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新的命令
汪直回到昭德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宫中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不过临近年关,昭德宫中的內侍和宫女们也都开始忙碌,他们开始在昭德宫中布置起来。
过年一直都是一个传统节日,此时被称为正旦。正旦也是每年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所以不只是昭德宫,后宫各宫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其实从腊月二十四,祭灶之后,宫中的宫女,內侍就要开始要穿葫芦景补子的衣服来增加节日的气氛。
并且各宫都开始蒸点心,储备肉类,以备春节期间一二十日左右的使用。
还要在门旁植桃符板(在桃木板画门神)、将军炭(用红箩炭末塑制成将军形,岁暮植于门两旁,后来又名“彩妆”)、贴门神。
汪直此时作为昭德宫的负责人,当然要指挥一下这些人干活,但其实他啥都不懂,好在这些人自己都知道该干些什么,也并不需要他来指挥。
他便也乐得自在,来到大明之后这些天一直都忙着勾心斗角和破案,今天总算是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下了。
直到晚上,芸儿照常给他送来了饭菜,由于宫中要忙的事情还挺多,她也没待多久就走了。
这一天晚上,朱见深也并未到昭德宫中来,不过这也正常,临近年底,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再说他偶尔也要宠幸一下其他的妃子,不可能总是来找万贵妃。
在临近子时左右,汪直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他知道晴儿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他今天也一直都没有睡,等的就是晴儿。现在段英和陈海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晴儿是一定会来找他的。
汪直打开门将晴儿迎了进来,却发现晴儿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了。
“晴儿姑娘,你终于来了。”
“怎么……你一直在等我吗?”晴儿淡淡的问道。
“是啊,等着晴儿姑娘给我下新的命令呢……晴儿姑娘请坐。”汪直笑着说道。
“嗯……我就不坐了,告诉你说两句话我就走……”
晴儿这次来,似乎情绪不高,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晴儿姑娘请说……”
“第一件事,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段英死,无论是被判斩首也好,或者你自己动手也罢,并且在他死之前想办法问出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汪直听到这,就皱了皱眉道:“你说……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晴儿点头道:“是的,一定有人指使他!你需要让段英亲口说出这个人是谁!”
“是!”汪直想了想答应了。
“第二件事,就是从明天开始追查有关皇子和纪氏的事,这件事不宜拖太久,从现在开始也只能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查了,听明白了吗?”
“三个月?”
“不错,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晴儿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晴儿姑娘,这时间未免也太短了吧?这皇城这么大,三个月怎么可能找的到?”
“这是命令,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晴儿说着就又要出去。
可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又站住了。
“那个……还有一件事,我跟你借的钱,要再等一等才能还你……”
晴儿略微转回了头,在烛光的映衬下,汪直只能看到她的小半张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个没问题。”汪直点了点头。
“多谢!”晴儿跟他道了谢,然后她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晴儿这次来,倒也带来了一些新消息,就是她背后下命令之人怀疑有人指使段英做事,他还想要挖出这个主使之人?
这是汪直之前没有想到的,不过今天听了王敏的话,新任刑部尚书董方还在回来京城的路上,年前是不大可能审讯他了,看来还要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段英。
另外晴儿今天的态度格外的不一样,显然她是有很重的心事。
既然那个主使之人,又下了新的命令,那么下一步也该开始调查晴儿了。
之前知道了沈庆是晴儿的哥哥,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去查他,现在这件事应该着手去办了。
当然,查晴儿并不是根本目的,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知道一切有关他的事情,他的把柄就掌握在对方的手里,汪直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这个人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否则他以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汪直睡的迷迷糊糊的,又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这敲门的声音很小,却又有些急促。
“汪公公,你……你起来了吗?是……是我呀!”
汪直一听这似乎是芸儿的声音,芸儿向来不会一大早来敲他的门,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披了件衣服就打开了大门。
只见芸儿正站在门口,满脸都是委屈的神情,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汪直忙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芸儿则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汪公公,芸儿……芸儿该死!”
她说着话,眼泪又开始在眼圈之中转动了。
“你先别哭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告诉我。”汪直还是一头雾水。
“丢了……弄丢了……”芸儿已经开始呜咽了起来。
“你把什么东西丢了?是娘娘最喜欢的东西你给弄丢了?”
芸儿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呀?”
“是画……汪公公,你给芸儿画的那幅画没了……”芸儿说着呜咽的声音更大了。
汪直听到是画,才想起来应该是他前些日子给芸儿画的那幅素描。
他还以为芸儿闯了什么祸了,刚才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笑安慰道:“我当怎么了,原来是那幅画啊……别着急,丢了就丢了吧,改天我再给你画一幅就好了。”
芸儿却用力的摇了摇头道:“那是公公送给芸儿的礼物,本来是要珍惜一辈子的,现在却被芸儿给弄丢了……芸儿真是太笨了。”
她说着,几滴泪珠又从她的白嫩的脸颊上滚落了下来,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第一百六十六章意外的访客
汪直一听芸儿这话,心中十分感动,那幅画其实只是他当时一时手痒画出来送给芸儿,他都没想到芸儿竟然会如此重视他的画。
刚才的那句话,反倒是对芸儿不够尊重了。
他忙道:“你先别着急,你到处都找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找到,都怪芸儿太笨了,竟然连一幅画都保存不好。”
“先别埋怨自己,我帮你回想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的?”
“是今天早上……”
“那幅画,你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芸儿听到他这么问,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你赶紧告诉我你把它放在哪,我好帮着你一起找一找?”
“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芸儿迟疑了半天才缓缓的说道:“其实那副画……一直都放在……放在身上的……”
她一直都是低着头的,说完这句话,她抬眼偷看了汪直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又急忙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地面。
“啊……”
汪直也是没有想到芸儿竟然每天都随身带着那幅画,看来她之前说的没错,她对这幅画真的是异常的珍惜。
“那你最后一次看到那幅画是什么时候?”汪直又问道。
“昨天……昨天上午还看过的……”
“那你昨天下午都去过哪里,这些地方你有没有都找过?”
“都找过了,没有。宫内宫外,去过的地方,都看过了,哪都没有,所以……所以芸儿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公公你的。”
汪直一想这下可是难办了,都不知道画丢在那。没准已经被别人捡去了,当了擦屁股纸也说不定。
能找回来的几率实在是很低了。
但是这话又不能说,说了肯定会伤芸儿的心。
他只能先安慰道:“没事,芸儿,我也帮你找找,你先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一定再帮你画一张!”
芸儿迟疑了一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她当然也不敢说不同意,但是汪直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她想要的就是之前的那一幅画。
其实再画一幅同样都是出自汪直的手,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小女孩的心思还真的让他捉摸不透。
芸儿走后,汪直闲来无事便也到宫中各处去转悠,想要找找那幅画到底去了那里。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由于临近新年的关系,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之上,都异常的忙碌。
汪直本来还打算抽出时间去宫外做一些调查,可是他每天都要帮着万贵妃打理昭德宫中的大小事务,竟然一刻也不得安生,即便偶尔有一点闲暇时间,也只能用来小憩一会,想要出宫去办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朱延褆自从那日之后便也没有再来找过他,毕竟是长公主,现在又接近年关,估计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出来胡闹了。
其实有关皇子的事,他还想要着落在朱延褆的身上,但是她不来,他也并不着急,虽然晴儿说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但只要稍微搜到一些有关皇子的下落便应该可以应付一下。
这几天吴起曾经来找过他一次,是来还银子的。
上次汪直不但帮着吴起把他爹救了出来,还帮他们把银子也要回来了,吴起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还他银子,是因为他说话算数,当初他说借一千还一千五,最后他真的还给了汪直一千五。
汪直现在越来越觉得吴起这人有意思,倒也没推辞,一千五百两他全都收下了。
吴起还告诉他另外一件事,内书堂那边的已经停课了,年后才会再开。
其实内书堂,汪直现在并不想继续去了,一来他对于内书堂学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二来他也学不惯这个时代的东西,他以后又不打算去参加科举,学这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用。
他已经想好了,年后跟万贵妃说一下,就不去内书堂读书了,反正他的年龄也早就可以从内书堂毕业了。
吴起之后,便没有什么人再来找过他了。直到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忽然有报事的来说宫外有人找他。
汪直不知道来人会是谁,便跟着报事的內侍出去。
走出昭德宫大门后,汪直便一眼看到了来找他的人,却是徐光和韦瑛。
“汪公公,恭喜恭喜!”
徐光一看汪直出来了,立刻凑了上来道喜。
汪直知道徐光这是在恭喜自己升任少监,“徐档头客气了,徐档头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难道不怕被你们厂公知道吗?”
汪直在处理陈海一案的时候,把尚铭得罪的可是不浅,徐光竟然还会来找他,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徐光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干笑了两声道:“汪公公,这个……实不相瞒,这次徐某也是偷着跑来找你的,就怕我们厂公知道了此事……”
汪直听徐光这么说,也知道徐光这人其实很讲义气,他虽然还想继续跟自己来往,却又迫于尚铭的压力,他今天偷着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要找自己帮忙的。
“徐档头,没事,你们厂公跟我虽然不对付,但是如果你不嫌弃,咱俩依然还是朋友!你这次是有事找我?”
“这,汪公公说的哪里话,徐某怎么敢嫌弃汪公公,呃……这次来的确是有事求汪公公的……”
徐光说着,回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韦瑛。
韦瑛急忙向汪直问好道:“汪公公,其实是小的有事想要求汪公公,只不过要不是徐档头带着,小的恐怕也来不了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脸的愁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尚公公把你……”汪直看着韦瑛的这个表情,立刻便想到了什么。
“不亏是汪公公,我们还没说呢,你就已经猜到了。”徐光接口道。
“其实……我们厂公那天在武英殿丢了面子,虽然他表面上没说出来,但是我们这些人都能看的出来,厂公对你已经是怀恨在心了……”
这倒是在汪直的意料之中,他没说话,等着徐光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布局(祝新春快乐)
只听徐光继续说道:“昨天厂公将韦瑛从东厂除名了,说他办事不力,其实还不是因为他在查案的时候帮着汪公公查到了不少消息,所以才……”
汪直听明白了,尚铭这是对付不了自己,拿韦瑛撒气罢了。不过他并没有将徐光一起都给除名,这韦瑛倒是有些倒霉了。
“徐档头,我听明白了,你们的来意我也清楚了。既然韦兄也是因为帮我办事被你们厂公除名的,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韦瑛一听立刻就给汪直跪了下去道:“小的本不敢劳烦汪公公,但是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小的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才请徐档头带小的求见公公,小的想要以后跟着汪公公混口饭吃,还请公公可以考虑收留小的!”
他趁这个机会,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汪公公,你现在也已经是御马监的少监了,要是能给他安排个职位,他一定能为公公效犬马之劳的!公公你绝对可以放心!”
要说徐光这人,还真的很关照他这些手下,韦瑛被尚铭逐出东厂,徐光竟然还亲自带着他来求自己。
汪直想了想,又看了看韦瑛和徐光才道:“韦兄,你想要跟着我?”
“正是,求汪公公收留,只要能留在汪公公身边就行,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是要让小的……小的也在所不辞。”
韦瑛的意思就算是阉了他也行,总之就是想要跟着汪直。
“这个嘛……”汪直其实刚才已经想好了韦瑛的去处,听他这么说,他却故意开始思考了起来,打算试试韦瑛的诚心。
韦瑛此时也的确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来就算真的把他给阉了,他也认了,汪直只觉得心中好笑。
“汪……汪公公,这个韦瑛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可到现在也还没娶媳妇呢,你看能不能……”
徐光见韦瑛竟然连这个都说出去了,他心中却是有些不忍。
汪直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笑道:“哈哈,徐档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韦兄进宫当內侍的……”
“那……”徐光和韦瑛同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汪直。
“嗯……先不忙,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最近年底了事情比较多,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便帮韦兄安排!”
“韦瑛,汪公公可是一诺千金的人,他都答应了帮你安排,你还不赶快谢谢汪公公!”徐光急忙敲打韦瑛。
“多谢汪公公,汪公公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那小的就回去等您的消息。”
汪直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可以找周霖帮忙,将韦瑛安排进锦衣卫。
他之前已经了解过,锦衣卫和东厂虽然同为特务组织,东厂还有监察锦衣卫的职责。但实际上,此时的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不断,一时之间并不能分出上下高低。
当然,这也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袁彬。
这里要说一下,万贵妃的父亲万贵也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是他只是因为勋戚的身份得到的只领俸禄的虚衔。
而袁彬则是当下锦衣卫的实际上的头头。
这个袁彬,汪直原本读明史的时候也了解过。他的经历可谓是十分传奇。
英宗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之后,英宗成为也先的俘虏,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位便是袁彬,还有一位名叫哈铭。
当然还有一位伺候在英宗身边的宦官喜宁,当时他已经投靠了也先。
在英宗被也先俘虏期间,袁彬对英宗百般照顾,又替他出谋划策。因为当时喜宁投靠了也先,不断帮也先出主意,如何逼降英宗,结果却被袁彬一次又一次的破坏。
喜宁便对袁彬起了杀心,有一天深夜,喜宁将袁彬五花大绑要杀他,英宗发现之后,不顾大明皇帝的尊严,哭求也先放过袁彬,这才救下了袁彬。
后来也先放英宗回大明,袁彬更是一路护着英宗回到了京城。足可见君臣情深。
直到夺门之变以后,英宗复辟,升袁彬为都指挥佥事。
成化二年,朱见深感其当年护驾之功,又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袁彬此时虽然已过古稀之年,但是论起功劳和资历,还有他在朝中的势力,却不是尚铭能比的。
汪直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现在身入御马监,本就与司礼监分庭抗礼之势,陈祖生那边就算想要报复自己,可是自己背靠昭德宫,同时又有御马监为依仗,陈祖生一时半会还不能将他如何。
而万安虽然位高权重,可自己毕竟是内臣,与万安平时接触较少,倒是先不必担心他。
汪直最为担心的却是这个尚铭,他本就是内廷宦官,手中还执掌着东厂,可以说并不是陈祖生可以比的。
想要对付尚铭,便一定要拉拢一个可以与他对抗的人,他想到的人便是锦衣卫的袁彬。
虽然他与袁彬此时还不认识,但是这并不难,现在他手中有两条线都能搭上锦衣卫,一个是周霖,还有一个就是万通,通过这两个人为跳板,然后去结识袁彬应并不成问题。
只不过重点是如何和他拉近关系。
韦瑛这个人,汪直对他印象不错,因为他之前办事都很妥帖,之前交给他办的事他都完成的不错,这次既然他求到了自己,可以慢慢试着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既然韦瑛已经求到了他,不如先安排他进锦衣卫,方便打探锦衣卫内部的消息。
这样也算是未雨绸缪,为下一步,做好打算。
汪直暂时先答应着韦瑛,也不告诉他要安排他去哪。看看后续如何将他安插进入锦衣卫再说。毕竟他还没跟周霖或万通沟通过,现在还不能答应的那么快。
送走了韦瑛和徐光之后,这件事也算是暂时先告一段落。
另一方面,徐光回到东厂之后,便有人告诉他,尚铭命他回来之后立刻便去见他。
他知道尚铭一定是要问有关韦瑛的事,是尚铭命令他把韦瑛赶出东厂的,现在找他过去,应该是要问这件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无法推辞
徐光来到尚铭的房中,此时尚铭正在看书。
“厂公,你找我?”徐光试探的问道。
尚铭抬眼看了一眼徐光,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让他坐下。
徐光坐下之后,尚铭才道:“我交代你去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属下已经交代让韦瑛离开东厂了。”
“然后呢?”
“然……然后?”徐光就是一愣,不明白尚铭的意思。
尚铭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韦瑛离开东厂之后去了哪里?”
“这个……属下不知。”
徐光心中有些发虚,莫非是他暗中带着韦瑛去找汪直的事被尚铭发现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可就糟了。
“怎么?你连他的去向都不问吗?”
“属下只是听从厂公的命令,把他赶出东厂,他要去哪,属下……也懒得管。”徐光低着头道。
“呵呵……徐光,什么时候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你能骗得了我?”
尚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徐光听在耳中,他立刻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升了上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徐光做了什么事,尚铭已经知道了。
徐光心念电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尚铭鞠躬道:“请厂公责罚,这一切都是属下的意思,与韦瑛无关!”
尚铭一看徐光表现的如此紧张,却只是摆了摆手道:“徐光,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属下该死,请厂公责罚!”徐光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行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尚铭却不再追问了,反而是让他下去。
“啊?”徐光都傻了,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他?
尚铭又再次的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
徐光完全不知所措,只得一步步的退了出去,尚铭也并未阻拦他。
他走出尚铭的房间之后,心中兀自在突突的打鼓,他完全不懂尚铭究竟是在做什么,既然那他已经知道自己带着韦瑛去求汪直了,他竟然完全不打算责罚自己吗?只是问一句就完事了?还是说刚才只是在诈自己?
自从陈海的案子之后,尚铭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那天在武英殿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不可能不想办法找回来。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汪直,眼下的情况,尚铭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可刚刚他只是问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真的把徐光给弄蒙了。不过好在,他没受什么惩罚,以他的头脑也猜不透尚铭在想些什么,也只能作罢了。
看着徐光离去的背影,尚铭冷笑了两声,他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王璞,韦瑛的事就交给你了,他现在已经搭上了汪直,至于之后该如何下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去吧。”
……
汪直送走了徐光和韦瑛之后便回到了昭德宫。他本以为今天应该会清静无事了,却没想到刚到下午,又有人来找他。
来找他的这个人他认识,却是御用监的太监刘信。
刘信一见到汪直,便拱手道喜:“汪公公,恭喜恭喜!”
看来他升任少监的事,宫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刘公公客气了!不知刘公公这次来……”
汪直也不想跟他多废话,知道他来肯定是有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汪公公,咱家是奉我们钱公公之命来请您的……”
御用监钱公公,那应该就是钱喜了。
“不知钱公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找汪公公您帮忙啊,这不是快到正旦了吗,陛下命御用监派人给太后娘娘画一幅画像。
钱公公当时就跟陛下请示,要找谁来画?陛下提到可以去找宫廷画师……然后还提到了公公你。
钱公公回来之后,便立刻命咱家来请汪公公过去!不知汪公公你意下如何?”
汪直一听,这虽然不是朱见深亲自下旨,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估计是之前给朱见深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一想到画画的事他便想到了自己。
但是汪直这个时候其实不太像去画,之前那一幅画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虽然制裁了吕锦,却也因此事得罪了万安。
现在又要给太后画像,太后这个人据说很难缠,很不好伺候。
想到这,汪直问道:“不知钱公公可还找了别人吗?”
刘信回道:“有的,还有宫廷画师吕文英,吕同知。”
吕文英?
汪直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同样是成化乃至弘治两朝宫廷画师之中的大家。若论花鸟山水画,此时的宫廷画师之中当以林良为首,若论人物画当然首推的便是吕文英了。
吕文英的人物画法工整精细,衣服纹理及线条处理都十分工谨,人物面部则擅长细勾平涂。
可以说吕文英的人物画代表了此时的最高水准。
他的传世作品有《江山风雨图》还有与吕纪合画的《竹园寿集图》。
吕文英此时的职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隶属御用监,在武英殿及仁智殿供职。
“既然都已经有吕同知这种大家在了,我就不用去献丑了吧?”
汪直打算委婉的拒绝刘信。
“汪公公,你太谦虚了,钱公公其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就算陛下不提,他也打算邀请汪公公你啊。”
刘信看出来汪直似乎并不想去,他继续道:“汪公公,不知你还记得吗,上次你可答应了我们钱公公帮他画一幅画的,这次的事钱公公他实在是很着急,希望汪公公不要推辞才好……”
汪直一听这话,也想起来那日的确是答应过这件事。今天要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钱喜面子了,对方毕竟也是内廷之中的大人物,现在还不能得罪他,尤其是他已经得罪了陈祖生和尚铭之后。
“那……我去跟贵妃娘娘请示一下。”
汪直只好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要是万贵妃不让他去,他不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刘信则露出一个微带狡黠的笑容道:“汪公公,这就不必了,咱家刚才先去叩见过贵妃娘娘了,已经把事情跟贵妃娘娘说了,娘娘也已经同意让你去了。”
汪直没想到这刘信连他的退路也给堵死了,暗暗摇了摇头,看来暂时也没有办法推辞了。
“那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容从命了。不知我何时过去?”
“这就走,陛下命令明天就要画出来!”
“这么急?”
无奈之下,汪直只好跟着刘信去了御用监。
第一百六十九章太后的要求
御用监衙门在皇城西苑太液池旁边,从紫禁城西华门出去,过银作局之后,再走不远便到了。
汪直跟着刘信来到御用监大厅之中,他一眼就看到正有一老者坐在右手边,此人正在喝茶,汪直跟刘信进来,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二人一眼。
刘信用手向老者的方向指了一下道:“汪公公,咱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宫廷画院的画师吕同知!”
吕文英听到刘信提到了自己,眼皮稍微往他们这边撩了一下,扫了两人一眼,却并未有其他任何的表示,继续喝着他的茶。
汪直一听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个老者便是吕文英,过去施礼道:“见过吕同知。”
吕文英听到汪直跟他打招呼,才总算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看向了刘信问道:“刘公公,往年给太后作画,有老夫一人足矣。莫非这次钱公公还请了别人?”
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满,听这意思,吕文英应该是知道汪直的身份。
刘信反应倒是极快,他忙道:“吕同知先别着急,这件事是这么回事,咱家听钱公公说,是陛下指定你们二人一起给太后娘娘作画的,这并不是钱公公的意思。”
他将事情推给了皇帝,吕文英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但是不满之情依然溢于言表。
吕文英又看向汪直问道:“你就是昭德宫那个汪直?”
他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正是!”
“老夫倒是听以善提起过你,听他说你也擅画?”吕文英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几眼汪直,显然这十二三岁的少年画技能够得到林良的夸赞,他是不信的。
“在吕同知面前,不敢妄称擅画,只是略知一二。”
吕文英对这话显然十分受用,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老夫也不怪你,等一下见到了太后,你也不必画了,就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吕文英这口气可以说是十分狂妄。
刘信忙道:“吕同知,这恐怕不合适吧,毕竟是陛下特别指定让汪公公去的,你总不能让汪公公违抗圣旨吧?”
吕文英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
“两位都到了吗?”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三人同时往后堂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蟒袍曳撒的太监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消瘦,长得也是尖嘴猴腮,只是他的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放光。
不用问,这人应该便是御用监太监钱喜了。
钱喜走到近前,先是跟吕文英拱了拱手道:“吕同知,辛苦,咱家刚才有点事,来晚了!”
别看吕文英对汪直的态度目中无人,可是见了钱顺,他表现的就恭敬了不少,因为他本就隶属于御用监管理。
“钱公公客气了!”
钱顺又把目光看向了汪直。
“这位想必就是汪公公了?久闻汪公公大名,咱家御用监钱喜。来,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坐下聊。”
“多谢钱公公。”
汪直和吕文英分坐左右两边,钱喜则坐在了大厅正中。
坐定之后,钱喜再度开口:“两位想必已经知道此次找你们来的目的了吧?”
吕文英当先回道:“钱公公,老夫自然知道,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去给太后娘娘画像?”
“先不忙,咱家要先嘱咐二位一下……”
汪直是第一次来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他看向吕文英,却发现吕文英脸上也是一脸疑惑。
“今年给太后画像的事,陛下其实还另有嘱咐。听陛下说,太后娘娘最近时常叹气,陛下询问之下才知道太后觉得自己容颜老去的太快,她是因为此事才叹气的。
所以你们这次要想办法把太后画的年轻、漂亮,但又不能做的太过,要是一眼就被太后娘娘看出来,那当然是不行的。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吕文英沉吟了片刻才道:“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太后娘娘。她希望保留住自己年轻的容颜,自然是人之常情……老夫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汪直记得这位太后应该是跟万贵妃同年,都是四十五岁的年纪。
万贵妃他天天都能看到,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万贵妃的容颜在这个时代算是保养的不错了,几乎不太像是已经四十五岁的女人。
太后他虽然从未见过,如果只是想要把他画的年轻一点,对他来说倒也不难。只不过他其实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吕同知,万万不可尽力而为……”钱喜摇了摇头。
“哦?”吕文英显然是没听懂。
“吕同知,此次你务必要画到最好,尽力而为可是远远不够的。”
吕文英这才明白钱喜的意思。
“老夫明白,老夫一定会让太后娘娘满意的,钱公公尽管放心。”
“嗯……这就对了……”钱喜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看向了汪直。
“钱公公,其实我的画技跟吕同知根本就没法比,要不……就不用我也过去献丑了吧?就由吕同知来画就行了。”
吕文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对于汪直这话显然很满意。
钱喜则是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你就不必过于谦虚了,你的画技咱家也是知道的,不光是画院的林镇抚,就算是商阁老都曾经夸奖过你,这次可是给太后娘娘画像,责任重大。请你务必要帮咱家这个忙。”
钱喜这么说,汪直知道今天这个事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点头。
“二位,有一件事咱家还要说在前头,太后娘娘可是不好伺候的……这件事吕同知应该是知道的……”
钱喜看向了吕文英。
吕文英点头,因为他之前也曾经给太后画过几次,当然知道太后的要求极高。
“现在这里就咱们几人,咱家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太后娘娘虽然并不懂画,但是你们画的像不像,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以为可以随意糊弄过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好了,二位这就跟咱家走吧,去清宁宫面见太后娘娘!”
说着话,钱喜走在前头,汪直和吕文英跟在他的身后往太后的清宁宫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陈祖生献计
紫禁城,清宁宫。
一个报事人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太后,司礼监陈祖生求见!”
“陈祖生?他来找哀家做什么?莲香,最近司礼监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时安坐于清宁宫大殿中的正是朱见深的生母,周太后。
在周太后的身后有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宫女名叫莲香,她听到周太后问话立刻回道:“陈公公想必是有事来求太后您的。”
“有事求哀家?此话怎讲?”周太后有些疑惑。
“太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发生了一桩案子,听说是内承运库少监陈海在家中被杀,这陈海便是陈祖生的族弟。”
周太后听了之后不以为然道:“哦?他的族弟被人杀了,找哀家做什么,他应该去找皇帝。”
“太后娘娘,奴婢还没说完呢,这陈海死的非常离奇,听说他死的时候门窗都是从屋里反锁上的,当初好多人都说是鬼把他给杀了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周太后一听也觉得十分离奇。
“是啊,可是后来通过调查才发现原来陈海家地下还有一条暗室密道通往别人家,这才把案子给破了。而且您猜破解这桩案子的人是谁?”
这个莲香是周太后平时最喜欢的宫女,伺候周太后时间也最长,也算是周太后身边的一个心腹宫女了,所以她才敢这么跟周太后说话。要是一般的宫女,早就被拉出去掌嘴了。
“案子,不应该是归东厂管吗?那肯定是哪个尚……尚什么来着?”
周太后听莲香这么问,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尚铭,只不过她平时也不怎么跟尚铭打交道,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全。
“是尚铭,娘娘您猜错了,虽然这个尚铭也参与了此案,可是真正破解这桩奇案的,却是昭德宫的一个內侍,名叫汪直!”
“昭德宫的?”
周太后一听这三字,脸上立刻显出不悦的神色,似乎她很讨厌听到昭德宫三个字。
“正是,而且这个陈海还偷了昭德宫的东西,这也都是这个汪直查出来的,所以据奴婢所指,这件事让陈祖生很没面子。”
“你这么一说,哀家就明白了,原来陈祖生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哀家的……”
周太后说到这顿了顿,对下边报事的人道:“让陈祖生进来吧!”
“是!”
报事的人领命下去了。
莲香则忽然忍不住笑道:“奴婢就知道您一定会见陈公公的……”
周太后回头看了莲香一眼道:“怎么?”
“事关昭德宫,您当然要亲自过问一下了。”莲香继续道。
周太后恨恨的道:“哼,万贞儿这个贱婢,要不是皇帝护着他,哀家怎么可能让她在后宫作威作福。”
“太后娘娘……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您是陛下的生母,她现在虽然做到了贵妃,当初也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罢了。”
俩人正说着呢,陈祖生已经来到了清宁宫中。
他先是给周太后施礼,只听周太后直接问道:“陈祖生,你来找哀家何事啊?”
“太后娘娘,老奴今天来,是来给娘娘报喜的!”
周太后一听,陈祖生说的似乎跟莲香刚才说的不一样啊。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哦?那你说说,这喜从何来啊?”
“娘娘,老奴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一直都有一个传闻让您很不舒服……”
陈祖生说着,偷眼看了一眼周太后。
周太后虽然表情依然平和,但是语气已经有些变了:“陈祖生,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是,老奴该死,老奴今天来就是想帮着太后将这个事情调查清楚。”
“你说的是什么事啊?哀家不懂。”周太后缓缓摇了摇头。
“老奴说的,自然是有关皇子一事。”
周太后听到这,眉头微微皱了皱道:“继续说下去。”
“是,老奴知道,后宫之中一直都有一个传闻,只要任何人在某人之前怀孕的话,都会受到她的报复,甚至是皇子都有可能死于非命,这件事想必太后您也听说过吧?”
陈祖生说的人正是万贵妃,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但是这件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是听过的。周太后心中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周太后却只是看着陈祖生,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说道:“陈祖生,你知道你说这些话该当什么罪吗?”
周太后却并不接陈祖生的茬。
陈祖生似乎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的道:“娘娘,老奴之心可照日月,老奴一心可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着想!”
周太后沉吟了片刻之后,对伺候在宫中的一些其他的宫女內侍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除了莲香之外,所有的宫女內侍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这时周太后才问道:“陈祖生,你口口声声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祖生心中暗自得意,他就知道事关万贵妃,周太后一定会想要知道的,这时他早就算计好的事情。
他见其他无关人等都退出去了,才往前走了一小步,压低声音道:“娘娘,老奴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可以将这个谋害皇子之人给揪出来。”
周太后脸色微变,她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问道:“陈祖生,皇子祐极到底是不是被人谋害的,太医也没有一个定论,你凭什么敢这么肯定的说这种话?”
“太后娘娘,老奴没有任何凭证!”陈祖生道。
“混账!那你还敢在哀家面前说这种话?”周太后愠道。
虽然周太后已经表现出了不悦,但是陈祖生表情却并不慌乱。
“太后娘娘,这件事老奴认为是明摆着的。您想如果二皇子顺利长大成为太子,那这后宫之中谁受到的影响最大呢?”
陈祖生没有明说,但是周太后甚至是一旁的莲香都知道他是在说万贵妃。
周太后自然也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你这都是废话。谁最得益,哀家当然清楚,可现在这都是子虚乌有的谣传,如果要是有真凭实据,哀家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来说。”
“太后娘娘,老奴这次就是给您献上一个计策,只要这一计策成了,那立刻便有了十足的证据,太后您也可以下手去对付那人了。”
陈祖生绕来绕去,总算说到了正题。
第一百七十一章作画
周太后见陈祖生似乎信心满满,而他说的这件事也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块心病,既然陈祖生说到这了,她心中本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听一听倒也无妨。
“那哀家就暂且听一听你所谓的计策吧。”
“是!太后娘娘,老奴这一计策说来也简单,就是四个字,引蛇出洞!”
“如何引蛇出洞?”
“老奴的计划是这样的……”
……
钱喜带着汪直和吕文英来到清宁宫之时,已经是未时左右。(下午一点到三点)
他刚让清宁宫的人进去禀报一声,就看到从清宁宫之中走出一人。
汪直在钱喜的身后也看到了这个人,看身形十分眼熟,等这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也看清了,正是陈祖生。
“陈公公,你也来看望太后娘娘?”
钱喜一看是陈祖生便主动跟他打招呼,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些疑惑,陈祖生向来很少到清宁宫来,他今天来找太后肯定是有事。
陈祖生一愣之下,才看清了来人是钱喜,自然也看到了钱喜身后的汪直,最后才看到了吕文英。
当他看到吕文英的时候,便知道钱喜来这是干嘛的了。
“钱公公,是你啊。怎么?这是来给太后娘娘画像?”
“正是啊,你看,汪公公和吕同知都被咱家请来了,正要进去帮太后娘娘画像。”
“太后娘娘正在里边呢,那钱公公你就快进去吧,咱家还有事,就先走了。”陈祖生似乎是不想跟钱喜多说话。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汪直一眼。
“好,陈公公请便。”钱喜也没时间跟他闲聊。
陈祖生便匆匆的走了。
钱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了一声:“他到这来干什么?”
虽然声音不大,也都被汪直听在了耳中。
有人给钱喜通传之后,钱喜便带着汪直和吕文英进入了清宁宫。
汪直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正中高坐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看长相和脸上的皱纹应该是与万贵妃年纪相仿,但是容貌显然要在万贵妃之上,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
不用问,这人便是周太后无疑。
这时只听周太后问道:“钱喜,是陛下让你来给哀家画像的吗?”
“回太后娘娘,老奴正是来给娘娘您画像的。”
“你身后的是吕文英吗?”周太后自然是认得吕文英的。
吕文英一听急忙往前走上一步给周太后行礼道:“臣吕文英参见太后。”
“嗯,起来吧……”
周太后并没有问汪直的身份,她以为汪直是跟着钱喜来的随从。
钱喜马上便指着汪直介绍道:“太后娘娘,这位是内臣汪直,他也是陛下派来给您画像的……”
他故意没说汪直是昭德宫的,就怕周太后反感,因为他也知道周太后很讨厌万贵妃。
“汪直?”
周太后一听表情微变,她看向身后的宫女莲香问道:“莲香,这……”
莲香立刻小声道:“娘娘,就是他了。”
周太后点了点头,她皱了皱眉问道:“这个汪直……是昭德宫的吗?”
钱喜没想到周太后已经知道汪直是昭德宫的人了,心中有些意外。
汪直立刻回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的确是昭德宫的。”
“哀家没有问你。钱喜,你带他来这是何意啊?”
汪直一听这话茬就不太对,他也听说这位周太后不喜欢万贵妃,看这情况已经不是不喜欢了,而应该是讨厌了。
“太后娘娘,这位汪公公的画技十分了得,其实也是陛下推荐让他来给您画像的,所以老奴才带着他过来。”
“皇帝让他来的?他画技了得?”周太后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汪直。
钱喜回道:“正是,太后娘娘,这是陛下的对您的一番孝心,一定要找宫中最好的画师来给您画像。”
周太后本打算让汪直直接走人,可此时听到钱喜这么说,想想好歹也是朱见深推荐的人,就这么撵回去似乎不太合适。
“也罢,哀家就看看他到底如何画技了得……来人,给他们准备笔墨。”
周太后一声令下,便有人去给准备了。
不多时,给吕文英和汪直都给子准备了应用之物。
这时钱喜问道:“太后娘娘,这回还是照老规矩吗?”
“嗯……”周太后点了点头。
吕文英自然是知道老规矩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钱喜走倒汪直的身前小声嘱咐道:“汪公公,这里只能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汪直也明白,此时的人物画也分写意画法和工笔画法,写意画法只求神似而不求形似。
很多写意人物画中,女子都是蛾眉樱唇,削肩细腰,完全不符合人体解刨学,如果把这些人的衣服全部去掉,整个身体其实完全都是变形的。
当然这也恰恰是国画人物画的精髓所在。
但是如果按照周太后的要求显然是要用工笔画法来画的,那这样的话如果按照国画的方式精细打磨没有个三五天是画不出来的。
当然周太后能在这给他们做半个时辰的模特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要求时间太长,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听钱喜这么一说,汪直脸上表情变化钱喜都看在了眼里,他用手按了一下汪直的胳膊,继续道:“回去之后,汪公公还有时间去仔细雕琢的,这半个时辰只是让汪公公打好底稿的。”
汪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吕文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在纸上画了不少的内容。
他便也打算提笔开画,这个时候周太后又催促道:“怎么还不画啊?明日的这个时辰,哀家就要看到你们的画。”
这个时间可说是相当的紧迫。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吕文英一直都在埋头作画,而汪直则是画一会停一会,似乎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做画上。
莲香看了一眼周太后的表情,周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莲香道:“好了,差不多了,太后娘娘要休息了,钱公公,你带着他们二位下去吧。”
钱喜忙道:“是,是!”
他来到吕文英的身边看了一眼,他也是懂画之人,他大概看了一下,吕文英的这幅画大约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一左右,人物身形框架已经依稀可见,明天的这个时辰他完全可以完成这一幅画。
他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又走到了汪直这里,当他看到汪直作的画的时候就是一皱眉。
第一百七十二章第一个新年
钱喜仔细的在汪直的画纸上反复的看了几遍。
可惜他完全看不出来汪直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见此时的画纸上有很多的小的竖线和小的黑点,可是这些线和点却完全无法组成什么图案,就更别说是太后的画像了。
在钱喜看来,似乎汪直完全就是在乱画一通。
“这……”
周太后看了一眼钱喜的表情,她冲着莲香努了努嘴,莲香便走了下来到汪直那里看了看。
她只是看了两眼,便用手捂住嘴为了憋不住笑又回到了周太后那里,在周太后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周太后听罢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昭德宫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在这宫中的所有人包括汪直在内,其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吕文英已经将他画好的底稿收了起来,他顺便也到汪直这里瞅了一眼,他嗤笑了一声,然后只是扔下了一句话:“简直不知所谓……”
钱喜此时感觉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汪直,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真的没什么真材实料?就是仗着万贵妃的宠爱糊弄人的吧?”
只不过他表面上还不能这么说,他表情也有些无奈。
“汪公公,太后娘娘要休息了,咱们这就走吧。”
汪直愣了一下道:“这就走了?”随后他又急忙在纸上画了两条线,似乎是在匆忙赶稿。
钱喜脸上显出不耐烦道:“别画了,你先出去等咱家……”
汪直只好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钱喜,这就是陛下说的擅画之人?”周太后问道。
钱喜还能说什么,他只好躬身道:“呃……明日老奴会仔细查看汪直的画,如果不妥的话……”
“不必了,你将此事如实跟陛下禀告就行了。”周太后也不打算直接触发汪直,她让朱见深看这事怎么办就行了。
“是!”钱喜只好应了,退出了清宁宫。
告别了周太后,三人从清宁宫出来之后,钱喜直接对汪直道:“汪公公,这次可是陛下特意指定让你来画的,你要是交不了差,咱家可是没办法帮你说话的。”
“钱公公请放心,这画我一定会尽量把它画完。”
钱喜听汪直说的极为勉强,吕文英本来就不认为汪直能够画什么画,现在可以确定此人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钱公公,这自知之明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老夫就先行告辞了,明日午时左右,此画便可完成。”
“好,咱家到时候派人去取,这次吕同知就多费心了。”
吕文英又撇了汪直一眼,眼神之中充满鄙夷,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钱喜转过身又看向汪直叹了口气道:“汪公公,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一转身也走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汪直迎来了他在大明渡过的第一个新年。
“汪公公,你起来了!”
正旦这天一大早,汪直起床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芸儿,她今天穿的格外正式。
她此时头上戴的并不是平时的帽子,而是用乌金纸剪裁而成,并且要在上边画上颜色装点好,这种头饰被称为“闹娥”。
不仅如此,上边还要用虫草、蝴蝶等簪于头上。
还有一些宫女则是头戴小葫芦,葫芦一般如豌豆般大小,被称为“草里金”。别看东西不大,两枚大概就要值二到三两银子。
当然这些都是用来应节气的装扮。
芸儿的姿色本就远强过一般的宫女,此时穿着这套应景的服装,更显得她俏丽俊秀。
当然不光是这些宫女,就连汪直也要穿上正式的内臣礼服。
此时的汪直已经是从四品的少监,这内臣礼服与外臣有所区别,服饰制如曳撒,但是没有朝冠和幞头。
汪直仔细看了看芸儿道:“芸儿今天穿的好漂亮!再说你不是比我起得早的多吗?”
芸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公公,芸儿当然要早起啦,今儿是大年初一,宫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他和芸儿正说着,宫中的其他宫女內侍,看到汪直,也都纷纷给他行礼。
“对了,汪公公,时辰到了,我们要焚香放纸炮了……”芸儿说到这,表情还有些期待。
“好,那你去吧!”
“是,公公!”
按照宫中习俗,正月初一这一天,从五更开始,便要焚香燃放纸炮。还要将门栓或者木杠在院子的地上抛上三次,称为“跌千金”。
汪直站在昭德宫的院子里,看着宫中其他人忙碌着,他看着远处芸儿和一众宫女脸上的笑脸,感受着宫中过年的气氛,想起上次过年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真正的恍如隔世。
正在这时,有人来找汪直。
“汪公公,娘娘让你过去呢!”
“好!”
万贵妃这么早找他,一定是有事了。
汪直来到了万贵妃的宫中,一眼看去,此时的万贵妃早已梳洗打扮完毕,而且脸上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加上她今天所穿的衣服,也是显得格外的端庄大气。
万贵妃今天穿着的是一套极为正式的皇妃礼服,整套礼服端庄且华贵,更突显了万贵妃的雍容气质。
她看到汪直走进来便道:“汪直,今日正旦,本宫要去向皇后和太后问安,等下你跟本宫一起去。知道了吗?”
汪直没想到这次万贵妃竟然会带着他一起去。
他想起立春日那天,皇后曾经亲自来昭德宫找万贵妃帮忙的事,后来还搞得万贵妃和朱见深闹了一场矛盾。
今天万贵妃倒是要亲自去见皇后了。
“奴婢明白,娘娘,那咱们什么时候起驾?”
“这就走。”
“是!”
汪直急忙上前搀扶万贵妃往外走。
不过今天让他很意外的是晴儿没有在,以前万贵妃去哪都会带着她的。
“娘娘,今天晴儿姑娘不去吗?”
“她啊,听说她哥哥突然得了急病,赶了这么个日子,本宫便放她出宫去探望一下。”
她哥哥,沈庆病了?汪直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后宫中
“娘娘,您对我们这些下人真是太仁厚了!”
汪直会这么说是因为后宫的宫女,自入宫之后基本不会有机会再出宫去看望家中亲人,因为后宫毕竟规矩森严。
可凡事当然也有例外,晴儿毕竟伺候万贵妃多年了,是万贵妃最喜欢的宫女。
如果是其他宫的宫女就根本别想了。可是万贵妃允许她出宫去,宫里没有任何人敢有什么异议,这也可以表明万贵妃在后宫当中的绝对地位。
可听到汪直这么说,万贵妃却叹了口气:“唉……想当年……”
万贵妃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汪直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想起她自己当年当宫女时候的事情了,万贵妃本就是宫女出身,所以她自然十分了解宫女们的处境。
“算了,咱们走吧,先去王皇后那里!”
“是!”
说着,汪直扶着万贵妃走出了昭德宫。
昭德宫的院子里,万贵妃的轿辇已经备好了,汪直搀扶万贵妃上了轿辇。
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距离昭德宫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万贵妃的轿辇刚一落地,王皇后便已经得着了消息,迎了出来。
此时的王皇后也是身着一身皇后礼服,穿着十分隆重。
汪直搀扶着万贵妃从轿子里出来,王皇后便道:“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妹妹还想着等下要去看你呢!”
王皇后依然保持着谦恭的姿态,自从上次立春的时候王皇后主动去看万贵妃,汪直便已经知道这位王皇后是个聪明人。
当日她虽然也是有事相求,可是她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之主。她没有任何理由主动去见万贵妃,而且这么做也根本不和规矩。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鉴于前任吴皇后的前车之鉴,王皇后这么做也是为了明哲保身,她不敢跟万贵妃争夺皇帝的宠爱,她现在这么做只是想要保住她皇后的地位而已。
万贵妃淡淡笑了一下道:“今日是正旦,按后宫的规矩,也该是我来这里,怎么能让妹妹去我那。”
“姐姐太客气了,外边冷,进里边说吧!”王皇后满脸堆笑,态度十分殷勤,拉着万贵妃的手,俩人并肩就往坤宁宫里走,真的好似姐妹一般。
汪直自然也跟了进去。
王皇后拉着万贵妃一同坐在了上位,并不分主次,万贵妃也没客气,跟着王皇后坐了下去。
万贵妃与王皇后寒暄了几句之后,王皇后便主动提到了上次之事。
“姐姐,上次的事是我不好,连累姐姐被陛下责备了。”
王皇后所说的便是上次她求万贵妃帮她的堂叔王诏求情之事,当时这件事不胫而走,朱见深知道之后大怒,与万贵妃吵了一架。
这件事王皇后也知道了,她其实之前已经派人来给万贵妃送过一次礼物,表示歉意。
这次万贵妃过来,王皇后又一次主动表达了歉意。
“妹妹,此事也不能怪你,当时我也没有太过留意,宫中人多眼杂,就有人把事情给泄露了出去。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找机会还会再帮你说的。”
万贵妃当初承诺过王皇后要帮她办成这件事,虽然事情出了岔子,但是她依然打算帮她办完。
“姐姐,不用了,上次都惹的陛下不高兴了,妹妹怎么还好意思麻烦姐姐呢。”
万贵妃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就不用管了。”
“姐姐……这让妹妹如何感谢姐姐呀。对了,姐姐,说起来……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王皇后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有些犹豫。
“什么事?妹妹只管讲来。”万贵妃有些好奇。
“这个……其实是有关后宫的一位林选侍……”王皇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林选侍?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
王皇后没继续说,而是看了一眼万贵妃身后带来的人,万贵妃看在眼里,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跟随万贵妃来的宫女人等都退了出去,汪直本打算也退出去,可又听万贵妃道:“汪直,你留下。”
“是!”
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万贵妃心腹之人,这件事他也是可以听的。
王皇后这才继续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最近是不是去你那的次数少了,其实都是去了她那……陛下对这位林选侍似乎十分宠爱啊。”
万贵妃这才明白王皇后的意思,她不以为意道:“陛下宠幸这位林选侍,这也是正常之事……”
王皇后似乎没想到万贵妃如此大方,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姐姐你可有耳闻?”
“还有什么事?”
“其实……林选侍似乎已经有孕在身了……”
“什么?”
汪直在旁边伺候着,他也听着二人的对话,本来也对王皇后要说的话有些好奇,可是听到王皇后突然说起这件事,他的心中也是一动。
他立刻看了看万贵妃此时的表情,她先是有些惊愕,随后表情恢复正常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是我从长春宫中的宫女那得来的消息的。”
王皇后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万贵妃听到之后,表情又渐渐变成了微笑。
“这是好事啊,你我到现在也没能给陛下生下龙种,陛下年纪已经不小,这可是头等大事,如果林选侍当真诞下龙子,那对于陛下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汪直能看的出来,虽然万贵妃此时的确是替朱见深开心,但是在她的眼神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姐姐,你……”王皇后没想到万贵妃是这种表态,随即她继续道:“你说的没错,小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小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没有把这件事公布出来呢?”
王皇后其实这是明知故问,宫中早有传言之前宸妃生下的皇子祐极就是万贵妃找人下手给弄死的,只不过没有真凭实据罢了。
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第一百七十四章周太后
对于皇子祐极之死到底是不是万贵妃干的,王皇后心中也以为此事不可能空穴来风,她也觉得十有八九是万贵妃暗中动了手脚。
她听闻了此事之后,之所以要将此事告诉万贵妃,其实目的是为了讨好万贵妃。
一方面万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八成就会再次暗中下手,想办法除掉这个林选侍肚子里的皇子,她这也算是帮了万贵妃一个忙,肯定会再次拉近俩人之间的关系。
另一方面王皇后本来就不得宠,朱见深一年也来不了坤宁宫一次,要是这林选侍再生下皇子,岂不是就又多了一个人争宠,恐怕她以后更没有机会见到朱见深了。借着万贵妃的手除掉这个皇子甚至是这个林选侍,对她来说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王皇后怎么可能不去做。
虽然万贵妃现在对于这件事表现的十分豁达,但王皇后心中认为这只不过是万贵妃在做表面功夫罢了,她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这时只听万贵妃又道:“陛下不公布此事,也许陛下心中还另有打算吧。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了,妹妹,在陛下公布此事之前,咱们最好还是要装作不知道为好。”
“小妹自然明白!”
聊完了此事之后,俩人便又聊了聊宫中的一些其他琐事,最后王皇后才道:“姐姐,今日是正旦,既然你都来了,不如等下我们就一起去觐见太后吧?”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汪直!”
万贵妃说到这,忽然叫到了汪直的名字。
“奴婢在!”
“出去备好轿辇,本宫与皇后娘娘等下要一同去往清宁宫!”万贵妃命令道。
“是!”
汪直应了一声之后,便下去给万贵妃准备轿辇。
他刚才在里边把林选侍怀孕的事都听到了,他的心中则是一直在揣测着万贵妃此时的想法,很明显她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如果历史上的那些传闻是真的,那么万贵妃肯定会对这林选侍下手的。
如果真要动手的话,那她又会派谁去办这个事呢?
会不会派自己去?
这一切尚都是未知之数,只不过却要未雨绸缪一番。
与此同时,清宁宫中,朱见深已经早早的过来探望周太后。
顺带介绍一下,这位周太后可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是朱见深的生母,英宗在位之时,被封为贵妃。
明朝后妃多出身微贱,周氏的出身便是昌平的农女,当年英宗在一次出去狩猎的时候,追猎野兔之时,恰好误入了周家,周氏当时才十岁,见到英宗却也并不惊慌。
英宗当时大感意外,加上周氏虽然年纪幼小,却天生一幅美人胚子。
英宗便将她带回了宫中纳为妃子。后来便生下了朱见深,又立为了太子。
由于周氏出身农家,从小也是疏于教养,她性格争强好胜,从不甘于人下。儿子成了太子,她母以子贵,便不把当时的皇后钱氏看在眼里。
后来她还找到宣宗的皇后,当时的孙太后,要求改封她为皇后,被英宗责骂了一痛。
当年英宗即位之后,由孙太后做主,立钱氏为皇后。
这位钱氏是南直隶淮安府海州人士,其父名叫钱贵,燕山护卫副千户。
钱氏立为皇后之后,钱贵被升为了中军都督同知,后来这个职位便成为了皇帝岳父的专属职位。
后来朱见深废掉的吴皇后,还有现任王皇后的父亲都授予了此职位。
钱皇后性格善良且懦弱,土木之变以后,她日夜跪地痛哭祷告,后来竟导致一腿残疾,一目失明。
她一生没有子嗣。英宗对她却是既敬重,又怜爱,英宗死前曾经特立遗命:“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由大学士李贤书于册中。
英宗担心的就是他死之后,周氏会向钱氏发难。
可事与愿违,英宗刚死没多久,事情偏偏就出了。
按照明制,新君即位之后,要为上一任皇帝加尊谥,当然也要为其遗孀加尊号。朱见深是庶出,所以不但要给钱氏加封号,还要给自己的生母周氏也加封号,这种情况在当时明朝是第一次出现。
在内阁之中,设置了诰敕、制敕两房,“凡内阁制度、诏旨、诰命、册表、金文、玉牒、讲章、碑额及题奏、揭贴等一应机密文书,各王府敕符底簿,制敕房书办;凡文官诰敕及番译敕书并四夷来文揭贴、兵部记功勘合底簿等项,诰敕房书办。”
皇太后的尊号本应是制敕房办理,可现在是两位太后,一生母,一嫡母,制敕官可就犯了难,当时的内阁也不好做主。
可是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此事必须要办。
当时周氏身边的太监夏时来到内阁,说钱后久病,卧床不起,不应该称太后,应该尊皇帝生母周后独得太后的尊号。
当时内阁大学士李贤、陈文、彭时心中都明白,这是周氏的意思。
内阁三人之中,李闲和彭时,都不同意独尊周氏为后的办法,经过几番交涉,周氏又那能是这些大学士的对手,加上自知理亏,便不再坚持她的意思。
最后的办法是两宫并尊。
事情发展至此,内阁却并不肯罢休,又在钱氏的尊号前多加了二字,称“慈懿皇太后”,而周氏的尊号,则为“皇太后”。
最后朱见深对这一结果表示满意,立刻下旨,就这么着了。
上尊号的风波虽然过去了,钱太后辛苦操劳一生,总算也是得到了应得的荣誉。
可是周太后却并不肯罢休,在钱太后成化四年病故之后,她在附葬和陵寝的问题上又再次发难。
本来只有钱太后有资格附葬于英宗的裕陵,可是周氏说现在是两宫并尊,那么她也理应附葬裕陵。
但她又不愿意与钱太后合葬。
此时李贤和陈文已经相继去世,彭时为首辅,商辂次之,刘定之刚刚补入内阁。
迫于生母的压力,朱见深没有办法,便又下令礼部廷议,可是这一次却又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波澜。
第一百七十五章皇家聚会
事情闹起来之后,时任礼部尚书的姚燮,认为周太后此举极为不妥。
他主张遵守英宗遗命,让钱太后附葬裕陵。然后他也为了让周太后满意,便提议将钱太后附葬与裕陵之左,周太后百年之后,居右。
其实这个办法也算两全其美,可周太后却依然不依不饶不肯让步,她坚持不让钱太后附葬。
朱见深当天就做了批复:“卿等所言,固是正理,但圣母在上,事又窒碍,朕屡请命,未蒙俞允,朕平昔孝奉两宫如一,若因此违忤,岂得为孝。今当于裕陵左右择吉地安葬,崇奉如礼,庶几两全,卿等其体朕意。”
这个批复反复强调他是孝子,却把周太后推倒了前边,意思则是在向文官们求助。
至此,事态进一步发酵,由礼部尚书姚燮、包括内阁、五府、六部、九卿、詹事府、翰林院、科道在内的近两百名文武官员一起来到文华门前,组织了一场明朝有史以来第一次官员请愿活动。
如果周太后不同意,便一直跪下去。
这些官员对于太后不尊祖宗法度,破坏人伦纲常的行为痛心疾首。
周太后见此事已然犯了众怒,也明知自己理亏,朱见深却又不肯替她出头,最后也只能妥协。
最终钱太后的尊谥为“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
其重点在这个“睿”字上,这是英宗的谥号,只有皇后能够得到这个帝谥。
而周太后在这一点上也做了留意,她的尊谥为“孝肃贞顺康懿先烈辅天承圣睿皇后。”也有这个“睿”字,这么一来,她也满意了。
事情至此,算是圆满解决,朱见深也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周太后心中却还有另一番打算,在营造陵寝的时候,她暗中命令管事的太监在其中做了手脚。
钱太后的墓穴居左,距离英宗玄堂虽然仅仅相隔数丈,可两穴却并不相通。
右侧的墓穴为周太后预留的墓穴却是可以与英宗玄堂相通的。
如此一来,最终周太后依然取得了实质上的胜利。
再后来,到了嘉靖十五年,她还是被嘉靖皇帝去掉了“睿”字帝谥。
这位周太后争了一辈子,最终却也逃不过受他人摆布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朱见深可以说是个孝子,对于自己这位生母,他是“五日一朝,燕享必亲”。
他也不敢违逆自己的生母的意思。所以在周氏几次无理取闹的事件当中,都表现出了他懦弱的一面。
此时在周太后的清宁宫中,除了朱见深之外,还有两位还未就蕃的弟弟吉王朱见浚和徽王朱见沛。
本来还未就蕃的还有一位忻王朱见治,在成化八年已经因疾病去世了。
此时朱见浚十八岁,朱见沛十五岁。
另外,长公主朱延褆也在这里。
新年伊始,四人都是来给周太后请安的。
朱延褆虽然不是周太后亲生,但她也是周太后看着长大的,相对来说,周太后还很喜欢这位长公主。
英宗共育有八个女儿,其中只有重庆长公主是周太后所生,其余七位长公主也都早已嫁人。
现在仍留在宫中的,只有这位嘉祥长公主朱延褆。
“难得你们一大早的就都来看哀家!”周太后此时看着这几个孩子,倒是露出了一幅慈祥的笑容。
朱见浚笑着接口道:“太后,今天是大年初一,祝您身体康泰,福寿延绵。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吗!倒是皇兄日理万机,能这么早就到了太后寝宫,倒是让臣弟有些意外。”
这位吉王平时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跟朱见深比却是两种性格。倒是也颇得周太后的喜爱。
反观朱见沛则有些木讷,他年纪更小,但是却跟朱见深差不多,不喜欢多说话。
朱见深是因为有口吃的原因,而他的原因则很简单,就是不喜欢说话。
听到朱见浚这么说,其实朱见沛也应该表示一下,他却只是跟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
“七哥,这好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我们说什么?对吧,九哥?”朱延褆这时候插口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推了推一旁的朱见沛。
朱见沛看了朱延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朱见深则是以长兄和皇帝的姿态看着这些弟妹。
“小妹你还不高兴了?那下次让你先说好了!”朱见浚笑道。
周太后道:“好啦,好啦,哀家懂你们的心意。你们谁说还不都是一样的!褆儿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总是没个正行呢?老跟你哥哥他们抬什么杠啊?”
朱延褆闻言瘪了瘪嘴,瞟了朱见浚一眼,似乎是在表示不满。
朱见沛在一旁也露出了会心一笑。
“对了,褆儿,哀家最近听人说……你在后宫之中还有个什么外号?可有此事啊?”周太后忽然问道。
“没……没有啊!”朱延褆一听这话题,知道不好,心中也是一虚。
“有啊,太后您都知道了?咱们的这位长公主,有一个外号叫做皇城一霸,太出名了,皇城之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啊,对吧老九?”
朱见浚回头问向朱见沛,朱见沛也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
“七哥,你!你怎么……”朱延褆立刻就不乐意了。
怎么直接给说出来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周太后闻言则是皱了皱眉问道:“皇城一霸?听听,这都什么外号,褆儿,你到底都干了什么了?怎么还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啊?”
“太后,您别听七哥他瞎说,这事不是那样的!”朱延褆有些紧张,怕周太后责骂她。
说到这,她回头看向了朱见深,眼神意在求助。
“母后,小妹她……她的确有些贪玩,儿子会看紧她的!”
朱见深虽然这么说,但也的确是在帮朱延褆解围,她的这些事,他当然都知道,可是谁让他疼爱这个小妹妹呢,看到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忍不住不管。
“哦?”
朱见浚则道:“皇兄,要我说呀,你太惯着小妹了,你看看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太后,我看就应该找个人家把小妹赶紧嫁出去。”
朱延褆一听用手轻轻的推了朱见浚一下,嗔道:“七哥……你……你又瞎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画像
周太后听了朱见浚的话,点了点头道:“嗯……老七这话说的倒也不错,过了年,褆儿也已经十三了,也该是开始考虑婚假的年纪了!皇帝认为呢?”
朱见深看了一眼朱延褆祈求的眼神。
“这个……母后,此事儿子会……会留意的,不过小妹年纪还小,再……再等一两年也不晚。”
“皇兄,其实她也不小啦,大姐可是十四岁就嫁人了呢!”朱见浚则是继续说道,他说的大姐便是重庆长公主,周太后的亲生女儿。
“七哥,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朱延褆杏眼含怒,狠狠的瞪了朱见浚一眼。
“你还瞪我?老九,你觉得呢?”朱见浚又碰了碰一旁的朱见沛。
“九哥!”朱延褆立刻也喊了一声。
朱见沛看了看朱见浚又看了看朱延褆,最后缓缓说道:“还早!”
“我就知道,九哥一定会向着我的!”朱延褆总算得到了一个安慰的答复。
朱见深看着他们兄妹三人斗嘴,只是与周太后相视而笑,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他已经好久没有没有感受过了。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进来报事。
“陛下,太后娘娘,御用监钱喜求见太后娘娘……”
“钱喜?”朱见深一听就知道钱喜来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周太后问道:“母后,儿子之前让钱喜带……带画师来给您画像的事?”
“嗯,来过了,这不就是吗,这钱喜一定是来送画像的。”周太后回道。
“哦……”朱见深点头。
周太后又道:“皇帝,那位昭德宫的内臣……叫什么汪直的,是你让他来的?”
听周太后这么一说,朱见深想起他当初也只是跟钱喜提了那么一句,看来钱喜真的照他的意思办了,便道:“是,怎么?”
“这个人不行,哀家让莲香去看了他的画,画的简直是一塌糊涂,下次最好不要再让他来了。”周太后说着还摇了摇头。
朱见深听完只是一笑,他知道周太后不喜欢万贵妃,所以连带着连昭德宫的人也都不喜欢了,她会这么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这汪直画的好不好,周太后一定都会说不好的。
之前跟钱喜提起这事的时候,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的确是不应该让汪直来给周太后画像的。
一旁的朱延褆听到这里,没想到他们还提到了汪直的名字。
这立刻来了兴趣。
“皇兄,怎么?除了吕同知之外,还有其他人给太后画像吗?”
“小妹,这个人我倒是听过,之前帮着皇兄办了一件大案子,对吧皇兄?”朱见浚又插口道。
“嗯……”朱见深只是应了一声,他们听说过这件事也不奇怪,他也不想过多解释。
“让钱喜进来吧。”他又对着报事的人吩咐道。
那报事的人去了,朱延褆却还不死心,又追问道:“皇兄,这个案子小妹也听过,这个人真的那么厉害,那么离奇的案子都给破了?”
朱见深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什么离奇的案子?皇帝,他只是昭德宫的一个内臣,又不是东厂的人,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办案子了?”
周太后的语气依然带着对汪直的偏见。
朱见深却也不想跟周太后解释那么多,哪知道朱延褆又接口道:“母后,那这个人画的画也会一起送过来吗?”
“莲香当时已经看过了,那人根本画的不行。哀家已经跟钱喜说了,那人的画就不送过来也罢,哀家也不想看。”
他们正说着呢,钱喜已经走进了清宁宫。
“陛下,太后娘娘,吉王殿下,徽王殿下,长公主……”
钱喜进来之后先是跟这几人一一行礼。
朱见深先开口问道:“钱喜,来送画?”
“是,陛下。这是宫廷画师吕同知给太后娘娘画的画像,已经画好了……另外还有……”
没等钱喜介绍完,周太后便插口道:“莲香,把吕同知画的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显然她是根本不想听后边的。
钱喜自然明白周太后的意思,便从身后跟着他的随从那里拿过来一个锦盒,而很显然那随从手中还有另一个锦盒。
朱见深见钱喜只拿起了其中一幅画,知道他身后另一个盒子里的应该是汪直所画,既然周太后不想看,他也不想惹周太后不开心,便也不问了。
莲香从钱喜手中接过吕文英所画的那副画,然后将拿到了周太后的面前。
周太后看了一眼,命令道:“打开来给哀家看看。”
“是。”
莲香应了一声,便打开了这幅画,此时在场的众人也都将目光聚在了吕文英的这幅画上。
吕文英的人物画在当时称得上是大家水准,宫廷画师之中没有人可以超过他在人物画上的造诣。
画像徐徐展开之后,众人一看,其中朱见深看了也暗暗点了点头,这吕文英果然画技了得。
这一幅周太后的画像,可以说即画出了周太后本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又将她的容颜画的年轻了很多,一眼看去,这幅画中的周太后大概只有三十几岁的模样。
周太后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能够永葆青春,看到自己画像上年轻的容颜,却又不过分的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她当然是极为高兴。
她一边看一边点头道:“嗯……这吕文英的画技似乎又精进了不少,比前些年给哀家画的那一幅还要好。不错!”
朱见深对这幅画也很满意,他的要求是要让周太后高兴,显然这幅画也达到了这个效果了,那就可以了。
一旁的朱见浚、朱见沛看完也是不住的点头,他们同样看得出来这幅画的水准极高。
朱延褆在一旁看了一会,她其实根本不懂,也根本轮不到她来评论,可她却忽然评价道:“皇兄,这吕同知的画一直都是这样,看的多了其实也不怎么稀奇了……”
朱见浚听这位妹妹突然说出这种搭话,又趁机揶揄她道:“小妹,你什么时候口气变得如此狂妄了,连吕同知的画你都看不上了啊?”
“怎么?很奇怪吗,我就见过比这个画的好的……”朱延褆根本不服气。
“什么?谁画的……难道是小妹你亲手画的?那可不得了啊。”
朱见浚说着,与朱见沛对望了一眼,俩人却都笑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古怪的画
“我……我懒得跟你们说,我跟皇兄说。”朱延褆白了两个哥哥一眼,又看向朱见深。
“皇兄,其实是小妹之前偶然间得到一幅仕女画,只是这幅画极为奇怪,小妹从未见过还有这么画仕女图的,想让皇兄给鉴赏一下……”
听到朱延褆这么说,他也以为是小女孩瞎说罢了,便笑着问道:“好,拿来看看。”
朱见浚也好奇道:“我倒也想看看,小妹能拿出什么画来给我们看……”
“哼,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褆儿,不可对兄长这么说话!”周太后听到朱延褆越说越不像话,便一板脸训斥她。
朱延褆暗自撅了噘嘴,不敢反驳周太后,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其余几人一看,这是什么画,竟然都没有装裱就拿出来了?
再一看这根本也不是画画用的纸,而只是一张普通的黄纸罢了。
“小妹,你这是什么呀?”
“哼,看了你就知道了……”朱延褆说着,将手中的画纸展了开来。
所有人此时都很好奇,便将目光集中在了朱延褆手中的这一张不起眼的黄纸上。
在前一秒还都带着轻视的笑容的朱见浚,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笑容就有些凝固了。
不光是他,包括朱见深在内的所有人,都立刻被这幅画中所画的内容所吸引了。
这是……画的?
他们都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错觉,这画中的仕女,怎么好像活了一般,正在朝他们微笑……
“这……”
朱见浚第一个走了过来,抬起手摸了摸画纸上少女的脸庞……
“七哥,你干嘛,你别乱摸呀……摸坏了你赔给我呀?”朱延褆立刻不乐意了,拿着画往后退了两步。
朱见沛也罕见的蹦出了四个字:“好像……活的……”
朱见深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朱延褆近前,仔细的看着这画中的少女,的确就好像是活了一般,他作为一国之君,各种名人名画也见识过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绘画的如此生动形象的少女。
如果这幅画要是彩色的,简直就是真有一个美貌少女活在画中一般。
而且这少女,怎么看怎么眼熟,他好像是在哪见过?
“这……褆儿,这是哪位画师所画,竟然能把这少女画的如此鲜活?让他给哀家也画一幅。”周太后看了之后,竟然也情不自禁的说道。
朱见深则是第一个发现这幅画的不对劲的。
“这画……是用什么画出来的?”
他此时已经看出来这幅画,根本不是用墨汁或者其他寻常颜料所画,而且以他的经验竟然根本看不出这幅画到底是用什么画的,只能看到画面上黑色线条涂抹过的痕迹。
“小妹也不知道,这黑黑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墨,小妹之前还用手摸过,还有黑黑的东西蹭下来,后来小妹便不敢碰了,怕把这幅画弄坏了。”
“这到底是何……何人所画?”朱见深继续追问道。
“这个……其实小妹也不知道……”朱延褆摇了摇头。
朱见深一听这话就是一愣。
“什么?你不知道?这不是你的画吗?这画上的人又是谁?”朱见浚也问道。
朱延褆却根本没有理会朱见浚的问话,而是看着朱见深问道:“皇兄,您觉得这幅画是不是极为古怪啊?这画中少女怎么能画的如此鲜活,就好像是活人一般啊……”
“这种绘画的技法,朕也从未见过……的确是一副奇画,这到底是何……何人所作?”
朱见深也问到了这个问题。
朱延褆看着大家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此时心中也是颇为得意。
这一次总算是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哼,让你们还敢瞧不起我。
“小妹也不知道,其实这幅画……”
顿了顿,看着所有人都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她才道:“是小妹在宫中捡的……”
“捡的?当真?”
“当然啊,小妹怎么敢欺骗皇兄啊。”
“皇兄,小妹他既然能在宫中捡到这幅画,那这个画画之人,一定是宫中的人,不如就派人去找找也行。臣弟也想见见这位画师,到底是何等人物。”朱见浚建议道。
“皇帝,见浚这个办法不错,哀家倒是也想见一见。”
朱见深点了点头,他看向下方的钱喜道:“钱喜,这件事就交……交给你了,把这个人给朕找……找出来。”
钱喜没想到这事落到自己头上,一听要让自己去找个不知道是谁的画师,他心中也是没底,但是他也只能领命下去了。
只不过现在吕文英那幅画,倒是没有人再关注了。
朱延褆见钱喜带着另一个锦盒出去了,那锦盒之中的画始终没有被呈上来,她犹豫了一下道:“皇兄,其实小妹……”
“嗯……皇帝……”周太后在同时也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朱见深听见了朱延褆的话,可是周太后也有什么话要说,他便冲朱延褆点了点头,示意她先等一下。
周太后自然也听到了,她看了一眼朱延褆。
“对……对了,母后,今日的晚宴是否照……照常举办?”
朱见深问的是皇家家宴,像这种节日,晚上的皇家家宴肯定是要举办的,到时候后宫的重要人等都要参加。
“自然要办……”周太后一分神,倒是暂时忘了朱延褆的事了。
也是因为她刚刚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此时距离附葬风波早已过去多年,自那之后周太后也算是深自收敛,她也自知当年犯了众怒,反正最后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这些年来也是消停了许多。
她现在可算是后宫独大,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万贵妃,见到周太后也是要规规矩矩的。
当然周太后虽然看不上万贵妃,但是碍于自己儿子的面子,见到万贵妃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也并不会表现出来,两人平时一年也基本见不了几次,算是相安无事。
只不过最近这两年,周太后最为忧心的事情却有一件,就是朱见深的子嗣问题。
“那儿子这就吩……吩咐下去!”朱见深说罢,便打算转身去命人准备,却被周太后叫住了。
周太后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道:“皇帝,趁着今天,哀家有几句话要问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假怀孕
朱见深一看周太后的眼神,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其实这件事一直都是最让他头疼的,自从成化八年正月,皇子朱祐极去世以后,周太后几乎每年正月都会说到此事。
朱见浚极有眼力价,他立刻站起身道:“九弟,小妹,让太后和皇兄两人好好聊一会,咱们三个出去逛逛……”
朱见沛也跟着站起身道:“好。”
“七哥,这外边怪冷的,咱们还是呆在屋里……”朱延褆话音未落,便已经被两个哥哥给架了出去。
周太后看着他们三人出去,轻轻摇了摇头。
朱见深见三人出去了,便直接问道:“母后,你可是要……要说有关子嗣的事?”
周太后点了点头道:“唉,皇帝,自从祐极夭折之后,已经整整三年了,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三年过去了,你至今却依然没有子嗣。想我大明立国百余年,从太祖、太宗(朱棣此时仍为太宗,直到嘉靖年间才改为了成祖)一直到你父皇,他们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太子,可是你……”
“儿子……儿子知错!”朱见深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他无话可说,只能是低头认错。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你也应该明白,哀家在说什么吧?”周太后说着,语气逐渐转为了严厉。
“母后,此事与贞儿无……无关!”
朱见深自然明白,周太后这次依然是老调重弹,又是在说自己专宠万贵妃之事。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周太后都要重复一次这件事,朱见深已经听得是不厌其烦,但是他却从不会顶撞周太后,只不过无论周太后怎么说,他反正就是俩字,不办。
周太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陛下,哀家这几年可是一直都有听到风声,祐极的死,与万贞儿有着莫大的关联,你不会连这件事都没有听说过吧?”
“母后,无凭无据!此事绝对与贞儿无关!”
他依然还是这句话,可是与刚才得到语气又有些不同,说的更加肯定。
朱见深怎么可能没有听到过这种传言,但是他是绝对不信的,万贵妃虽然是个女子,但是绝不似宫中其他女子,只会一味的讨好他,在他的面前扭捏作态。
这样的女子朱见深见得多了,可万贵妃却并不一样,她的性子耿直率真,且不拘小节,这也是朱见深喜欢她的地方。
而且他深信万贵妃本性纯良,暗害皇子这种事,她绝对不可能干得出来,朱见深对此深信不疑。
周太后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一向都是外圆内方,他表面上总是十分和气,但是他心中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她知道刚才的话恐怕是说的有些过了,便缓和了语气继续道:“皇帝,如果真没有此事,又怎么可能空穴来风?当然哀家也明白,此事现在的确是无凭无据,所以哀家这次跟你说的,是希望你能够派人再详细的查一查此事。”
“前年就已查过,祐极乃是病……病死的。”朱见深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不,哀家希望你查的并不是祐极的死因,其实这件事哀家已经正在办了……”
周太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朱见深听到这,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周太后到底瞒着他做了什么。
“母后,你这……”
“放心吧,哀家并没有派人去查万贞儿。哀家问你,你记不记得宫中有一位从关西苦峪城送来的林选侍?”
朱见深略一思索之后,点了点头。
这苦峪城位于哈密卫以南,哈密卫原本是关西七卫之首。
永乐四年,明朝设置哈密卫,当时封元宗王后裔为忠顺王管理哈密。
哈密卫当时只是羁縻卫所,明朝没有在此驻军和派驻官员实施管理,这就为后面的哈密危机埋下了隐患。
到了成化九年,吐露番速檀阿力兴兵侵占了哈密卫,俘虏王母并夺取金印。
朝廷派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经略甘肃,李文根据当时的形式放弃了收复哈密卫,令哈密卫迁苦峪城,又令罕慎负责主持哈密卫事务。
之后罕慎几次想让明廷出兵帮他们收回哈密卫,并派遣贡使前来,这位林选侍便是当时送入宫中的西域美女。
朱见深对于哈密卫一事该如何处理其实也十分头疼。想不到周太后竟然突然提到了这位林选侍。
“哀家已经让人放出风去,说是林选侍已有身孕!”
“什……什么?”朱见深就是一愣。
“皇帝,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林选侍知,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哀家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派人暗中盯着长春宫,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会对林选侍下手!”
周太后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计划说完,朱见深则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才道:“母后,此事为何不先与儿子商……商量一下……”
“哼,你处处护着万贞儿,哀家就算是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周太后冷声道。
“兹事体大,让这林选侍假传有孕,以后要是让外……外臣知道了此事,对皇家颜面有损……”
“皇帝,这件事哀家已经想好了,等过几个月如果没有查出什么来,就找个太医对外宣称滑胎了,让林选侍在宫中假装静养一阵子就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恐怕……”
“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证明万贞儿的清白,如果她没有做过,有什么好怕的?难道皇帝你心中早就已经认定此事就是万贞儿做的,你还一心想要包庇她吗?”
周太后说到这,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当然不是,此事绝对与贞儿无关,儿子绝对信任贞儿!”朱见深立刻回道。
“那不就得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后宫之事,都听哀家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派人盯住长春宫就行了。只要此人不露出马脚便罢了,一旦抓到真的有人想要对林选侍下手,那岂不是就能除掉了这块心病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太后的刁难
周太后一向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朱见深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应对,想了想最终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还差不多!”
这一下周太后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见朱见深脸色不太好看,周太后又安慰道:“好了,皇帝,哀家知道你护着那个万贞儿,你既然如此相信她,你也不必怕查出来会是她了。”
没等朱见深说话,周太后继续道:“只不过,哀家还得再说你两句。这么多年了,哀家倒也不是不让你宠着她。但是你得做到雨露均沾啊,后宫这么多佳丽妃子,你为什么单单只宠幸她万贞儿一人呢?”
朱见深只是默然不语。
“在这段时间,哀家还有一个要求,以后每个月必须要一半的时间呆在其他妃子的寝宫里,尤其是林选侍。”
“母后,这种事……”
朱见深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周太后现在连自己宠幸谁都要干预。
“哀家早就看过了,这位林选侍不管是从身量个头,还是长相上来看,都是生男孩的料,以后你要多宠幸她,哀家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这……是……”
朱见深也想好了,先表面上答应着好了,反正去不去也没人管得着他。
“哀家会定期找怀恩过来查问的,你可不要想蒙我这个老太太。”
周太后岂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中打的算盘,立刻便把他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朱见深心中虽然千般万般的不肯,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是真的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有报事的人进来。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到了清宁宫外,请求觐见太后!”
周太后闻言有些意外道:“哦?皇后和万贵妃一起来了?皇帝……”
她说着,看了一眼朱见深。
“哀家听说立春那天,万贵妃竟然没有主动去见皇后,皇后反倒亲自去了昭德宫见万贵妃。无论你如何宠幸万贵妃,可皇后依然是皇后,母仪天下,怎么能任由万贵妃如此嚣张跋扈?你竟然也不管?”
“此事,儿子听闻过,只不过是皇后他主动去见的贞儿,本来贞儿当天是打算去坤宁宫看望皇后的,此事也怪不得贞儿。”
朱见深依然在帮万贵妃说话。
周太后听完不以为然道:“你就只会护着这个万贞儿,等到时候查明了真相,万一真是万贞儿做的,哀家希望你不要姑息!”
“母后放心,绝无这种可能!”
周太后也是不明白,万贵妃到底是哪一点将自己的儿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但是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也懒得去说了。
她对报事的人道:“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
“是!”
报事的人下去了,周太后又道:“来人,把嘉祥长公主、吉王、徽王都叫回来吧。”
又有人去叫朱见浚、朱见沛和朱延褆。
“皇帝,走吧,既然皇后和万贵妃都来,咱们去到前厅吧。”
“是!”
朱见深亲自搀扶着周太后,来到了清宁宫前厅。
此时万贵妃和王皇后也已经走了进来。
俩人一进来,就看到朱见深也在这,王皇后脸上显然是带着些高兴。
因为一年到头,她恐怕都见不到朱见深几次,此时见到他心中多少是会感到开心。
万贵妃则同往日一样,冲着朱见深笑了一下,然后给周太后和他行礼问安。
见过礼之后,周太后道:“皇后,今天怎么是跟万贵妃一起来的,你们是偶遇还是……”
她说着,眼神又撇了万贵妃一眼。
其实王皇后和万贵妃一起来,又引起了周太后的误会。让周太后以为王皇后又去了昭德宫,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万贵妃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也知道这位周太后一直都看自己不太顺眼,她会这么问她心中早就有数。
只不过她也不急着辩解。
一旁的王皇后闻言急忙道:“母后,我们是一起从坤宁宫过来的,万贵妃她是先来的坤宁宫。”
“哦?真的吗?哀家之前倒是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万贵妃无视后宫礼仪,对皇后不敬,却不知……”
周太后看了王皇后一眼,又再次看向万贵妃,这一次的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只不过这语气似乎是在询问,又或是在自说自话。
万贵妃依然没有说话,她早已习惯了。因为每次见到周太后,对方几乎都会刁难她一下,这次也只是小场面而已。
虽然上次王皇后是因为有事求她才去的昭德宫,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但是周太后不会去责备王皇后,一定是心中要怪罪她的。
只是她并不在意,如果她与周太后针锋相对的话,为难的只会是朱见深罢了,她从心底不想让这个人为难,所以无论周太后表面上如何刁难她,她一般都是会忍下来的。
周太后继续道:“当然了,其实这些都是捕风捉影之词,哀家也不会信的,看你们二人如此和气,倒也的确是后宫之福。”
王皇后忙道:“母后所言极是,万贵妃她怎么可能不懂后宫礼仪呢,这都是下人们瞎说的,母后千万别听这些人的风言风语。”
这位王皇后心中极为有数,她不会主动去得罪万贵妃的,即便是她知道周太后心中不喜欢万贵妃,她也还是会替万贵妃说话。
万贵妃则是一直就那么听着他们说话,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朱见深此时已经开始感觉到头疼起来。每次他最怕的就是周太后和万贵妃见面,只要俩人一见面,这周太后多少都会找万贵妃的一些小毛病说一下,这几乎成了惯例。
好在万贵妃从不顶嘴,这也是朱见深觉得万贵妃很识大体的地方。
他见此时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了,便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他问下边伺候的宫女道:“吉王他们还没有回……回来吗?”
他说的是朱见浚三人,刚才已经有人去叫他们了,他打算是让他们三人回来缓和一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