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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页青     大明西厂txt下载     大明西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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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刺杀皇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汪直后脑处传来,他的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片刻之后,便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将手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

    同时手上还传来一股湿漉漉的寒意。

    作为一个北方人,这种触感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雪?

    我这是在哪?现在明明是七月份,怎么地上会有雪?

    汪直在脑海中不断的努力去尝试着回想,刚才明明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可现在这是……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抓住了,随后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手向前拖去。

    汪直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心中开始慌乱了起来。就在这时眼前的黑暗终于开始渐渐散去,他模糊的看到自己似乎被一个身穿青衣的老者拖拽着放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旁边。

    在这匹枣红马的身旁,赫然还躺着一个身穿蓝衣的人。

    汪直此时已经大约的看清了拖拽自己的老者以及这蓝衣人的衣服样式,显然并非现代人的穿着。

    看这蓝衣人的面貌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头顶还挽着一个发髻,他身旁不远处还有一顶帽子散落在那里。

    这蓝衣少年紧闭双眼,看样子似乎昏迷了过去。

    此时那老者已经将汪直放在了蓝衣少年的旁边,然后他便看向了蓝衣少年以及旁边的那匹枣红马。

    “这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对这小子下手,想不到他竟然自己坠马了……”

    老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话的同时他还向远处张望了两眼,神情有些紧张。

    “嗯?这马鞍难道……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老者似乎在这匹枣红马的马鞍上发现了什么,嘴中喃喃自语的说着。

    汪直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只发出了一丝呜呜的声音。

    老者倒是立刻便听到了,他一回头,发现汪直正在望向他,便蹲下身,小声的对汪直嘱咐道:“真儿,你记住,你与这昭德宫的內侍汪直相貌有九成九的相似,现在你顶替了他,断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这样你便可以借此机会混入皇宫,进入皇宫之后,别人问你,你只说摔伤了头,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而且你大可以放心,进入宫中自然还会有人帮你掩饰的。”

    “什……什么?”汪直根本不明白这老者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此时只是觉得头疼欲裂,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应该给他找个医生看看伤势吗?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汪直虽然是在说话,但在那个老者看来,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而此时那老者已经将一旁昏迷的蓝衣少年背在了背上。

    “好了,我这就把这小子给带走!真儿,这次入宫你一定要查明纪氏生皇子的真相,如果真如传闻所说纪氏已经生下了皇子,切记,你的任务就是杀掉皇子还有纪氏!为师可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汪直根本就听不明白老者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那老者却根本不再理会他,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道:“不好啦,汪公公坠马啦!快来人呐!”

    老者喊了这一句话之后,身形便立刻纵起,向不远处的树林中蹿去,瞬间便隐没在了树林之中,身手竟然是矫健之极,即便是背上还背着一个少年,依然步履如飞。

    汪直想要阻止那老者离去,可此时的他完全有心无力,隐约间又听到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人的说话声……

    “什么?谁坠马了?汪公公?”

    “老爷,您快看那边,那儿的确躺着一个人,似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看那身衣服……那好像真的是宫中內侍,快去看看!”

    “不会真的是汪公公坠马了吧?他可是昭德宫的人……”

    “慌什么?他是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又不是我们给他推下去的。你先去找个大夫来!……等等,把万指挥使也请过来!”

    汪直听着那些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人声嘈杂,最后又乱成了一团,显然是冲着他这个方向来的。

    他心中有些庆幸,那老头子总算还是干了件好事,终于有人发现他出事了,他的视线又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看着几个人影渐渐围拢在了他身旁,没过多久便再次晕了过去。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直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视野当中光线有些昏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汪直发觉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张床上,床的两边挂着青色的帷帐,顺着帷帐看下去,赫然发现在床边正坐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大约十二、三岁左右模样,面容姣好,皮肤白皙。

    她的两只眼睛微微闭着,一只白嫩小手正托着有些摇晃的头,似乎是在努力的摆脱睡意的侵袭。

    这小姑娘难道一直在这里看护我?

    汪直心中想着,又仔细的打量了这少女几眼。

    少女头戴一顶乌色纱帽,纱帽后边点缀着一些珠花,帽额处还缀有圆珠,身上则明显穿着一套古装的衣裙。

    这似乎是……袄裙?

    看来这还是个喜欢穿汉服的小姑娘……

    汪直作为一个半吊子漫画家,对这种明代款式的袄裙是有过研究的。

    他大学毕业于华夏美术学院,毕业之后也没找工作,为了实现成为漫画家的梦想,在网上连载着自己画的漫画,成绩只能算是一般般,每月的稿费只够勉强糊口。

    正在连载的这部《就算是败家子也想要当状元啊!》便是以明朝中期为背景的漫画。

    为了画好这部漫画,汪直也是在网上收集了不少明朝资料,《明史》他也大概的看过一些。

    这少女身上穿的很明显便是明朝款式的袄裙。

    所谓袄裙,是从唐朝开始流行的一种衣服套装,上袄下裙。

    这少女上身穿的是一件绿袄,看起来很厚实的样子。

    她的下身穿着的这条裙子,从汪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处裙门及身侧的两处褶皱,应该就是马面裙了。

    从这套袄裙的制作工艺上来看,可以说是十分的精致考究,仔细看的话这件绿袄隐约间还绣着金色丝线,这种做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汉服爱好者能做出来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少女到底是谁?

    汪直在端详这少女的同时,也开始打量着现在所处的这间房间。

    这房间不大,但是汪直眼前所能看到的诸如围屏、桌子、椅子、柜子以及柜子上的瓷器摆件,也无一不是充满古意。

    这些摆设家具,上边的雕刻花纹图案都十分的精致。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小作坊就能制作出来的,就算不是真古董,也绝对价格不菲。

    从这整个房间的陈设来看,显然都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这汉服少女的家里能收集到这么多精致的摆件,绝对不简单。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想到这汪直脑中又是一阵疼痛,随着后脑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他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嘶……”

    由于疼痛的关系还是发出了声音。

    这声音一出汉服少女立刻就被惊醒了。

    她先是睁开迷蒙的双眼茫然看了看,然后瞬间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少女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聚焦到了汪直的身上,然后她便起身站了起来。

    “汪公公,你醒了?”汉服少女忙弯腰凑了过来,用那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汪直。

    “汪……公公?”

    汪直一听这个称呼觉得有些不对,我姓汪是没错,可我并不是公公啊,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汪的?

    “我……这是……”

    穿越了?

    随着脑海之中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起来,汪直的记忆已经开始与另一段记忆慢慢的开始融合,这记忆显然并不属于汪直自己的,而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这人名叫王真。

    随着记忆的渐渐融合,汪直终于想起,今天是大明成化十年丁丑月己亥日,也就是十二月十八日。

    我竟然穿越到了大明了?

    通过前身王真的记忆汪直得知,王真本是一个孤儿,自懂事起便被师父收养,师父名叫韩睦,在京师城西的金城坊开有一间回春堂药铺。

    想到韩睦这个名字,脑海中便渐渐浮现出了他的样子。

    这……在他昏迷之前拖拽他的老者不就是前身王真的师父韩睦吗?

    似乎是因为刚开始融合这些记忆,他此时脑中十分凌乱,完全抓不住要领。

    他记得当时韩睦还嘱咐了他好几句话……

    既然已经穿越到此,现在想来,韩睦嘱咐的话必然十分的重要!

    都说些什么来着……?

    汪直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赶紧想起老者的那些话,一旁的少女急忙道:“汪公公,你的头受了伤,不要用力揉啊,小心你的伤势……”

    少女说着想要拉扯汪直的手,手伸到了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却又很是为他紧张。

    此时汪直的脑海当中已经隐约间记起了老者在他昏迷之前对他说的那两句话。

    “……真儿,你记住,你与这昭德宫內侍汪直相貌有九成九的相似,现在你顶替了他,断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这样你便可以借此机会混入皇宫,进入皇宫之后,别人问你,你只说摔伤了头,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內侍,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太监。

    在明朝一般称宦官为内臣,中官、內侍等等。

    太监一词特指宦官的官职,官秩正四品,如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等。

    到了清朝之后,太监一词才渐渐的成了宦官的代名词。

    而这个汪直……

    刚才这少女叫自己汪公公,韩睦又说让他潜入昭德宫中顶替汪直。

    难道他们说的就是与自己同名,成化年间权倾一时的西厂提督汪直?

    根据《明史》当中的记载,明朝宦官当权的情况十分普遍,但纵观整个明朝可以称得上权倾一时的太监也就那么几位。

    第一位便是直接导致了明英宗朱祁镇土木堡之变的王振,他最终也死在了土木堡。

    刘瑾,正德年间的八虎之首,也是权倾一时,最后被明武宗朱厚照凌迟处死。

    魏忠贤,就是号称九千九百岁那位,也是落得个自缢而死的下场。

    当然,还有这位汪直。

    明朝的东厂是在永乐十八年设立的,之后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而西厂前后共设立过两次,首次设立便是在成化十三年,汪直便是第一任西厂提督。

    还记得电影《龙门飞甲》中,雨化田的原型便是汪直。

    汪直因为自己与这位明朝太监同名,还特意详细看过《明史宦官传》中有关这位太监的内容,大略上对于他有过了解。

    他似乎深得明宪宗朱见深的信任。

    此人年少轻狂,虽然他的西厂前后只存在了六年,却得罪了朝中不少文官大臣。

    又好大喜功,参与了成化年间大大小小的数次对外战事。

    其中最知名的便是成化犁庭,明宪宗亲自下旨曰:“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三次征讨辽东女真,于成化三年斩杀董山(努尔哈赤五世祖)、李满柱。

    其中成化十五年这一次便是汪直领军去的。

    另一次便是对北虏,汪直与王越夜袭威宁海子,小王子巴图蒙克仅以身逃,其妻草原传奇皇后满都海或死于此役。

    之后汪直便失宠于宪宗,被言官不断弹劾,最终被贬去了南京御马监,终于消失在了历史舞台上。

    脑中大略回顾了一下明史之中记载的这位太监的一生,汪直突然又想起了韩睦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真儿,这次入宫你一定要查明纪氏生皇子的真相,如果真如传闻所说纪氏已经生下了皇子,切记,你的任务就是杀掉皇子还有纪氏……”

    纪氏?皇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孝宗朱佑樘(cheng)的生母淑妃便是姓纪,那韩睦所说的这位皇子……

    难道就是朱佑樘?

第二章成化斗彩鸡缸杯

    杀……杀皇子?

    如果韩睦所说的皇子就是朱佑樘的话,那这件事就变得非常复杂了。

    究竟是谁要杀皇子?难道是……万贵妃?

    汪直看过的史料里的确是提到过万贵妃为了专宠于成化皇帝,由于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便暗中让宦官去给其他妃子堕胎的事。

    这不就是宫斗的戏码吗?

    没想到刚刚穿越到大明,竟然就卷入到这种事情之中。

    仔细的回忆着韩睦之前说过的话……

    “……宫中自然有人帮你掩饰,你大可放心……”

    那么很显然,他在宫中还应该有一个内应才对,可是无论汪直如何搜索王真的记忆,都没有关于宫中这内应之人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韩睦根本就没有告诉过王真内应是谁。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什么都不透露,这师父不就是让他进宫送死的吗?

    这内应?会不会是……她?

    汪直想到这,将视线看向了眼前这少女。

    “汪……汪公公,你这是怎么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吗?”

    少女见汪直两眼发直,好像一直在想着心事,她也不敢问。终于看到他看向自己,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女说话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汪直的思绪被少女打断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都在发呆。

    “我……我是从马上摔下来?”

    汪直还有很多前身的记忆没有回想起来,此时他尚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到底是何处?这少女又到底是谁?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正好问一问。

    “对呀,明天就是立春了,今儿早上顺天府在东直门外举行迎春庆典。汪公公,你是受邀去春场参加迎春赛马的,后来听说你从马上摔下来了,还是万爷爷找大夫替你医治的,然后他又找人把你送回宫中,你……你都忘了?”

    少女继续试探着问道。

    “万爷爷?”

    听这少女的意思,自己真的已经身处皇宫之中了。

    汪直想起韩睦曾经的另一句嘱咐,进了宫之后,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就是装失忆吗?

    原来电视剧里并不都是瞎编的,失忆症古代也有啊。起码明朝的人就知道装失忆了。

    看着少女一脸疑惑的看着汪直:“汪公公,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万爷爷你都不认识了?”

    “我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汪直立刻就开始装起了失忆,他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疑惑还有些痛苦,然后用手捂住了额头,不断的摇晃着脑袋,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

    “呀,怎么会这么严重的,听万爷爷说你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头,难道这是摔……”

    少女想说这是摔傻了,可是这么说未免对汪直不敬,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那……汪公公你可还认得奴婢吗?”

    少女小心翼翼的又轻声问道。

    汪直看着少女茫然的摇了摇头,当然这也算不得假装,他本来就不认识这少女。

    “奴婢是芸儿,前几日刚刚被选入昭德宫的宫女芸儿呀……”

    芸儿一边说着,小脸微微红了起来,似乎对汪直忘记了她很是在意。

    “芸儿……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汪直看着芸儿红扑扑的小脸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用手扶额,似乎在用力回想。

    当然了,他哪会有什么印象,只是在演戏罢了。

    他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似乎记得一些,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这样才能更让对方信服。

    虽然欺骗小姑娘并非他本意,可是没办法,这里既然是皇宫,自己的一旦身份露馅就必死无疑,无论如何必须先保住命再说。

    看到汪直在努力回忆着自己的事,芸儿忙提醒道:“四日前,奴婢在打扫的时候破碎了宫中一个花瓶,被段公公看到,要打断奴婢的腿。正好当时汪公公陪着娘娘经过,是你在娘娘面前帮奴婢说了好话,娘娘才让段公公放了奴婢的。

    奴婢心中感激汪公公的大恩,汪公公如果不嫌弃,以后有什么事就交给奴婢去帮你办,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帮公公你办事!”

    汪直听到这算是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这才明白为什么芸儿会在此伺候他。

    “小事而已,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了。”汪直便随口客气一句。

    “奴婢不敢,奴婢的爹爹从小就教导奴婢要知恩图报,奴婢初入宫中,什么都不懂,以后一切还要仰仗汪公公!”

    汪直明白,这芸儿表面上说是为了报恩,实际上却是想要攀附于他。

    其实这也难怪,听芸儿刚才的介绍,她刚入宫不久,无依无靠的,想要找个靠山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看来,原本这位汪公公显然在昭德宫中也是个说了算的主,所以芸儿才会如此对他。

    这芸儿的眼光倒是不错,现在是成化十年十二月,根据明史记载,到了成化十三年一月,成化皇帝朱见深便开设了西厂,让汪直提督西厂,而当时汪直已经是御马监太监的身份了。

    这中间不过是两年多的光景,他便从一个昭德宫內侍,当上了御马监太监,然后又提督西厂,这蹿升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可惜,虽然名字相同,但我并不是那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一个刺客。

    想到这,汪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反正暂时这个汪公公的身份还要假扮下去的,至于接下来要何去何从,却还完全没有一个头绪。

    “芸儿,你刚才说的万爷爷是谁?”

    芸儿听到汪直对她刚才的话不置可否,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他又问话,便忙回道:“万爷爷就是贵妃娘娘的父亲呀?汪公公你的头伤的不轻,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好万爷爷还留下了一张药方,贵妃娘娘还特意命奴婢熬好了的,就在桌子上放着,奴婢这就给公公去拿!”

    说着,少女转身,去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端起了一个砂壶,随即她迟疑了一下。

    “我……我忘了拿药碗了,我这就去取。”

    “不必了,桌子上不是有小茶碗吗?用那个就行了”汪直指着桌子里边说道。

    只见那里放着的一个茶盘,上边的确有几只小茶碗。

    “呃……你是说用这个?”

    “嗯……”

    后脑处时不时的传来的疼痛,让汪直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他也没看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芸儿便拿起一个茶碗,听话的倒了半碗药进去。

    “哎呀,糟了,我忘了时间太久了这药已经凉了,我再去重煮……”芸儿小声说着,就要出门去重新煮药。

    “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给我喝了吧。”

    汪直见芸儿为他忙前忙后的,很是关心他,心中有些感激,他也不想让她太麻烦了,便出言拦住了她。

    “啊?可……可以吗?”芸儿转过身,有些怯怯的看着汪直问道。

    “没事的,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喝热的,凉的正好,我直接一口喝掉它。”

    说着,汪直向少女伸出了手,同时还冲芸儿露出一个微笑。

    芸儿显然是不敢违背汪直的意思,便将碗递给了他。

    汪直接过碗来,看着那大半碗褐色的汤药,一股浓烈的药味已经传入他的鼻子里。

    “谢谢!”他随口说了一句。

    “不……不……奴婢不敢……”少女听到汪直跟他说谢谢,急忙摆手,脸上的表情也变的惶恐起来。

    汪直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宫里的规矩太多了,便也不以为意。

    他长这么大其实从来也没有喝过这种汤药,不过想了想现在是明朝,自己头上伤的不轻,想要尽快治好这头上的伤,喝这汤药再正常不过了。

    汤药喝尽之后,他隐约间看到手中这碗上似乎画着什么图案。

    出于前世的职业习惯,他对一些精美的画和图案总是有一种特别偏好,更何况这可是明朝的碗,他将手中的碗稍微抬起,打算仔细看一看这碗上的画着的图案。

    当他把碗抬起之后,首先吸引他的却是碗底的六个字“大明成化年制”。

    这六个字的外边还用两条蓝色的正方形边框框住。

    此时汪直心中微微一动,再仔细看了看这碗边画着的图案,有公鸡、母鸡、还有小鸡吃米,形象栩栩如生,另一侧还有一些牡丹、兰花、太湖石等等,画工精湛且颜色鲜艳,整个画面神采奕奕,极尽写生之趣。

    汪直猛地就是一怔,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前世曾经看到过的一条新闻。

    现在是成化十年,这只碗难道就是……

    成化斗彩鸡缸杯!

第三章师父竟是墨家矩子

    汪直虽然不懂古董瓷器,但是新闻什么的总还是会看的,他清楚的记得这“成化斗彩鸡缸杯”在2014年的时候,某拍卖行曾经拍出了2.8亿元的天价。

    所谓斗彩,是在釉下先用细线描好青花图样入窑烧制,然后再在釉面上就青料勾画轮廓用彩填绘,由于釉上和釉下的色彩互相争艳媲美,所以称之为斗彩。

    而据说这种鸡缸杯的原料是景德镇的一种高岭土瓷土,这种土极为稀少,成化之后便没有了。

    又由于本身的烧制工艺复杂成品率极低,后来部分工艺失传,后世虽然有仿制,可就再也没有烧制出如成化年间这种品相的了。

    这鸡缸杯别说是在后世,就是在此时此刻的成化年间,这一个最少也要值一百多两银子。

    成化年间一石米的价格大约为四钱银子,一石米的重量大约为153斤,这一个巴掌大的鸡缸杯的价值可见一斑。

    这东西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在用它喝汤药?

    汪直差点没把嘴里没有咽下去的汤药给喷出来。

    “咳……咳……这……”汪直一边咳嗽一边想问问芸儿,难道这宫里都是用这么贵重的碗来喝药的吗?

    “汪公公,你小心啊,别呛着!”芸儿急忙过来扶住了汪直,还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出于职业习惯和兴趣爱好,他对于这鸡缸杯上的精美图案也十分喜欢,还曾经在网上找了几幅完整的图案临摹过几张。

    虽然他在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专业,但是对于国画却是自小就开始学的。

    汪直的父母在他四岁那年便死于一场车祸,他从小是跟爷爷一起长大,他的爷爷是一位国画大师,华夏书画家协会会员,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学的都是国画。

    他对于绘画一道颇有天赋,只要是曾经临摹过的画都印象极深,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只鸡缸杯上的图案,与他前世临摹过的那副一模一样!

    竟然会这么巧,那这只鸡缸杯……

    正想到这,芸儿却一把将汪直手中的杯拿了过去。

    “这碗我……奴婢拿去给你刷一下,还有,奴婢得赶紧去禀告娘娘你已经醒了,好让她放心!”

    说着芸儿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一阵风般跑了出去,在门口处,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小心点!”

    “对……对不起!”芸儿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汪直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芸儿的确是有些冒冒失失,难怪之前会打破花瓶被人责罚。

    但其实这也难怪,她这个年纪在后世大概还在上小学吧?正是爱动爱跳的年纪。

    芸儿刚才提到的贵妃娘娘必然就是那位比成化皇帝朱见深大十七岁的万贵妃了。

    听芸儿的意思,这万贵妃好像对汪直还挺关心的。

    看到芸儿出去了,汪直第一时间就往自己的裤裆里摸了一把……

    好……好险!

    它……还在!

    呃……不对……

    紧接着汪直想到“它”还在的话,其实才是最要命的事。

    这可是在皇宫之中,这玩意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万一被人发现他不是真宦官,那可就糟糕至极了!

    要不,切了它……

    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行,要赶快想想办法。

    汪直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极力的想要想起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那个杀皇子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执行,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可是一想到宫中还有师父韩睦的内应,这个人显然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如果不去依照原计划去做的话,万一被这人将他的真实身份揭发出来,可能会死的更惨也说不定。

    而这个内应之人,是芸儿的可能性不大,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正是沟通的最好时机,而芸儿显然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奇怪的地方,倒是暂时可以排除芸儿的嫌疑。

    这个时候,原本属于王真的记忆,也一点一滴的在汪直的脑子里渐渐复苏着。

    他首先回忆起的就是师父韩睦的信息。

    韩睦虽然是开药铺的,但是这只是韩睦表面的身份,他实际上真实的身份竟然是传承近两千年的墨家首领——矩子。

    墨家矩子?

    墨家不是应该在秦汉之后就已经消亡了吗?

    竟然还一直传到了明代吗?

    墨家在先秦时代,与儒学同称显学。

    墨家创始人墨子——墨翟,远在战国时期,便提出了他的哲学思想。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藏。

    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可以说墨子的很多思想都太过超前了,而他的思想也并不能为当时统治阶级服务,所以墨家的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哲学思想之外,墨子作为工匠出身,其工匠技艺不属于公输班(鲁班),不仅如此,他在物理力学、光学、几何学、数学方面都有着非常重大的成就。

    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组织的首领便被称为矩子。

    在秦汉以后,墨家便逐渐没落,淡出了历史的舞台。

    根据王真的记忆,墨家原来一直都没有消亡,甚至是延续到了成化年间。

    墨家经过两千年的传承,传到韩睦这一代,便只剩下了他这一名弟子。

    韩睦便是这一代的矩子。

    王真还有一位师爷,也就是韩睦的师父,名叫程弘,在四十年多年前,将矩子传给了韩睦,然后便离开了大明,出海去了外邦,至今渺无音讯。

    而韩睦对于墨家在哲学思想上的传承也只能算的上是马马虎虎,但是他对于对自然科学探索研究的兴趣,却显然要远在那些墨家前辈之上。

    根据王真的记忆,韩睦平时沉迷于各种发明创造而不能自拔,这在后世大概算是一个民科?

    开药店所赚的的钱几乎都被韩睦投入到了发明稀奇古怪的东西上边了,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发明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他也有成功的案例。

    汪直此时身上还穿着一件由韩睦亲自制作的贴身软甲。

    这件软甲号称可以刀枪不入,也是为了让他完成这次的刺杀任务,特别给他赶制的,只不过这软甲似乎还在试验阶段,至于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他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这小贱婢,你手中的杯子到底从何而来?”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大声喝道。

    “段公公,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这女子声音显然是芸儿的,说到这,汪直就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芸儿被这个段公公给打了。

    “咱家亲眼看到你从汪直的房间里出来,这东西是他让你偷的吧?”

    那个尖细的声音继续问道。

    “不……不是的……奴婢……”

    “哼,仗着贵妃娘娘的宠爱,这汪直竟然敢偷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五彩杯,现在已经人赃并获,我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汪直听到门外的争吵的内容,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他立刻一翻身下了床。

    感觉了一下身体状况,虽然后脑处依然疼痛,脑中有些眩晕,但是正常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听这意思,这位段公公显然是冲着他而来的。

    现在这昭德宫中的具体情况他是两眼一抹黑,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本来就很疼的头更加疼了,但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汪直提上了鞋子,刚在屋中站定,房门就被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扑倒在了房间门口。

    正是芸儿。

    芸儿此时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花,嘴角处泛着血丝,左边脸颊上可见到清晰的五指痕迹,显然是刚刚被人打的。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红色曳撒的宦官,此人大约四十多岁,面色微黄,身材偏瘦,一双眼睛直接就盯在了汪直的身上,眼神之中明显流露出了一股得意之色。

    他的手中此时正捏着那只斗彩鸡缸杯。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身穿青色贴里的內侍,也都是同样冷眼看着汪直。

    此人站定之后,微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汪奉御,咱家倒要看看这次你要如何解释!”

第四章人赃并获

    “汪公公,段公公他……奴婢……”

    芸儿躺在地上想跟汪直说些什么,此时她脸颊上的刚才被打的手印越发的红肿了起来,显然刚才这一巴掌打的不轻。

    汪直不等她继续说话,直接走过去一把将芸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段公公以及身后的几个小内侍,看着汪直的这一举动也有些诧异。

    “你没事吧?”汪直看向芸儿问道。

    “没……没事……”芸儿有些懵了,她虽然进入昭德宫的时间不久,但从未见过这位汪公公会如此去关心别人。

    “这几个人是谁?”汪直继续问道,说话的同时他却并没有看向段公公等几人。

    他现在只知道这人姓段,看来也是宫中宦官,看他穿的这身红色曳撒上边还绣着斗牛补,显然官阶和地位不低。

    明朝的曳撒其实是从元朝的衣服样式改进而成的,其样式与汪直曾经看过的明朝影视剧里的宦官服饰大体上差不太多,只不过真正看到实物,却并没有影视剧里看起来那么华丽。

    而这斗牛补上的斗牛图案乍一看有点像坐蟒,但与蟒最大的不同是斗牛图案的两只犄角呈半圆形向下弯曲,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汪直刚才之所以这么问,一来他的确不认识这几人,有必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二来他这失忆的人设也必须要继续装下去,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他是咱们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段公公!”

    芸儿当然明白汪直现在的状况,立刻伏在汪直耳边小声提醒他。

    “汪直,你在咱家面前装什么糊涂?”

    段英见汪直竟敢对他如此无礼,已经禁不住心中大怒。

    他虽然不太明白汪直此时到底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但是在汪直还没有彻底失宠之前,段英还是不能对他轻举妄动。

    他深知汪直一直都很受万贵妃的宠爱。

    明朝宫中宦官的来源大概有四种,一是番邦外国进贡的被yan幼童;二是籍没幼童,如此时的司礼监太监怀恩,便是因族兄戴纶之罪,籍没入宫;三是北直隶附近的民家私自yan割的幼童;四就是战争之中俘虏而来的少数民族幼童,如永乐年间的英国公张辅征讨交阯,俘虏回来的幼童,其中较出名的有范弘、王瑾、阮安、阮浪等。

    而原本的汪直便是第四种,他本是桂西大藤峡瑶族人。

    成化元年,桂西大藤峡瑶族叛乱,时任右佥都御史的韩雍、都督同知赵辅被派往大藤峡平乱,汪直便是当时被俘虏的幼童。

    成化二年十一月汪直被送入宫,当年入宫的时候他只有四岁,但是由于长相极为出众,便被万贵妃一眼看中,直接选入了昭德宫中。

    万贵妃之所以如此喜爱汪直,却是因为恰好在成化二年十一月她的儿子刚刚夭折,她将对儿子的思念和感情便转投到了汪直的身上。

    加之汪直也的确是足够聪明伶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知道如何去讨好万贵妃,短短几年,便成了昭德宫中的红人,从小火者升到了六品奉御,可谓是蹿升速度极快。

    万贵妃对汪直也是刻意的培养,在他七岁这一年便将他送入了宫中的内书堂去读书。

    所谓内书堂,便是明朝宦官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

    明太祖朱元璋曾明确禁制宦官干政,也不许宦官识字。

    可到了永乐年间,便已经有了教官入内教书的记载,而明确记载设立内书堂的时间大约是在宣德四年。

    宣德三年左右,内阁拟票,內监代替皇帝批红渐渐形成定制,对于宦官的知识素养要求便越来越高,内书堂便此开始设立。

    从这开始一代代知识型宦官便开始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而汪直也是牢牢的抓住了这个进内书堂学习的机会,经过几年的学习,他的知识储备也在逐年攀升,有了文化之后,原本就十分聪明伶俐的汪直便更加得到万贵妃的宠爱。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奉御,官秩六品,可风头却已经盖过了段英这个昭德宫的主宫太监。

    本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而随着的汪直日渐得宠,却也变得越发飞扬跋扈起来。

    在昭德宫中,除了万贵妃,他已经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而且汪直年纪虽小,但是性格却是喜怒无常,动辄便会乱发脾气。

    昭德宫中的所有內侍和宫女都对汪直是又恨又怕,而汪直的这一系列行为也渐渐的惹怒了段英!

    “段公公,汪公公他从马上摔下来撞到了头,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芸儿虽然入宫时日不久,但是也知道段英作为主宫太监权利还是很大的,虽然汪直得宠,但是最好也不要直接跟段英起冲突,便立刻帮着汪直解释。

    “撞到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鬼话你以为咱家会信?”

    段英说着一抬手,将手中的鸡缸杯托在掌心之中,冲汪直继续道:“汪直,咱家也不想跟你多废话!咱家刚才亲眼看到这小贱婢拿着这五彩鸡缸杯从你的房间出来。

    这杯子昨天还好好的放在珍宝阁里,今天上午就突然不翼而飞了,现在居然出现在你这里,不是你偷的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连贵妃娘娘的东西你也敢偷,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杯子,我听不明白。”

    汪直看着段英手中的那个杯子,眼神只是略微动了动,神色却依然平静如常。

    “段公公,你说这……这就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那个五彩杯?”

    芸儿毕竟入宫时间尚短,她未曾见过万贵妃把玩过这个杯子,所以她并不认识,此时听到段英如此说,脸色立刻变的煞白。

    虽然她没见过,但她还是听说过的,这是成化皇帝朱见深赐给万贵妃的,也是万贵妃最喜爱的一只杯子,且不论这东西真实价值如何,但这毕竟是御赐之物。

    如果段英所说是真的,现在被他抓住自己拿着这失窃的五彩杯从汪直的房间出来,无论是她还是汪直,都将是大难临头。

    这件事情弄不好会交给锦衣卫或者东厂去查,若是真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她一个小小宫女无权无势,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芸儿想到这腿立刻就软了,要不是汪直还扶着她,恐怕她已经摊倒在了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段公公……”芸儿想解释一下,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段英却并不根本不想理会芸儿,毕竟她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他冷冷盯着汪直继续冷笑一声道:“汪直,咱家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摔傻了,但是你偷了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五彩杯,人赃并获。还不跟咱家到贵妃娘娘面前去领罪?”

    段英说完发现汪直依然盯着那个鸡缸杯在看,并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汪直,如果你不肯主动跟咱家走,那可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段英说着,抬起左手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他身后的几个小內侍似乎就要动手。

    “且慢,段公公是吧?我还有几句话想说。”汪直此时终于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段英。

    “呵,汪直,你还想装着不认识咱家?也罢……看你还能装到几时。你还想说什么?”

    “段公公,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第五章打赌

    汪直见段英如此有恃无恐,他已经发现眼下之事恐怕并不简单。

    这只杯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房间桌子上的。

    芸儿也只不过是刚刚出门,便被段英给抓了个正着,绝对没有这么巧的事。

    刚刚他脑中又回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那就是在韩睦查看汪直马鞍时候说的那一句话。

    “……这马鞍难道是被人动了手脚……”

    原本的那位汪公公之所以坠马,说不定便是这段英暗中做的手脚。

    想到这汪直只能是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刚刚入宫就来了这么一桩棘手之事。

    看来这段英与汪公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仇怨,看他这意思是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的,要赶紧想办法应对……

    段英听到汪直突然提到要打赌,便是一愣。

    “打赌?打什么赌?”

    段英疑惑的又看了一眼汪直。

    他知道汪直平时虽然狂妄,但为人却是十分狡黠,难道他这是打算耍什么花招?

    想到这,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段公公可是要抓我们去见娘娘?”汪直问道。

    “废话,你偷了娘娘最喜爱的五彩杯,咱家当然要把你交给娘娘发落!”

    汪直闻言微笑了一下道:“那正好!等会见了娘娘,我就可以证明这斗……这偷盗五彩杯之事与我们无关。”

    他注意到这杯子在此时被称为五彩杯,与后世的叫法不同,刚才差点就说错了。

    说着,还看了一眼在一旁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的芸儿。

    “与你无关?咱家可是亲眼看着芸儿这小贱婢拿着五彩杯从你的房间出来,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正是,公公,小的也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年纪与汪直差不多大的小内侍也跟着附和道,他这一说,旁边又有两个小内侍跟着附和。

    段英听着旁边几个人的附和,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这几个人都是他的人。

    他把目光落到了站在最后的一个小内侍身上,这小内侍大约十六七岁左右年纪,一直站在最后,眼神也有一些游移,此时看到段英看了过来,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慌乱。

    “蒋贵,你还愣着干嘛?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说说吧。”

    之前说话的小内侍推了这名叫蒋贵的小内侍一下道。

    “这……”

    “你这什么这……快说!”

    “看……看到了……”

    这名叫蒋贵的小内侍,原本是汪直的人,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汪直似乎大势已去,又迫于段英的淫威,为了自保,只好也跟着附和着。

    段英的嘴角动了动,突然一伸手把蒋贵拽了过来,又大声问道:“蒋贵,你刚才说什么?汪奉御他好像没听清楚,你倒是跟汪奉御好好说清楚啊?”

    “小的……小的也看到了!”蒋贵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汪直,只是低着头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内侍趁机推了蒋贵一把嗤笑道:“蒋贵,平时跟在汪奉御身后不是挺人五人六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认主人了?你这么说,你让汪奉御的脸往哪搁啊,哈哈!”

    “就是啊,蒋贵,你这不是打汪奉御的脸吗?”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语带讥讽。表面上是在说蒋贵,实际上却都是说给汪直听的。

    蒋贵听在耳中,却只是低着头默默忍受着,根本不敢反驳一句。

    段英摆了摆手,看着蒋贵淡淡笑了笑道:“蒋贵,咱家忽然想起来,咱们宫中的恭桶(便桶)还没有倒,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就负责去倒恭桶吧!”

    蒋贵闻言,根本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急忙躬身冲着段英行礼道:“是是,段公公,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倒。”

    “你滚吧!”

    “多谢段公公,多谢几位公公!”

    蒋贵说着,拱手向段英以及几个小内侍又行了礼,然后躬身向后退了出去,退出几步之后一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敢看汪直一眼。

    段英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他又转过头看向了汪直。

    “汪直……蒋贵可是你的手下,连他刚才都说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段英本以为汪直看到蒋贵被自己如此羞辱,一定会恼羞成怒。

    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对方一脸愤怒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哪成想,汪直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表演,似乎这些话与他完全无关。

    这一下让段英有些扫兴,他并没有想到汪直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段公公,竟然这么巧,有这么多人都给你做人证,你还有这五彩杯为物证。那你还怕什么?”

    “怕?咱家会怕你?”

    “那你为何不敢跟我打这个赌?我就跟你赌……一千两银子,如何?”

    一……一千两?

    段英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动了起来,这一千两对他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一千两!这么多?”

    “就是啊,这……怕不是疯了吧……”

    “他哪有那么多银两……”

    “段公公赢定了啊!”

    几个小内侍在一旁交头接耳,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汪直。

    “汪直,你可不要在这里胡吹大气,你输了的话,真能拿的出这么多银两?”

    段英虽然这么说,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段公公,这就是我的事了。你到时候如果真的赢了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把银两给你,怎么样?你还是不敢赌吗?”

    汪直说着直视着段英的双眼继续逼问道。

    其实对于这些宦官来说,平时最喜欢的便是赌钱!

    因为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年代,对于宦官来说,唯有赌博和赢钱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兴奋起来。

    段英当然也不例外,他怎么可能不心动,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以他现在在宫中的身份地位,自然会有很多不为人道的手段赚钱,但是一千两对他来说也绝对是个大数目。

    可这汪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能够赢得这场赌注?莫非他还暗藏了什么杀手锏?

    难道……

    片刻之后,段英便已经明白了汪直此举的用意。

    原来……他表面上看似狂妄,实际上却是留了一个后手。

    如果偷盗五彩杯的事情坐实,那此事必然会交由锦衣卫处置,到时候咱家只要在暗中找人动点手脚,他可能都无法活着走出锦衣卫的诏狱。

    可如果咱家还想要他这一千两银子的话,就必然不会置他于死地。他故意激咱家跟他打赌,好让咱家看在这一千两银子的份上给他留一条活路?

    哼,汪直,你小子还是太天真了,咱家是钱也要……命!也要!

第六章万贵妃

    “好,咱家跟你赌了!”

    段英考虑了一番,觉得并无不妥,便立刻同意了汪直打赌的提议。

    “汪公公,你……”

    芸儿根本不明白汪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与段英打赌。

    现在被段英抓了个正着,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在,汪直想要自证清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小贱婢少废话,到时候你也跑不了,带他们走!”段英吩咐一声就要带汪直和芸儿去见万贵妃。

    旁边一个小内侍,立刻就上前要去拉汪直的手臂,汪直见对方的手伸了过来,想都没想便侧身躲了过去,然后顺势一抬手打在了小内侍肘部酸麻之处,那小内侍只觉得的胳膊一麻就坠了下去。

    这一下动作行云流水,出手的速度也是极快,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看到汪直这一下的动作,他们只是看到小内侍的胳膊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

    其实连汪直自己都有些惊讶了,这是……墨家武术?

    通过王真的记忆,汪直可以确定刚才这一下的手法,的确便是墨家武术。

    而且刚刚只是他身体无意识下的自然反应,想不到这王真原本习练的墨家武术竟如此厉害?

    “郭铨?你这手怎么了?”

    “不……不知道啊,突然就抽筋了……”这叫郭铨的小内侍此时也是一脸懵。

    汪直毕竟只是一个宫中內侍,突然显露如此厉害的武艺却是极为不妥的。

    好在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他刚刚的异常举动,他刚才只是本能反应,看来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他立刻岔开话题道:“段公公,你不觉得咱们还有话没有说完吗?”

    段英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汪直,你还要说什么?”

    “段公公你莫不是在装糊涂?方才只说了我输了该当如何,可万一要是段公公你输了呢?”

    段英早已认定汪直跟他打赌一事就是为了留一条后路罢了,所以刚才也根本没有提他输了该当如何。

    想不到汪直却主动问起此事,段英只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汪直,咱家跟你打这个赌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段英说着,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一旁的郭铨也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拍着段英马屁的机会,立刻说道:“哈哈,就算段公公答应输给你一万两又有何用?你还以为你能赢的了段公公?”

    “看来这是被段公公给吓傻了,还在说傻话呢!”

    “不是说他从马上摔下来摔傻了吗?刚才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

    “据我所知啊,段公公赌钱他就从来没输过!”

    “段公公英明神武,乃赌中之霸,还不曾怕过任何人呢!”

    几个小内侍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猛拍段英马屁。

    段英被这些小内侍拍的甚是受用,看了一眼汪直,忽然撇嘴一笑道:“嘿,也罢,咱家就陪你玩玩,如果咱家输了呢……咱家就赔给你一万两银子!”

    段英心中已经笃定汪直这次绝对是完了,对于能除掉这个眼中钉,他自然是十分开心的,随口便说了个一万两。

    这话一说完,一旁以郭铨为首的小内侍,又是一顿猛拍段英马屁。

    汪直根本没想到段英竟然自行将赌注又提升了十倍,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等下要如何赢得他这一万两银子。

    看到段英如此得意,芸儿却只能是满脸绝望的神色望着汪直。

    汪直只是微笑着冲芸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必害怕。

    段英却立刻捕捉到了他这个表情,冷哼一声道:“汪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是不是还指望娘娘能护着你?咱家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说着他转头冲几个小内侍大声道:“带他们走!”

    三个小内侍立刻分成两组,一前两后将汪直和芸儿夹在了中间,似乎是生怕他们跑了。

    “唉……”

    芸儿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自知已经跟汪直绑在同一条船上,也只能指望他真的有办法脱困,不然恐怕……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汪直身后,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內侍嘴里还不断的催促着让他们快点走。

    汪直走出房间,头伤时不时的还在隐隐作痛,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这才发现此时的紫禁城与他曾经看过的故宫是不大一样的,一眼望去虽然同样巍峨壮观,气势宏大,但却更加多了一股肃穆之气。

    身处其中,他不自觉的便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紫禁城中真的有一位皇帝生活在这里。

    汪直记得故宫里的东西六宫他都曾经去游览过,但是时间来到了500多年前,这期间紫禁城曾经经历过多次的翻修重建,现在的紫禁城与他曾经看过的完全不同。

    他并不能将现在的位置与记忆中的故宫去对比,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在紫禁城中的什么位置。

    由于昭德宫只在成化朝存在过,后来就被改建成其他宫殿。所以即便是史书里也没有记载过昭德宫的具体位置。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东西六宫其实每个宫都不是很大,可这昭德宫的面积以他目测约莫相当于两到三个储秀宫那么大。

    不多时,段英便带着汪直和芸儿走到了昭德宫的正宫门口。

    此时汪直才发现他的住处位于昭德宫的一角,由于他的品级比其他內侍高,又深得万贵妃的宠爱,所以才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咱家先进去请示娘娘!你们在这看好他!”

    段英吩咐了一句之后,便步入了昭德宫正宫之中。

    此时的万贵妃则正因为丢失了五彩杯而闷闷不乐。

    “贵妃娘娘,您别生气了,段公公已经让宫中内侍和宫女们都去找了,要不要奴婢去通知锦衣卫……”

    “不行!通知了锦衣卫,陛下不就知道了吗?不能因为这点事惊动了陛下。”

    “可是……”

    “晴儿,本宫为什么这么做你还不明白吗?朝中那些文官早就因为陛下至今尚无子嗣之事对本宫有诸多怨言,就连彭时、商辂两位内阁重臣也屡次上疏陛下提到此事。如果再因为这点小事就惊动陛下,又会给别人落下口实的。”

    “娘娘……晴儿该死!晴儿没有替娘娘分忧。”那个宫女忽然跪倒在了万贵妃身前。

    “怎么了?这是何意?”万贵妃见此情形有些诧异。

    “陛下……陛下他可能已经知晓了此事。”

    “什么?陛下知道了?”

    万贵妃的脸上表情变了变,已经冷了下来。

    叫晴儿的宫女忙道:“晴儿万万不敢不听娘娘的话,只是陛下时刻惦记着娘娘您,所以让怀公公亲自到咱们宫里给娘娘送点心,宫中几名內侍在偷偷议论的时候,却不小心就被怀公公听到了。所以……”

    “你不必说了,多嘴多舌!罚他们一年俸禄!”

    万贵妃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是!”晴儿显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怀恩,也真是多事!”

    随即万贵妃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偷杯子的人。

    她咬了咬牙恨恨的道:“别让本宫抓到这个贼!”

    正在此时,段英到了。

    万贵妃看到段英进来,还没等段英说话,便立刻问道:“怎么样?五彩杯找到了吗?”

    段英进来之时已经听到了晴儿的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再看万贵妃此时的表情和状态,显然她此时的怒意比之前更盛了几分,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听到万贵妃发问,他立刻满脸堆笑躬身向万贵妃施礼道:“回禀娘娘,给娘娘贺喜,这杯子已经找到了,您看……”

第七章万贵妃就是幕后之人?

    段英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那只鸡缸杯,双手捧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脸上神色立刻就缓和了不少。

    “你这是在哪找到的,到底是被谁给偷走了?”

    一旁的晴儿已经取出了一个锦盒,从段英的手中接过杯子放入了锦盒之中,然后手托着锦盒,递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本想伸手去拿,可她看到杯中似乎还有残留着一点褐色液体,正是汪直喝过汤药后留下的残渣,手便停在了半空。

    “这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药味?”

    万贵妃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可是她最喜爱的杯子,怎么就给弄成这样了。

    “奴婢这就拿下去仔细清洗一番!”一旁的晴儿倒是见机极快。

    “且慢……娘娘,先不能洗!”段英急忙阻拦道。

    “又怎么了?”万贵妃听到段英阻拦,不耐烦的问道。

    “娘娘,这杯子现在算是物证,那偷杯子的人竟敢用娘娘的宝贝五彩杯喝药,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等处置了他之后,再清洗杯子也不迟。”

    万贵妃一听也觉得有理便又问道:“到底是何人偷的杯子?你已经抓住这贼人了吗?”

    “老奴不敢让娘娘失望,这个贼已经被我抓住了。现在就在宫门口呢。可说起这偷杯子的贼,老奴不敢说,怕惹娘娘您生气!”

    “你少啰嗦,快点说,到底是谁?本宫这宫里竟然出了贼了?本宫倒是想知道一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昭德宫里偷东西!”

    段英见此情形心中暗笑,他笃定汪直这次必然失宠,等一会他再撺掇万贵妃让东厂督公尚铭来负责此案,他与尚铭的私人关系不错,到时候暗中让尚铭对汪直动些私刑,便可以让他死在东厂大牢之中,当然,在弄死他之前要先把那一千两银子先弄到手。

    段英想到这,便冲着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小内侍看到了,便立刻将汪直和芸儿带了进来。

    “娘娘,偷您五彩杯的这个贼人,正是他!”

    说着段英就一指汪直。

    汪直被带入了昭德宫正宫之中,抬头看到居中而坐的穿着华贵的女子,知道她一定就是万贵妃万贞儿了。

    一些史料上对万贵妃长相的记载不一,有的说她“貌雄声巨,类男子”,就是说不但长得像男人而且声音也很粗,在古代这种形容,可以确定这个女子必定十分丑陋。

    当然也有的史书中言道:“万氏丰艳有肌,每上出游,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上每顾之辄为色飞。”

    而此时汪直看到了真人,却大大的不以为然,这万贵妃虽然绝对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但也起码是中人之姿,此时的万贵妃已经年过四十,但眉宇之间却还散发出一股英飒之气,这让她的气质与其他寻常女子截然不同。

    汪直记得,在土木堡之变以后明英宗朱祁镇被也先俘虏。

    其弟朱祁钰登上皇位之后,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曾一度被废,直到夺门之变以后,朱祁镇重回帝位,朱见深才又重新当上了太子。

    被废黜太子的那段时光里,都是万贞儿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保护他。

    也许朱见深最迷恋的就是万贞儿身上的这种气质。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史书上写成像男子的吧。

    这位万贞儿,原本只是朱见深的身边的宫女,而且年纪要比朱见深大十七岁,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可在成化一朝,她可谓是宠冠六宫。

    天顺八年,朱见深继承皇位之后,本想立万贞儿为皇后,可由于她的出身实在太低,年纪又大,加上皇太后的反对,所以朱见深最终也没有办法让她当皇后。

    后来无奈之下,只好选了吴氏为后。

    这位吴皇后看到朱见深如此宠爱万贞儿,心中当然是十分的不爽,便借故打了她。

    万贞儿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将这件事告诉了朱见深。

    结果没想到吴氏这皇后仅仅只当了不到一个月,便被朱见深废入了冷宫之中。

    由此可见朱见深对万贞儿的用情之深。

    万贞儿一生只给朱见深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未满一岁便夭折了。

    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生育过。

    虽然万贞儿自己不能生育,她可能是怕失了圣宠,便在暗中阻止其他妃子生育,一旦听闻到其他妃子怀有身孕,便暗中让身边宦官去让其堕胎。

    成化五年四月,柏贤妃生皇子朱祐极,成化八年正月便死了,史书上说,很多大臣都怀疑是万贞儿干的,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没人敢说罢了。

    大臣还上疏劝谏,让朱见深不要专宠万贵妃一人,要雨露均沾。

    当时看到这,汪直也觉得十分好笑,这明朝的大臣连皇上跟哪个妃子睡觉也要管。

    可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另一位为朱见深生下子嗣的,便是纪氏,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生母。

    纪氏本姓李,是广西土官之女,成化初年大藤峡叛乱,李氏被俘入宫,可能由于口音原因被写成了纪氏。

    由于纪氏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以称得上是识文断字,入宫之后被授为了女官。

    纪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朱见深宠幸了,之后便有了身孕,万贞儿当时知道这事之后,便让宫女去给纪氏堕胎。

    这位宫女却极为同情纪氏,便谎称纪氏肚子里是长了一个瘤子,便帮纪氏暂时蒙混了过去,纪氏便在西苑之中暗中养胎。

    成化六年纪氏偷偷生下后来的弘治皇帝朱佑樘之后,万贞儿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又命太监张敏前去杀掉新皇子,张敏却并没有从命,又暗中将皇子保护了起来。

    废皇后吴氏正好当时也住在西苑,便帮着一起抚养朱佑樘长大。

    到了成化十一年,某一天太监张敏在给朱见深梳头的时候,朱见深说:“我都这么老了,竟然还没有儿子……”,张敏急忙拜倒在地说道:“陛下已经有儿子了!”

    朱见深一听大吃一惊,急忙询问事情由来,张敏便将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朱见深便去西苑找到了这位皇子,当时朱佑樘还没有名字,转天便又命大臣给起他名字。

    同年,在大臣的再三建议下,终于将朱佑樘立为太子。

    这些都是汪直在前世看史料时大概了解到的,但其实他当时心中还有很多疑点,作为一个后宫贵妃,真的可以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直接指派太监去杀害皇子吗?

    难道皇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管吗?甚至是连皇太后也不管吗?

    而且明朝的文官一个个都是不怕事的主,这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那还得了?就算万贵妃再怎么得宠,这弑杀皇子的罪名也是足够她受得了。

    只不过这些疑惑他当初并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让前身王真入宫杀皇子的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万贵妃?

第八章成化皇帝

    万贵妃看到进来的竟然是汪直,先是一怔,随即听到段英说是汪直偷的五彩杯,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她平时对汪直不薄,时不时都会给他一些赏赐,而且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按理来说汪直应该并不缺钱,现在听到段英说他偷杯子,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太相信的。

    “娘娘,是汪直指示宫女芸儿偷的,老奴还有他们几个,都是亲眼看到芸儿这小贱婢带着五彩杯从汪直的房间出来,显然就是要把杯子窝藏起来,正好被老奴当场抓住。”

    万贵妃闻言,又看向了其余几个小内侍问道:“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这杯子是从汪直房间里拿出来的?”

    “回娘娘,奴婢几个都看见了!”段英手下的郭铨立刻回道,其余两人也是跟着附和。

    万贵妃听完把目光又落回到了汪直的身上,微微蹙眉:“如此……”

    “娘娘……依老奴看,不如请东厂尚铭尚公公……”段英还没说完,万贵妃却一挥手,制止了他。

    “汪直!平时本宫是不是对你过于放任了,你竟敢做出这种事!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万贵妃此时凤眼含怒看着汪直,但是显然她还是给了汪直解释的机会。

    芸儿见万贵妃发怒,急忙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汪公公他的头摔伤了,现在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这五彩杯……”

    “你一个小小宫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把她拉下去!”段英当然不想芸儿在这乱说话,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人把她拉下去。

    “且慢!段公公,你这是心虚了吗?”

    段英听到这话就是一愣,循声望去,正是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汪直。

    “汪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英没想到汪直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打算为芸儿出头,而且说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可汪直并没有理会段英的问话,而是转而向万贵妃施礼道:“娘娘,芸儿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摔伤了头,现在头伤未愈,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大胆汪直,在娘娘面前还敢自称为我?你该当何罪!”段英立刻又挑出汪直话中的错漏。

    事实确如段英所说,明朝宫中称谓也是有着严格礼仪规矩的。

    宫女和內侍在跟皇上和妃子说话的时候,都要自称为“奴婢”,而一些年纪较大的內侍,如怀恩、段英这种可自称“老奴”。

    而像东厂提督尚铭这种在外庭有官职的宦官,则可以自称为“臣”。

    此时的汪直只是昭德宫內侍,在万贵妃面前也只能自称为“奴婢”。

    这些事难道汪直不懂吗?

    当然不是,就算是原本不懂,听到其余人怎么叫,他也应该明白了。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要把这失忆的人设立住,只要能让万贵妃接受这一点,以后他无论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都变得合理了。

    所以他也是故意自称为“我”的。

    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为了要在宫中活下去,这个险是必须要冒的,只要暂时能过了万贵妃这一关,以后就好说了。

    万贵妃听到汪直竟自称为“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倒也并未生气,反倒觉得有些新奇。

    汪直之所以能够一直得到万贵妃的宠爱,也是因为他总能出其不意的想到一些寻常內侍想不到的点子去讨她的欢心。

    这倒是附和他一贯喜欢出人意料的行为。

    万贵妃再细看汪直说话时的表情和眼神,发现的确与之前有一些不同。虽然都很细微,但汪直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万贵妃都算比较了解。

    此时她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芸儿之前说的话,看来这汪直的确是摔傻了,想到这,心中还不免有些为他担心起来。

    “汪直,你刚才说你因头摔伤的原因,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那你可还认得本宫?”

    “娘娘,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汪直却又问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难道还想要欺骗娘娘?娘娘,他简直……”段英忍不住又插嘴叱道。

    “这真话和假话你且都说来听听?”

    万贵妃却只是抬手虚按了一下,制止了段英继续说下去。却是因为她听到汪直这话觉得有趣,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段英此时已经发现事情变得有些不妙,万贵妃似乎根本已经忘了要惩罚汪直之事了,他心中暗暗有些着急起来。

    想到这,他又朝昭德宫门外的方向望了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如果是假话,我会说就算是我已经摔成了傻子,可只要看到娘娘您的天颜,便立刻会被您的绝世姿容所撼动,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想这种话,娘娘您可能都听厌了吧?”

    “呵呵……”万贵妃听了却只是莞尔一笑。

    “而这真话就是……虽然我此时并不记得娘娘您,但是一看到您的笑容,我只觉得无比亲切,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立刻就知道您是一个对我极其重要的人。我只觉得就算让我现在就为您而死,我也甘愿!”

    “嗯……”万贵妃听罢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显然这些话让她十分的受用。

    段英在一旁看着万贵妃此时的样子,心中暗骂了汪直一句:我呸,你这臭不要脸的!这无耻的样子简直一点都没变!还敢说自己摔傻了?只有傻子才会信你!

    可就在万贵妃问话的同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宫外边传了进来。

    “发生何事?”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男子已经从外边大步走了进来,身穿一身黄色龙袍。

    “陛下!”

    段英以及一旁的几个宫女內侍急忙给这人行礼。

    汪直也跟着行礼,他知道,这应该便是成化皇帝朱见深了。

    如果他继续装傻不给皇帝行礼,那就是在作死了。

    汪直也曾经在网上看过这位成化皇帝朱见深的画像,他只记得似乎是个身材很胖的胖子,一张脸也是胖乎乎的外加一副络腮胡子。

    他虽然也精通国画,但也实在是无法靠着这张画像去想象真人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见到真人才发现,网上那副画像大概与真人最多只有三四分的相似之处。

    现在是成化十年,朱见深二十七岁,身体还未开始发福,络腮胡子倒是已经留了起来。

    他的身材看来只能算是微胖。虽然身处深宫之中,皮肤却是有些微黑,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帝。

    这是汪直第一次看到一位历史上的皇帝,他脑海之中立刻便联想到一个词,帝王之气!

    这帝王之气到底是什么,汪直说不上来,但是看到这位成化皇帝的威仪,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几个字,实在是有些奇妙。

    想着《明史》上的记载,这位成化皇帝朱见深就算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其实也离着不远了。

第九章审问

    由于万贵妃得宠,朱见深时常会到昭德宫中来,一众內侍和宫女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都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感到意外。

    万贵妃见朱见深到了,也急忙从榻上站了起来,向他施礼道:“陛下,您来了!”

    顿了顿又微嗔道:“陛下,这只是区区小事而已,何必烦劳您还亲自过来。”

    说着万贵妃还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跟在朱见深身后的司礼监太监怀恩,怀恩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向万贞儿施了一礼。

    此时朱见深已经坐了下去,万贵妃则陪坐在了一旁。

    “贞儿,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万贵妃虽然比朱见深大十七岁,但是朱见深平时都以贞儿来称呼她。

    朱见深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怀恩。

    怀恩立刻会意道:“贵妃娘娘,陛下这次来就是想要问问关于那五彩杯失窃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朱见深有口吃的毛病,作为天子,他当然要尽量掩饰自己的这个毛病。所以一般情况他都甚少说话,如果一定要说也是尽量的简单明了。

    在朝堂上为了顾及形象,需要朱见深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便只说一个“是”字。后来有一次舌头上长了一个大疮,连“是”字都难以说出口。时任鸿胪寺少卿的施纯,便想了个办法,建议朱见深改成说“照例”二字,果然说出这俩字倒是并不费劲,可以轻松的说出口。后来因为这件事施纯还被直接提拔为了礼部侍郎。

    在后宫之时,除了与万贵妃独处之外,朱见深可以说是惜字如金,很多时候都是怀恩揣测他的意思,替他说话或者发问。

    这其实在宫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所有宫女內侍都已经习惯了。

    “既然陛下都已经知道了,臣妾也不敢隐瞒,的确有此事,不过……”万贵妃说着看了一眼汪直。

    可没等万贵妃说话,朱见深却突然用力的一拍他身前的桌案。

    “岂……岂有此理!宫中进贼!锦衣卫该死!”

    朱见深的意思锦衣卫是负责整个皇宫安保工作的,竟然有贼能入宫偷盗,那显然责任最大的就是锦衣卫了。

    段英一看此时正是时机,急忙道:“陛下,其实……这次偷东西的并不是外贼,而是内贼!”

    朱见深闻言看了一眼段英,一旁的怀恩问道:“段公公,你说的内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赶快说与陛下听。”

    万贵妃见朱见深发怒,便贴近了朱见深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前胸,口中却微嗔道:“陛下,臣妾刚才还没说完呢,您就发脾气,小心气大伤身呀。”

    段英久在昭德宫中,所以见到这位皇帝的机会很多,其实他平时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很少看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但凡事都会有例外,他也曾碰到过几次朱见深发脾气,起因都是与万贵妃有关。时间一久,段英便明白了,其实万贵妃就是这位皇帝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现在的状况也正如段英之前所料,事情一旦对万贵妃不利,朱见深的脾气就会大了起来。

    所以他事先安排了手下內侍在怀恩来的时候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就是为了引来朱见深。

    段英其实预先已经想到了万贵妃未必会真的惩罚汪直,所以他还留下了这个后手。

    看到朱见深发怒,他心中窃喜,就算汪直你可以糊弄住万贵妃,但是皇帝现在亲自过问此事,看你还如何能脱得了身!

    “回陛下,这偷杯子之人正是汪直!”

    段英说完,又用手指了指汪直。

    朱见深听到段英说是汪直,其实也微感意外。

    他也知道万贵妃特别宠爱这个叫汪直的小內侍,只不过在这皇宫之中,聪明伶俐,懂得讨人开心的內侍多了去了,他并不觉得汪直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见深认为万贵妃之所以喜欢汪直,也是因为当年汪直入宫的时候年纪幼小,而且适逢万贵妃的儿子夭折,她便将一部分的母爱投入到了当时还小的汪直身上。

    朱见深也曾听闻过这汪直在昭德宫中恃宠而骄的事。但是想到他能让万贵妃开心,便也就随他去了。以他皇帝的身份又怎么回去在乎这么一个小小内侍呢。

    可今天看来,这小内侍仗着万贵妃的宠爱,干出这种事情,如果还不严厉惩处一下是肯定不行的了。

    “陛下,臣妾觉得就不用劳烦您亲自过问了吧,臣妾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行!”

    朱见深的态度竟十分坚决。

    怀恩在一旁忙帮着解释道:“贵妃娘娘,您的昭德宫中出了内贼可不是小事,如果不严加惩戒,难保他以后不会做出别的事来。此事事关娘娘您的安危,陛下这也是为了娘娘您着想。”

    怀恩说完,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万贵妃的手,显然怀恩将他内心想法都说了出来。

    段英听到这些话,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陛下,这只五彩杯,是老奴亲眼看到这贱婢从汪直房中带出来的,似乎是想要将东西藏起来,正被老奴逮了个正着……”

    紧接着,段英又添油加醋的把看到整个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段英的介绍,表情已经冷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

    怀恩见他点头,便往走出两步,看向了汪直。

    “大胆汪直,竟敢偷窃陛下赐给贵妃娘娘的五彩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怀恩其实本可以直接让人将汪直拉下去交给锦衣卫处置,但他还是给了一个汪直自我申辩的机会。

    万贵妃刚想说点什么,却发觉朱见深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按了按,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说话了。

    听到怀恩的问话,汪直回道:“回公公,这五彩杯的确是芸儿从房中拿出去的,只不过……”

    “怀公公,汪直他已经承认了!你就不必再问了吧。”

    段英没想到汪直竟然会如此简单的就承认了此事,忙又趁机说道。

    “只不过什么?”怀恩淡淡的看了一眼段英,他知道汪直的话还未说完,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怀公公,只不过……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听到汪直这么说,其实早就在怀恩的意料之中,他久居宫中,如今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对于这种事,其实他心中早就了然。

    怀恩为人正直,对于这种手段,他其实心中颇为不削。否则他也不会给汪直一个自我申辩的机会。

    “栽赃陷害?汪直,你是说有人偷了杯子故意放到你的房中来陷害你?你这么说……倒也并非全无可能,但你有何凭证可以证明你的猜测?”

    一旁的芸儿也早就想到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他们。

    听汪直这么说,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满怀期待汪直能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可以证明这五彩杯并不是他们偷的。

    其实不光是芸儿,万贵妃听了也觉得如果汪直能够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拿出一个有力的证据,她便顺势帮他解围。

    可片刻之后,他们听到的回答却是……

    “没有凭证!”

第十章语不惊人死不休

    怀恩本以为汪直这么说,他是能够自证清白的,没想到竟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

    他摇了摇头道:“汪直,这五彩杯可是段公公亲眼看到从你房间拿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既然你没有凭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咱家只能将你交由锦衣卫处置了。”

    “怀公公,小的虽然没有凭证,但此事还有几个疑点,想要问一问段公公。”

    “汪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疑点跟咱家有什么关系,怀公公,他这分明就是在恶意狡辩,你还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吗?”

    怀恩则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发现这位皇帝端坐在那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脸上神色不变也并未表态,但是一旁的万贵妃却冲怀恩微微点了点头。

    怀恩略一思索,便又对汪直道:“好吧,咱家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问吧!”

    “这……”段英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汪直冲怀恩微笑道:“多谢怀公公。”

    他又转头看向段英道:“段公公,既然怀公公都同意让我问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请问这五彩杯丢失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他在跟怀恩说话的时候自称“小的”。那是因为他品阶低于怀恩,可在面对段英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这个顾忌。

    段英心中有气,他本以为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他又暗中安排小内侍议论此事将皇帝引来,到时候就算不立刻将汪直治罪,也会将他交给锦衣卫处置。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不是他所料想的那样,皇帝竟然将事情交由怀恩处理,而怀恩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汪直自辩的机会。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现在竟然还允许汪直跟他对质,心中愈发的不满,可两人虽然同为太监,官秩相同,但是怀恩作为司礼监太监权利可比他要大上太多了,他根本不敢与怀恩作对。

    想了想,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听到汪直的提问,他不耐烦的道:“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可是今天上午我不是去了东直门外参加迎春赛马,赛马的时候还摔伤了头,回来之后一直昏迷,请问我怎么会有时间去偷这五彩杯?”

    汪直立刻反问道。

    “呃……”段英刚刚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随即他看到了芸儿,便道:“当然不是你偷的,你是让宫女芸儿去偷的,那日咱家要惩罚芸儿,便是你在贵妃娘娘面前求的情。芸儿自然感激你,所以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去干了。”

    “没,没有,奴婢今天上午一直跟晴儿姐姐一起伺候贵妃娘娘身边,没有一刻离开过!”芸儿连忙否认道。

    站在万贵妃一旁的晴儿见状也道:“陛下,娘娘,芸儿所说是实情,她应该没有时间去偷东西。”

    段英反应倒快,马上又改口道:“不是她,汪直还可以让他的其他手下人去干,反正东西是从他房间里找到的,他指使的谁只有他知道”

    “好吧,那再请问段公公,我为什么要偷这五彩杯?”

    段英闻言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是为了钱啊!你为了区区百余两银子,就做出对不起娘娘的事,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只杯子。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贵妃娘娘这么多年来对你的照顾吗?”

    “原来如此,你也知道娘娘这么多年来对我照顾有加,那我又怎么会为了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做出让娘娘失望的事呢?这么做对又我有什么好处?而且……”

    汪直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说道:“最重要的一点,这只五彩杯并不值什么一百两银子,甚至我觉得它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大胆汪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御赐之物,你竟然敢说它一文不值,你这就是在污蔑陛下!”

    汪直这句话,总算是被段英抓到了把柄,段英立刻便将高度上升到了侮辱皇帝尊严的高度。

    其实他这句话不光是段英觉得有问题,就连怀恩也觉得极为不妥,这五彩杯是御赐之物,即便这东西本身一文不值,可是只要加上了御赐两字,那便是谁都不能随意轻侮的。

    段英说的没有错,汪直这句话的确是侮辱到了皇帝的尊严。

    万贵妃听到此处也是脸色一变,她没想到汪直竟敢说出如此轻狂之语,简直与作死无异。

    她狠狠瞪了汪直一眼,便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朱见深。

    朱见深之前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刚刚听了汪直的话,他此时的表情也变的冷峻了起来。

    万贵妃之前还有心保汪直,但是他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本来之前说的都挺好,可是最后这句话一出,他之前那些努力可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怀恩看到朱见深此时的表情,也只能是暗暗摇了摇头。

    就在怀恩准备找人把汪直拉下去的时候,却听汪直继续说道:“段公公,我觉得你把这东西称之为御赐之物,才是真正的污蔑陛下!因为这只五彩杯,根本就是一个赝品!”

    什……什么?

    赝……赝品?

    此言一出,在昭德宫中的所有人都一起愕然了,其中也包括朱见深和万贵妃在内。

    这汪直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御赐之物怎么可能是赝品呢?

    “汪直,你竟然敢说陛下御赐给娘娘的五彩杯是赝品,看来你真的是不想活了!陛下,这汪直一直在此胡言乱语,冒犯您的尊严,决不能轻饶了他!”

    段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没想到汪直竟然还敢自己作死,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死谁死啊?

    怀恩此时也已经无法忍受汪直这狂妄之语,他只是觉得汪直已经没救了,便冲殿外大声道:“来人,将汪直……”

    “慢……”

    怀恩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声音给制止了。

    怀恩对这个声音当然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成化皇帝朱见深。

    他忙回头去看朱见深。

    “陛下……”

    “杯……”朱见深说话依然简单明了,意思是让人把五彩杯给他拿过来。

    一旁的晴儿赶紧就将那个锦盒递了过来,里边装着的正是之前汪直用来喝药的五彩杯。

    朱见深看到杯中还有残留的汤药残渣也是皱了皱眉,万贵妃则已经递过来一方手帕,朱见深接过手帕还冲万贵妃温柔的笑了笑,然后隔着手帕将那杯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由于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想到这杯子有问题。所以朱见深并没有仔细看过这只杯,而此时他拿着这只杯仔细端详了一会,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半晌,他将杯重新放入了锦盒之后缓缓说道:“宣霍山!”

第十一章关于赝品的分析

    明朝宫中的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其中御用监掌造办宫迁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

    这五彩杯也由御用监负责监造。

    霍山就是御用监中的匠人。

    他本是景德镇的一名工匠,在御用监中专门负责制作这五彩杯。

    宫中所有的这些五彩杯几乎都是经过霍山之手制造的,所以杯子的真假他最有发言权。

    由于霍山制瓷手艺高超,深得朱见深的赏识,目前领的是锦衣卫千户的俸禄。

    从成化朝开始,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封官方式,便是传奉官。

    一般皇帝下达圣旨是要先通过内阁商议之后,在奏请皇帝,皇帝同意之后,然后经过司礼监批红,再将圣旨下放至六科,由六科再转至相应的六部执行。

    其中司礼监、内阁、六科有一个部门觉得圣旨之中的内容有不妥之处,都可以将圣旨驳回。

    而霍山却是由皇帝直接下旨,直接任命,跳过了以上的步骤,这种封官方式被称为传奉官。

    这些传奉官,比较多都是一些僧道、工匠、医官、画士,他们在某一方面取悦了朱见深,便被封官。

    当然这些官往往都是一些虚职,武官居多,只领俸禄而已。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勋贵或者太监的亲戚,往往也都是通过这种手段当官的,这些人获得官职之后,便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行私利。

    而此时朱见深要召见霍山,意思很明显,他也已经看出这只杯子不对了。

    怀恩虽然有些诧异,但既然皇帝已经下旨,他便立刻找人去宣霍山。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真的让汪直给说对了?

    过不多时霍山便被带了过来。时间已经接近酉时(大约下午五点),天已接近全黑,霍山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么晚了皇帝召见他到底所为何事。

    霍山却是不能随意进入昭德宫中,他只能等在昭德宫的大门口处,怀恩亲自出来将那装有五彩杯的锦盒交给了霍山。

    霍山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问,只能接过杯子看了起来。

    他只大略看了两眼,便皱了皱眉道:“怀公公……这……”

    “如何?”怀恩看了一眼霍山。

    霍山很明显看出这杯子不对,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怀恩看到霍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安抚了一句道:“霍千户,陛下找你来就是让你鉴定这杯子的,你只需据实说便可!”

    霍山见怀恩脸上没有异色,心中稍定。

    “是公公!这杯子并不是出自小人之手,这应该是一只仿品,做工十分精湛,几可以假乱真,只不过这土用的不对,所以烧制出来的颜色有些泛白。不知这是何人所做?”

    “嗯……”

    怀恩并未作答,而是点了点头拿回了杯子和锦盒,然后吩咐道:“霍千户,你先在此候着!”

    说罢怀恩转身又进入了昭德宫中。

    霍山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候在原地等消息。

    怀恩回到宫中向朱见深禀告了此事,朱见深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垂下了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

    一旁的段英当然全都听到了,他此时已经有些懵了,这五彩杯竟然真如汪直所说的是个假的?

    那眼下这些人证物证岂不是全都没用了,而且汪直发现杯子造假,不但无过岂不是反倒有功?

    想到这,段英急忙道:“陛下,这一定是汪直搞的鬼,他怎么知道这事一件赝品?他肯定事先将真正的五彩杯换走了,拿了一个假的杯子来欺骗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朱见深扫了一眼段英,又看向怀恩。

    怀恩会意问道:“汪直,对于段公公的话,你可有……”

    “不……”朱见深却在一旁摆了摆手。

    然后他看向汪直亲自问道:“如……如何得知?”

    怀恩这才明白自己竟然会错了意,朱见深想问的是汪直如何看出这杯子有问题的。

    “汪直,陛下问你怎么看出这杯子是赝品的?”

    其实汪直之所以如此笃定这杯子是赝品,那是因为他前世曾经临摹过这杯子上的图案。

    他当时看了有关成化斗彩鸡缸杯的天价拍卖新闻之后,便对上边的图案产生了兴趣,可是这杯子是圆的,网上的图片只能看到图案的一部分,他找了很久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张完整的图案,便下载了下来,随意临摹了几幅。

    临摹完之后,他将自己这幅画与网上能找到的真正鸡缸杯上的部分图案又对照了一下,却发现了几处比较细微的笔法上的不同。

    仔细又查看了一下上传图案网站的说明,才知道他临摹的这一副却只是明朝的仿制品。

    本来当时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此时竟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他当时临摹的那副赝品图案,竟然跟他今天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连笔法上的细微错漏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才敢断言这鸡缸杯是一只赝品。

    而此事要如何向朱见深解释,他也已经想好了。

    “陛下,奴婢是发现这杯子上的画,与真正五彩杯上所画的略有出入……”

    虽然觉得很别扭,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自称为奴婢了。

    万贵妃在一旁闻言有些诧异道:“看来你在那内书堂之中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竟然还懂画了?”

    “内书堂?”朱见深问道。

    “陛下,前几年臣妾就让他到内书堂去读书了。”

    万贵妃说着,又看向汪直问道:“看来你的头伤已经好些了?现在想起以前学过的东西了?”

    “谢娘娘关心,奴婢可能是下午服过药起了效果,现在的确是零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汪直也只能含糊其辞,如果不这么说,又如何解释自己能识别五彩杯真伪的事。

    好在万贵妃此时的关注点都在这五彩杯上,倒是并未太过在意此事。

    “嗯……那你便说一下,这画上的内容究竟有何不同?”

    “是,娘娘!”

    说着汪直看向怀恩,“怀公公,可否将五彩杯交给小的!”

    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只见朱见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

    怀恩这才将手中锦盒交给了汪直。

    汪直从锦盒之中取出了赝品五彩杯,然后指着上边画着的一只公鸡解释道:“陛下,娘娘,请看,这公鸡的鸡尾处是青花双勾线的笔法,真品五彩杯青花色调柔和淡雅,蓝中闪灰,与五彩杯的釉色相衬凸显恬淡雅致之美。而这只赝品杯子的青花色调过蓝,特别是鸡尾平涂部分的红彩不够淡薄,而且这淡薄处本应还有微微闪黄,这只却是没有,缺少了原本杯子雍容华贵的气质,所以奴婢断定这是一只赝品无疑。”

    汪直说完,将杯子又交还给了怀恩,怀恩接过后又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接过杯子仔细看过一遍,一旁的万贵妃也按照汪直所说的仔细观瞧,当然她并不懂画,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朱见深仔细观察了一会说出了两个字。

    “不错!”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奖汪直。

    朱见深说完不错之后,便没了下文,显然这件事还没完。

    因为现在还有两个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只赝品到底从何而来?而真正的五彩杯又去了哪里?

第十二章人心不足

    万贵妃这时已经相信汪直应该是被冤枉的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

    见朱见深对于此事并不表态,万贵妃便道:“陛下,既然这杯子并不是臣妾丢失的那一只,而且还是一只赝品。那汪直偷窃杯子的嫌疑倒是可以排除了。臣妾之前的确是冤枉了他。”

    万贵妃倒是直接把冤枉汪直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朱见深听万贵妃替汪直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段英听到这话可就有些急了,汪直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脚。现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能将他置于死地,那以后恐怕很难再找到机会了,而万贵妃明里暗里都在偏帮他,恐怕以后自己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当然还有一点,他之前还跟汪直打赌了一万两银子,现在想想段英真想抽自己一万个嘴巴。

    如果最后连皇帝都承认汪直是清白的,那自己岂不是就输定了,到时候汪直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光是这一万两银子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想到这,段英心念电转,急忙说道:“陛下,娘娘,汪直故意弄了一个假杯子来混淆视听,那真杯子也一定在他那!”

    段英此时已经是狗急跳墙,虽然这话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他现在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就是要咬死汪直。

    朱见深与万贵妃还未说话,怀恩却已经摇了摇头道:“段公公,现在这杯子既然是假的,那你之前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就都不成立了。现在你没有任何凭证能够证明偷杯子的人就是汪直。”

    怀恩说着,又转身看向汪直道:“不过,就算这杯子不是你偷的,这只赝品杯子的来历你也还是解释一下吧?”

    毕竟这只赝品杯子是从汪直的房间拿出来的,那他收藏一只赝品杯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的确需要解释。

    “怀公公,其实这只杯子的来历,小的觉得用‘人心不足’四个字来解释最为贴切!”

    怀恩闻言想了想,却并没明白汪直这句话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你这四个字……何解?”

    “怀公公,你可还记得小的之前说过,这件事完全是有人栽赃陷害小的?”

    “不错,可这与这只赝品杯子又有何关系?对方难道会放一只赝品杯子在你房中用来栽赃你吗?”

    “怀公公,小的今天上午去往东直门外参加顺天府举行的迎春赛马,可是却突然在途中坠马了……”

    怀恩没想到汪直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到了这件事情上,知道他应该另有用意,便也没打断他,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小的猜测不错的话,那匹马的马鞍上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否则小的也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只要找到那匹马的马鞍,便能证明小的所言不虚。”

    万贵妃闻言却是看了一眼段英,而段英突然听到汪直提到马鞍之事,心中也是一惊。

    见万贵妃望过来,他心中虽有那么一丝慌乱,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万贵妃见段英神色如常,便也收回了眼神。

    “其实听到你坠马,本宫也是有些意外,你练习骑马已经有两、三年光景,本宫还在纳闷,怎么会突然就从马上摔下去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件事的确是不简单呢……需要查一查!”

    万贵妃说着,看向了怀恩。

    怀恩自然会意,“来人,去查一查汪直所说的马鞍!”

    他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人下去查验了。

    怀恩则继续问道:“汪直,照你刚才的意思,有人事先在你的马鞍上做了手脚让你坠马?他想要摔死你?”

    “正是,其实这只是他的第一条毒计,那人见小的并未摔死,便又想到了第二条毒计,便是这栽赃嫁祸之计!”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又道:“而这只杯子,就是被那栽赃之人给换掉了!”

    换掉了?怀恩听到这就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如你所说,真的有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打算要栽赃于你,可他为什么又要换掉这杯子,一旦杯子被发现是假的,那这栽赃岂不就是白费心机了吗?”

    怀恩对于汪直的解释,却是并不认同。

    “怀公公,那栽赃之人可并不知道小的能看出这杯子的真假。而且这件事,栽赃之人可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啊……”

    汪直看着怀恩,脸上微带笑意。

    坐在上端的朱见深听闻此言却是哼了一声。

    万贵妃则还不明白汪直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朱见深。

    而怀恩只是略加思索,联想到汪直之前“人心不足”那句话,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栽赃之人是指示他的手下人将这只杯子放入你房中,可是这个手下人却因为一时贪念,却将真正杯子给换走了,然后将一只假杯子放在你的房中?他以为这样便足以治你的罪,而那真杯子,却落入了那手下人的手中?”

    “正是如此!”

    怀恩能做到司礼监太监,头脑也绝非一般人能比,而揣测人心的能力也正是他的专长。汪直只是说了这一句,他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余人都是怀恩解释之后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又的确符合人心之中的贪念。

    一只五彩杯价值上百两银子,这对于一个底下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而段英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

    当然这神色一闪即逝,并没有人看到。

    正在此时,刚才派去检查马鞍的人已经回来了。

    “如何,可查到了什么?”

    “回公公,汪公公的那匹马马鞍的绳扣的确是被人用刀割断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骑马的时候拉断的,这被割断的边缘尚清晰可见!”

    这下所有人都很清楚了,这证据便足以证明汪直所说的有人想要暗害他的事是真的。

    那汪直被栽赃陷害一事,便有了十足的证据。

    这个人为什么要栽赃他?当然要存在着利益纠葛,而在这昭德宫中,汪直对谁威胁最大,其实不言而喻。

    “混账!在本宫的昭德宫中,竟然有人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人!段英!”

    万贵妃最后却突然喊到了段英的名字。

第十三章七日为限

    其实汪直这个“人心不足”的说法,完全只是他对这件事情的合理推演,毕竟前世他也是看过上千集死神小学生的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帮助的。

    他当然明白如果只是证明杯子是赝品的话,还是不够的,必须要想办法将这赝品与栽赃陷害联系在一起。

    汪直的这个说话,其实没有一点实际的证据来支撑,好在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是入情入理。

    再加上之前马鞍的事已经被他说中。在场的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陷害确有其事,所以他的这个说法便也显的合情合理。

    毕竟古代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在某些方面,还是没有现代人这么缜密。

    而愿意相信汪直的这些人中,影响力最大的自然还是万贵妃。

    她此时的愤怒绝对不是假的,她第一时间想到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段英。所以便喊出了段英的名字。

    段英闻言脸上的肌肉就是一颤,急忙跪倒在了地上叩头道:“娘娘,是老奴的错,这是老奴管教不严之过,没想到昭德宫中竟然出了此等败类,老奴一定查出此人,给娘娘一个交代!”

    段英现在是以退为进,毕竟现在只是找到了马鞍的证据,但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个人是他,他当然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哼!”万贵妃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的确没有证据。

    其实别说她是贵妃,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轻易就定一个人的罪。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言官们各种劝谏就开始纷至沓来,让皇帝不厌其烦。

    明朝其实对于司法刑狱还是十分慎重的,尤其是死刑。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如果被定为了死刑,也要经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反复确认之后才能定罪。

    只要有一个部门不认可判死刑,便要打回去重新审理。

    而且在成化年间,朱见深也会不定期的要求三法司录囚。

    所谓录囚,便是巡查监狱,对在押犯人进行审录,以防止出现冤狱以及淹狱(久拖不办的案件)。

    当然皇帝的初心是好的,可是下到地方官最后的执行程度就不好说了。

    段英当然深知这些道理,他现在所唯一仰仗的就是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求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慢慢想办法渡过困境了。

    现在汪直虽然已经摆脱了嫌疑,也解释清楚这赝品杯子的来源。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那就是真正的五彩杯到底在谁的手里?

    “陛下,看来这件事的确与汪直无关,依老奴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搜查整个昭德宫,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包括所有搜查所有內侍和宫女的直房。

    如果真如汪直所说,那真正偷五彩杯的人,也许还没有来得及去销赃,那五彩杯可能还在昭德宫中。”

    怀恩这个办法虽然算是个笨办法,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准!”

    朱见深同意了。

    汪直听到怀恩的办法,又看了一眼段英,此时段英虽然依然跪在地上,但却是面无表情,就好像此事跟他无关一样。显然他好像并不担心会被搜出什么来。

    随着怀恩一声令下,便从皇宫中召集了几百名內侍,开始对昭德宫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人多好办事,昭德宫虽然大,但也只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将整个昭德宫彻底搜查了一遍。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怀公公,没有!”

    “公公,没找到!”

    “怀公公,小的这边也没有。”

    看着这些內侍一个个的回来,却一无所获,怀恩站在昭德宫正宫门外的广场上,不禁皱起了眉头。

    “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吗?”怀恩看着眼前众人问道。

    “回公公,除了娘娘的寝宫之外,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一个內侍回道。

    “废话,贵妃娘娘的寝宫自然是不必搜的。內侍和宫女的直房也都搜了?”怀恩想了想又问道。

    “全都搜过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汪直和段英的房间。

    怀恩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这种情况下必然能搜出个结果来,却没想到竟然徒劳无功,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无奈之下,怀恩只好回去复命。

    “陛下,老奴无能,什么都没有搜到。”

    朱见深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与你无关。

    怀恩急忙又建议道:“陛下,依老奴看,此事不如交给东厂尚提督负责调查?”

    万贵妃也觉得怀恩的提议也算是很正常了,毕竟说到底其实这是一件小事,她本就不希望为了此事如此大费周章。

    “陛下,怀恩所言不错,不如就交给尚铭去调查好了。陛下,明日就是立春了到时您还有很多事要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臣妾服侍您早点歇息。”

    朱见深听着万贵妃的话,笑了笑,却并未表态。他看向了下方的汪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能等候皇帝的旨意。

    不多时,朱见深开口道:“汪直,此……此事皆因你而起……”

    说到这朱见深停顿了一下,汪直听到朱见深突然这么说,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说话,只能等候他的下文。

    “朕,给你七日,找……找回真杯!”

    一旁的怀恩却是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突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他赶紧说道:“汪直,陛下刚才已经下旨,命你在七日之内找回真正的五彩杯!”

    “这……”汪直一愣,却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怀恩见汪直还在发愣,便提醒道:“汪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是,奴婢领旨谢恩!”

    这可是在大明皇帝的面前,他也只是个小小內侍而已,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做足的,否则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这种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朱见深说完之后,似乎这件事暂时就先告一段落。

    他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有些疲倦了,便冲着下边摆了摆手,意思是无关人等都可以退下了。

    段英见此事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样,虽然汪直暂时并未受到惩罚,但是七日之后如果他找不回真正的五彩杯,恐怕他也脱不了身。

    他急忙爬了起来,向朱见深以及万贞儿施礼之后,便转过身,冷冷撇了汪直一眼,领着他的三个手下离开了。

    一直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芸儿自然也出去了,临走之前她偷偷看了汪直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当然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的走了出去。

    她心中虽然对汪直充满了感激与敬佩,但是这种心情也只能再找机会表达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人在乎她这一个小小宫女了,汪直现在已经清白了,她自然也就没事了。

第十四章皇帝的态度

    怀恩见汪直依然跪在原地没有动,便喝叱道:“汪直,陛下要休息了,你赶快退下吧。”

    朱见深和万贵妃此时已经站起身,向后边的寝宫而去,听到怀恩的话,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陛下,奴婢……还有一个请求!”

    “你……”

    “讲!”

    怀恩刚想斥责他,却没想到朱见深竟然很痛快的回答了他。

    “关于寻回五彩杯之事,奴婢还需要一些人手,不知陛下能否……”

    汪直没有说完,朱见深便拍了拍怀恩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然后便挽着万贵妃离去了。

    万贵妃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汪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怀恩见朱见深与万贵妃离开了,方才走到了汪直身边道:“陛下已经走了,起来吧,汪公公!”

    汪直站起身,忙道:“不敢,怀公公,不知刚才陛下……”

    怀恩淡淡笑了笑道:“陛下同意了你的请求,刚才陛下把这事交给咱家了,让咱家给你调配几个人手。咱家想来想去,只能去东厂给你借人了。”

    “东厂?”

    “不错,东厂提督尚铭本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咱家等下就去帮你跟尚铭说,让他给你派几个精明能干的人来。”

    汪直闻言一喜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必客气,帮陛下传达旨意,这本就是咱家分内之事。”

    “今日之事,也要多谢怀公公您。”

    汪直当然很清楚,怀恩之前明显有在偏帮于他,如果不表示一下感谢,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怀恩当然明白汪直所指为何,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你年纪尚轻,如若生在寻常人家,轻狂一些倒也没什么。但是在这紫禁城中做事,低调才是最为重要的,平时行事不要多为自己树敌才是。”

    他对于汪直之前在昭德宫中的一些作为也有所耳闻,很显然如今引来这大祸,都是他平时持宠而娇,肆意妄为导致的。

    汪直知道怀恩这是在点拨他,他原本并不知道前任汪直到底都干过些什么,但是通过这种种的迹象,他差不多也能猜到这前任汪直之前的所作所为。

    现在替前任背了这么个黑锅,还得想办法如何走下去,心中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前身王真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纪氏和皇子,可现在偏偏却惹上了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无法脱身,只能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了。

    “怀公公说的极是,多谢公公的教诲,小的一定铭记于心。”

    怀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点拨汪直也是因为看到了朱见深的态度。

    其实今日之事,完全没有理由让汪直去调查。

    皇帝完全可以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东厂或者锦衣卫去查,他这么做,很明显是有意想要看看这小内侍的办事能力。

    而且这件事巧就巧在,如果汪直是别的宫里的人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昭德宫的人。

    怀恩揣摩着朱见深的心思,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中一块心病,这件事他自信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如果此事汪直能够圆满解决让朱见深满意的话,恐怕这个小內侍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怀恩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刻意说了这些话,先为彼此结一个善缘。

    “汪公公,这找回五彩杯之事,你可要抓紧了,七日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一只小小的杯子,可决定着你的未来!”

    说着,怀恩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小的明白。可是……”

    “你是想问如果七日过后,你找不回来又会怎么样?”

    “公公明鉴,正是此意。”

    “呵呵……”

    怀恩却只是笑而不语,直接向外走去。汪直也不敢继续追问,跟着怀恩走出了昭德宫。

    “好了,咱家这就去找尚铭帮你要人!记住,替陛下办事,要先学会揣测圣意!”

    “小的记住了,小的恭送怀公公!”

    汪直一直将怀恩送出了昭德宫的大门外,这才发现在大门外还站着一位,正是霍山。

    “霍千户,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怀恩这才想起刚才让霍山候在这里,是怕皇帝又有其他的事要找他,现在没事了,也可以让霍山离开了。

    汪直见此情形急忙道:“公公,这位是……?”

    “哦,这位便是负责监造五彩杯的霍山,现在领锦衣卫千户俸。霍千户,这位是昭德宫內侍汪直。汪公公如果你有事可以跟霍千户聊一聊,有关五彩杯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咱家这就先走了。”

    怀恩给两人稍做介绍,便离去了。

    “怀公公慢走!”

    霍山等在这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总算是可以回去了,听怀恩介绍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昭德宫內侍,他知道昭德宫在宫中的地位,自己做的那些五彩杯便是给这位昭德宫的主人做的。

    霍山急忙向汪直施礼道:“汪公公,不知你找小人有何事?”

    他虽然算是锦衣卫千户,正五品的官职,但这只是挂名领个俸禄的虚职,并无实权。而面前的內侍却是宠冠六宫万贵妃身边的人,他显然是不敢得罪的。他虽然官职要高过汪直,却还是自称小人。

    汪直看这霍山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五短身材,一脸憨厚的模样。

    “霍千户,有关五彩杯的事,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霍山一听又是五彩杯的事,便道:“汪公公,刚才怀公公已经说了,你尽管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霍千户,你是哪里人士?”

    霍山本以为对方是问有关五彩杯的事,没想到上来先问他的籍贯来了。但是又不能不回答。

    “小人本就是景德镇当地人士,家中祖传的制瓷手艺,蒙陛下恩典让小人在京师帮陛下监造瓷器。”

    “哦,那像霍千户你这般手艺的工匠,在景德镇想必也不多吧?”

    “嘿嘿,汪公公,这个不却不是小人自吹,我们霍家的制瓷手法是一脉单传的,景德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霍山说到此处,却是显得十分得意。

    “哦?”

第十五章手中的线索

    听到霍山如此说,汪直心中就是一动。

    “霍千户,刚才那只赝品五彩杯你也都看过了?不知道这制作赝品人的手艺在你看来又如何?”

    “这人的手艺算是不错,制出来的杯子也几可乱真。除了小人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是假的。这个人如果用对了土,或许也能烧制出一只成色不错的杯子来。”

    “那……霍千户可能看出这假杯子出自何人之手?”

    “这个……小人倒是真的看不出来,只能说应该也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但却并不是小人熟悉的人。”

    “可是霍千户刚才说景德镇就你们一家能够制作这种瓷器,难道还有别人也有这种水平吗?”

    “呃……汪公公,这人的制瓷手艺虽然高超,但是却比我们霍家的要差上一些,所以他也只能是制作一些赝品来骗人,哈哈。”

    霍山说着还打了个哈哈,表情却是有一点不太自然。

    “嗯,原来如此……”

    汪直看着霍山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感觉到对方应该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因为这个霍山似乎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眼神根本没有与汪直对视,一直在四处游移。

    “好吧,那就没什么事了,霍千户你请回吧。”

    “那汪公公,小人就告辞了!”说着霍山就要走。

    “霍千户,如果有事想要找你的话……”

    霍山闻言就是一愣。

    “怎么,霍千户你不太方便吗?”

    霍山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如果汪公公你有事可以到御用监的瓷器作坊来找小人!就在西华门外。”

    “如此那就多谢霍千户了!”

    说罢霍山对汪直微施一礼,转身便离去了。

    汪直看着霍山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现在他手中的线索,也只有这一只假的五彩杯而已,想要在七日之内寻回真杯……看来这霍山应该算是一个突破口。

    其实仔细想来,这真杯子的去向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当然就汪直在朱见深面前说出来的这种可能,是那负责栽赃的手下人给掉包了。

    而第二种可能,却是汪直不敢去面对的,因为实在是让人头疼。

    那就是这杯子恐怕早就被人做了手脚给换掉了,通过刚才跟霍山的了解,这件仿制品制作手段极为高明。万贵妃是绝对看不出真伪的,如果早就有人盯上了它,用假的把真的给换走了,万贵妃只是偶尔拿出来观赏一下,也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可就更为棘手了。这杯子现在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想在七日之内找回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段英那边……

    当时段英知道五彩杯是件赝品时那个反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那是一件赝品。

    汪直之所以只在皇帝面前只说出了第一种可能,其实他并不是说给皇帝听的,而是为了说给段英听。

    由于怀恩之前搜查过整个昭德宫却并无收获,这足以说明段英派去栽赃他的人并不是昭德宫中的人,所以当时段英的表情才会那么淡定,因为他并不担心怀恩会搜出什么来。

    段英听了他那些话之后,十有八九也会起疑心,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暗中联系那个手下人。

    这样一来,只要找人暗中盯住段英,就能找到那个人,最好的情况就是杯子真的就在那个人的手中,这样用不了七天,这件事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宫中各处已经宵禁,段英今晚肯定是无法出去找人了,等明天东厂派的人过来,就让他们死死盯住段英!

    当然了,如果事情发展并不顺利,杯子不在那个人的手里,霍山这条线应该还会有用的……

    想到这,汪直只觉得后脑伤口处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事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他已经走回到了昭德宫正宫的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人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是芸儿。

    芸儿怀中还捧着装着赝品五彩杯的锦盒。

    “芸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芸儿似乎已经在这等半天了,见汪直终于回来了,直接跪倒在地道:“芸儿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汪直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不习惯受如此大礼,忙把芸儿拉了起来道:“芸儿,你不必如此。今天的事本就是冲我来的,你其实只是受我连累了。”

    芸儿却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芸儿这条命都是汪公公给的,公公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只管吩咐芸儿去做就行……”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么晚了你也回去睡吧,这盒子是给我的吧?”

    汪直打断了芸儿的话,指了指她怀中抱着的锦盒。

    “嗯,芸儿觉得公公查案也许用得上,便拿过来在这等你了。”说着芸儿将锦盒递了过来。

    汪直接过芸儿手中的锦盒,打开看了看,那只赝品五彩杯还放在锦盒之中。没想到芸儿还挺细心的,记得把这盒子给他拿出来。

    “汪公公,芸儿还不知道要如何报答公公……”芸儿依然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并没有打算离开。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芸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睡觉去!”

    “不……不,这又不是……”芸儿急忙摇头道。

    “怎么?我这第一句话你就不听了?”

    “芸儿不敢……”虽然这么说,但芸儿依然站在原地踟蹰着。

    “那还不快去!”

    “是,芸儿遵命!”

    芸儿还是不敢违背汪直的话,最后也只好低着头走了。

    汪直也知道芸儿是真心实意想要报答他,可是现在的确也没有什么事是她能帮得上忙的。

    告别了芸儿,汪直心中回忆着下午从自己房间中走出来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从明天起,要好好的熟悉一下整个昭德宫的地形,甚至是整个皇城的地形也都要开始熟悉起来了。

    毕竟此时的皇城可比故宫要大的多的多。

    汪直前世曾经看过明皇城的地图,大致上有过了解。

    整个皇城的正中心就是紫禁城,紫禁城的南面是社稷坛和太庙,东面及东北面则分布着部分内廷宦官二十四衙门的衙署。北面就是太岁山或称煤山,后来崇祯上吊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景山公园。

    紫禁城的西面,则是西苑和太液池,朱佑樘和纪氏此时很有可能便是住在西苑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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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年,一个后世的灵魂穿越成为了一名墨家弟子。
却不想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成为了日后叱咤一时的西厂提督汪直!
此时,明孝宗朱佑樘尚在西苑等候天命降临
此时,屡遭弹劾的前三边总制王越称病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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