久,唇齿一分,冯一博一边为她按摩,一边叹道:

    “夫人如此周全,为夫却无以为报,也只能以身相报了!”俌

    宝钗眼中本就已经波光如水,听到这话顿时羞得眉眼低垂。

    男主外,女主内,两人各自忙碌。

    白天,冯一博在部里分身乏术,

    夜里,他在各屋分身大发神威。

    几日后。

    妙玉回娘家探望林姑姑和林如海,宝钗就托她把年礼一起带过去。

    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冯府妻妾们给黛玉这个未来主母的礼物。俌

    冯一博和宝钗的礼物自然也在其中。

    黛玉一一拆开,妙玉则笑着解释每一样心意的来源。

    “这套茶具是我送你的,汝窑的精品,这本是甄姨娘亲手抄的千家诗,这是贾姨娘绣的丝帕,尤二姨娘和尤三姨娘凑了一对……”

    黛玉欣喜的一一品鉴之后,才轮到那个锦盒。

    “这是大爷和夫人送的,这是镂雕独角犀梳,还有一支云纹象牙簪。”

    黛玉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她早就期待冯一博的礼物,当下就想拿起来看看。俌

    不过她刚一伸手却又停住了动作,问道:

    “可是冯大哥亲自挑的?”

    妙玉以说两人是一起送的,黛玉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以宝钗的性格,这个可能就是她代冯一博准备好的。

    妙玉早知妹妹的性子,闻言轻笑道:

    “犀梳是夫人准备的,象牙簪是大爷让人新做的。”

    她也没什么隐瞒,直接就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妹妹。俌

    一听是冯一博亲自参与了的,黛玉才微微一松。

    “算他们有心。”

    她嘴上说着“他们”,却只拿起了簪子打量。

    这支簪子,是用真腊那边的象牙雕成。

    上面雕着云纹,精美异常。

    可黛玉明明爱不释手,却偏道:

    “哼!哪有送簪子的,人家不是都送钗的吗?”俌

    单股为簪,双股为钗。

    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很流行将钗掰开一分为二。

    一人一股,作为定情信物,以此表达“结发”之意。

    “都定亲了,还定什么情?”

    妙玉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还调笑道:

    “送簪子多好,这不是表示让你戴笄之后,挽起发髻作妇人了吗?”

    黛玉被打趣得脸红,嗔道:俌

    “姐姐~!”

    说着就贴了过去,要去拉扯妙玉。

    “好了好了!”

    妙玉笑着告饶,又拿起犀梳,递到她的手上,语重心长的道:

    “这是夫人的好意,你也该领情的。”

    黛玉一愣,脸上笑容慢慢凝固。

    妙玉一看妹妹这个模样,就拉住她的手,拿出长姐的架势劝道:俌

    “春天一过,你就要过门了,等到了那边可不能再使小性儿了。”

    她知道妹妹的心思,就是嘴上厉害。

    正亦如此,更不想妹妹因为这个和宝钗生出嫌隙。

    因此一有机会就会劝说两句。

    黛玉本来心情正好,可一听这话,就斜睨着她道:

    “姐姐竟也为人作起了说客?”

    说着,还冷着脸问道:俌

    “就是不知,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冯大哥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妙玉话直,黛玉嘴硬

    妙玉听了黛玉的话,难免有几分哭笑不得。顀

    她明白,这是妹妹多心了。

    自己不过是劝说几句,她竟以为是宝钗的安排。

    虽然黛玉也提到了冯一博,但只看她还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妙玉就知道妹妹问的只是宝钗一人。

    她缓缓的收敛笑容,认真回应道: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黛玉闻言,脸色就好了不少。顀

    她知道姐姐崇佛,不会轻打诳语。

    只是她的脸色缓了下来,妙玉却有些不高兴了。

    黛玉明白自己的话让姐姐不舒服,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轻拉了一下妙玉的衣襟,半是幽怨,半是撒娇的道:

    “其实我也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的,就是一听她的事,我就难以自持的有些……有些……”

    妙玉见妹妹明明想道歉,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

    当下她便也不推让,就直接点头道:顀

    “我确实是为了你,不然何时管过这些?”

    她向来与世无争,唯一在乎的就几个人。

    除了冯一博这个丈夫,就是娘家林府这三个亲人了。

    尤其是黛玉这个亲妹妹,生性孤高与人不同。

    虽然聪明通透,却独爱使些小性儿。

    一到男女之事上,还特别爱钻牛角尖。

    妙玉身为冯家的妾室,又是黛玉的姐姐,难免有些两难。顀

    对妹妹过门之后的情形充满了担忧。

    即使她知道妹妹并无坏心,吃醋也只是干噎。

    但她又很难保证妹妹的吃醋不会升级。

    若是如此,冯府后宅是否还像现在这样宁静呢?

    真要是黛玉过门就搞得家宅不宁,那让冯一博这个男主人如何安心在外?

    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黛玉陪嫁的媵妾,自觉还有规劝之责。

    因此不用宝钗安排,也时常都会出言劝解。顀

    “我知道姐姐崇信佛门,与世无争,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殊为不易。”

    以黛玉的聪明,自然听出妙玉的意思,却依旧觉得委屈。

    她以为妙玉这个亲姐姐是懂自己的,没想到竟然这样想她。

    说到这里,黛玉微微扁嘴,泫然欲泣的道:

    “我也知道她千好万好,对谁都好,就算对我也是真心相待,她想要的是平和相处,不给冯大哥添麻烦。”

    其实,若非宝钗表现的太过完美,黛玉甚至不至于吃醋。

    可宝钗一直以来却都是以完美形象示人。顀

    就算对她这个竞争对手,也是毫无芥蒂的真心相待。

    这让黛玉吃醋吃的都极为复杂。

    一边明明吃醋,却忍不住亲近宝钗。

    一边明明很喜欢和宝钗相处,却又忍不住还是吃醋。

    这样的复杂心情,她以为妙玉这个姐姐明白。

    可现在却发现,竟然无人懂她。

    “其实我在姐姐面前从不遮掩,在她面前也是一样的,可能……这就是恃宠而骄吧?”顀

    说着说着,黛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也不擦拭一下,就这么任由泪水滴落。

    还带着哭腔,继续道:

    “因为,我心里知道你们都是真心待我的。”

    在知道有妙玉这个亲姐姐前,她一直是将宝钗当做亲姐姐看待的。

    即使当初两人都和冯一博定了亲,再见面的时候难免有些别扭。

    可两人却又都默契选择好好相处,也都记着之前的姐妹情谊。顀

    除了偶尔在冯一博的问题上,各有各的小九九之外。

    两人真的就再无其他芥蒂了。

    可以说,只要不提冯一博,两人之间依旧亲如姐妹。

    但若三人一起出现,那必然是黛玉最先不自在。

    这不仅仅是因为吃醋,更是因为黛玉的不自信。

    尤其宝钗先一步进了冯府的门,让黛玉的危机感前所未有。

    她时常在想的,就是有了这样好的宝钗之后。顀

    自己对于冯大哥是不是可有可无了呢?

    妙玉见此就拿出丝帕,拭去泪痕的同时,又轻叹一声道:

    “我其实也知道,妹妹也就是私下里和我道几句恼,见了夫人就不忍和她为难了。”

    她其实知道妹妹的性子,也就只是嘴上厉害。

    每每也就和自己私下说说就。

    真要一见到宝钗,三言两语就能被人哄好。

    不过,这次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是决定把话说得透些。顀

    以尽了自己的义务,也免得黛玉将来因此自误。

    “只是我以前也和你说过几次,大爷是做大事的人,现在夫人坐镇冯府后宅安宁,大爷才能心无旁骛的处置外事。”

    妙玉的性子本就有几分孤僻,和同辈说话向来就是直来直去。

    只对黛玉、宝钗几个看得上眼的,有几分不同罢了。

    今日和妹妹说到了关键处,索性也没什么顾忌。

    “我是怕妹妹过门之后,忍不住和夫人争风吃醋,到时难免就会累及阖府上下,也会让我和大爷陷入两难。”

    这话说得极为直接,直接到一般人都很难接受。顀

    好在姐妹俩在屋里说私密话,没有第三个人在。

    黛玉虽然更加委屈,却也明白妙玉说的是良言。

    “谁稀罕吃她的醋?”

    但她闻言还嘴硬了一句,还哭道:

    “姐姐你对我这么不放心吗?不懂我的,看我像是不讲道理的,但姐姐该知道,我晓得轻重的。”

    黛玉虽爱耍小性儿,却也向来识大体。

    她和宝钗的关系其实也很好,只是每每都忍不住噎醋罢了。顀

    此时听到妙玉这样说她,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就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又如何能放心?”

    妙玉自然知道黛玉的性子,但也知道她很难控制自己的醋意。

    或许是关心则乱,对于这个妹妹,她终究还是不放心多些。

    这时,妙玉就又进一步的讲起利害关系,道:

    “现在冯府阖府上下,无不对夫人心悦诚服,大爷对夫人也是敬重万分,若是你忍不住和她争风吃醋,哪怕大爷和夫人都不说什么,下面的人也会自动站队的。”

    说到这里,妙玉意味深长的叹道:顀

    “真到了那时候,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闻听此言,黛玉不由娇躯一震。

    虽然这一世,她并没有写出那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但她在贾府贾府小住的那段时间,对刁奴欺主的事也没少见了。

    无论是当时客居贾府,寄人篱下的她。

    还是,贾府三春这样不受宠的主子。顀

    若是不打点明白,就会从方方面面受到刁奴的为难。

    可即使亲身经历过,黛玉却终究还是黛玉。

    她闻言也只是怔了一下,就依旧嘴硬道:

    “那就都去站她的队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说完就别过头去,抹泪生起了闷气。

    妙玉也没再继续劝说,只似笑非笑的盯着黛玉。

    好半晌,姐妹俩都没再说过一句话。顀

    又过了一阵,黛玉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

    两人互相对视的时候,忽地就又一起笑了起来。

    妙玉面带苦笑,是笑这个妹妹,明明都听进去了,却就是嘴硬不肯示弱。

    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其余就等嫁过去之后,自己大爷再亲自调理了。

    黛玉破涕为笑,则是笑这个姐姐,明明是出世的心境,却要为这些俗事操心。

    看来嫁人之后,佛祖也不能保佑家庭和睦,还要亲自上阵劝说自己。

    笑过之后,黛玉叹了口气,道:顀

    “唉!姐姐,你现在和以前越发不一样了呢。”

    妙玉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就回了一句:

    “缅怀过去不如珍惜眼前。”

    很显然,妙玉是在说: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是啊!”

    黛玉倒是认可的点点头,只是又一脸感慨的道:顀

    “佛都要修来世,人也要往前看。”

    她认可妙玉的想法,也明白妙玉是对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放在自己身上却不一定能做到。

    一边说着,她就拿起那把镂雕独角犀梳。

    满眼复杂打量两眼,带着莫名的情绪道:

    “可怜犀牛,它的角经过雕琢后,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犀牛,实则却又是在说妙玉。顀

    犀牛角是被炮制雕刻,妙玉则是嫁入冯府后有所改变。

    同时,又似意有所指。

    说宝钗可能就是那把雕刻妙玉的刀。

    妙玉闻言,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道:

    “夫人闲聊时候曾说,大爷曾对她说过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诗一出,倒是让黛玉眼中一亮。

    她立刻放下犀梳,不由赞叹道:顀

    “冯大哥真是好诗才,每每惊才绝艳,惹人遐思。”

    “是啊!大爷不仅诗才无双,还让人听了有所感悟。”

    妙玉也一样的赞叹,只是又笑着道:

    “只是夫人以为这是我作的诗,用来和我玩笑,我也不知道大爷是不是从我身上悟的,但当时我听到之后却真的悟了。”

    “哦?”

    黛玉微微一愣,想到刚刚妙玉的话,就恍然道:

    “莫非姐姐悟到的不是佛法,而是珍惜眼前人?”顀

    妙玉知道妹妹聪慧过人,猜到也是应有之义。

    她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说起来,当初在贾府的时候,冯大哥还曾赠我半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黛玉见自己猜对了,脸上却浮现追忆之色。

    那应该就是两人缘分的开始了。

    “这样惊才绝艳的开头,我却如何也想不出后面该是什么样的句子,才能配得上了。”

    其实她曾当面问过,但却被冯一博笑着岔了过去。顀

    这让黛玉还以为他也只是偶得半句,没有更好的就不想狗尾续貂。

    却不知,冯一博也是实属无奈。

    因为这句看似美好,却并非出自什么情诗。

    而是纳兰容送给朋友的一首决绝词。

    就连名字都是《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除了第一句惹人遐思,后面就充满了怨气和责备之意。

    什么“变却故人心”,“故心人易变”,“薄幸锦衣郎”等等。顀

    这要是真的将全诗说出来,他和黛玉的定情信物就变成分手宣言了。

    妙玉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了,但还是不由被惊艳到,也跟着感慨道:

    “虽只一句,却堪比稼轩先生‘蓦然回首’那一句了。”

    她说的就是《青玉案·元夕》中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年以降,自从这阙词一出,再无其他元夕词。

    一个是初见,一个是回首,都是惊才绝艳的句子。

    其中蕴含的意境,也都胜过千言万语。顀

    姐妹俩都是才华横溢,又敏感多情之人。

    对这样的诗词,理解的更为深刻。

    说到这里,妙玉还看着妹妹,问道:

    “那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选的话,你会劝阻父亲吗?”

    黛玉闻言没有一起犹豫,就道:

    “无论怎么想,现在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说是无论怎么想,却连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顀

    显然,她早就想过这样的事。

    似乎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黛玉脸上微红,忙又补充道:

    “若是没遇到冯大哥,父亲可能都……”

    这是在用冯一博救林如海的事,遮掩自己的慌张。

    可说到这里,黛玉又确实想到了某些可能,苦笑道:

    “若真那样,那我们姐妹还哪里可能有闲情逸致讨论这些?”

    妙玉听到这些也难免有些感慨,便没有揭穿她的遮掩。顀

    只是将那把镂空雕花犀角梳拿起,问道:

    “既然是最好的安排,那这把犀梳也合你的意了?”

    黛玉见她还不忘劝说,忍不住又撇嘴道:

    “哼!大魏可不时兴以梳为饰,终究只是用来梳头,自然没什么不合意的。”

    唐宋都有斜插犀梳作为装饰的诗词流传,但大魏却少有人这样做了。

    黛玉这话的意思,显然深得“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的精髓。

    总之,还是对宝钗有些敌意就对了。顀

    妙玉一听,却忍住不调笑道:

    “你要这么说,现在时兴的可是钗呢?”

    大魏如今流行戴钗,妙玉就以此作比。

    这是告诉黛玉,冯府现在是宝钗做主。

    黛玉闻言,顿时一瞪眼,冷笑道:

    “冯大哥送的可是簪!”

    她立刻回应妙玉,冯府是冯一博做主。顀

    并将自己比作簪子,以此表达这才是冯一博的喜好。

    而不是什么钗!

    妙玉一听,却笑着接口道:

    “那说不定留下的就是钗?”

    送出去的是簪,留下的是钗。

    这话自然是一语双关。

    大爷的喜好可不一定是妹妹以为的那样。顀

    簪被送出去你当是好事吗?

    说起来,黛玉少有斗嘴会输的时候。

    可这一次却真的落了下风。

    她闻言顿时败下阵来,不依道:

    “姐姐~!”

    亲姐妹也有不愉快,但和好的速度更快。

    眨眼的功夫,黛玉就又撒起娇来。顀

    姐妹俩学识修养相差无几,说私密话都打起了机锋。

    即使让人听去,可能都要满头雾水。

    妙玉见她示弱,顿时一脸失望的摇头道:

    “你连我都斗不过,我看咱们姐妹将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听这话,黛玉已经有些恼羞成怒。

    再看姐姐的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了。顀

    “啊!让你再胡说!”

    到底是青春少女,气急了就想和妙玉这个姐姐撕扯一下。

    没想,她才刚一过来,就被人家反手按住。

    挣扎几下无果,但嘴上依旧硬气。

    “姐姐你先放开我,不然我和你拼了!嘤嘤嘤!”

第三百五十章 黛玉办笄礼,龙驭为天宾!

    日月轮转已经到了景顺十五年。

    正月初一,各家各户早就换上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

    大街小巷都喜气洋洋,满城宅邸也焕然一新。

    见面的人们,都喜气洋洋的相互抱拳贺新。

    仿佛一切不好,全都已经随着新年的到来而翻篇。

    整个都中,乃至大魏,处处都是祥和的气息。

    冯一博这个礼部右侍郎,新年却还忙于各种祭祀。

    宝钗也身有诰命,需要进宫谢恩赐宴。

    随后几日,各家又忙于准备年酒,招待往来宾客。

    今日你到我家,明日我去你府。

    一众达官贵人或是泡在酒中,或随车马行于路上,

    十五一过,年就算过去大半。

    每日醉生梦死之人,也开始回到之前的日子。

    礼部众人新年期间还为国奔忙。

    祭天祀地,皇家仪礼,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直到这时,才终于闲了下来。

    该放假的放假,该休息的休息。

    新年假期最晚的,甚至要休到三月份。

    冯一博正是忙到最后,也是最晚休沐的一批。

    正月的下半月,他都在家休假。

    每日除了陪陪孩子,沉浸书房规划着东海郡的未来。

    还有就是和妻妾们不亦乐乎的造人。

    再一转眼,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这一天。

    这时,整个都中的年味已经消失殆尽。

    但林府却是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

    一大早,门外就车水马龙,来宾不断。

    因为,这天正是黛玉的生日。

    也是她期盼已久,代表长大成人的笄礼。

    贾府一众姐妹全都汇聚于林府,一起过来的自然也少不了宝玉和湘云。

    冯一博也是拖家带口的过来。

    除了他和宝钗,一众妾室也都争相来给未来的主母捧场。

    客居冯府的李纹、李绮两姐妹加上宝琴,也全都被叫上。

    作为观礼的嘉宾,一起到林府凑个热闹,

    阵容方面,倒是和冬藏社开社类似。

    除了这些平辈的姐妹、兄弟,长辈们也有所表示。

    虽是笄礼,实际也是个生日。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长辈上门,专给晚辈庆生的道理。

    不过,她们虽没亲至,却也不会没有表示。

    黛玉母亲贾敏早殁,作为祖母的贾母倒是可以主持加笄仪式。

    但毕竟年龄大了,林家不敢劳动。

    虽然说了要来,但被林如海和黛玉连连劝阻。

    最后只派了身边的大丫头玻璃作为代表,送来一套华贵头面,庆祝这个外孙女成人。

    薛母是黛玉的干妈,便受邀作为主持加笄的正宾。

    说来,妙玉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让黛玉认识到和宝钗友好相处的重要性。

    她再三斟酌之下,便和林如海提出邀请薛母主持加笄之礼。

    林如海自然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深意。

    他对比甚是欣慰,深感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薛姨妈接到邀请,也没有拒绝之礼。

    这个干女儿和自己的亲女儿早晚要共侍一夫,能相处融洽最好不过。

    既然对方有意示好,薛母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她一早就和女儿女婿一起过来。

    此时正在后面和林姑妈说话。

    李孟氏没有上门,但李家不愧是诗礼传家。

    她和李婶娘各自送了四册书卷。

    其中不乏古人真迹,甚至还有收藏价值极高的珍本。

    这代表的自然对冯家未来正妇的重视。

    王夫人和邢夫人这两个舅母,也都让宝玉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尤其是王夫人,送的竟是出自宫里的珍品。

    显然,这其中还有着元春的影子。

    男女宾客各自有人引领,分在内外招待。

    此时,宝玉正在在前堂一副抓心挠肝的模样。

    显然是死性不改,想去内宅凑个热闹。

    但冯一博这个冯府女婿都被安排在这边。

    他自也不好直冲林府内帏,唐突了一众女卷。

    冯一博在堂中倒是老神在在。

    他一边悠闲品茶,一边和岳父林如海说笑。

    两人时而说起朝堂,时而谈起江南旧事。

    聊得起兴,还各自大笑几声。

    这让进不去内宅的宝玉,一时也插不进话去。

    好在林如海也不会怠慢宾客,倒是时不时也会问几句荣府近况。

    可怜宝玉向来不问世事,对于家中事知之甚少。

    回应起来期期艾艾,还时常前言不搭后语。

    一时难免让他更加尴尬,恨不得赶快结束这边的应酬。

    正在宝玉犹豫着,要不要借尿遁离开一阵。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乐声,又有人在堂外禀道:

    “老爷,吉时已到,姑奶奶让小的来请诸位宾客入内观礼!”

    林如海闻声起身,笑着邀请众人道:

    “后面要开始了,咱们也过去吧。”

    冯一博起身,在林如海后面半个身位处跟着。

    翁婿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正堂。

    终于要去后面了!

    宝玉也长长舒了口气,忙跟了上去。

    为了给独女加笄,林如海特地请了乐师和司仪。

    还找了钦天监帮忙算了吉时。

    种种细节,都足可见林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三人到了后面厅中的时候,众女正在雅乐伴奏之中说笑。

    眼见三人进来,乐声一停。

    众女忙都起身见礼。

    礼毕,林如海居中而坐。

    她的身旁是林姑姑,下首则是薛姨妈。

    这时,司仪上前低声询问:

    “林老爷,吉时将到,是否可以开始了?”

    黛玉并不在堂中,还在里面候着。

    林如海闻言便打发人去后面询问。

    片刻后,有丫鬟回禀:

    “老爷,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林如海点点头,又朝司仪道:

    “开始吧。”

    一众宾客都在关注这边的动静,闻言顿时一静。

    随后,雅乐再次奏起,司仪也高声宣布道:

    “典礼开始,请诸位宾客暂时噤声!有请今日加笄之人!”

    随着众人的目光,黛玉在晴雯、雪雁的搀扶下进了厅中。

    三个少女各个都是青春年少,尤其晴雯和黛玉还有几分相像,长得也是极为标致。

    可三人一起出来,只看容貌也能分出主次。

    众人目光都只汇聚在黛玉身上。

    昔日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袭盛装更显楚楚动人。

    鲜少打扮的黛玉一露面,竟让和她相熟的人也为之惊艳不已。

    身旁两个丫鬟的标致,没让她稍被压了一丝。

    反而还映衬得黛玉更加出类拔萃。

    冯一博看着自己的未过门的媳妇,满眼都是笑意。

    身旁宝玉看着明艳动人的表妹,却是失魂落魄。

    先是宝钗,又是迎春,现在还有黛玉。

    这些最亲近的姐妹,陆续都跟了同一人。

    宝玉只觉自己失去了太多,一时有些索然。

    “父亲,姑妈,干妈!”

    黛玉上前,先给诸长辈一一见礼。

    随后又朝诸宾客一礼:

    “多谢诸位兄弟姐妹们赏光!”

    今日来捧场的没有外人,都是相熟的姐妹。

    众人也纷纷拱手,虚还了一礼。

    这时,林如海老怀甚慰的看着黛玉。

    一时间想了太多,有些难以自持的道:

    “我的玉儿长大了,你娘有灵也可以含笑泉下了。”

    “父亲!我……”

    黛玉一听提起生母,顿时有些哽咽。

    一众宾客中,或是失怙,或是失恃者甚众。

    如宝钗、宝琴、迎春、李纹、李绮、尤家姐妹等,和她同病相怜者。

    见了这样的情形,眼睛也都跟着红了起来。

    就连座上的薛母也有些感怀起自己死去的丈夫。

    可她见黛玉的眼泪将将就要落下,一时怕她的妆哭花了,影响一会儿的礼仪,便笑着圆场道:

    “大好的日子,林丫头可莫哭啊!还是等成亲的时候再哭不晚!”

    这一打趣,刚刚有些伤感的氛围顿时被驱散了大半。

    一众宾客闻言,都善意的一笑。

    不少人还将目光转向冯一博这边。

    冯一博含笑看着黛玉,给予眼神上的鼓励。

    “妈~!”

    黛玉被长辈当众打趣,又忍不住和冯一博对视一眼,顿时羞涩的娇嗔一声。

    而见她破涕为笑,一旁林姑姑倒是松了口气,但也只道了声:

    “阿弥陀佛!”

    林如海也知道不该再继续扇情,免得误了吉时。

    “稍后别忘了给你娘上一炷香。”

    叮嘱了一句,他便看向薛母,恭敬有加的问道:

    “薛家太太,咱们正式开始吧?”

    薛母闻言,自是笑着点头。

    司仪一直关注着主人的状况,见此便立刻往下进行。

    “林家有女,今日笄礼,诸位宾朋,以为见证!”

    说着,她看向薛姨妈,高声道:

    “有请主宾,金陵薛氏主母薛大太太,为林氏女行加笄之礼!”

    薛姨妈闻言,便笑着起身。

    她上前两步,先从晴雯手中的托盘中取过一支梳子。

    宝钗和妙玉都是含笑看着这一幕,因为这正是宝钗所赠的镂空独角犀梳。

    薛母在黛玉的头上梳了几下,便笑着道:

    “一梳百顺,事事顺心,将来嫁个好郎君。”

    黛玉按照司仪交代的,红着脸回应道:

    “谢干妈为我梳头!”

    这边薛姨妈又一抬手,取过雪雁捧着的簪子。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冯一博所赠的云纹象牙簪。

    只见薛姨妈手指翻飞,干净利落的为黛玉挽了个发髻。

    随后,将云纹象牙簪往上一插,便将发髻固定住了。

    “加笄盘髻,今日成人,他日儿女喜盈门。”

    黛玉闻言,脸上更红。

    她强忍着不敢看向冯一博,忙应道:

    “谢干妈为我加笄!”

    若是定亲了,则满十五就可以加笄。

    若是未定亲,最晚可以二十岁加笄。

    黛玉早早就和冯一博定亲,因此这套说辞正适合。

    若是单身到二十岁才加笄的女子,那这套说辞肯定就不能用了。

    不然就成了羞辱。

    黛玉含羞加笄后,终究还是没忍住看了冯一博一眼。

    这一眼含情脉脉,胜过千言万语。

    让冯一博身边的宝玉整个人都酥了。

    冯一博也被未来媳妇小小惊艳了一下,心中暗自得意,眼中也浮现出异彩。

    这时又想起什么,看向身边宝钗。

    果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冯一博见此,却像没事人似的报以微笑。

    这时司仪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众宾客开声!”

    这是让宾客们可以说话了,意思就是可以夸人了。

    “恭喜林妹妹!”

    “为林姐姐生辰贺!”

    “林姑娘今儿可真好看!”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恭喜的话如潮水般涌向黛玉。

    她只能满脸羞怯的一一谢过。

    这时司仪一抬手,众人顿时又噤声。

    “加笄之人答谢养育之恩!”

    黛玉回到正中,朝座上林如海拜了下去,口中道:

    “感谢父母生我养我,育我成人之恩!”

    林如海扶起黛玉,笑着道:

    “以后你就是大姑娘了,为父今日有几句话你需牢记。”

    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才郑重的叮嘱道:

    “我和你娘将你充为假子养大,还让你读书明理,但你终究是女儿身,也莫忘了修妇容妇德。”

    这话既是说给黛玉,也是说给冯一博夫妇听的。

    除了让女儿别忘了女人的品德。

    也是告诉女婿,自己女儿和别的女子到底不同。

    她可不是读女四书长大,而是和男子一样,学的四书五经。

    黛玉听到父亲的叮嘱,泫然欲泣的道: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林如海欣慰的点点头,又叮嘱道:

    “等将来你嫁人了,凡事要以夫家为重,当谨言慎行,莫要恃宠而骄,恃才而辩!”

    这番话说得极为动情,可说得似乎又有点早了。

    就好像黛玉今日不是加及笄,而是今日就要出阁了一样。

    不过,想到加笄之后,黛玉很快就要过门嫁入冯府,也就能理解林如海的心情。

    一时间,众宾客又露出善意的微笑,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冯一博这边。

    这次黛玉羞得,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林如海叹了口气,还道:

    “切记!切记!”

    黛玉闻言,顾不得羞涩,忙又应道:

    “女儿谨记在心,请父亲放心!”

    到了这里,加笄仪式就接近尾声。

    可这边眼看笄礼将成,另一边却有一件大事发生。

    此事就如惊雷般,已经响彻整个都中。

    这边司仪刚要开口宣布“礼成”,忽地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进来之人正是林府的老管家林振家的媳妇。

    她一进来,就小跑着奔向林如海。

    等到了林如海身边,发现场合似乎不对,也只能压低声音道:

    “老爷!出大事了!”

    林如海正在感慨女儿长大,闻言微微皱眉。

    显然,他对林振家的唐突报信有些不快了。

    但却还是问道:

    “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

    她也是林家老人了,向来知道轻重。

    能不顾黛玉加笄的时候,还唐突的过来禀告。

    显然,一定是有让人震动的大事发生。

    “老爷,我家那个让人传话进来,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丧,说是……”

    一说传丧,林如海就是一愣。

    这时,林振家的微微环顾一圈,眼中又闪烁几下,才低声道:

    “说是太上皇龙驭宾天了!”

    林如海闻言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又大惊失色的确认道:

    “你说什么?”

    【本卷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烂透了的权贵!

    每一次黄河泛滥对于黄河下游的百姓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踪

    尤其是,这些年大魏财政困难,导致水利不兴。

    这就导致,这一次的天灾损失空前绝后。

    受灾最为严重的,就是山东两府。

    先遭旱灾又遇洪涝,真真是民不聊生。

    若忠顺亲王所言属实,那贾家父子简直该死!

    冯一博的心中,已经怒不可遏。

    他自己虽然也借机渔利,可“渔”的却是人口之利。踪

    受灾百姓被迁移到东海郡,也是变相帮助地方安置灾民。

    正是因此,地方官才在一定程度上默认,甚至估计他的行为。

    也是因此,从没弹劾过东海郡。

    可按照忠顺亲王刚刚所言,贾家的作为却是在发国难财!

    任是谁听到这样的事,怕也都难以接受。

    说实在的,大魏的政体毕竟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

    身处这样的时代,冯一博心中所期待的,这个时代的底线,自然也不是后世那样,真正奉行人命大于天的和谐社会。踪

    受于时代所限,像贾府那样给奴才宽容和体面的,已经是仁善之家。

    相比其他权贵,即使是宁府那样不堪的,在这些年里,或打死,或发落的奴才都极少,

    对于这些权贵们来说,背负几条人命其实真就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死个丫鬟、小厮,这样奴才的命。

    即使偶尔传到耳中,冯一博也只能感慨一叹。

    这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他暂时还无法彻底改变这个吃人的现状。

    在这样的时代,说每一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为过。踪

    别家的他管不到,贾家的他没法管。

    即使真的想管,也该从制度上做出改变。

    只有从根子上彻底变了,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杜绝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这也是他在东海郡尝试废除贱籍的原因之一。

    不过,几条人命他可以暂时不管。

    还可以说是,自己在等将来积累足够,进行制度上的改革。

    但,发国难财可不一样!踪

    这可不是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

    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任何制度下,都不该触碰的底线!

    这是大义所在,他没法视而不见!

    只要还是个“人”,就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王爷可知,这事都有谁参与了?”

    眼睛冯一博一身煞气勃然而起,看着自己。

    忠顺亲王难免有些诧异,坐直身子,皱眉道:踪

    “怎么?你还真想管管这事儿?”

    一听这话,在震怒之余,冯一博还是留了几分心眼。

    忠顺亲王的话可信,但也不能全信。

    若贾家父子真的做下这样的事,那早该有人弹劾。

    科道言官就算改吃素了,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事上无动于衷吧?

    “没有,我只随口打听打听。”

    冯一博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忙平复了一下心情。踪

    笑着朝忠顺亲王摆了摆手,还道:

    “平安州只是黄河途径的一小段,所以我顺着想到,其他的因为改道空出来的河道,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呢?”

    在元朝的时候,黄河有一次水患最大。

    当时共有十五处决口,最后形成三股支流。

    其中一股经中牟县,由颖水入淮。

    一股在开封境内折而南流,由涡河入淮。

    而最大一股,则至沛县,经单、丰二河,俱入平安州的漕河。踪

    前些年,入怀的黄河各支流逐渐淤积。

    黄河就开始了东趋,也就是主要走漕河这边入海。

    可是单、丰间河窄槽浅,水流并不顺畅。

    因此在平安州这一带,堤防常有决溢之事发生。

    这一次更是将两府之地涂炭。

    现在经过两年的治理疏导,黄河下游的水道彻底改了方向。

    如今,黄河已经不走漕河。踪

    而是从菏泽下经砀山、徐州,最后夺淮入海。

    正是想到这里,冯一博才发现了不对。

    因为平安州虽然受灾严重,但黄河只是曾从那里汇入漕河。

    现在即使黄河改道,能腾挪出来的河道应该也不多。

    毕竟,漕河不是单纯的黄河支流,本身就有自己的源头。

    也就是说,平安州有河床可占。

    但若论数量,应该不会太多。踪

    而真正的大头,应该是平安州南部的济宁。

    那里曾有黄河水道,却又是黄河流向漕河的过渡部分。

    所以,忠顺亲王说的事应该是真的。

    但显然,对于全局的情况还是有所保留。

    “确实还有不少人,但贾家绝对是最明目张胆的那一个了。”

    果然,听到冯一博的推断,忠顺亲王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才笑着回了一句。

    虽然不明显,但应该是有些尴尬了?踪

    不过他遮掩的很及时,还道:

    “别处不太清楚有没有这样的情况,但平安州腾挪出来的河道,几乎被贾家整个吞下,从中得利至少在十万两以上。”

    果然如此!

    这帮蛀虫!

    一听这话,冯一博心里就明白了。

    虽然忠顺亲王顾左右而言他,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贾家。

    但显然不止贾家!踪

    很可能,有多方势力参与了这事。

    怪不得不见有人弹劾!

    听这话的意思,连忠顺亲王自己也不干净!

    只是他没有触碰平安州的河道,才敢大方的说出来。

    “那其他州府如何?”

    冯一博又试探了一句。

    可这一次忠顺亲王却没有接茬,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道:踪

    “说实在的,若非你招揽不少灾民,估计早就民变了。”

    东海郡的移民政策,给了山东灾民一条活路。

    这也是东海郡人口爆炸式增长的重要原因之一。

    见忠顺亲王转移话题,冯一博也不好再追问河道的事。

    “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何况东海郡也缺少人口,算是两边利好的事。”

    他先笑着摆了摆手,想了想,便问起灾民的事,道:

    “如今那边的真实情况如何了?”踪

    听到这个问题,忠顺亲王微微一愣。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冯一博,道:

    “看来,之前我一直小瞧一博你了,你不止能为自己牟利,竟还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本来,他还以为冯一博一直致力私利。

    不仅挖大魏墙角,转移沿海人口。

    还和新贵合作,一起赚足了银子。

    刚刚打听河道的事,忠顺亲王也以为他是想多掌握些秘辛。踪

    毕竟他之所以提起这些,除了是让冯一博和开国一脉保持距离。

    也是想着提供一些信息,给他作为底牌。

    让他面见北静郡王的时候没那么被动。

    可现在一听冯一博的问题,忠顺亲王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听闻贾家父子侵占那些,平安州即将改为农田的河道。

    显露出的愤怒,似乎不是装的。

    而是真的情绪外露?踪

    冯一博闻言,笑道:

    “我哪里有什么忧国忧民之心,顶多算是良心未泯吧?”

    “额……良心未泯?”

    忠顺亲王闻言更加诧异。

    “哈哈哈哈哈!”

    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忠顺亲王笑个不停。

    最后整个人窝在软椅里,才道:踪

    “没看出来,一博你还会讲这样的笑话?”

    冯一博微笑不语,想着如何再探一探消息。

    “大魏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表面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都男盗女娼?”

    忠顺亲王顺这时,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起来。

    似乎见冯一博不信,还道:

    “也许你觉得我说得有些过了,但若你看过龙鳞卫的档案,恐怕骂的比我还狠!”

    “哦?”踪

    冯一博闻言,依旧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还问道:

    “就没有几个好的?”

    “即使有些还算过得去,他族中却又未必。”

    提起这些,忠顺亲王面露不屑,又举例道:

    “比如有的人,表面上为官清正,从不收受贿赂,可家中却是坐拥千顷万顷的良田,等他告老还乡,回去还是当地的乡望,怕是比在都中当官还自在得多!”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问道:

    “你说他这良田是怎么来的?”踪

    兼并!

    冯一博脑海中浮现这个两个字的同时,却装傻道:

    “祖上传下来的?”

    忠顺亲王闻言,一脸诧异的看着冯一博。

    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转念一想,冯一博毕竟只是乡宦出身。

    对勋贵之事知道的不多也在情理之中。踪

    想到这些,他就没好气的道:

    “四王八公的八个国公才传了几代?分出十几二十房去,你说还能剩下多少田?”

    大魏开国的时候,四王之中除了北静王主动放弃。

    其他三王都是有封地的。

    只是随着爵位的传承,三王已经降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现在,景顺帝只要动动嘴。

    他们要么造反,等着被大军镇压。踪

    要么就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交出地盘。

    好在,太上皇这个老勋的主心骨还在。

    三家又在当地经营数代,早就成了有实无名的土皇帝。

    再加上,大魏这几年又天灾人祸不断,景顺帝也一直腾不出手。

    若非这诸多因素限制,三王其实早就该动动地方了。

    而八公和三王不同。

    他们虽然没有封地,但分了很多田地。踪

    金陵周边的府县,不少都被这些老勋瓜分一空。

    只是,如今历经几代之后,八家又逐渐随着不断分出支脉,田地也跟着分了出去。

    冯一博闻言,继续装傻道:

    “四王八公好歹干净些吧?”

    他这话看似装傻,在问四王八公的事。

    实则却是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四王八公之中,贾家算是最干净的了。”踪

    忠顺亲王想到冯一博的出身低微,如今却已贵为郡王。

    似乎觉得已经投靠自己,那自己也有义务给他科普一下。

    “当然,也是最愚蠢的。”

    说到贾家,忠顺亲王又补充了一句,才叹道:

    “就贾家那点家底,若没有宫里那位生了皇嗣,估计不用皇兄动手,再一两代之内,一门双公就剩两座敕造的府邸了。”

    他手中握着龙鳞卫,对朝中各家的信息知之甚详。

    做出的评价往往也都一针见血。踪

    贾家传承至今,已经没有一个扛鼎人物。

    若非元春生了儿子,只等玉字辈的废物彻底掌权,贾家的富贵也就算到头了。

    如果不是两府都是敕造,不允许转卖。

    他估计,贾家可能连府邸都保不住。

    冯一博对比倒是认同,闻言点了点头,冷不丁又问道:

    “那其他几家可有参与山东之事?”

    “其他家自然也……”踪

    忠顺亲往顺口就要回答,可刚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

    他皱眉盯着冯一博,似乎想看透他到底要问什么、

    冯一博见他止住,便笑着道:

    “随口问问,毕竟我也在朝为官,对国内形势多了解一些还是好的。”

    这样的借口,忠顺亲王自然不信。

    不过,他又觉得冯一博可能在打探开国一脉的信息,为面见北静郡王做准备。

    因此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只道:踪

    “山东两府的灾情已经结束,只是还没缓过来,尤其是匪盗横行,已有蔓延山东全境之势。”

    他回答了冯一博的问题,却只说了山东的形势。

    而没有再提占据河道的事。

    显然,这是不想多说。

    冯一博见此,便点点头,又疑惑道:

    “可是这样的大事,为何朝堂上没有半点风声?”

    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在试探。踪

    朝堂上没有半点风声,自然是因为诸多势力纠缠的缘故。

    只要忠顺亲王顺着这个问题回答,很快就绕回原来的问题。

    也就是,到底都有哪些势力参与了进去!

    “这样的事算什么大事?大灾之后总是在所难免,匪患不过是纤芥之疾罢了。”

    大灾之后,乱象丛生。

    相比瘟疫和民变,匪患确实不算什么。

    但蔓延整个山东的匪患,显然不是他口中的纤芥之疾了。踪

    冯一博微微皱眉,没等他再发问,忠顺亲王就又道:

    “此事我早就已经上报过了,想必各州府也都有秘折上奏。”

    说着,他摆了摆手,又解释道:

    “这样的事,都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想必那位也没太当回事,才没拿到朝堂上讨论吧?”

    似乎,忠顺亲王的谈兴已失。

    又或者和河道之事一样,这其中牵扯到了什么其他的……

    总之,对于山东匪患的事,他只随口敷衍了两句,就直接道:踪

    “这些与今日的话题无关,就不多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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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296/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作者:迷糊又无奈所写的《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为转载作品,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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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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