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出塞
这时旁边又有一个高大的举子站出来,指着二人喝问道:“既然是吐露番来的两位贡使,那应该是住在会同北馆吧?今天你们二人出来,难道没有鸿胪寺的人一起陪同吗?”
按照正常来说,以贡使的身份,是不能随意在京城到处走动的,一定要有鸿胪寺的官员陪同,而此时只见到这两人,却没有人陪同,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哈只马哈麻也站起身,故意装作很疑惑的样子道:“怎么?难道逛一逛你们的京城,还需要你们的官员跟着监视我们吗?”
他故意将监视二字说的极重。
朱见浚闻言刚要说话,突然,二楼之上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此话差异!两位贡使既然来到我大明,自然是要遵守我大明的规矩!”
众人闻言都一起往二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彭华。
彭华也正从二楼上走下来,看来他也听到这二人的狂妄之语了。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道:“你看,连彭先生都看不过去这两人!”
“你……”哈只马哈麻刚要反驳彭华的话,一旁的赤儿米即便用眼神示意让他退下。
他倒是极为听话,狠狠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从二楼走下来的彭华身上,这才退到了赤儿米即的身后。
“这位就是彭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我这兄弟说话有些鲁莽了,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大明,就是来向大明天子纳贡的,自然会遵守大明的规矩。”
赤儿米即当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对于彭华,他还是不敢贸然冒犯的。
彭华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打量了赤儿米即二人一眼之后才道:“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吐露番贡使来到这里,想必你们刚到京城,对我大明的规矩还不太了解,知错就好,我也并不打算为难你们。”
“不错,其实我们只是想看看大明才子的风采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看呢,那我们兄弟俩这就走人。”
赤儿米即言语之间却也依然不落下风。
彭华捋了捋胡须大笑道:“这倒也无妨,两位多多了解一下也是好事,毕竟你们地处西域,消息闭塞,对我大明的情况了解有限。
你们在京城也可以多呆些时日,回去把在这里看到的回去告诉你们的速檀阿力大王。我大明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向都接纳向我们纳贡称臣的番邦,只不过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番邦,我们却也从不手软。”
赤儿米即听着彭华的话,脸上表情不变,只不过眼神却渐渐阴冷了下来。
彭华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他转过身看向在场所有举子大声道:“大家听好,我还要多谢这两位贡使的到来,倒是让我忽然想到了今天要出的题目。
那我今天这一题就以‘出塞’为题!请大家赋诗一首,如果这二位贡使感兴趣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着一起品评各位才子的大作。”
彭华这么说可以算是一锤定音,毕竟他们是吐露番来的贡使,真要找人将他们抓走自然不妥,便出了这么一道题目,却是很明显的针对这二人的。
朱见浚一看既然彭华都出面表态了,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一转身又回去了二楼。
而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举子则继续瞪视着二人道:“这两位想必连‘出塞’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如果听不明白,两位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
旁边也有人跟着嘲笑道:“彭先生,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这些蛮夷之辈怎么可能会懂这个?哈哈。”
哈赤马哈麻听了他们的话,急忙小声用他们自己的语言问道:“大哥,他们说的出塞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赤儿米即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冲着彭华淡淡笑道:“王昌龄的这首诗我也曾经拜读过,但是彭先生似乎忘记了,当年唐玄宗宠幸杨贵妃,提拔安禄山,最后导致安史之乱,虽然最终平叛,但自那以后大唐便由盛转衰,我想这应该不是彭先生想要的所谓答案吧?”
这句话一出,便立刻激怒了在场所有人。
谁都想不到这位赤儿米即竟然精通历史,连安史之乱都如数家珍。
他现在很明显就是在以古讽今,当今皇帝一样也是宠幸万贵妃,而安禄山也是出身于西域粟特贵族,这跟现在的情况的确有相似之处。
“放屁!单凭这句话,就可以让你们两个蛮夷之辈出不了京城!”
“彭先生,还是让五成兵马司和鸿胪寺来人将这二人抓走,然后上报给陛下,这两人完全就是居心叵测之辈。”
“不错,将此二人拿下!”
赤儿米即却淡淡笑道:“各位,我刚才只是在揣测彭先生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我的意思了?对吧,彭先生?”
彭华却连头都没回,背对着赤儿米即道:“贵使,是想将你们速檀阿力大王比作安禄山吗?”
“彭先生,这可不是我要比,而是你刚才的意思……大概是我会错意了吧,还请各位不要动怒,哈哈。”
赤儿米即虽然这么说,可旁边一众举子已经忍不了了。
那个高大举子立刻道:“彭先生,他们这就是对陛下不敬,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彭先生,不能再让他们如此猖狂。”
“彭先生……”
还有很多人要出声,彭华却一抬手阻止了他们道:“好了,今天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诗会,不要被他们打扰了我们的雅兴,你们且去继续将这首诗做好,这二人不必再管他们,也不必理会他们。”
说完之后,彭华一会袍袖,便回去了二楼。
那高大举子领会了彭华的意思,一回头对着众人大声道:“不管这些蛮夷如何的狺狺狂吠,我们只要不理会他们便是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也都明白了彭华刚才的意思,无视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蔑视。
有人就接茬道:“不错,彭先生的题目已出,我们这就以此为题作诗。让这些无耻蛮夷看看。”
此话一出,效果倒是不错,再没有人去关注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这俩人了,就好像当他们是空气一般。
广御楼中的举子们,都开始以出塞为题作起诗来。
“大哥,咱们现在……”哈只马哈麻忙又问道。
赤儿米即摇了摇头,拉着他回到了他们刚才的座位上。
“无妨,先等一会,还有的他们出丑的时候!”
说着,他神秘一笑。
第四百零四章暗中调查
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俩人的对话没有人听到,即便听到了其实也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另一边,举子们都沉浸在了写诗这件事上,很多人见他们俩并没有走,便打算利用这首边塞题目的诗词,好好讽刺一下这二人。
反倒是让他们憋着一股劲,都倾尽全力去写这首诗。
“这俩人好讨厌呀!”说这话的正是朱延褆。
广御楼的外边,朱延褆和汪直目睹了刚才的全部过程,从的赤儿米即开始挑衅,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广御楼门口,只不过人太多了,一楼都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他们便在门口看了一会热闹。
汪直也没想到这两个吐露番贡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忽然想到秦浅雪之前提到的玉莲教的布局,难道说这两人也与那布局有关?
秦浅雪之前说也要到这里来看看,她应该是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但是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也不知道她现在藏在了哪里。
只不过汪直见到这两个贡使并没有走,而是重新又坐在了原处,而赤儿米即则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很显然他心中还有其他的打算。
“都这样了,那俩人竟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呢?”朱延褆看着那俩人气道。
“他们来这肯定是有目的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去故意激怒全场的人。”
朱延褆问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们要这么做,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呀?”
“还不清楚,现在在场的人都在作诗,你去找吉王殿下,我打算去找找其他的有用线索。”
“什么线索?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你帮不上我的忙,我自己查起来比较方便,你快去吧,吉王殿下就在二楼呢。”
朱延褆虽然不情愿,但最后也还是听话的上了二楼。
汪直则是挤进人群,找到一个在店里忙活的店小二,给了他十两银子,找他问话。
“客官,您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这店小二看着汪直手里的银子,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汪直此时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灰色文士衣服,并没有穿官服,所以店小二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来,还以为他也是来凑热闹的。
“我听说前几日,你们酒楼里死人了?”
店小二就是一愣,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问起这事,便警惕了起来。
“客官,您问这个做什么?顺天府的官老爷都已经来过了……”
汪直怕他继续啰嗦,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晃了晃,才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不要再啰嗦。我等下再给你加十两。”
那店小二一看令牌上边的标志,还以为汪直是锦衣卫的人,当时就怕了,急忙回道:“是,是小的眼拙,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全都告诉您,不敢要您的钱。”
汪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死的那俩人,我听说是西域来的?”
“对,他们在店里登记了,的确是西域来的货商。就跟那边那俩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
店小二说着,指了指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的方向。
“这俩人你以前也见过?”汪直顺势问道。
“没有见过,小的是说那俩货商的衣服样式跟他们穿的差不多的样子。”小二否认道。
“这两人的名字是否在你们店上登记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这个我忘不了,他们自己写的字勾勾弯弯的,我们掌柜的都看不懂,让他们自己念了一遍,小的在旁边都听到了。”
“叫什么?”
“其中一个叫黑大马,这个名字特别好记,我就记住了。还有另外一个叫古里塔杰,呃……对,应该是这个。”
这俩名字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那你看到这俩货商的长相了没有?”汪直继续问道。
“没有,他们两人都是用布遮住了脸,很多西域那边的货商的确是有这个遮脸的习惯,所以我们也没人在意。”
“你确定,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这俩人的面貌吗?”
店小二回道:“确定没有,连给他们送饭菜进房的时候,他们都是遮住脸的,当时我还在想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呢,怎么这么奇怪。”
汪直对于这俩人一直遮住面孔的事情,十分在意,他们特意不想让人看到脸,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否则没必要如此的遮掩。
但是顺天府那边对这件事没有查出来半点的线索,汪直对于他们的查案能力还是不太放心的,便打算自己亲自查问一下。
“好吧,那下一个问题,他们住在这里的这几天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小二有些疑惑。
“对,只要是你觉得奇怪的,跟他们有关的就可以。”
店小二已经完全相信汪直就是锦衣卫来秘密查案的,如果是顺天府的人来查那还好说,可锦衣卫的名号他可是听说过,就是以前没见识过。
都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的可怕,他现在跟汪直回答问题,连一个字都不敢错,就怕锦衣卫发现有问题来找他的麻烦。
“您让小的好好回想一下……”
“好,你好好想想,我不着急。”
店小二低着头开始回想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举子,将这首以出塞为题目的诗词写好了,渐渐的已经有在人群之中传阅了起来。
只见有些已经写完的人,便对其他人的诗词开始点评,另外一些人依然还在冥思苦想,打算将这首出塞诗词作到尽善尽美,以求一鸣惊人,既达到了讽刺这两个贡使的效果,又可以能讨好彭华,一举两得。
汪直对于写诗根本就不在行,之前在百香楼抄了一首唐伯虎的诗,当时完全是误打误撞,却也没想到会被秦浅雪喜欢上。
今天他压根也没打算来这写诗,看着有些人抓耳挠腮的在那里创作,他心中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情,也不知道今天谁能得到这次诗会的头名。
看孙铭的意思是志在必得,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倒是有趣了。
另外他在人群当中没有找到谢迁,在历史上谢迁是这一年的新科状元,那么如果他也在这,以他的才华,或许可以最终胜出吧?
第四百零五章奇怪的事
“对了,小的想起来了!”
汪直正想着,一旁的店小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再次将目光回转到了店小二身上:“想到什么了,你尽管说,只要是跟这二人有关的就行。”
店小二点头道:“小的的确是想起一件事,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奇怪,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无妨,你讲出来就行。”
“是,小的之前看到一件事,就是那两位死掉的西域货商之一,就是那个叫黑达马的,他跟住在店里的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发生过一点口角。”
“哦?那名举子叫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具体说说。”汪直忙问道。
“那举子应该是叫……孙珂,他那天就住在那俩货商的隔壁,当天晚上,也许是这个孙珂读书读的太晚了,还发出了声音,就引起了隔壁的不满,俩人就出来去砸孙珂的门。
然后孙珂出来了,他们就在二楼走廊吵了一会,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掌柜的也出来劝架,孙珂后来见他们是西域来的,便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继续回去读书了。”
“然后呢?”
“之后他们也没有怎么样,但是第二天那两个货商就发现死在客房里了。”店小二回忆道。
“哦?这件事顺天府来查案的时候,没有问过这个孙珂吗?”
“顺天府的官差好像问了我们掌柜的一些话,有没有问过孙珂,小的也不知道。再说要不是您问起,小的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您该不会认为是那孙珂杀了那俩人吧?就为了这么点事?”
“怎么,你觉得不能吗?”
“那个孙珂除了个子高大一些之外,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那俩西域货商身形都壮实的很,孙珂想要杀了他俩以小的来看,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不过就是口角了两句,也不至于杀人吧?”
这店小二一看平时就挺爱多嘴多舌的,还帮着汪直一通分析。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那我再问你,这叫孙珂的举子,今天有没有来参加这次的诗会?”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因为这两天为了举办这次诗会,掌柜的把很多客人都请走了,小的刚才一直在后边忙活了,也不知道这位今天有没有来……”
店小二说着,还大致看了看,似乎暂时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发现孙珂。
“没关系,你再帮我看看,等一会要是发现他来了的话,你就暗中通知我这个人的位置,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好的,好的。”店小二不迭的点头应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朱延褆已经听话的上了二楼,打算去找朱见浚。
朱见浚刚才忍不住下楼去管了点闲事,看到彭华出面之后,他就回到了二楼,心里也在琢磨着这两个吐露番贡使的目的。
表面上看来,彭华已经让这二人颇为难堪,但是看来这二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从这二人的眼神之中看出一丝端倪,似乎他们还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听说,这两天对于这两个吐露番贡使的事,朝中一直在争吵。
毕竟吐露番这一番派人来京,表面上是想要跟大明示好,可是实际上,他们自从占据了哈密卫之后,一直都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哈密卫的王母和金印还有城池,此时还在吐露番速檀阿力的手中。
朝廷曾派都督同知李文经略甘肃,李文令哈密都督罕慎联合罕东、赤斤二卫联手收复哈密,但是吐露番据守哈密,又联合别部进攻罕东、赤斤二卫,最后李文只能暂时放弃收复哈密的策略。
哈密和吐露番这两年都屡次派遣贡使前来京城,都想要探知大明下一步的动向。
目前朝中对吐露番和哈密卫之事,都隐隐分成了两派,内阁之中,商辂还是主张主动继续原本的策略,让罕慎联合罕东、赤斤二卫继续努力夺回哈密卫,如果必要可以出兵支援。
而万安则主张与速檀阿力修好,哈密卫不过羁縻卫所,不宜劳师动众。
双方争论不休,一直都没有得出个结论,所以这两位贡使虽然到了京城,却一直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接见。
本来此时,内阁首辅彭时应该出来表达一下他的意见,可偏偏彭时最近这段时间旧疾再次复发,一直在府中养病,这件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朱见浚毕竟是亲王,对于朝中之事,他也只是大略的知道一些,正常来说,他也无权过问。
而且他本就对这些是并不关心,只是今天在这碰上了,还是有必要管上一管的。
正在这时他一抬头,正好看到朱延褆上了楼来。
朱延褆正在东张西望的找他,他刚想招手让朱延褆上来,就在这时却出了意外。
孙铭本来意气风发,想要趁这个机会在这广御楼里,在众多举子面前出出风头,却没想到被这两个西域贡使给打乱了节奏。
此时在场众人再也没有人注意他了,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了彭华刚才出的这道题目上。
今天这场诗会,由于这两个西域贡使的出现,渐渐的变了味道。
如果只是寻常诗会,那么今天在这里的一部分人,未必就会全力以赴的应对,因为很多人来这就是为了凑个热闹而已,顺便做一个文人之间的交流,互相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就都是官场之中的同僚了。
而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憋着一股劲,都想能作出自己的做好水平,并且借机会狠狠的讽刺一下这两个贡使,让他们知道一下大明文人的厉害。
孙铭当然也是这种想法,他快速的奔上了二楼,正好朱延褆站在楼梯口处。
此时的朱延褆打扮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模样,以她的身材,看起来当然比普通男子要瘦小,所以孙铭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经意间就用手推了她一下。
朱延褆也没想到有人竟然敢从后边推她,被推了一个趔趄。
她毕竟是练过些武功的,右手急忙抓住了楼梯旁的扶手稳住了身形,左手则下意识的顺势推出,直接就是一掌拍向了孙铭的后背……
第四百零六章识破男装
朱延褆这直接就是一掌,正好拍在了孙铭的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上。
孙铭没想到这看似瘦小的书生竟然会对他出手,而且力道竟然也是不小,他被这一掌拍中之后,感觉先是后背生疼,紧接着就往前抢了几步,最后他站立不稳,还是扑倒在了地上。
旁边他的跟班来福见状,立刻跑上前去扶他。
朱延褆此时则已经稳住了身形,她看了孙铭一眼,轻轻皱了皱眉。
因为之前在百香楼她就见过这个人,她心中对他可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这小子哪来的,敢推我们少爷?”孙铭的另一个跟班来寿立刻就指着朱延褆大喝。
而且他说话的同时,冲着她冲了过来,挥起拳头就要对朱延褆动手。
朱延褆见状怎么可能吃这个亏,没等来寿的拳头挥到,她飞快的一抬脚,后发先至踹到了来寿的肚子上,直接就把来寿给踹倒在地。
这时候孙铭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回过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手下还有两三个跟班都大声道:“少爷,这小子敢在这打咱们的人,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要是放在以往,在其他的地方,孙铭恐怕就立刻招呼手下人动手了,不过想了想这广御楼在坐的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再说彭华也在这,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会昌候的孙子。
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岂不是显得他孙铭仗势欺人吗?
再说附近已经有人发现他这边的情况,在向他的这个方向张望着。
孙铭想到这急忙一摆手道:“且慢!”
“啊?这……”来福回头望去。
“住嘴!”孙铭再次呵斥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朱延褆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手下人鲁莽了,没有伤到你吧?”
朱延褆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本来她还想大打出手,毕竟有一阵子没有打过架了,想不到孙铭竟然制止了他的手下人,不禁让她有些失望。
同时她也已经看到远处的朱见浚了,只见对方正笑吟吟的望着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要打架。
“我没事!”她的语气却是极不耐烦。
来福见她这个态度,又不干了,呵斥道:“我们少爷好意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不是他刚才推了我一把,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朱延褆指着孙铭大声道。
“你这……”
来福还要再说,孙铭却再次喝止了他:“住嘴,给我退下!”
“呃这……是,少爷!”来福只好也退了下去。
“手下人不懂规矩,这位……公子,还请你见谅……”孙铭说着,上下打量着朱延褆。
孙铭总感觉,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朱延褆摆了摆手,一撇嘴,转身就往旁边朱见浚的方向走去。
孙铭见朱延褆如此态度,心中怒火就有些压抑不住,只不过发现她走向朱见浚,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他是这个王七夜的人……”
“少爷,这……就这么让他走了?”来寿问道。
孙铭摆了摆手道:“算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姑娘家叫什么劲。”
“姑娘?”来福和来寿面面相觑。
“嗯,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听她说话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她都没有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孙铭毕竟也是经常出入风月场,对于女人的了解,自然要比这些下人见识要多,再说风月场中本就有些喜欢打扮做男装的青楼女子,也是为了博取不同客人的欢心。他自然也见过。
他一看朱延褆的体态身形,以及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的一些女孩家才有的姿态气质,就确定她并不是男子。
“少爷,您这么一说,的确是……”
来福、来寿这才反应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女子跟王七夜到底是什么关系,上次在百香楼,我应该也见过她。”
孙铭若有所思。
来福最了解孙铭的想法,凑上前问道:“公子,你莫非对刚才这小女子……”
来寿也道:“不错,那小子……啊不,这位姑娘,小的刚才又仔细看了看,长得唇红齿白,杏眼柳眉,的确是一个小美人啊,似乎都不输给百香楼的那位秦姑娘,也难怪公子会动心。”
“你少胡说!”孙铭则是笑骂了一句。
“嘿嘿,公子,难道小的说的不对吗?”来寿笑道。
“好了好了,现在赶紧办正经事,至于那王七夜,先找人给我盯住他,好不容易再次碰到他,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是!”来福、来寿立刻回道。
孙铭回头又冲着朱延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他的包间之中。
“七哥,你刚才都看到了吧?怎么也不来帮我?”朱延褆来到朱见浚的身边不满的道。
旁边朱见浚的随从都认得她,知道她的身份,有人急忙过来给她搬过一把椅子。
朱延褆顺势就坐了下去。
朱见浚则揶揄道:“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文弱书生,论打架,怎么会是你这皇城一霸的对手?那有我出手帮忙的分?”
朱延褆哼了一声道:“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不是你不来帮我的理由。”
朱见浚知道这个小妹的脾气,回道:“难道你这皇城一霸出了皇城就不灵了?”
“谁说的?其实我看那个孙铭就不顺眼,他要是真敢对我出手,我还真就在这教训教训他!”
朱见浚摇了摇头道:“不可,他好歹也是会昌候的孙子,这事情要是惊动了会昌候,那可就闹大了,千万不要鲁莽。再说他自持身份应该不会在这里对你出手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只有你自己吗?”
“我来了好一会了,刚才那两个贡使的事我也都看在眼里了,他们真是大胆,竟敢在大明的京师撒野,我觉得就应该找人把他俩给抓走!”
“小妹,这你就不懂事了。刚才那俩人虽然出言嘲讽,但终究只能算是小事,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抓人,对于他们的这种言语上的挑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有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才会对我大明怀有敬畏之心。”
第四百零七章疑似头名
“哼,你说的国家大事我不懂,可那俩人还赖在那没有走,是不是还憋着要使什么坏呀?”朱延褆又问道。
“我观他们的言行,来这次诗会一定是有目的的,不过刚才那位彭先生已经出题了,目的就是借这道题,好好的讽刺一下他们。”
朱延褆闻言笑着问道:“我明白,是不是就是表面上是写诗,其实就是要好好骂他们一顿呀?”
“对呀,小妹真聪明。”
“那这里这么多人,每人一首诗,我看他们脸皮再厚也不敢继续在这待下去了吧?哈哈!”朱延褆拍手说道。
“嗯……”朱见浚则是不置可否,这俩人能被速檀阿力派来当贡使,想必都是心有城府之人,要是能被几首诗给骂走的话,那才是奇怪的事。
“七哥,那你的诗写的如何了?”
“我刚才还在酝酿,你一来给我打岔,我都忘了。”
“那行了,你先想你的诗,我也不打扰你,我看看其他人都作的什么诗?”
“不错呀,小妹现在都会品诗了?”
“切,你小看人呀?不就是诗吗,我也会做。”
朱见浚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而是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酝酿他的诗作。
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举子的诗作写好了。
毕竟这广御楼上上下下,足有一两百人在此,当中当然也有来看热闹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从各省来的举子,才华自然也是有高有低,有的人写的快些,有的人慢些。
他们的诗作写好之后,便在人群之中流传起来,然后有好事者开始大声的朗读了起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最重要的就是读给两个贡使听。
彭华的这个题目,针对的就是那两个贡使,所以这些文人举子,个个下手不留情,每首诗词都极尽讽刺挖苦只能事,针对的都是那俩人。
不多时便有十几个人的诗作被当众的朗读了出来,每首诗读过之后,都被在场众人大加赞赏,因为不论文笔如何,讽刺两个贡使的效果都达到了。
人们还时不时的向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望去,这俩人听了这些诗词,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俩人坐在角落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似乎将所有人都没有看在眼里,他们的诗词之中无论说的多么难听,都不为所动。
当然了,其实这俩人之中,哈只马哈麻是真的听不懂,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到底说些什么,这诗词写的再好,也基本就是对牛弹琴。
但是赤儿米即不同,这个人熟悉中原文化,这些诗词每一首他都听的明明白白,只不过他毕竟是速檀阿力亲自挑选的人,虽然心中也颇为恼怒,但是为了等一会的计划,他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平静。
朱延褆此时在二楼的楼梯附近转了两圈,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着楼上楼下的这些人写诗,念诗,但其实她关心的是汪直的去向,俩人一起来的,可是这么半天了,对方竟然还没出现来找他,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这广御楼楼上楼下面积很大,现在人又多,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汪直的踪影。
经历了下午在汪直家的那些事之后,她的心直到此时其实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长公主,虽然一直都很向往这种场面,但是当她近距离的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杀的时候,那种震撼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解的。
这些事,她当然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朱见浚在内。
她的心中自然有她的打算。
诗会还在进行着,不断有人拿着写好的诗词稿,送到二楼彭华的那个房间门口,有人负责给递进去,可彭华却迟迟没有出来,显然今天这诗会的评选结果不可能那么快的就会评选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进出彭华房间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了,很显然大多数人,都已经将诗词写好送进去了。
“咳……”
朱延褆听到朱见浚突然叹了口气,回头望去,只见他忽然将身前的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一旁,然后又把毛笔甩在了旁边。
“七哥,你这是干嘛?”
“刚才听到刚才楼下有人念的一首词,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自问无法超过此人,索性就不写了。”
“七哥,你这就放弃了?当日在百香楼里给姑娘写诗的时候,你怎么表现的跟今天不一样呀?”朱延褆趁机挖苦道。
朱见浚倒也洒脱,笑道:“哈哈,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七哥,这次的题目,的确是不适合我。不写也罢,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超过刚才那人的词。”
朱延褆奇道:“谁呀?谁的词写的那么好?我怎么没听出来呀?”
朱见浚回忆了一下道:“呃……我刚才听闻,那似乎是一位叫孙珂的举子写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孙铭也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刚才他的诗词也已经写好了,拿出来有人大声的给念了一遍,但是从现场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如孙珂那首词的呼声高。
只见孙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气恼和不甘,他走到楼梯口,旁边的来福在那给他向下指着,俩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铭那首诗很显然不如那孙珂所作的,他这是不服输呀?”朱见浚见状猜测道:“也难怪,之前还在二楼对着所有人豪言壮语,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给比下去了。”。
“他就是输不起,上次在百香楼不也是如此吗?”朱延褆撇了撇嘴道。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在百香楼碰到的那个项尚书的公子项经也来了,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他出来过,难道是他的这首诗词还未写完?”
“怎么,这个项经他很厉害吗?”朱延褆问道。
“嗯,不错,上次除了汪直那首诗之外,就要数他的那首诗作的最好了,本来还想看看他今日的发挥,却没想到他直到此时都没有写好,看来他可能也碰到了跟我同样的问题了。”
“那这么说来,这个孙珂,很有可能就是今日诗会的头名了?”朱延褆又问道。
朱见浚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继续
一晃已经断更四个多月了,由于之前写作状态太差,加上还有别的事干扰,便暂时把这本书搁下了。
放下其他的事,我又回来了,还是打算继续写下去。
这应该是我在起点签约的第二本书,之前用别的马甲写过一本,那本没有大纲,写崩了,最后太监了。
吸取教训,这本书的大纲其实构思还挺久的,但是由于自身能力问题,对于情节把控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无论如何真的不想太监,希望这次可以坚持到完本。
第四百零八章正式宣布
边马东来欲及门,瘴烟秋色共昏昏。
山川不似三千里,日月犹输一寸痕。
荒落星文天未晓,苍茫沙漠烧初熏。
遥怜此夜朝京客,目极西云几断魂。
有人将孙珂的这首诗词抄写了一份,拿给了二楼的朱见浚看,此时他小声的朗读了出来,他一边读,一边还在还不断的点头。
朱见浚读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朱延褆。
发现她此刻正在那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妹,刚才我念的这首诗你能听的懂吗?”
朱延褆撇了撇嘴,随口敷衍道:“有什么听不懂的,不就还是在讽刺那两个番邦的贡使吗?这首诗有很厉害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呵呵,皇兄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你也不读,这虽然同样都是诗文,可是高下之分却非常明显,你看他这一首的……”
“知道了,知道了,这人的诗比七哥你厉害的多!”
朱延褆可是懒得听他跟自己分析什么诗词,便直接打断了他。
朱见浚只能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就是不学无术,看来我得跟皇兄说,以后找个农夫把你嫁了得了。”
朱延褆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讽刺,而是转身走到楼梯边向下张望着问道:“七哥你说的那么厉害,到底哪个人是找个孙珂呀?”
她其实也是对这个人一时好奇而已。
朱见浚手下一个随从急忙走过来向下边的一个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回长公主殿下,就是他!”
朱延褆一看,点了点头道:“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刚才跟那两个贡使对峙的时候也有他,七哥,你看……”
朱见浚当然也看到了,点了点头道:“不错,刚才他敢于当先站出来面对这两个贡使,也足以证明此人品性不错。如果他能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也应该可以成为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
言语之间,他对这个人倒是颇为赞许。
“客官,就是他了,他就是刚才您问的那个人。”
同一时间,在一楼,店小二也指着孙珂对汪直说道。
“是他……”
汪直其实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此人,毕竟他对于今天这诗会的头名也略感兴趣。
从彭华的到场,再到赤儿米即以及哈只马哈麻两名西域贡使的出现,今日这广御楼的一场诗会,已经不似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参加本次春闱的各省才子,还有孙铭、项经等人的加入,以及朱见浚这位吉王也都微服到此。
豪不夸张的说,今晚这场诗会的头名,明日必将名扬整个京城。甚至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本次会试的结果。
这小小的一场诗会,说不定就是搅动未来某个重大变局的关键。
汪直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此时的他也只是冷眼旁观这场中的变局,他并没有兴趣参与到其中。
他想起临来之前,秦浅雪跟他说过的话,她的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那两名西域贡使,尤其是赤儿米即满脸成竹在胸的表情,他们应该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想到秦浅雪,他又在人群之中仔细找了找,却依然没有看到她的踪迹。
正在这时,二楼忽然又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人群之中有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你看二楼好像有动静,是不是彭先生要出来了?”
“一定是刚才那首诗打动了彭先生?”
“就是孙珂的那首诗?”
“一定是他的,难不成还能是某位侯爷家的公子?”
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显然就是说给孙铭听的。
因为自从孙珂做出这首诗之后,孙铭的脸色一直都是阴晴不定,显然他也认识到论文采,自己是不如孙珂的。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要挑战我们所有人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人群之中有人依然在阴阳怪气的讽刺着孙铭。
“是啊,你说怎么那么巧,同样都是姓孙的,可是才学上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要是让会昌候爷听见还不得怒骂这不肖子孙呢?”
这话一出,孙铭可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怒道:“混账,今日结果未出,彭先生还未宣布,你们就敢口出狂言,说我输给了这孙珂吗?”
一旁的孙珂见孙铭如此激动,他倒是不想得罪人,忙站起来打圆场:“不敢,不敢,其实孙公子刚才这一首诗做的同样是精彩绝伦,只要彭先生还未正式公布,一切还都是未知之数。这么说未免对孙公子不敬,也是对会昌候爷的大为不敬。众位大可不必如此。”
孙珂虽然表面上表现的谦逊,但脸上的笑容,却早已经接受了众人对他的吹捧。
“哼!”孙铭对于孙珂的表现,显然十分不满,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二楼。
果然在二楼中间彭华的包间门打开了,彭华已经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手中攥着一份诗稿,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在场所有人见他再次出现,知道他可能是已经选出了这次诗会最好的一篇。
孙铭看到他出现,便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等待彭华的宣布,虽然他内心深处已经承认自己落败,但是依然有一丝侥幸心理在作祟,希望彭华宣布的那个人会是他。
只见彭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目光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之后,才开口朗声说道:“众位才子……”
本来他一出现,很多人便很自觉的不再说话,加上他这一出声,广御楼里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等待着彭华接下来的话。
彭华见所有人都静下来,咳嗽了一声,表情威严继续说道:“这次的广御楼诗会,本来我是没打算来的,只不过王掌柜一再的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
没想到今天这里却出了一点意外的状况……”
说到这,他朝着角落里的两个贡使看了一眼,那俩人此时依然在自斟自饮,完全不理会彭华的话。
“众位才子的诗词,我刚才在里边也都一一的看过了,虽然说文无第一,但是今天既然是诗会,还是理应选出一位第一来的。
这个人选,目前,我已经定下来了……”
这时,下边有人忍不住问道:“彭先生,那这人到底是谁呀?竟然能得到您的认可的,想必一定是一位大才。”
彭华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诗稿冲着众人扬了扬,附近眼尖的人都已经看到了,那正是孙珂的那一篇诗稿。
只见他刚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忽然就听到二楼角落里有人大声道:“彭先生,且慢!”
第四百零九章项经吃瘪
就在彭华即将宣布结果这一刻,突然有人发声阻止,自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人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二楼的另一个包间之中,走出一个人。
正是久未露面的项经。
彭华其实也知道项经来了,也见过他,毕竟他是刑部尚书的公子。
但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又阻止他宣布结果,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哦?原来是项公子。”
彭华看在项忠的面子上,还冲着项经微微点了点头。
项经则大摇大摆的从房间之中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份诗稿。
他走到了彭华的近前才道:“彭先生,刚才我听说,你已经选出了今日最佳的诗作了?”
“不错……”彭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项经手中的诗稿,也明白他此时出现的用意,便继续道:“刚才我并没有看到项公子你的大作传来,你莫非……”
其实彭华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在场其他人不知道项经的真实情况,他可是听说过,也是知道的。
这项经虽然是项忠的长子,但是据他所知,项经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华,就更别说是在诗词一道上,今日他来参加这个诗会本身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在彭华将要宣读结果的时候出来喝止,这个做法令他心中十分不满。
“彭先生,刚才我一直在房中作诗,未曾留意外边的动静,要不是下人进来提醒我,我还不知道呢,彭先生不会是真的已经选出了今晚的最佳诗作了?”
项经这是明知故问,这语气似乎是有意在责备彭华。
彭华闻言,心中却是更加不悦,但是他毕竟也是官场中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哦,的确如此,今日这诗会,王掌柜既然邀请我来做评判,我自然是要尽到我的应尽之责,项公子如果有话想私下跟我说,不妨先等等。你看……这楼上楼下这么多人还等在这里。”
说罢,便一转身,不打算再理会项经,显然是要继续宣读结果。
因为在他看来,以项经的才学,肯定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诗词作品的,更别说可以比得上他手里这一篇,也就不打算再看了。
“众位……”
项经刚才在包间里,早就已经听到了外边的人传进来的孙珂的这首诗词,其实他也看出,以这首诗词的文采,恐怕想要超过是有些难了。
他这次来想要对付的主要目标,还是孙铭和王七夜俩人,可是没想到竟然蹿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孙珂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能用诗作超过了这个孙珂,那也就证明自己的才学在王七夜和孙铭之上,那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到底能不能行,最终还要着落在谢迁的身上。
他刚想问问自己的这位枪手——谢迁,诗词写的怎么样,谢迁已经将他刚才所作的诗作写了出来。
项经拿过来大概的看了看,读了两遍之后就大手一挥道:“就是它了!行不行也要拼一把。谢迁?”
“在!”
“你觉得你写的这首诗比孙珂那首如何?”
其实孙珂这首诗,谢迁刚才已经看过了,诗词的水准高下,其实也是一个见仁见智的事,他不知道彭华的评判标准,在他自己心中大概也只有六成的把握能赢过孙珂,项经现在问起,他只能据实已告。
“有六成?那够了!反正那孙铭的那首诗十有八九是输给孙珂了,还有那个王七夜今天竟然没有写?这是怕了吧?上次在百香楼让他赢了一次,今天就让他们知道我项经的真实才华。”
谢迁心中腹诽:你有什么真实才华?
当然他不敢说出来。
只见项经说罢一推门,就打算拿着这首诗作出去找彭华。
“项公子,你要不要重新写一遍再去,那……那现在是我的笔迹。”
谢迁暗中叹了口气,还得主动提醒他。
“嗯,对,对对,谢迁,这次要真能得了这诗会的头名,我回去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你,还有你也可以回去告诉黄逢,感谢他把你推荐给我,他的事我自然是会帮忙的。”
说罢,项经重写抄写了一遍谢迁的诗词,这才出来找彭华。
可是彭华竟然看都不想看,就打算继续宣读结果,这项经怎么可能接受呢?
怪就怪他刚才对待彭华的态度实在是有问题,这下吃了个瘪,对方毕竟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他又不敢真的上去阻拦对方,一时间没了办法,就僵在了原地。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竟然出面帮了他。
“彭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孙铭。
彭华一愣,本来打算宣读完了结果就回去的,结果项经闹完了,孙铭又来了,真的是令他感到不厌其烦。
可对方毕竟是会昌候的孙子,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孙公子,有何话要说?”
“彭先生,其实也不是我有话要说,我是看项公子他手中拿着一篇诗稿,似乎是想让你品鉴一下,我说的对吧项公子?”
孙铭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毕竟是跟项经也曾一起喝过花酒的人,比起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孙珂,就算是自己输了,他也宁可项经能赢,所以便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了项经一把。
项经立刻向孙铭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对对,孙公子说的没错,彭先生,我正好也写好了一篇诗稿,刚才没来得及给你看,我自认这首诗还算过得去,不知能否请彭先生品评一番?”
项经刚才吃了个瘪,这次说话就显的客气多了。
坐在远处的朱见浚一直都是吃瓜看戏的状态,此时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本来以为就是一场普通诗会而已,不过看这些人的样子还真是有趣的紧。”
可就在这时,朱见浚忽然听到在他的身旁有人大声说道:“对呀,这样也太不公平了,这里还有人没写呢,凭什么就公布最终结果了呢?”
说话的人正是朱延褆。
第四百一十章延时一刻
朱见浚本来正在喝茶,听到朱延褆这么说,这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去。
他瞪圆了眼睛,回头看向一旁站在那里,一脸义愤填膺的妹妹。
咱们吃瓜看戏不是挺好的?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朱见浚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呀,他赶紧小声道:“小妹,你这是干什么?”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又有人出来说话,声音又很尖细,自然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孙铭一看,竟然是王七夜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美女,他一琢磨,就知道王七夜好像也没有提交自己的诗稿,这美女是在替王七夜说话呢?
“你又是哪位?你说这话,难道是说彭先生处事不公吗?”
还没等彭华问话,一旁的广御楼的王渐先问了出来,毕竟他并不认识朱延褆,她此时又是做一个普通书生打扮,如此对彭华说话,实在是大大的无礼。
朱延褆其实心中早就不耐烦了,而且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心中还有别的想法,她一心希望汪直也能出来写一首诗让所有人看一看,毕竟上次在百香楼的时候,他就展露了写诗方面的才华。
她这次非带着汪直来,就是想要再看一看,她这位师父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才华没有展现。
结果来到这里俩人分开之后,汪直就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而彭华又想要宣布结果,她当然急了,便来了这么一句。
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她这话是帮着朱见浚说的。
所以,人们自然而然的又都把视线聚集在了朱见浚的身上。
“呃……”朱见浚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他本来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朱延褆又开口了。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还有一些不该出现在这的人也在这里,我们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
她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那两个番邦贡使,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还坐在一楼的角落处。
朱延褆的话中虽然提到了这两人,可两人对这里的事却仿若未闻,依然再喝着酒,他们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朱见浚听到这话,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表态。
这么一来,底下的人也有小声议论,觉得朱延褆所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王渐觉得场面变得有些失控,便凑到彭华耳边小声道:“彭先生,不用管这些人,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来捣乱的,说不定跟那两个番邦贡使是一伙的,您只管宣布您的,其他的事我来处置就行了。”
彭华本来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但是片刻之后,却忽然展颜露出一丝笑容。
“其实这位小兄弟的话,倒也没错,各位都是各省的举子,今日又齐聚到这广御楼参加诗会,大多都是冲着我彭华来的。
这样吧,那我就再给一刻的时间,如果还有诗稿的话,尽管拿来便是……”
旁边的王渐又想说话,被彭华制止了,他继续道:“这次可是最后的时间,过时可就不侯了。”
彭华说罢,一摆手,转身又回到了包间之中。
项经则面带喜色,跟在彭华后边,也一起进了包间里,刚才这个小插曲倒是帮了他的忙。
“大家都听到了吧,彭先生又给了一刻的时间,要写诗的给彭先生看的就赶紧了!”
朱延褆又大声冲着楼下喊了一句。
朱见浚明白,这明显是喊给汪直听的。
“所以,那个汪直人呢?你带他来不就是想要让他替你写一首诗,让你露露脸吗?怎么人都不见了?”
“哪……哪有啊,我才不用他写什么诗呢,我这不是帮七哥你说的吗?”
朱见浚闻言差点气乐了。
“我?你什么时候帮我做过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
“你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得罪人了。”
朱延褆刚要说话,被朱见浚打断了,然后他指了指楼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楼下上来了几个彪形大汉,看架势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是……”
朱延褆见状愣了一下。
“肯定是那广御楼的王渐派来的,彭华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
正说着,那几个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朱见浚皱了皱眉,冲旁边的下人示意。
那下人立刻就拦了上去。
那几个大汉来的时候,还凶神恶煞一脸杀气的,也不知道他给他们看了什么东西,那几个人的片刻之后就灰溜溜的下去了。
“嘿,七哥,看来那位王掌柜是要主动来找你赔不是了?”
“放心,他应该猜不到我的真实身份,但是也得让他知道,我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朱见浚淡定的说着,又喝了口茶。
可他发现朱延褆根本就没有再听的他的话,而是转身又跑到楼梯栏杆边往下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朱见浚见她这幅样子,想了想,随口说道:“其实我也想看看,今天这个场面他能做出什么诗来,毕竟那日百香楼他做得诗的确很不错。”
“可是他也不来呀,这马上一刻就要到了呀。”朱延褆有些心不在焉。
“哈,你还说你不是在等汪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呢?”朱见浚笑道。
朱延褆愣了愣:“我有什么不对劲?”
“你以前对这些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我……我其实就是想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怎么?不行吗?”
“呵呵……”
朱见浚只是笑而不语。
“我不跟你说了,我下去转一转。”
朱延褆说罢也不等朱见浚再说,一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朱见浚也不阻拦,知道这个妹妹一刻都闲不住,便任由她去了。
另一边,汪直在一楼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都看的很清楚,也知道朱延褆刚才那话是冲着他喊的。
可是他完全没有出这风头的打算。
他现在全部的兴趣,都在这两个西域贡使的身上。
他坐在角落里,有意无意的暗中在打量着这两个人,似乎是想从两个人身上看出什么玄机来。
一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除了项经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再进去过彭华的包间。
而就在这段时间内,项经刚才所作的这首诗,已经传了出来。
王谢家山得胜游,梦随飞鹤到丹丘。
事寻空谷人何在,迹尚仙龛石自幽。
靡靡九原谁复起,苍苍二室恨空留。
盬来不见当时意,寂寞西风老树头。
第四百一十一章王事靡盬
“这首诗,做的不错啊,我觉得不输给孙珂的那首。”
“是啊,难怪刚才项经要阻拦彭先生宣布,这的确是……”
“你们没看错吧?还说这首诗好?我看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这首诗不错啊,你说我们忘了什么事?”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首诗……已经跑题了吧?”
“啊这……你这么一说,这首诗的确是跟彭先生所提的题目不贴边啊?”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问题,这诗词做的虽不错,但是并不贴切今日的题目。”
“对,正是,正是,那……今日这头名看来就非孙珂莫属了?”
坐在一旁的孙珂,在看了项经的诗作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显然今日项经想要凭借这首诗来赢他,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坐在角落里的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此时也相视一笑。
“看来,那姓彭的官员是要宣布结果了。”
“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动手了?”
“嗯,时机快到了。”
“嘿嘿,我倒要看看那姓彭的到时候是什么样的一幅尴尬嘴脸。”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用的是他们的语言,自然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此时楼上楼下举子们,仍然在就项经的这首诗议论纷纷,朱见浚起初也认为这些人说的不错,但是他仔细读了几遍之后,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而就在此时,彭华再次从包间之中走了出来。
项经也跟在了彭华的身后,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得意之色。
只见彭华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先是看了一眼在场众人,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位,刚才我说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要正式宣布今日诗会的最佳诗作,不知还有没有人有异议?”
他说到这,又向朱见浚的方向望了一眼,此时朱延褆却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跳出来捣乱了。
等了片刻之后,没有人说话,这就代表着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了,他们都在等待着彭华宣读最终的结果。
“咳……如此,那我就宣布了,经过我的反复比较,今日最佳的诗作……就是由项经项公子所作的这首诗。”
他的话,刚一出口,整个广御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便好像炸开了锅一般。
“什么?”
“怎么会是他?”
“这里边一定有问题吧?他的诗已经跑题了啊?”
“这彭先生不会是因为项经是尚书之子而故意偏袒他吧?”
“没错,我看就是如此,太可笑了,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什么狗屁诗会……”
“你小点声,你想得罪彭先生吗?这种事,即便是真的,我们也不好当着人面说出来啊。”
“你不敢说,我敢说!”
……
一时之间,各种议论之声四起,彭华冷眼旁观这些人,似乎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似乎带着几分失望。
这其中还真有不怕事大的,猛的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彭华:“彭先生,您可是堂堂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怎能如此不公?我们这些人都苦读寒窗十几载甚至数十载,这样的结果,让我们如何能信你!”
在场的举子,有几个胆大的也跟着附和他的话,胆小怕事的却不敢出声,还有一些人却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态度。
但是也有一些帮着彭华说话的人,而且这部分人还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场面又乱成了一团。
这时只见彭华用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先不要争吵,然后他用手指了指那名第一个站起来反驳他的人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如何称呼?”
他这么一问,很多人心里都有些怕了,以为彭华这是要事后报复。
那人却是丝毫不惧道:“济南府,龚羣!”
彭华点了点头:“嗯,你刚才说你苦读寒窗十几载,那我再问你,可曾读过《诗经》?”
这个龚羣听彭华如此问,明显就是在羞辱他,如果四书五经都没读过,那还好意思叫读书人吗?
“彭先生你这么问是何意?”
彭华却是脸色微沉:“你只需要回答读过还没读过!”
他这一问极具压迫感,另龚羣不自觉的便回道:“自……自然读过。”
“好,将《唐风·鸨羽》背来我听!”
“背诵《唐风·鸨羽》?”龚羣一愣,还以为彭华会出什么难题来考他,却没想到就这?
“这有何难。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王……王事靡盬……”
龚羣读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周围很多人也都突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他这是一首藏头诗?”龚羣恍然道。
项经,或者说谢迁的这一首诗写的的确是藏头诗,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王事靡盬”四字。
这四个字在诗经之中的本意是指永无止境的徭役。
但是此时此地,谢迁借用在此处,目的却是在警惕世人,一旦挑起战争是没有永远没有尽头的,而无尽的战争只会给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不要让国家去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
他这首诗的用意不只是在提醒那两位西域贡使,也同样是在提醒大明朝廷,这也是表明了谢迁在对待西域问题上的立场。
而他的立场恰恰与彭华的立场是不谋而合的,在彭华看到这首藏头诗之后,心中大为赞叹。
彭华当即便决定,将项经的这首诗词提选为今日的最佳。
很显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到项经(谢迁)这首诗中的玄机,包括孙珂在内。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在第一时间就读懂了。
龚羣想明白这一节之后,便也不再敢继续质疑彭华,而且对项经的文采开始佩服起来。
此时彭华再看着在场的众人的表情和反应,淡淡笑了笑:“众位,项公子舆情与诗词之中,他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气度,是我十分佩服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将他的诗作列为今日第一的原因。
其实今天只是一场小小的诗会而已,今天的成败对你们所有人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
但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无论何时何地,不论以后是做官还是做人,“胸怀天下”这四个字都是应该牢牢记在心底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出题考较
彭华这一番话,令在场之人都十分动容。
在一楼角落处的汪直听了彭华刚才对诗词的解释,他对于谢迁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两个西域贡使,似乎要有所行动。
“项公子,你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吗?”
彭华转头看向项经。
项经也没想到谢迁帮写的这一首诗,竟然将自己带到了这种高度,得到了彭华和在场所有人的夸奖和认可,他心中自然十分的受用,听到彭华让他说两句话,便自然而然的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谢迁也悄悄的从项经的房间之中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心中高兴。
毕竟他才是这首诗的作者,而且彭华能对他这首诗解读的如此精准,相当于他已经得到了彭华的认可,谢迁对于今年的春闱,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彭华让项经说点什么,但是他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下意识的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谢迁。
“呃……这个……”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楼下突然传来了两个刺耳的、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笑声。
“这就是所谓的大明才子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是啊,大哥,原来他们就是怕打仗啊?那就是怕死呗!哈哈!”
“你别这么说,我听说这些大明文人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懂,他们只是不削于和我们这些小国相争罢了。”
“大哥,这就是文人吗?把怕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再说我觉得就这帮人的学问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恐怕连我都不如。”
“你别这么说,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他俩的对话声极大,已经大到在广御楼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地步。
项经一想,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那就拿你们俩开刀好了。
还没等他开口,楼下就已经有人对那二人不满了。
“刚才彭先生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们二人竟然还不知趣的赶紧离开,又在这大放厥词?”
“我看他们俩纯粹就是来找茬的,刚才彭先生已经放过他们一马,想不到又出来闹事?”
“把他们轰出去算了。”
“轰出去算好的,我看不如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他们抓走。”
此时项经走到楼梯口,他指着两人的方向大声道:“彭先生,这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狗又开始狂吠了?”
彭华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哈只马哈麻突然站了起来。
他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指着项经问道:“我刚才听的不太清楚,那姓彭的官员说你做的诗是最好的?”
项经听他这么问,还颇为得意的回道:“不错,正是,怎么难道你不服吗?莫非你也懂诗?”
“哈哈……”他这话引来周围一众举子的嘲笑。
这时赤儿米即也站了起来:“我这兄弟不懂事,他在我们那平时就是个放羊的,这次跟着我一起出来也算是涨了见识了,见识到各位大明才子的厉害之处。”
说着,他还对项经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放羊的,也能做贡使?我看你们那也是没人了吧?”
“简直是可笑!”
“放羊的?哈哈,这不就是来这丢人的吗?”
旁边的人不失时机的开始讥讽他们。
项经也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赤儿米即的话茬。
赤儿米即见状,话锋一转道:“对了,哈只马哈麻,你不是有问题想问他们吗?这位可是今晚上这里公认的学识第一的大明才子,我想他一定能够帮你解答你的问题。”
“哦?是吗?他能答的上来?”哈只马哈麻假装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项经。
话说到这,基本上有些心思缜密的人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他俩要挑这个时候跳出来,原来是想要出题考较项经。
但是在场其实没有一个人会担心这件事情,因为不过是两个番邦贡使而已,看这傻大个还是个放羊的,他们的学识又能高到哪去,即便是比拼学问,项经也不可能输给他。
旁边有人就说了:“就凭你啊?你就别说是项公子,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你能问的住谁呀?”
说完,众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根本没有人将哈只马哈麻放在眼里。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就要找这姓项的来回答,他要是不敢,那就是怕了!说一声服了我们,我们也就不难为他。”
“什么?简直是口出狂言!”
“不知天高地厚!”
“彭先生,他们就是来捣乱的,我看项公子你也不必理会他们。”
彭华看到这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是疑惑丛生,并未说话。
项经却根本没把这俩人放在眼里,冲着其余人笑道:“你们不必如此,今天我就要给这些番邦蛮夷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井底之蛙。”
赤儿米即闻言向前走了一步道:“如此说来,项公子是肯回答我这傻兄弟的问题了?”
项经嗤笑一声,一摆手:“自然,你让他问吧。”
赤儿米即回头看了一眼哈只马哈麻,然后冲他点了点头。
哈只马哈麻心领神会,扫视了所有人之后,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项经的身上。
“你听好了,我今天这道题是我以前放羊的时候碰到的,可是很难的,你要是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这话一说,立刻又换来了周围人的嘲笑。
“哈哈,放羊的时候碰到的问题,也好意思在这种场合问出来吗?”
“这俩人想必是得了失心疯了,吐露番怎么能派这么两个人来当贡使呢?”
“是啊,回答他的问题都是对学问的一种侮辱。”
“项公子,赶紧打发了他们走得了。”
项经听着众人的嘲讽,也是极为鄙视的看着哈只马哈麻:“你放心,今天这题我要是答不上来,项某任由你处置。”
“是吗?你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什么题,赶紧说吧,说完了你们就赶紧滚!”
项经已经开始不耐烦,要不是得到了彭华的认可,心中高兴,他也懒得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
哈只马哈麻这个时候倒也不在意项经的态度。
他“嘿嘿”一笑道:“那你可听好了,我这道题是这样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张丘建算经
“有一天,我去集市上买羊,卖羊的人跟我说,一只公羊,卖五钱;一只母羊,卖三钱;二只小羊,卖一钱,最后我用一百钱买了一百只羊,我想问的是……这其中公羊、母羊、小羊各有几只啊?”
“什……什么?”
“这也叫题?”
“这……”
“哈哈,这简直太可笑了。”
哈只马哈麻的这题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彭华在内。
因为正常来说文人之间出题考较,自然是以考较文采为主。
这些人都是各省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们饱读诗书,四书五经自然是不在话下,各种诗词歌赋也都是信手拈来。
可谁能想到,这番邦之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考较的竟然是算术?
这时有人就嘲笑道:“我说你这番邦之人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考题?”
“对啊,你这考的是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懂,也不能拿这种题出来啊?”
“这考题有什么问题?莫非你们答不上来?”哈只马哈麻说着眼睛一翻,看向众人。
“简直是笑话,你这题又有何难……这不就是……”
“就是什么?”
“呃,这个……项公子……”
其实这个时代如果不是有特殊爱好的情况下,其实很少有读书人会去研究算术,很显然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擅长这个。
因为在哈只马哈麻问过之后,所有人都在心中试着算了一下,结果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没有人可以立刻给出他答案。
“这……”
项经当然也愣在了原地,他本来也是十分轻视的态度,可是在心中想了一下,却是全无头绪。但是他怎么肯在这种看似极为简单的问题上栽跟头呢?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项经看了彭华一眼,彭华此时也是表情凝重,他之前也知道这两人一定是有备而来,但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出这种怪题。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也知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计算的出来。
哈只马哈麻面带得意的看了所有在场之人的表情,就知道当初赤儿米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道题,对于大明这些文人来说,绝对是个杀手锏。
他的心中对赤儿米即也是佩服不已。
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也在按部就班的实施中……
“怎么?莫非你答不上来?呵呵……”
哈只马哈麻看到项经一脸便秘的样子,轻蔑的笑出了声。
“你不许乱说,这么简单的题,这位大明的才子,怎么可能答不出来呢?”赤儿米即也在一旁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这……这算什么题?你们这……”
项经想要申辩几句,可是想起提问之前,并没有约定一定要考较什么题,他只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又或者实在是太过轻视眼前这二人了。
此时就连在二楼的朱见浚也都陷入了沉思,他此时在心中努力的想要把这个题目给算出来,可奈何无论如何算,根本就毫无头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大哥,看来你说的没错,这些大明的文人才子也不过如此……”
“呵呵……”
赤儿米即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却只是盯在彭华的脸上。
彭华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摇了摇头,看了看在场众人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
“这是《张丘建算经》里的题!”
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处发了出来。
这声音虽然不大,在此时听来却是振聋发聩,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项经自然也看了过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谢迁!
赤儿米即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但是谁都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变化,他只是将目光定在了谢迁的身上。
谢迁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到了项经身边:“项公子,这是《张丘建算经》里的题,您忘了,您上个月还看过这本书呢!”
项经知道谢迁这是在给他提醒呢,心中大喜过望,忙道:“是吗,你看我这记性,对,就是那个……”
“原题是一道百鸡问题,在这里被他们篡改成了羊而已,而且这结果您也是知道的。”谢迁续道。
“对,就是这个百鸡问题,哈哈!谢迁,我想起来了!众位,这是谢迁……是我府中的伴读,我现在就让他来回答他们的问题!”
众人谁都知道,这项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是现在自然都是一致对外,没有人会说什么。
只不过很多人都惊讶于谢迁竟然看过这么冷门的书,而且还记得书中的内容。
谢迁又看了一眼彭华,发现彭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说。
他便转回头看向哈只马哈麻道:“想不到你们竟然还看过这本书?为了今天你们算是煞费苦心了吧?不过让你们失望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题是我当初在集市上买羊的时候碰到的。”
哈只马哈麻本来也不知道谢迁所说的《张丘建算经》是什么书,他全都是听赤儿米即的命令罢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这题的答案……”
哈只马哈麻听谢迁如此说,回头看了一眼赤儿米即,见他脸上并无异样,便回道:“哼,我看你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那你听好了,公羊四只,值钱二十;母羊十八,值钱五十四;小羊七十八,值钱二十六。”
谢迁将他记忆当中《张丘建算经》中的关于这道题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项经听完之后立刻叫好道:“好,谢迁,你答得不错,让这些人也涨涨见识,哈哈!”
在场很多人也都开始给谢迁叫好,可是其中有一部分人的脸色却有些不对。
这其中也包括朱见浚在内。
“不对,这结果不对啊……”
朱见浚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了楼栏杆附近,向下望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
就在这时,哈只马哈麻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哈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大哥,这大明的文人果然只会死读书啊,完全没有理解我这道题其中的意思。”
项经愣了一下怒道:“你还在这狂妄什么?我这位伴读刚才不是已经答出来了……”
而谢迁此时也想到了什么,刚才他一时激动,就把记忆之中原书中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可是他在心中验算了一遍之后才发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对方虽然使用的是《张丘建算经》中的这道百鸡问题,但是他们把其中一个关键的数给改变了。
原书中记载的内容是三只小鸡,值一钱,可是他们刚才说的是两只小羊(鸡)值一钱。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动,但是这结果与算经中的答案却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糟糕,上当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解题
“怎么今天你没有写诗啊?你的文采不是很好吗?”
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汪直不转头也知道是秦浅雪出现了。
只不过此时的秦浅雪依然是一个脸色蜡黄的青年男子的模样。
“你来这里,要查的事情查完了?”汪直并不答话,而是随口问道。
“我并不是要查什么,只是来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两位贡使。
“我原本虽不知道,但是现在也看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要让这姓彭的官员还有这满屋子的才子难堪罢了。等过几日他们有机会进宫的时候,当着陛下和满朝大臣的再面羞辱他们一番。”
汪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秦浅雪似乎对汪直的问题并没有多大兴趣,而是话题一转道:“比起这个,我刚才看到一件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
“什么事会比这里的更有趣?”汪直依然在关注着场中的变化,对秦浅雪的话也只是随意的应付着。
“也没什么,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被孙铭的手下给抓走……”
还没等秦浅雪说完,就被汪直给打断了:“什么时候,在哪?”
秦浅雪看着汪直此时的表情,抿了抿嘴:“看来,这小姑娘也不简单,我刚才看到她跟王七夜在一起……”
“她到底被抓去哪里了?”汪直再次问道。
“别着急,她就在这广御楼的后边不远处,你跟我来吧!”
她说罢,一转身,就往广御楼一楼的后门走去。
“我这就来!”
汪直拿起桌子上准备给众人写诗用的纸笔,飞快的写下了一封信,一把拽过一旁的店小二:“将这封信交给二楼的王七夜王公子,你立刻去!”
说着将信和一点碎银子交到了店小二的手里,然后便跟着秦浅雪离开了广御楼。
店小二一看有银子赚,自然是不敢怠慢,直接就上了二楼。
与此同时,谢迁这边情况变化就比较尴尬了。
他之前虽然看过《张丘建算经》这本书,但是他只知道最后结果,却完全不懂得这道题的具体算法,此时却被对方抓住了把柄,瞬间,他的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项公子,他们这道题……暗中改变了内容!原书中是三只小羊一钱,他们改成了两只小羊一钱,这么一来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迁此时只能无奈的将真相,小声的告知给了项经。
项经听完,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赤儿米即见状心中得意,他走上前来,看了看项经,又看了看彭华,最后目光落在了项经的身上道:“很可惜,你们的答案是错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么看来,你们是真的无法回答出这道问题,那么是不是要向我二人认输了呢?”
“彭先生,项公子,这是小人的错,小人……”谢迁此时心中懊恼,想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彭华却拦住了他摆了摆手道:“你做的已经很不好了,这怪不得你。”
他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最后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了于还有人能够扭转局面了,可在场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纷纷避让了开来。
彭华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坦然面对赤儿米即。
他知道此时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方这道题在场的没有人答得上来了,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今天还是被这两个人给算计了,他心中虽然有万分的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怎么?彭先生是要正式向我们认输了?项公子,之前说的那么好,你原来根本没有你吹嘘得那么厉害,你看看,现在竟然还要彭先生出头帮你认输。”
“你们……”项经也知道中计,对方有备而来,现在只要答不上来对方的题目,那的确就是输了。
可就在这么个紧张的时刻,还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且慢!这题我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在项经之前一直被众人看好的孙珂。
只不过论诗词,他刚才输给了项经,当然实际上是输给了谢迁。
他再次站出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题目的答案,还是出于别的目的。
彭华对于孙珂此时能够再次站出来,心中还是颇为赞许的。
哈只马哈麻见孙珂又跳了出来,不满道:“怎么回事?你又是干嘛的,我这题又没有问你?”
孙珂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而是向彭华行了个礼:“彭先生,刚才这位谢兄虽然没有答上来,但是倒是给了我启发,这位番邦使者的题,我可以答得上来。”
“哦?”彭华一听这话,眼前就是一亮,他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真的有人可以解眼前之困局。
毕竟今晚这么多文人才子在这,被这两个番邦贡使一道题给问住了,这事情传出去,人家不会在意是什么题把他们给难住了,只会说他们丢了大明文人的颜面。
“你当真答的出来?”彭华又问了一句。
“彭先生放心,他们的确把张丘建算经之中的题目稍加修改,可是只要理解其中的解法,那么无论他怎么改,都是可以得出正确答案的。”
听着孙珂侃侃而谈,哈只马哈麻怪眼翻了翻嘲笑道:“嘿嘿,我跟你说,如果你真的能答的上来,我现在就认你是大明第一的才子,可是我怕你根本没有这个能……”
“公羊五只,母羊十一只,小羊八十四只,我这答案……应该没错吧?”
还没等哈只马哈麻把话说完,孙珂就将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他的答案一出,一旁围观的人,有几个已经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遍,的确是准确无误的答案。
再看彭华,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弛了下来,因为这答案一出,眼前的危机便算是渡过去了。
哈只马哈麻听了答案,先是一愣,然后急忙看向一旁的赤儿米即。
赤儿米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淡淡笑了笑道:“不错,这位孙公子的答案分毫不错,我承认,你的确是大明一等一的才子!”
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的就接受了孙珂的答案,连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
“简直是笑话,我大明的才子还需要你一个番邦之人来承认吗?”
孙珂本来打算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有人在这个时候插话。他转头看去,正有一个少年公子从二楼走下来。
这人正是朱见浚。
第四百一十五章三种答案
看到朱见浚从二楼走下来,王渐忽然凑到彭华耳边耳语了两句。
彭华听过之后,也看了朱见浚一眼,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又是什么东西?”哈只马哈麻指着朱见浚问道。
听到他出言不逊,朱见浚倒也不在意,他走到近前说道:“本来我也是不打算过问此事,可是实在有些人太不中用了。”
“你……”项经知道这句话是在暗讽他,他当着彭华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暗中咬了咬牙,也没说什么。
只听朱见浚继续道:“就他们刚才出的这种愚蠢之极的题目,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这位……孙公子,我想你也不用藏着了,把其余两种答案也都说给他们听好了。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什么?”
“他说……其余两种答案?”
“难道是说这道题,还有其余的答案?还不止一种?”
本来朱见浚刚才的那句话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便,可是他这句话一出,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一片哗然。
包括赤儿米即的眼神也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道题有三种答案了?简直是可笑。我看你是出来招摇撞骗的吧?”哈只马哈麻指着朱见浚的鼻子大笑道。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但我还是想多问一句,你们自己出的题,却连这题有几种答案都不知道?”朱见浚语气之中充满蔑视。
“胡说八道,这题就只有一种答案,就是刚才这孙公子所说的答案,再无其他答案。”哈只马哈麻立刻回道。
赤儿米即迟疑了一下,也道:“不错,刚才这位孙公子的答案,我们已经承认他是对的了,你说的……”
“你们临来的时候,告诉你们这道题的人大概也不知道这题有多种答案吧?所以说你们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简直可笑。”朱见浚摇了摇头,打断了赤儿米即的话。
看到朱见浚如此讥讽这二人,围观的众人,也都觉得十分的解气,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质疑他。
只有孙珂皱了皱眉,迟疑着问道:“呃……这位兄台,你刚才说……其余两种答案?”
“对啊,难道孙兄没有把其余两种答案也算出来吗?”朱见浚故作诧异道,好像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孙珂犹豫了一下,“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这另外两种答案,并不曾得知,还请这位兄台见告!”
“哦……”朱见浚点了点头,似乎恍然道:“原来如此,也许孙兄的算法可能跟我的不一样,刚才倒是我显得有些冒失了,孙兄勿怪。”
“哪里哪里……”
“那既然如此,孙兄既然已经答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在此献丑了!”
说罢朱见浚转身就要走。
这时只听彭华忽然朗声道:“王公子,既然你的话都说到这了,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另外两种答案吧?”
“就是,这位王公子说还有其他的答案,不妨就说出来让这两个人知道一下他们到底有多无知。”
“对啊,王公子你就说出来吧。”
听到彭华都这么说了,周围的人也就跟着起哄。
朱见浚原本也没打算真走,他回头看了彭华一眼,故意叹了口气,表情为难道:“这……那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其余两种答案说出来。”
“你根本不可能说的出来。”哈只马哈麻根本就不服气。
“是吗?那你就听听我下边的答案吧。
公羊十只,母羊两只,小羊八十八只!”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开始验算了起来,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人在人群之中说道:“不错,与他的题目相符,这的确是另一种答案。”
哈只马哈麻根本就不会算,他回头看向赤儿米即,只见赤儿米即也微微点了点头,确定他说的没错。
其实这种题,如果知道了答案,再反推到问题里验证,几乎在场所有人可以做到。但是在这个时代,难就难在如何能够从问题给出的条件里推算得出这个答案,如果没有适当的方法,其计算量还是很大的。
而朱见浚之所以如此自信,当然是因为汪直刚才给他的那封信。
哈只马哈麻兀自不服:“算你这个说对了,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母羊二十只,小羊八十只。”
“不对,那公羊呢?”
“没有公羊。”
“没……没有公羊?”哈只马哈麻愣了愣。
“不错,你的题目里只是问,每种羊买了几只,并没有说明一定要买公羊,所以不买公羊,一样可以满足你题中的要求不是吗?”
“这个……”
哈只马哈麻语塞。
如此一来,的确如朱见浚所说,包括孙珂的答案在内,不多不少,的确是给出了三种不同的答案。
赤儿米即此时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在孙珂和朱见浚的脸上来回游走了几圈之后才道:“很不错,今晚的确让我们哥俩见识到了大明才子的厉害。佩服!”
说罢,他一拍哈只马哈麻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去。
“怎么,你们闹了这一场,拍拍屁股这就要走了?”
“不能让他们走,彭先生,您看呢?”
众人当然不想他们这么就轻轻松松的走了。
“怎么?你们还想拦住我们不成?”
哈只马哈麻此时心中十分不爽,他本身在吐露番就是一位武官,此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凶狠的表情,如果这些人真的拦住他们的去路,他大概就要动手了。
“给我住嘴!”赤儿米即见状急忙喝止了他,毕竟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如果真的动了手,闹出了事情,他们也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毕竟他们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让他们去吧。”
彭华摆了摆手,对方毕竟是来京朝贡的贡使,虽然他们来者不善,但是毕竟他们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还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多谢彭先生!”
赤儿米即最后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带着哈只马哈麻离去。
“王兄真是大才,小弟佩服。”一旁的孙珂急忙冲朱见浚拱手。
“没什么,既然这里的事情已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告辞!”
朱见浚说罢就一摆手,领着他的手下人就走了,把孙珂就晾在了原地,甚至连跟彭华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人怎么如此狂妄?”
“可是他的确有过人的才能。今天要不是他,我们不就让那两个贡使看了笑话?”
“那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吧,彭先生还在这呢?”
彭华一摆手道:“不必再议论了,今日之事,这两个番邦贡使倒是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正所谓学无止境。众位回去要好好准备春闱之事,到时候我会在考场之中恭候大家!”
说罢,他回头先是看了谢迁一眼,然后又再次看了孙珂一眼,冲他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广御楼。
第四百一十六章客栈受辱
“你为什么不进去找?不是让我带你来找你的那个小丫鬟吗?”
汪直和秦浅雪两人,此时正站在距离广御楼两条街远的天福客栈对面。
两人到这已经有一会了,可是汪直并没有进去。
“不急,先等等。”
“我刚才在广御楼里看到你的那个小丫鬟去了王七夜的身边,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日在百香楼的时候,这个小丫鬟也是女扮男装跟在他的身边,怎么她突然又成了你的丫鬟了?”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她是我的丫鬟,是你一直这么以为的。”
“所以,她其实是王七夜的人,看来你和王七夜之间也是早就认识的?”
“不是。”汪直摇了摇头。
“不是?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对这个也不感兴趣。那现在怎么样?你不进去救她,难道就不怕那个孙铭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孙铭并非是那种街头无赖,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他之所以抓了她,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
“既然如此,可你刚才还那么紧张她?孙铭这次要找王七夜的麻烦,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我觉得这王七夜的身份并不简单。”
显然她嘴上说不,但其实对王七夜的身份也是感兴趣,但汪直这次并没有理会秦浅雪的试探:“我并不是紧张她,而是我一定要抓住这么一个好机会!”
“机会?跟你刚才找人去报信有关吗?”
秦浅雪再次追问。
“嗯……不说这个了,这次我还是要多谢你的提醒,今天晚上广御楼的事,的确也很有意思。”
秦浅雪见汪直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忽然轻笑道:“所以我之前来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我并没有骗你吧,他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只不过我觉得今晚的事就算他们做成了,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无非就是想要在觐见皇帝的时候借机羞辱一下大明的文人。”
秦浅雪说完之后,目光流转落在了汪直的脸上,可对方却没有看她,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远处的街角,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道:“你有没有见过冰山?”
“冰……冰山?”
秦浅雪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汪直突然说这句话到底是何用义。
“对,冰山。就是在极北苦寒之地,那里有终年都化不开积雪,还有冻结着如山岳一般宏伟的冰山,有的它们会漂浮于海面上,当船夫在海上看到冰山的时候,往往他们只能看到海面上的那部分。而在海面之下……”
秦浅雪自然没见过冰山,也无法想象冰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汪直这句话的含义也只是似懂非懂。
“我来京城之前一直都在南京生活,可没去过什么极北苦寒之地,甚至也没见过大海,自然没见过什么冰山,听你这么说,你见过?”
秦浅雪听了汪直的描述,心中不自觉的对大海上漂浮着如山岳一般的冰山有了些许向往。
“我是在书里看过。”
“听你这么说,我也好像见识一下。不过你跟我说这个,显然不是让我去看冰山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验证,等我有了确凿的证据的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忙吗?”
汪直说着,终于将目光移到了秦浅雪的脸上。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如果是麻烦的事情,我可是需要报酬的。”
秦浅雪本来是半开玩笑的,没想到汪直点头道:“没问题。”
“你倒是爽快,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走之前匆匆忙忙的写了什么东西交给王七夜?”秦浅雪又问道。
“答案。”
“答案?你是说那两个贡使出怪题的答案吗?这么古怪的题你也会做?”
“略懂。”
“可是我临走之前,看到刚才那叫孙珂的举子似乎已经答出来了,你把你的答案交给王七夜,难道是说孙珂的答案有误?可是好像……”
她正说着,忽然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嘈杂声。
“我等的人来了,我要进去了,你如果不想走也可以留在这里看看热闹。”
说罢,汪直不再理会秦浅雪,而是直奔天福客栈。
“你……”
同一时间,天福客栈里某间客房之中。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竟然敢打我?就算是那个王……王七夜,也不敢对我如此出手!”
只见房间之中,有三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此刻正不断的哀嚎着,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而房间正中,朱延褆此时一只脚正踩在孙铭的胸口上,而孙铭的一只左眼已经被打的青紫,嘴角也已经渗出了鲜血,显然是被打的不轻,刚才的话就是孙铭说的。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打起人来竟然这么凶狠,他手下的三个家丁竟然全被她一个人给打趴下了。
“哼,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你竟然敢对我出手,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原来,之前朱延褆从广御楼的二楼下来之后,便被孙铭的手下给盯上了,孙铭之前就已经暗中嘱咐这些手下,既然今天碰到了王七夜,就找机会先把他的人给抓了,然后再把王七夜引过去,到时候一并收拾。
正好孙铭心中气不顺,便拿王七夜来撒撒气。
可是他没想到,想找人撒气的可不止他一个。
朱延褆没找到汪直心中也是气不顺,看到有人送上门来,就故意被他们抓着,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抓住朱延褆之后,孙铭的手下便通知了他,他知道今天的诗会他已经没什么机会了,便也对诗会失去了兴趣,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诗会还没有玩,他便先一步离开了广御楼来到了这家天福客栈。
却想到不到刚到这里没多久,朱延褆便大发神威,先是将三个手下打了个人仰马翻,然后便抓住孙铭一顿胖揍。
孙铭的几个手下,只是普通的家丁,也没学过什么武艺,在“皇城一霸”的手下自然是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由于他平时也偶尔到这家客栈里来,里边的人都认识他,他早就嘱咐过,房间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过来过问,所以尽管朱延褆在这里大打出手,却没有一个人客栈的人敢过来过问的,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哼,你惹到了我,我今天就把你的满口牙都给掰下来!”
朱延褆说着,就要动手,孙铭想躲想逃,都完全没有办法,他只能做起最后的挣扎:“我爷爷可是会昌候,你……你想好了。你别……别后悔!”
他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是色厉内荏,只希望对方下手能轻点。
“我管你那么多!”
朱延褆说到这刚要再次动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