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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拼(下)

    兰子义与桃逐兔并肩而行,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众人已经到了知府衙门门前,这里在贼寇攻城时保存尚好,没有受到火灾波及,粥厂多集中在这附近,可现在明明快到饭点,也没人过来吃饭,只有府衙那边有军士三三两两在街上游荡,真是军纪涣散,魏琼楼也不管管。

    桃逐虎说道:

    “卫候昨晚上的下马威还真有用,今天解宣明那厮主动替咱清场,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桃逐兔这么一说兰子义心里一沉,本应该满街都是人的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如果这事真的和解宣明有关系,难道说真的是……

    兰子义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他解宣明要是抓了自己怎么和军中解释?怎么和朝廷解释?不可能的,兰子义是想不出来抓了人后该怎么处理。

    两人催马前行,不知为何兰子义总觉得府衙本身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前进,一点一点的拉近距离,好像一只蛇,悄无声息,但却充满攻击性。

    兰子义转着脑袋观察四周,街景还是往日的街景,阳光还是往日的阳光。可兰子义今早出来的时候明明还觉得今天天气更加灿烂呀。

    大火燃烧过的裕州城铺满了灰烬,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燃尽之后剩下的苦楚涌入肺部,将人拉回当晚城中的炼狱之中。

    街旁的建筑物都被烟火熏烤的焦黑,兰子义与桃逐兔溅起的尘埃裹住阳光,飘散到四周,给这些建筑物反射出一众异样的油光,

    那油光腻的让人作呕,呕的让人心颤,就像是走在两旁的那些军士们一样,全无生气,只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

    但这些游荡着的尸体又不是全无目的,他们都在或明或暗的注视着兰子义,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注视着猎物,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游思,丝毫没有实在的感觉,就好像是错觉,或许就真的只是错觉而已,要不然为何那些目光的来源,那些军士们看着就像是没有思想一样。

    兰子义眼神撇过一旁站着的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心中泛起一阵由衷的厌恶,

    兰子义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只有当时见面时的哪种感觉牢记在心,那是一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觉,原因是这人的罪大恶极,他脸上的淤青和脚印就是证明。

    可他到底是谁呢?这么激烈的感情涌动着但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这时桃逐兔说道:

    “咦,换防了吗?为何不是辑虎营?”

    “不是辑虎营?”兰子义心里重复着,

    猛然兰子义回想起了刚才那人是谁,那不就是临阵脱逃的那个孬种吗?他那恶毒又投机取巧的眼神那么令人难忘怎么可能忘记?

    他的确是被放了出来,可为何会在这里?

    一瞬间兰子义脑海里点亮了火花,一切的事情都通了,一切的事情都说的过去了,

    兰子义猛嘞缰绳,调转马头,大喊道:

    “快走!我们中计了!”

    桃逐兔脸上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已经有三支套马索套在他身上,将他拉下马来,

    兰子义马掉到一半也被一个套马索套住脖子,一阵天旋地转就觉得自己肩膀在先,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那套锁勒的太紧,和绞刑无异,再加上门摔在地直把兰子义撞得眼前一黑,两眼冒金星,

    然后绳索忽然松动,兰子义双手解开绳索,四肢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眼前这才恢复了些模糊的镜像,

    可稍稍一抬头又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传遍全身,喉头一甜,口中涌出一股献血,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后就是一阵冰凉的触感抵住脖子,那孬种的令人憎恶的声音传入耳中

    “姓兰的,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虽然头部遭受重击,但兰子义一瞬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因为刀已经夹在自己脖子上了。

    出征以来兰子义砍人无数,好几条人民陨落在他的剑下,

    可真的被人用刀抵住脖子时哪种感觉还是不一样,那是一种高度集中却又沉入深渊的感觉,脑袋里转的飞快,眼前的事情慢的都连续不起来,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被人隔开喉咙,鲜血四溅。

    那个孬种拽着兰子义衣领把他拉住,一只手拿刀驾着兰子义脖子,说道:

    “你不是要杀我吗?今天便让你知道到底谁杀谁。”

    说着手上用力,兰子义脖子上的皮已经被划开,

    另一头桃逐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要说话却被人摁住发不出声音,

    这时有个声音厉声呵斥到:

    “给我住手,这人怎么能杀?”

    兰子义觉得脖子上的刀力道小了一些,循声望去才发现原来是解宣明出声呵斥。

    那孬种虽然不再用力,但还是抓住兰子义的衣领不放,冲着解宣明说道:

    “今天若不杀了这姓兰的,将来没命的就是我们,朝廷是不会要兰子义的命的。”

    解宣明今天并没有做书生模样穿文官衣装,而是一身戎服,手按佩剑,神情紧张快步赶过来,可以看出解宣明精心准备了今天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解宣明走到两人跟前说道:

    “快把刀放下,卫候不可杀。

    朝廷是不会那他怎样,但只要我将贼寇招安朝廷也不会那我怎么样。“

    那孬种听到解宣明的话,手上还是没有放松,两眼喷火恨不得就地把兰子义烤熟,

    见到事情有些不受控制,解宣明着急的说道:

    “我与兰子义同为朝廷命官,不想统属,又没有尚方宝剑,怎么能杀人?

    代公唯此一子,要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大正北方绝无宁日,

    卫候可抓不可杀,你快给我放手!“

    那孬种拎着兰子义,慢慢的回话道:

    “解大人,抓人的是我,最后背锅的也是我,你当然有朝中大臣保你没事,但我没有靠山,无论如何兰子义都不会放过我,我怎么能放过他?

    你让我来做事,现在我就要做,这已经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说着这孬种手上再次用力,刀锋又陷入兰子义皮肉之中,鲜血已经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解宣明吓得面色惨白,脸上大汗淋漓,好似被人从头顶泼了水一般,

    他站在一旁厉声呵斥,若不是怕把兰子义伤着估计就要上前来夺刀了,

    兰子义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被人用刀架上之后只是瞪着拿他的那个孬种,两眼清澈如同湖泊,他已经没有感觉了,虽然清醒,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刀刃切割的痛楚清晰的传入脑海中,生死只在被人手中,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无人可知。

    这时又有两个声音同时呵斥道:

    “住手!“

    兰子义看去原来是戚荣勋与熊敬宗发话,二人也是一声戎装,匆忙从府衙里赶出来

    戚荣勋已经利刃在手,边走边说:

    “你好大胆子,区区一介营将竟然敢对卫候下杀手,反了你了?今天你敢动手我保证你身首异处。

    放手!“

    孬种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戚荣勋和他手里的刀,猛一用力将兰子义扔到地上,恨恨的收刀走开。

    熊敬宗与戚荣勋走到兰子义跟前,看着趴在地上的兰子义,

    兰子义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身上锦袍已被撕烂,发髻被扯开,整个人披头散发,脖子上还往出渗血,

    看了一会后熊敬宗说道:

    “兰卫候有违军令,据不招安降寇,我等不得已,只能将卫候收押,送交京城,听候发落。

    来人,绑起来。“

    兰子义被人旁边军士反手绑住给拉了起来,

    刀从脖子上拿开之后,兰子义总算觉得自己血管里留着的血不再是冰凉的了,

    他站起身来稳了稳,终于开口说道:

    “我乃前军统帅,除了朝廷和德王,还用听谁的命令?

    熊大人你这欲加之罪未免太离谱了。“

    熊敬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兰子义一眼,对军士说道:

    “押走。”

    兰子义被推着向前走,刚走两步便用力站住,扭头对解宣明说道:

    “解宣明,你既然已经掌军那就出兵攻贼,贼寇耍诈,只是诈降,万万不可亲信,

    城中数万军士,还有周边无数百姓性命都在你一人手中,一有闪失,生灵涂炭。“

    见解宣明只是低头没有反应后,兰子义又说道:

    “刚才那孬种临阵脱逃,又敢擅杀长官,已是罪大恶极,朝廷岂能容他?

    此人贪残寡恩,只求自己富贵,毫无廉耻,你要是再把他放在身边必有后患。“

    解宣明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指着兰子义骂道:

    “你已被革职,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快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明天就囚车押运,送往京城。“

    押送兰子义的军士听到兰子义的话都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解宣明下令后便赶紧压着兰子义走去。

    兰子义走了两步,精神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痛,刚才落马被打那几下还是够伤人。

    再看一旁被押过来的桃逐兔,比兰子义伤的害惨,鼻青脸肿,身上还在渗血,旧伤口也被打崩

    见到兰子义后桃逐兔先开口问道:

    “少爷,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兰子义说道:

    “我都好说,只是摔了一下,

    你怎么伤成这样。“

    桃逐兔本想笑一笑,但一咧嘴扯到脸上淤青,疼的脸上肌肉发憷,笑容也变成了狰狞,

    桃逐兔说道:

    “我这是常有的事情,无所谓了。

    只是,少爷,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军中会怎样?“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我还是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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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栏车征送

    兰子义坐在稻草上,揉着肩膀,

    跌落马时摔出来的淤青都已经发紫,碰上去惹得生疼,兰子义不禁咂嘴“啧“了一声。

    牢房拐角里躺着的桃逐兔听到声音,扭头问道:

    “卫候,你伤的怎么样?“

    兰子义转过身坐着,看着桃逐兔,

    刚被扔进牢房不久解宣明就派大夫过来,检查过兰子义的伤口之后就上了点跌打药,

    然后又给桃逐兔缝好伤口安排躺下。

    兰子义看着桃逐兔说道:

    “比起身上这点伤口,我心里更伤,

    两次没听仇家两位先生的话,两次吃了闷亏,尤其是这次,唉。“

    兰子义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裕州城的大牢已经被大火烧光了

    这里是府衙后面的地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虽然如此兰子义他们住的这间牢房还是被仔仔细细打扫过了,干草也是新铺设的

    桃逐兔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说道:

    “卫候,解宣明他为何敢这么干?”

    兰子义垂着头发两眼无神,也不知是在回答桃逐兔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觉得我已经不可能和他谈拢了。”

    桃逐兔问道:

    “哪怕真是这样也没有必要下这种死手。”

    兰子义叹着气说道:

    “是的,谈不拢没有必要下杀手,可如果我打算兵变呢?”

    桃逐兔抢着想要说话,却牵动了伤口,引得浑身淤青又疼了起来,呲牙咧嘴一番后才着急的说:

    “卫候怎么可能兵变,他从哪……”

    然后桃逐兔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怔住,过了一会把头扭到另一侧,小声说:

    “是我昨晚上带人堵门把他逼急了?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话音落下牢房里的两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桃逐兔问道:

    “是我害了卫候?”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做出的事情。

    如果昨天我认为你做的不对我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制止你,但我没有,我和你想的一样,我想借此事立威,你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怎么能说错在你?“

    桃逐兔听兰子义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那这么说来,昨天我们做错了?”

    兰子义先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又摇摇头,他说道:

    “单论起兵堵门这件事其实无所谓对错,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果,

    无论什么样的起因我们都有办法将他引向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所谓否极泰来,泰极否生,阴阳转换并非只有天定,也有人为,关键在与接下来我做了什么。

    《易》曰:履霜坚冰至,脚下已经生霜,河面即将冰封,看到时间的开端就应当考虑事情的结果,仇孝直与仇文若虽然给出的道路不同,但却都看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他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式。

    而我,什么都没有选,

    不,我做出了选择,我选择不作为,所以我落到了现在这番田地。“

    说罢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

    桃逐兔躺在地上,听得似懂非懂,他问道:

    “那么仇孝直与仇文若到底跟卫候说了什么?”

    兰子义刚想说话,就听到地牢的门被打开,又有人被押了下来,一行人进来后走了几步停到兰子义他们牢房门口,

    接着门被打开,仇文若一身狼狈被推了进来,身后牢门再次被关上。

    见到仇文若也被抓住,兰子义有些吃惊,等到押送的军士走出地牢后,兰子义问道:

    “文若先生为何也被抓住了?大营已经被接管了吗?”

    仇文若活动了下肩膀,然后盘腿坐下,

    他摇了摇头,说道:

    “大营有没有被接管我不知道,我只是从营中追卫候出来,想把卫候拦住,走到半路发现街上不对,掉马回头却被禁军抓住,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兰子义又问道:

    “那孝直先生呢?营中怎么样?”

    仇文若被抓的时候看来也经过了一番挣扎,这时也显得非常疲惫,他答道:

    “家父当时并未出营,他去找桃家大郎与二郎两位将军去了。”

    桃逐兔听到这话眼中泛起神采,说道:

    “这么说来大营没有被攻破,大哥、二哥他们很快就会带兵来就我们了?”

    兰子义与仇文若听桃逐兔这么问都叹了口气,摇摇头。

    见两人摇头,桃逐兔不解,他问道:

    “怎么了?两位哥哥在军中,这次卫候又把这群禁军骑兵收拾的服服帖帖,为何要叹气?”

    兰子义先说道:

    “如果我在军中,全营自然不敢造次,

    但逐虎将军与逐鹿将军名不正,言不顺,亲信会听他的,至于全军,那就悬了。“

    桃逐兔听完兰子义所说,用手肘硬撑着支起身子来,没等兰子义过来扶他,他便说道:

    “卫候也太不相信大哥,二哥了,两位哥哥带兵可是为了就卫候,怎么能说名不正言不顺呢?”

    仇孝直叹了口气,答道:

    “贼寇有备在先,我们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已经输了一半,

    现在卫候又在解宣明手上,大郎与二郎投鼠忌器,我看不会硬抗。“

    桃逐兔说道:

    “解宣明不敢拿卫候怎么样,刚才抓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兰子义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杀他,他自然不会杀我,

    如果真要是城内刀兵相向打起来,解宣明会怎么做真的不好说。大哥二哥以我为重,我很清楚,但凡有可能伤到我,他们都不会干的。

    况且步兵多,骑兵少,城里又不适合骑兵展开,打起来讨不到便宜的。“

    兰子义说罢,牢房里又是一阵死寂,

    桃逐兔望着天花板,仇文若看着栅栏外,兰子义双眼失焦,无神的望着远方,

    三人都不说话,只有叹气的声音。

    这时地牢另一头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兰子义被这一阵咳嗽声拉回了现实,他蹭在地上往栅栏那里挪了挪,挤着栅栏想把眼珠填到门外看看那头,

    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地牢里还有人?”

    仇文若靠在墙边,轻声答道:

    “是之前的王大官人,他被关在这里。“

    兰子义把脑袋收回来,也靠在栅栏上,苦笑道:

    “把人关进来后,抓人的也关进来了。因果报应,没想到这么快。“

    仇文若说道:

    “如果卫侯抓反贼都会遭报应,那这天下早就完了,

    老天无眼,连规矩都没了。“

    兰子义笑了笑,稍微打起点精神,然后问道:

    “我以为人在我营中关着呢。“

    仇文若说道:

    “开始是和那个临阵脱逃的孬种一起,都在辑虎营押着,解宣明入城后就把人都关到了府衙这里。“

    兰子义说道:

    “然后把另一个给放了。“

    说罢众人都是一阵苦笑。

    等笑完之后桃逐兔问道:

    “那这个王大官人卫侯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答道:

    “原本是打算打完仗后把人一起押解入京,

    虽然朝廷肯定不会留这些人性命,但既然裕州城中不杀孬种,那也就不能杀王大官人,都留给朝廷吧。“

    接着兰子义问道:

    “我听这声音好像是有一人,王大官人家里那么多人,其他人在哪关着?“

    仇文若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一边桃逐兔说道:

    “我倒是听人说步兵那边营中突然多了些营妓,好像是王官人家女眷。“

    兰子义听到大惊,扑到桃逐兔身边问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这种事你为何不早点说?“

    桃逐兔被兰子义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觉得这事,卫侯你从来没问过这事啊,我还以为无所谓呢,再说他全家都是死人了,这些事情还要紧吗?“

    兰子义长叹一声,坐在地上,

    仇文若也直叹气,摇着头不说话。

    桃逐兔看着两人,问道:

    “这事,要紧?“

    兰子义说道:

    “要是把贼寇灭了,这事也就是烂事一件,

    但现在要招安贼寇,怎么看都是中计,王大官人是本地乡绅,在本地关系绝对只大不小,你难道忘了荆州城是怎么被攻下来的?

    他是反贼,杀他乃至灭他九族天经地义,最多有人替他收尸,不会有人跟他造反,可现在他家受到此等侮辱…….唉,遗祸不浅啊。“

    话音落下众人又要陷入沉默,地牢大门却又传来动静,一阵推搡和挣扎之后,兰子义他们看到桃逐虎、桃逐鹿与仇孝直被一并押解过来。

    见此情景兰子义与仇文若相视苦笑。

    等人被关进来,军士走后,桃逐兔急着问道:

    “哥哥就这么把军营交了?“

    桃逐虎与桃逐鹿看到兰子义没什么大碍,先是欣喜,而后欣喜之情很快流失,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颓废。

    两人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说:

    “不交还能怎样,难道让卫侯涉险?“

    仇孝直进来后是唯一没有坐下的,他脸上红光未褪,一看就知道余怒未消,对着众人说道:

    “我跟你们说起兵与解宣明拼上一场,他在军中根基根本没有卫侯坚实,戚荣勋不会支持他,只会作壁上观,怎么能白白熟手就擒?“

    桃逐虎扭头愤愤的说:

    “解宣明不稳,我就稳?

    卫侯不再我凭什么调动全军?城里和步兵干起来有胜算吗?“

    这时桃逐兔又问:

    “可是哥哥没见卫侯,凭什么就这么交出军权?要是卫侯已经遇害或是出逃了呢?“

    后面的仇孝直终于坐下,叹着气说道:

    “解宣明若只为兼并,那就该杀了卫侯直接提人头过去,军中自然土崩瓦解,

    卫侯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带人,只带了卫侯贴身东西去,当然是怕临阵有变了,

    所以卫侯肯定已经被抓,这个没必要怀疑。“

    看到人都到齐,兰子义说道:

    “也罢,我是要提前一步会京城了,

    我只想走之前能让我再见戚荣勋一面,告诉他贼寇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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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雨连绵

    都说春风吹人睡,岂料夜雨似骨锥

    兰子义坐在四面透风的囚车中,每晚都无法入眠。

    一来是阴冷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烦,

    二来是自己在裕州城中失算的事情每到夜深人静都会袭上心头,让人难以入眠。

    车轮滚过道中的泥泞,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埋藏的石头磕碰散架,

    那吱扭作响的车轴毫无规律的带着整个车上下颠簸,哪怕躺着睡在褥子上还是会被震得浑身酸痛。

    兰子义虽然被押解在囚车中,但绝没有被当成一个犯人。

    押解他的官兵在他的囚车顶上搭了简易的车顶,又拆了几顶帐篷拿帆布将车四面裹住,还给兰子义找来新的被褥枕头,

    有这种待遇当然是不会被戴上枷锁镣铐的了,

    兰子义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甚至路过县、镇时军士过来问他是不是要女人。

    但这一切行动的范围都被限制在他坐着的囚车里,

    无论囚车打扮的如何漂亮,周围人对他的关心有多么体贴,囚车就是囚车,它只会默默的向京城移动,而不会听兰子义的命令。

    兰子义掀开帆布一角,用红肿的眼睛观看路边街景。

    越往京城走雨势越大,倒不是说像荆州那样瓢泼大雨,天上下的依旧是小雨,但连天累夜的小雨已经足够将道路打湿,让行人受苦。

    兰子义看着路边树枝新发的嫩芽都已经长成,又想起了随德王籍田的事情,那是他入京以后第一次参与的公开活动,那是烂事一件,每次想起都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令人愤怒,令人不安,但计算这期间度过的日子,那已经过去了许久,

    春天并没有春暖花开,反而冰冷刺骨,兰子义原以为只有塞上才有这种倒春寒,想不到在中土也能碰到,碰到的还如此冰冷,如此刺骨。

    不知道裕州城里的战士们怎么样了。

    当日兰子义他们统统被关进地牢里面,还都关在一个牢房中。

    兰子义还纳闷为何不把他们分开关押,当晚解宣明就给了他答案。

    没等到第二天天亮,在夜半人入眠的时候,解宣明就派人将兰子义他们押出牢房,关进囚车,

    根本不用管兰子义他们人在一起会不会想办法谋反,因为解宣明就不会留给兰子义这样的时间。

    上车之前兰子义高呼要见戚荣勋,要见熊敬宗,要见解宣明,

    他一直再说贼寇是在诈降,要全军备战,那夜脱逃的孬种心怀鬼胎,不可轻信。

    万万不可因为放松警惕,给贼寇可乘之机。

    这些被挑选出来押送兰子义的都是解宣明带来的京城戍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解宣明心腹,但对兰子义一行,这些戍军还是殷勤备至,不推搡,不动粗,当然也不管兰子义说什么。

    再把兰子义他们押上囚车之后,带队的军官对兰子义说他会将话转给几位大人,之后就将兰子义他们连夜押出城去,

    夜深人静,戍军又异常小心,选的路线完全绕过骑兵驻地,就这样,兰子义被悄悄的押出裕州城,无人知晓。

    出城走了一天多后,裕州方向那边才赶来一只骑兵,是魏琼楼派来的辑虎营将士,有两百多骑,

    兰子义这才知道原来在兵变那天早晨,解宣明就以勘察贼寇营地,准备攻贼为理由将魏琼楼和辑虎营全部派出去侦查。

    魏琼楼那是还不知道之前那晚卫侯与解宣明在营中发生的事情,以为这次派他出去是解宣明想明白了,终于要对贼寇动手,所以并没有怀疑为何侦查要派出全营数千人一起去。

    等魏琼楼忙了一天回来后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

    魏琼楼当然大怒,去找解宣明理论,

    虽然魏琼楼并没有直接脱离解宣明指挥,解宣明也没有像抓兰子义那样将魏琼楼关起来,

    但吵过一架之后魏琼楼便带人出城扎营,跟魏琼楼一起出城的还有大部分的禁军骑兵,只有兵部两个主事统领的营中有一部分留在城中。

    这些追过来的辑虎营骑兵是魏琼楼力争派出来保护兰子义的,魏琼楼害怕兰子义被半道暗算。

    兰子义得知这消息时不由得一阵苦笑,

    兰子义并不担心遭人暗算,因为就没人敢暗算他,正如解宣明所说,他兰子义要是没命,北边就反了,所有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都会被拖进地狱殉葬。

    不过来一些自己人在周围还是更让人安心。

    从辑虎营将士口中的消息看,解宣明兵变的这件事已经让军中分裂,不止禁军骑兵不服他,步兵那边戚荣勋也对此颇有微词,为控制全军,解宣明不得不依靠那夜脱逃的那个孬种,而这也正是兰子义担心的事情,那孬种所犯的事情罪不可赦,仗一打完他肯定就会被朝廷斩首,那孬种估计也清楚这情况,现在再委他重任,后面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兰子义与戚荣勋初入裕州时好歹还有自家累世军功撑腰,而解宣明只是空降而来的文官,没有战绩,没有军勋,没有资历,不可能镇住场面的。熊敬宗倒是有那本事,但问题在于主事的并不是他,而且熊敬宗想得和兰子义走的更近。

    分析了这些情况后兰子义其实是盼着可以将贼寇招安成功的,哪怕招安成功以为这兰子义这次被人拉下马拉的应该,但兰子义还是盼着可以招安贼寇,军心已乱,内部纷争浮上明面,军中团结连贼寇都不如,怎么打仗?贼寇雷有德还复出了,明明他的那场惨败足以让他脑袋搬家来着。

    一回想起这些兰子义就觉得胸闷的想要嚎叫出来,他想要自己天生神力,一把挣开周围的囚车,快马加鞭返回裕州去,这场叛乱折磨大正已经太久了,应该结束了,不该再让百姓再受罹难。

    可兰子义并没有什么天生神力,哪怕是上阵冲锋,他用的也是文剑,那剑装饰作用大于实际功用,很轻,哪怕现在拿在手中想要把眼前囚车的锯开都不可能。

    兰子义想着想着不觉用力抓紧囚车栏杆,他垂着油腻的头发靠在栅栏缝隙中,深深叹气。

    这时一旁另一辆囚车里的桃逐兔骂道:

    “要送我们去京城为何不送到江边走水路?顺江而下不过几天,

    走这陆路要走到什么时候?“

    其他人坐的囚车虽然不如兰子义这辆温暖舒适,但也足够遮风避雨。

    另一辆车中仇孝直有气无力的回答桃逐兔道:

    “三郎,要是走水路我们没走多远就会遇到大营的使者或者朝廷使者,那样卫侯就会被放了回去指挥全军,解宣明还怎么自己单干?”

    桃逐兔狠狠的拍了下自己囚车的栅栏,骂了一句娘。

    一旁押送的京城戍军说道:

    “桃三爷再忍耐一些日子,这里再往南不远就快到庐州了,等过了大江就是京城。“

    桃逐兔看了看说话的军士,然后说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家少爷是无辜的,入京之后必然无恙。

    既然如此你还不在这里就把我们放了,免得进了京城皇上降罪于你等。“

    那军士笑了笑,说道:

    “桃三爷又说笑了,

    小的们只是当差的,上面怎么吩咐,小的们怎么干。

    京城守卫自有京营,我们这些戍军平日也用不着打仗,只是隶属京兆府,充作京城衙役,抓抓京城里作奸犯科的人罢了。

    这次出差,小的们奉命只听解大人的,解大人命我等送卫侯回京,我们就照办,如果这差事惹来麻烦,小的们也没办法,做衙役嘛,就是这贱命。

    三爷,庐州好吃的不少,您先点菜,到了我给您买来送上。“

    桃逐兔这一路上没少劝这些衙役把他们放了,但每次都被这样软中带硬的给挡回来,这些戍军混迹京城看来也不是白给的,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是一绝。

    桃逐兔见没戏,只说道:

    “就我们坐在车里这样,不被路人耻笑就算是积德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这时打头的一个辑虎营骑兵指着路前喊道:

    “停,前面有人赶来。”

    带队的戍军军官说道:

    “路那边是庐州城,来的肯定是自己人。”

    兰子义一听瞬间精神起来,连忙爬到车前掀开帆布。

    细雨之中,人影朦胧,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有五六骑人马疾驰而来。

    再近一些兰子义看到是几个京军模样的人护着一个内廷穿着的人向这边跑来,尤其是那内廷公公,身后背着明黄绸子包裹的木匣。

    前面辑虎营将士说道:

    “是西缉虎营的弟兄。”

    其他车里的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仇文若隔着几辆车远远地朝兰子义喊道:

    “卫侯,是朝廷的人。”

    兰子义握着囚车栏杆,兴奋地看着来人,都顾不上回答仇文若。

    戍军军官安排车队靠边停下,然后抱拳作揖,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小人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兰子义答道:

    “这位大人无需多虑,你我没仇。”

    那军官再次抱拳说道:

    “小人谢过卫侯。”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飞驰到车队旁边,见到囚车后猛然勒马,只把骏马拉的人立,嘶鸣不已。

    当中那个内廷公公匆匆看过众人一眼,操着奸细的嗓音说道:

    “来者可是卫侯一行?”

    戍军军官答道:

    “正是,敢问公公何事?”

    那小公公作色骂道:

    “瞎了你们狗眼,谁让你们抓人的?还不快把人放了?等回了京城把你们统统关进牢里去。”

    一旁戍军在公公开口问的时候就已经为兰子义他们解开囚车,兰子义此时已然从车里出来,见着公公只说:

    “公公息怒,诸位弟兄们只是奉命行事,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请不要为难他们。”

    那公公接下身后皇榜,对戍军说道:

    “要不是卫侯有气量,你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那些戍军当然不敢顶嘴回话,只是对兰子义千恩万谢。

    接着公公唱到:

    “众人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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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公公勒停马匹,也不擦擦满头大汗,当即唱到:

    “众人接旨!”

    一众戍军、辑虎营将士纷纷下马跪地,兰子义等人也跪在车里。

    公公在马上宣旨,圣旨内容无非是解宣明违诏,兰子义无辜,命兰子义依旧以德王副将身份返回裕州指挥作战,并削去解宣明、熊敬宗两人所有职务,收归京城听候处罚。

    等公公宣旨完毕,兰子义赶忙从车里钻出来,脸上容光焕发,一扫往日阴霾,

    那宣旨的小公公也从马上下来,走到兰子义义跟前递上圣旨,说道:

    “解宣明胆大包天,竟然敢将兰爵爷收押,夺取兵权,

    听闻此事朝廷震怒,隆公公特地将此事禀明圣上。

    皇上已经在寝宫召见章鸣岳等人,命将此事严加处理。“

    兰子义来到小公公面前,恭恭敬敬接过黄榜,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身上没什么东西,就给走过来的桃逐鹿招手,

    桃逐鹿对兰子义的意思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只玉扳指,又把桃逐虎头上的金质发簪取下来交到兰子义手上。

    兰子义接过东西塞到公公手里,说道:

    “子义蒙冤,多亏诸位公公鼎立相助才能重见天日,

    一路被人收押,行李细软都不在身边,只有这些随身东西,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那公公看了看兰子义手上的东西,虽然天气阴沉但却丝毫无法掩盖那只玉扳指的晶莹剔透;雨水冲刷之后,发簪上的油渍也被洗掉,露出上面精细的雕纹。哪怕是外行也可以看出来这两样物件价值不菲。

    小公公与兰子义推诿了半天,最后还是将东西纳入怀中,然后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

    “爵爷遭了这种磨难,还这么客气,实在是让咱家不好意思。”

    兰子义笑道:

    “公公不畏艰辛,快马加鞭赶来为我解围,还赶得是这种雨天,要是病了可是会让子义心里有愧的。”

    小公公呵呵的笑了笑,没再谦让,

    然后公公说道:

    “卫侯,您离开裕州有好些日子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请您不要耽搁,现在就赶快回去,我和辑虎营的人骑来的都是好马,卫侯和手下人可以直接出发。

    卫侯不要怪我不让您休息,我也是传达隆公公的意思。“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问道:

    “既然皇上震怒,京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公公说道:

    “卫侯不必担心,京城安稳,隆公公坐镇司礼监,没有问题。

    之前卫侯兵败,朝中大臣是有人喊着要卫侯抵罪,但裕州夜战的事情传回京城后就没人这么说了。

    当时选派人手劳军,若不是章鸣岳从中掣肘,去裕州的应当是御马监的人,但调动那么多的粮食必须要过户部,没有办法只好让解宣明和熊敬宗去。

    但现在这两人作出兵变夺权的事情,朝里已经没有大臣敢给他们说话了,卫侯再回裕州可以放心大胆拿他俩开刀。“

    兰子义又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公公到现在才来救我?”

    小公公听兰子义发问,皱着眉头直叹气,就像是他被人狠狠冤枉了一样,

    小公公说:

    “卫侯有所不知,隆公公也是刚刚知道裕州的事情。

    解宣明夺权之后并没有向朝廷通报,押送卫侯的路线也没有告诉别人,朝廷知道消息是东辑虎营的魏琼楼越级上书兵部我们才知道的。哪怕是这条消息都差点被人压住,还好隆公公命人时刻注意前线消息,层层逼问才知道原委。

    隆公公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我出来,绝对没有要和卫侯撒谎的意思。“

    兰子义客气了两句“哪里,怎敢”之类的话后,又问道

    “那裕州城里情况如何?”

    小公公答道:

    “自收到魏琼楼的上书后就再没消息了,我来卫侯这里的同时还有一路人马直接往裕州去。”

    该问的兰子义都已经问了,事不宜迟,必须要尽快赶回前线去。

    兰子义打量了一番小公公带来的马,肩高体壮,哪怕跑了这么多路,浑身大汗,还是好不安分的嘶鸣不已。

    兰子义招呼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换上西辑虎营的战马,自己跟小公公说声谢过后也跨上骏马,带着魏琼楼派来的那二百多骑,一骑绝尘,原路赶回去。

    等把身后公公甩掉后兰子义问桃逐鹿:

    “刚才给的那是什么?“

    桃逐鹿答道:

    “年初漠北之战大胜后,朝廷赏给代公的玩意,给我们兄弟也分了点。“

    兰子义不无可惜的说道:

    “那可都是内务府供给皇上的东西,这么大方甩出去有些可惜。“

    一旁抱紧了马脖子,勉强跟上兰子义他们飞奔的仇孝直说道:

    “阎王好过,小鬼难防,

    这些内府出来办事的不给塞点东西会有麻烦的。“

    桃逐虎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树枝,刚刚把头发簪起来,对仇孝直说道:

    “那犯不着把我的簪子也拿走吧,这头发可怎么收拾。“

    仇孝直答道:

    “学那索虏,梳成辫子。“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手中马鞭更狠,直赶得马儿加速跑动。

    兰子义带领手下众人日夜兼程,先向北至寿阳,而后一路向西,

    春风不来,阴雨依旧,马蹄砸进路上的泥浆中溅的泥水四散,马腹以下包括骑手们的小腿每天都被泥浆裹得严严实实,刚落上去的一层还没来的及干,后面的就又摞了上去,

    就这么连续狂奔数日,离大江越远雨势越小,

    终于走出入河**境内,已经没有连绵阴雨了。

    但好天气却没有给兰子义好心情,他愈发焦躁不安,每天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倒不是说周围环境有多安静,鸟叫虫鸣,人声步履一样都没有少,

    安静是说裕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应该的。

    从兰子义被解宣明送出裕州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在兰子义被解除军权之前解宣明已经在与贼寇谈判了,

    如果招安顺利早就应该有消息传来,可一路走来前方围剿贼寇的消息确实丁点没有,这怎能不让兰子义担心。

    这日早晨天天都还没亮,兰子义又醒了过来,

    昨夜点燃的篝火还没燃尽,宿营的将士们还在熟睡。

    被兰子义起身惊扰的桃逐兔眨巴着干涩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说:

    “少爷,还早呢,再睡吧。”

    兰子义没有吱声,悄悄的从人缝中挤出去,来到宿营地外围,

    他眺望着西方,与东方渐起的鱼肚白相反,西面的天空还笼罩在深夜的静谧中。

    守夜的士兵看到兰子义过来,略微打了个招呼,这也是守夜者的一项特权,他们可是整夜不合眼为将士们站岗放哨的。

    兰子义上前,找了句话问道:

    “怎么样?”

    军士答道:

    “还好。

    卫侯为何不多睡一会,还早呢。“

    兰子义说道:

    “睡不着。“

    然后兰子义反问道:

    “你一夜不睡难道不累吗?”

    没想到军士不仅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反而伸出指头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兰子义别再说话,然后小声说道:

    “卫侯你听。”

    兰子义跟着这名军士一起伸长脖子,将手搭在耳朵上静静地听着,

    风声,草木声,还有星星闪耀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这是在自然不过的声音了,有什么不对的......等一等,这份背景中好像有什么动静,有些嘈杂,有些混乱,好像声音还不小。

    不知什么时候兰子义身后躺着的辑虎营军士都已经纷纷坐起身来,刚才让兰子义安静的军士则趴倒在地,将耳朵贴在地上,静静听了一会后报告道:

    “西北方向,至少六万人,正在向我们这边靠拢,有车辆,牲口,步行,步伐混乱,

    难道是辎重?“

    那些做起来的辑虎营军士一个传一个已经将消息向带队核心,也就是兰子义他们休息的地方传了过去。

    兰子义听到军士汇报后,眉头稍皱,然后说道:

    “无论是我军还是贼寇都不应该让辎重开路。“

    然后兰子义对向他汇报的这个守夜者说道:

    “你立即带上两个守夜的兄弟骑马先去西北面侦查,无论见到的是谁都要第一时间回来想我汇报。”

    待那军士领命去后,兰子义折返营地,沿途催促辑虎营将士们赶快整理着装。

    在地上躺着的辑虎营军士早就被地上传来的声音吵醒,都已经起身收拾,营地中紧张却不失秩序的忙碌起来。

    桃逐兔沿着兰子义刚才走过的方向过来寻找他,两人一起回到篝火旁,

    桃逐虎与桃逐鹿已经穿戴完毕,仇家父子不熟军旅,还有些忙乱,但也收拾的差不多。

    在桃家兄弟的帮助下兰子义披挂好铠甲,翻身上马,辑虎营将士们也已经整理完毕,都上吗开始列队。

    桃逐虎这才说道:

    “卫侯,来人不少,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腰间佩剑,说道:

    “不好说,但愿不是。”

    这时兰子义面前战士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原来是刚才派出去的两个军士侦查回来,

    兰子义待三人来到自己马前便问道:

    “什么情况?”

    刚才与兰子义说话的那个军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回卫侯,是逃难过来的百姓,裕州已经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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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城勇将

    刚才出去侦查的军士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卫侯,前面来的都是逃难的百姓,我喊话问了几句,他们只说裕州已经失守了。”

    虽然兰子义听到“裕州失守”的消息心中同恨,但悬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这个结果其实已在意料之中,现在只是证实了而已。

    兰子义伸手捏着鼻梁,想了想,然后问道:

    “来的都是哪里百姓?裕州如何失守的?”

    军士答道:

    “我没有多问,先赶回来通报卫侯了。”

    兰子义“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军士可以下去,一旁仇文若说道:

    “卫侯,现在良民逃难已成流民,衣食住行全都没有着落,如果不妥善安置,一旦进入其他州县,与地方土著起冲突,酿成新民变可就不妙,如果被妖贼蛊惑,堕入妖道可就大事不好了。“

    仇孝直也说道:

    “年初北伐诺诺时中原禁军悉数北上,裕州一败,河阴、凤阳二道已经没有军力可以阻止贼寇,

    镇军戍边,禁军在野,京营在外,台城空虚,我若是贼寇这时候就并军一向,直取京师,而以我之见雷有德极有可能这么干,应该火速通报京师,急调江南禁军乃至东军回援京师,哪怕贼寇不去京城,集结起来的军队也能开赴前线剿匪,百利而无一害。“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二位先生所说都是应时妙计,可户部的官银已经见底,这么干下来要铺成多大一个摊子?”

    仇孝直说道:

    “毒蛇噬指,壮士断腕,何况现在还只是花钱,贼寇要是真的兵临城下,这大正还能有几年?”

    仇文若说道:

    “贼寇现在只是游走湘南,湘西,河阴三道而已,大河以北有近百万驻军,江东富庶,国之税源,尚未遭兵祸,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卫侯又何必考虑银子这种小事,因小失大。”

    兰子义苦笑道:

    “我当然不用考虑银子,可是朝廷不可能不考虑。”

    说着解下身上黄榜交给旁边战士,这人从裕州城外夜追雷有德时就已经接收兰子义指挥了。

    兰子义吩咐道:

    “你立刻带几个人按原路返回,通知沿途州县准备粮食住所收拢灾民,若有怀疑就拿圣旨出来给地方官看。

    马匹跑乏就换用驿站的马,一路不要停,赶回京城去,通报裕州败绩,请朝廷降旨凤阳道安置流民,并且调军入援京师。“

    军士看着黄榜一脸惶恐,说道:

    “这是皇上赐给卫侯去调军的,我怎么能拿?“

    兰子义咬牙咂舌,悲痛地说道:

    “裕州城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大军了,我还要这圣旨何用?”

    军士一听,想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那几千辑虎营袍泽不知生死,不禁悲由心生,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拿过黄榜轻轻作揖,而后点了两个人掉头就走。

    兰子义看着旁边已经列队整齐的辑虎营将士,下令道:

    “诸位将士速速与我前进!”

    众军闻言立马开拔,

    一旁桃逐虎跟在兰子义一旁,说道:

    “早知今日,当时又何必派德王出征,现在讨贼主力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旁众人听着无不叹息,可又无可奈何。

    兰子义他们没跑几步就遇到了沿途撤来的灾民。

    此时东方白昼刚起,西方夜色未褪,似昏似晨,非寝非明,滚滚而来的难民好像是从夜空延展出来的黑夜,笼罩了整片大地,逆着阳光一步步蔓延。

    灾民们起先看到辑虎营将士,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眼中充满欣喜,等发现来的只是两百多骑的小分队,又都失望的低下头来,互相转告后继续迈开步子稳步前行。

    兰子义命令手下将士下到路旁田里,给灾民让开路来。

    看着路上已经走的不见头尾的灾民,兰子义遥声问道:

    “各位老乡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呀?“

    人们还是在埋头赶路,听到问话只是各自报上家乡地名,有宛城的,有裕州的,有舞阳的,有有许县的,有鹰城的甚至还有旧都来的,八方人员四集,从灾民户籍来看,贼寇攻破裕州后一路向北前进。

    等人们七嘴八舌报的差不多后兰子义又问:

    “各位乡亲,你们这样背井离乡,要走到哪里去呀?“

    人群中有一白发老汉,拄着拐杖默默前行,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慢慢靠到路边来,停在兰子义马前,说道:

    “走到哪里也比在家里强,贼寇打来年轻力壮的被抓去当兵当奴婢,粮食牲口被拉去充军,剩下老弱病残留着等死,不跑还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可是离了家能去哪里呢?“

    老汉说道:

    “哪里能活命去哪里,哪里有饭吃去哪里。“

    兰子义摇了摇头,停顿片刻说道:

    “老人家不必走远,不需多时官军就能剿灭贼寇,你们就能回家去了。“

    一旁有个埋头走路的青年骂道:

    “官军?官军除了吃喝嫖赌,欺男霸女还会干什么?十万大军说完就玩,屁用没用。

    裕州城里被他们吃光当光,来了贼寇又被烧光,结果最后呢?还不是被贼寇攻破了。

    王大官人城里又名的名望,全家女眷被官军营里的畜生糟蹋,铁了心投贼,贼寇再攻城当内应的老多都是王官人家人。“

    兰子义听着青年控诉,握紧了手中缰绳,裕州城怎么被迫听来有些眉目了,虽然这眉目听得让人心痛。

    那老汉也对兰子义说道:

    “这位少年将军,你拿什么去剿灭贼寇?裕州城里十万大军都灰飞湮灭了,你难道能靠这几个骑兵扭转乾坤?

    唉,说不定贼寇真是有神灵相助,可神灵又为何要让我们没命呢?“

    说着老者再次转身融入灾民队伍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犹如大河之水东去的灾民,兰子义只能叹气,他掉头对仇家父子说道:

    “两位先生真可谓见几知危。”

    然后不等仇家两人回话就掉转马头,喝道:

    “众军随我来。”

    两百多辑虎营骑士随兰子义迎着灾民逆流而上,就像是努力跃龙门的鲤鱼,又像是劈开夜幕的晨光,深深地刺入黑暗之中。

    桃逐鹿奔驰在兰子义身边说道:

    “卫侯,贼众我寡,我们没有必要过去白白送死。“

    兰子义说道:

    “我当然不会拿手下兄弟和自己性命饲敌,

    但现在贼寇动向,裕州战况全都不明,十万大军哪怕战败也不可能全部阵亡,我怎么也得再向前走走,收拢散兵,勘察敌情,否则坐在统帅位上便是尸位素餐,那怎么可以。“

    桃逐虎迎着风欣慰的笑着说:

    “卫侯到底是我边关男儿,骨子里就有那股不服输的韧性。”

    兰子义笑道:

    “在其位则谋其政,尽责而已。”

    诸位骑兵一阵狂奔已经超过灾民队伍,东方天已方亮,一望无际的平原远方一座城池孤零零的伫立在大地上,没有陪衬,没有依靠,而那小却坚韧的城墙似乎也不用依靠任何其他力量,他就是平地上的堡垒,他就是洪水中的沙洲,他看上去就有那股力量。

    兰子义望着这座小城,心里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指着马鞭问道:

    “前方何城?”

    有军士答道:

    “回卫侯,前面是项城县城。”

    兰子义说道:

    “大家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城去,说不定城里有我们的人。”

    于是兰子义与手下众骑士再次挥舞马鞭,加快速度靠向项城。

    快到城下时兰子义看到在项城城墙外正有许多民夫正在护城河外挖掘堑壕,

    见到兰子义的骑兵飞驰而来,放哨的民夫赶忙敲起梆子,城墙上也有人喊叫起来。

    刚刚还在堑壕里忙碌的民夫立即抄起家伙翻出堑壕,以极快的速度跑回城中。

    兰子义远远地开始减慢马速,指着这些民夫问道:

    “这城中是谁在主事?居然已经着手修建城防,而且人还这么训练有素。”

    旁边桃逐鹿与辑虎营军事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兰子义。

    一旁桃逐兔问道:

    “卫侯,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笑道:

    “是贼寇还敢守城?那不是找死吗。肯定是我大正忠臣孝子。”

    这一会话的功夫民夫已经撤入城中,城门紧逼,城墙上已经聚集起来不少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穿的都是百姓便服,拿的弓也都长短不一,挽弓瞄准时动作也不整齐,更没人号令,看来是城里百姓组织起来的民兵,不过这些民兵精神都不错,

    兰子义停在还没有挖好的堑壕外望着城墙上的人,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望着城下,有弓手说道:

    “妖贼!有胆子就靠过来,爷爷把你射成刺猬。”

    兰子义听着开心的笑了起来,跟旁边人说:

    “不错,士气高昂。”

    这时城墙上有人骂道:

    “什么妖贼,从东边过来的能使妖贼?那是自己人。

    都把家伙收起来,开城门。“

    兰子义听着也带领骑士们向城门那边靠过去,远远看着刚才说话那人只能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操着矫健的身法上下翻腾,

    等到城门下那肉球带人出来迎接才看清,原来这是个大胖子,脖子已经被埋进肉中,脑袋和身子就像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球,

    虽然胖可这人却身手矫健,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身上随便穿着一件麻布衫带了几个人就走出来,迎着兰子义抱拳说道:

    “在下项城县令高延宗,敢问这位将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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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狂浪扁舟

    高延宗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与兰子义一般高,又膘肥体圆,远远望去就是一个球,走近看起来则是三个球——脑袋是一个小球,身体时一个大球,两腿又组成一个中球。

    平常来说这种胖子走两步就得喘,平时能歇着绝对不会动弹,可眼下所见此人上下城墙健步如飞,带得身边几个瘦子一路小跑都跟不上,

    高延宗见到兰子义和他的骑兵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饥民看到救济的粮食运来一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高延宗迎着兰子义抱拳说道:

    “在下项城县令高延宗,敢问来的是哪位将军?”

    虽然以兰子义的爵位见一个县令不用客气,但看着眼前的高延宗和他带领民兵整修守备的架势,兰子义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敬意,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虽然他这么做不识时务,甚至可以说是在送死,但这份勇气已经值得兰子义尊敬他了。

    兰子义翻身下马走到高延宗面前,恭恭敬敬抱拳作揖道:

    “在下德王侍读,讨贼前锋将军,卫亭侯兰子义,高大人深挖堑壕是要固守待贼?有贼寇的消息吗?”

    高延宗一听是兰子义,咧嘴大笑,双目生辉,不等兰子义弯腰就跨步上前,一个熊抱拖起兰子义双臂,哈哈笑道:

    “竟然是兰卫侯亲来,这下我项城更是无忧了,

    来来来,卫侯您可是行家,下官带你看看这项城修的如何,你看哪里还需要加固,我们赶紧干。“

    说着就拉着兰子义的手往城里拖。

    高延宗手劲颇大,刚才一个熊抱打得兰子义那小身板浑身发痛,这回下手抓人更抓的兰子义生疼,

    兰子义身后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刚才看到兰子义下马也都跟着一起下马,这时都被高延宗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有些懵,

    兰子义想说话说不出,已经被拉出去好几步,还好桃逐虎发话解围:

    “高县令,你这样令我家卫侯很为难啊。”

    高延宗这才回头看了眼兰子义,发现兰子义手已经被自己抓红,脸色苦痛,赶紧松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

    “终于见到救兵,太兴奋了,失礼失礼,还请卫侯见谅。

    敢问这几位将军是……“

    兰子义揉着自己刚才被抓的那支手,也笑了笑,然后向高延宗一一介绍身后诸人。

    高延宗每听到一人都作揖行礼,越听越高兴,手上摩拳擦掌,像是立刻就要大干一场。

    等兰子义介绍完后高延宗又哈哈大笑,连叫了好几声“好“

    最后说道:

    “有几位将军在,我项城依然固若金汤,百姓终于不用遭殃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自己人一眼,大家换了个眼色,

    其实兰子义根本没打算守这座城,

    河阴、凤阳两道交界处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贼寇向东不从项城走可以从其他地方走,这里并非兵家必争之地,在兰子义看来这里没有防守的必要,

    就算贼寇真的攻城就以这项城小城怎么可能挡住那浩浩荡荡几十万贼寇,守城怎么看都不是上策。

    兰子义正要开口说明情况,却被高延宗堵住,高延宗兴奋的望着兰子义与其他人,说道:

    “各位将军都是行家,来,看看城防还有那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来,请!“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勤备至。

    兰子义知道盛情难却,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带人跟着高延宗巡视项城。

    刚才全都跑入城里的民夫这时也都拿上工具再次出城挖掘堑壕,

    这些民夫见到高延宗都只是打声招呼,并未行礼,就好像是见了邻里乡亲一般,然后大家伙有说有笑的相约一起出去,嘴里都说的是讨贼杀敌的事情。

    兰子义跟着高延宗一起入城,一路上高延宗不停的向兰子义讲项城现在人口多少,粮食多少,收留了多少逃难的灾民,城墙有多高,城门几座,月城如何,那些地方坚固,哪些地方正在重新加固。

    兰子义一路听着高延宗介绍,一边观察城里热火朝天忙活的百姓。

    城中无论男女,现在都紧锣密鼓的忙着加固城墙或是往城墙上运送物资,不少壮丁正在一担一担向城墙需要修整的地方挑土,然后其他人忙着夯实。

    小孩和老人则忙碌着将粮食物资集中到几处仓库、地窖中,

    总而言之,城中没有一人闲着,大家都在忙碌。

    高延宗拍着城墙,对兰子义说道:

    “项城小,所以守城要的人就少,而且城墙坚固,外面还有护城河,我这些天还准备了滚石,斧头,焦油,火把,火药什么的,反正守城要的东西我都想着弄来放在城墙上。

    周边猎户全都已经入城,凡是不想走,想要留下来的都已经在城里。

    这些天还收留了许多退回来的官军入城,现在又有卫侯到来帮助我们守城,形势对我们这么有利,贼寇必将止步于此。“

    兰子义看着慷慨激昂的高延宗,都有些不忍心说自己不打算守城的事情,

    听到有官军入城的事情后,兰子义眼中明显一亮,说道:

    “高大人是说城里有官军?是退回来的?”

    高延宗说道:

    “没错,都是裕州那边撤下来的人,

    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官军帮忙,我们一定能守住项城。“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充满希望和期盼的面容,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放在高延宗肩膀上说道:

    “高大人,你的忠诚和才干我已经看到了,你在项城修筑的城防也都中要旨,

    但是,高大人还是放弃守城吧,贼寇兵势太盛,攻破裕州后兵力只会增,不会减。

    项城太小,又在平原,无险可守;本非要地,不是贼寇必争之地,守也无用。

    为了城中百姓,高大人还是赶紧组织乡亲们往凤阳道走吧,我已经通知沿途郡县准备粮草物品安置你们,

    你不用担心后退被罚,这是我的命令,我已经向皇上上书了。“

    高延宗听着兰子义的话,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流走,等到兰子义把话说完时,高延宗已经脸色铁青,他问道:

    “那这项城卫侯来守?”

    兰子义答道:

    “不,我不会守的。”

    高延宗脸皮抽搐,看上去在强忍着自己愤怒,又问道:

    “那兰大人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兰子义又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是前来收拢散兵,侦查敌情,并不打算与贼寇在此交战。

    裕州失守后河**已经没有兵力、地形可以阻拦贼寇了,我们必须撤退等待大军集结,然后……“

    高延宗听到这里猛地一挥手把兰子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打开,

    那里到是如此猛烈,以至于兰子义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桃逐兔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兰子义,正要张口开骂却被兰子义伸手拦住。

    高延宗此事弓着后背肌肉紧绷,鼻喘粗气,面色通红,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公牛。

    高延宗说道:

    “我乃朝廷钦命项城县令,有贼叛国,即将叩我城门,我却要临阵脱逃?你开什么玩笑。”

    兰子义被高延宗这么说,并没有想要发火,高延宗忠勇可嘉,兰子义却劝他弃城,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

    兰子义说道:

    “勇、怯有时,我们当然不能未遇敌而胆怯,但也不能一味刚猛,

    现在贼强我弱,就以现在手下这点人在这里迎敌那就是螳臂当车,白白送死,退一步才是明智之举。“

    高延宗一挥手吼道:

    “才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呢。

    贼寇起事已经两月有余,从江南打到江北,一路上烧杀抢掠以至于生灵涂炭,现有城不守,卫侯是要让贼寇跑到哪里去?河**没有守军难道凤阳就有吗?凤阳东南便是京畿,难道要让贼寇攻陷京城吗?“

    兰子义安慰道:

    “贼寇不见得就会打向京城。”

    高延宗说道:

    “不往京城打还往哪里打?

    向北?河北禁军、镇军合起来有近百万,贼寇向北就是送死;

    向南?江南已经有了京军而且已经被劫掠过一遍,再向南打那还能捞到甜头;

    向西要过渭关,哪怕费力打入羌东再往西走就是不周原,爬又爬不上去,还要面对西军和前来围剿的各处大军,这样能有活路?

    唯有向东,既可以以战养战,又可以威胁京师,虽然还要面对东军,和各地禁军,但京城现在毕竟空虚,对贼寇而言如果孤注一掷的成功了那可是大利好。“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有理有据的陈述,心中钦佩,没想到一个小小县令竟然对局势有如此清醒的认识。

    高延宗接着说:

    “据我所知贼寇已经攻破舞阳,向东进攻,要么向北沿大河东进攻彭城,可这么做既不能威胁京城,又会受到河北大军和东军的双重围剿,无利可图,

    向南沿江东进的话,沿途又多时丘陵,道路艰险不说还要面对朝廷水军,江南还有京营主力威胁,也不是好路,

    唯有从项城走,唯有从项城走东进攻寿春,然后或南下陷庐州,或继续东进攻扬州,都将严重威胁京师安慰。

    所以这项城就是贼寇必争之地,要是贼寇不攻城绕过去,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追击贼寇,如此一来项城怎么能白白丢掉?“

    高延宗慷慨激昂,说得兰子义在不知不觉中都微微点头。

    一旁桃逐虎悄悄对兰子义说道:

    “这高延宗说得很有道理。“

    高延宗越说越激动,最后挥手说道:

    “卫侯想弃城自便,反正对你们这群世家子弟而言百姓性命如同草芥,

    可我不走,我不能眼看着贼寇一路畅通无阻的东进,让无辜百姓苦受兵祸!“

    说罢高延宗掉头就走,再也不理兰子义。

    兰子义也是热血男儿,高延宗一番演讲,把兰子义全身血液都点着燃烧了起来。

    仇文若看着身子微微发抖的兰子义,上前说道:

    “高大人所言不假,的确不可再让贼寇前进,杀人放火,扰乱天下了。

    项城小而坚,守城官民又上下一心,贼寇数十万大军真要攻城绝对施展不开,焉能不败?“

    仇孝直说道:

    “我大正国力尚在,裕州之败未伤元气,如果我们可以拖住贼寇,只需拖住不长的时日就可以招来大量官军,反而可以围杀贼寇,

    依我看可以一战。“

    兰子义又看了看桃家兄弟,得到点头答复后伸手叫住没有快要走远的高延宗

    “高大人,我来陪你你一起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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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守孤城

    兰子义伸手叫住高延宗道:

    “高大人留步,我来陪你一起守城。”

    高延宗听闻兰子义不打算守城,火的再也不想看见兰子义,步子迈得飞快,

    此时兰子义说愿意留下一战,高延宗立刻停步,刚才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高延宗转身朝兰子义走回来,朗声大笑,回来捉住兰子义的手,说道:

    “下官就知道敢在裕州城外血战的兰卫侯是绝不是临阵退缩的。“

    高延宗手劲还是那么大,抓的兰子义两手生疼,

    兰子义强忍着痛楚想挤出来一个微笑,最后却变成了一阵抽搐。

    高延宗看到兰子义难受的面容和额头渗出的,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赶忙松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卫侯别见怪,我是高兴地过头了。”

    兰子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道:

    “高大人性情中人,你人如此爽快,子义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然后兰子义问道:

    “高大人刚才说城中有裕州逃出来的官军?”

    高延宗说道:

    “正是,我都在县衙里安排着,先让大家休息休息。”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有从他们那里了解过情况吗?”

    高延宗答道:

    “具体的情况我没有主动问过,毕竟两边互不统属,官军们不说,我也不打算问。”

    兰子义说道:

    “那还请高大人先带我过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高延宗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卫侯这边请。“

    说罢便在前面带路。

    等高延宗走开后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边说: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一会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又跟人亲如兄弟。”

    兰子义笑道:

    “我倒是信他那句话,是个性情中人嘛。

    这人好打交道,不用担心。“

    然后兰子义也跟上高延宗的步伐,一起向县衙那边走去。

    这时桃逐虎走到兰子义身旁说:

    “卫侯,虽然我同意坚守项城,但是这里很有可能要被贼寇围攻,一旦打起来情况太危险,卫侯你还是问完话后先往凤阳道撤吧。”

    兰子义问道:

    “既然危险逐虎将军为何不撤?”

    桃逐虎说道:

    “我打了那么多仗,这些已经习惯了。”

    兰子义说道:

    “等我打完那么多仗,我也会习惯的。”

    然后兰子义转头对上桃逐虎殷切的目光,说道:

    “我是一军统帅,我要是让手下弟兄守城,自己反倒逃到后方,那还怎么服众?“

    桃逐虎说道:

    “正因为卫侯是一军统帅,所以不该以身犯险,往后退一退不会有事的。”

    兰子义摇头说道:

    “逐虎将军不必多说,我既然已经决定守城,就绝不会临阵脱逃。

    所谓的不要以身犯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除非不带兵,否则只要带兵时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再说这里还有城墙呢,和城外比不是要安全的多吗?而且就算再危险不是还有逐虎将军在吗?我不会有事的。“

    兰子义看着直叹气的桃逐虎,还想再安慰他两句,却听到前方桃逐鹿与高延宗的对话。

    桃逐鹿问道:

    “高县令是军户出身吗?还是说是立功之后补缺补出来的呢?”

    高延宗听到这问题“咦”了一声,然后说道:

    “逐鹿将军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是殿试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补出来的县令,家里不过是乡绅而已,没有参过军。逐鹿将军又何来此问?“

    桃逐鹿尴尬的笑了笑,说:

    “高县令给我的感觉,与其他读书人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有这样的问题。”

    高延宗听完哈哈大笑,说道:

    “逐鹿将军若是说我性格,那是人各有志,所为质胜文则野,我就是这样的了。

    如果逐鹿将军说的是我守城这件事情,鄙人不才,但也知道忠孝仁义该是怎么回事,我既然是这项城县令,对皇上就要尽安抚一方之忠,对百姓就要尽哺育收养之诚,应当做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这么说,问道:

    “那高县令在项城筑成固守是接到罗应民的命令呢,还是自己这么打算呢?“

    高延宗说道:

    “罗大人是有发文书通知过下官,裕州城破的消息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但罗大人只命令各城紧闭城门,不得与贼寇交战,我现在挖壕备战其实已经违背了太守的命令。“

    兰子义问道:

    “那么其他各城情况如何?“

    高延宗答道:

    “据我所知即使是白天,旧都城门都整日关闭,其他各城也差不多,

    有谣传说贼寇北攻许县,但明显是假消息,我前几天还接待了许县那边过来的差役。“

    兰子义问道:

    “既然罗应民并未下令你与贼寇接战肯定也不会给你提供工具物料,那你现在修城用的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高延宗摸着头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个被人发现自己小秘密的孩子,他说道:

    “说来不好意思,我虽然进士出身,但自小喜欢读史书,读兵书,每每读到古人力挽狂澜,坚守孤城救天下于水火,或是守死善道,杀身成仁的故事都有一种与古人神交的感觉,私底下总设想着如果我也能遇到与古人同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做,

    没做县令时我在家中就喜欢摆弄棍棒,当了县令后我终于有机会试试古人城守攻战是什么感觉了,所以从刚开始上任时我就到积攒滚油,火石,木材什么的,还使劲修缮城墙和库里存放的弓矢,每到农闲还组织猎户、农民演练战阵。“

    兰子义听着笑了起来,这位高县令可真是单纯,当了官就来完成自己儿时的心愿,想干什么干什么,

    兰子义问道:

    “要说高大人这么干,用不务正业来评价都有些轻,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已经有谋反的嫌疑了。难道朝廷没说什么吗?“

    高延宗听到“谋反“二字并没有生气,倒是脸变得通红,好像是私塾里的学生被先生戳破谎言了一样,

    高延宗说道:

    “哪能没有呢,我就这么干了不久,府衙、旧都还有朝廷,都派人来查我,要我赶紧停手,别再置办武备,听说朝廷还有御史弹劾我,要拿我杀头,

    不过我高延宗命人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应该是就不怕朝廷查,我这可是在增强项城守备,利国利民的事情。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后来也就没人管我了,我按时把县里的税租交了就成,又不碍事。

    只是……“

    兰子义追问道:

    “只是什么?“

    高延宗笑道:

    “只是也升不了官,吏部选官都已经过了两回了,我还是这项城县令。

    也罢,这样以来我就可以尽情的干我想干的事情了。“

    众人听高延宗这么说都跟着一块笑了起来,好一个耿直的汉子。

    这时高延宗已经将兰子义领导县衙,伸手请道:

    “卫侯请吧,入城禁军都在这附近,几位领军都在后衙歇着。“

    走到衙门前的街道时兰子义就看到附近三三两两有禁军官兵坐在街旁晒太阳,

    有人看到兰子义走来,只对周围喊了一声

    “卫爵爷回来了!”

    附近禁军都赶了过来,立在路旁抱拳行礼,

    等兰子义走过禁军们都交头接耳的说

    “卫侯回来了,太好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终于能打胜仗了。“

    “要是卫侯在裕州城怎么可能输成那样。“

    不少将士都在暗中抽泣,抬手擦眼泪。

    兰子义看着这些军士,感到大家都很眼熟,

    一旁桃逐鹿凑上前来说道:

    “都是禁军骑兵。”

    兰子义点点头,看到将士们这样的状态,兰子义心里更踏实了,这仗能打。

    高延宗也听到了将士们的讨论,于是在兰子义进衙门时一脸欣赏的说道:

    “卫侯在军中威信颇高啊。”

    兰子义客气了一下:

    “不过虚名而已。“

    高延宗说:

    “卫侯可千万别是虚名,这项城可就靠卫侯了。“

    兰子义扭头看了看高延宗,然后报以一个微笑。

    一行人进入府衙走了不久,就听一人从后援匆匆赶来迎接,来到兰子义面前抱拳作揖,埋头说道:

    “卫侯可算回来了!末将有罪,愧对卫侯!“

    兰子义一看来者是李广忠,赶忙扶起,两人就这么捉住手臂,久久说不出话来。

    虽然相隔不过几天,但再次看见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兰子义看着眼中瀛着泪花的李广忠,自己也经不住红了眼睛。

    一旁高延宗说道:

    “各位将军,站在门口像什么话,有什么咱进屋说。”

    说着就拉兰子义与李广忠进后衙屋里,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也一块进屋,众人做好后兰子义问李光忠:

    “李将军你何时入城?”

    李广忠答道:

    “我入城不过三天而已,本来打算继续向东撤,但高县令立志守城,我又是败军之将,幸亏高县令收留才缓回一口气,看到高县令一介文臣都愿死守城池,我若是丢下他再撤实在无颜苟活人世。”

    兰子义问道:

    “你说再撤就会丢下高县令,也就是说你确定贼寇要从项城过路?”

    李广忠点头答道:

    “不错。

    大军在裕州虽然被打散,但我撤退时还是带队走的,虽然一路上人员有遗失,但对贼寇的侦查从来没有放松,贼寇虽然再向好几个方向同时进攻,但主力的确是在向东走。“

    虽然兰子义基本上已经猜到裕州城是怎么被攻破的,但还是问道:

    “那裕州城是怎么败的?”

    李广忠仰起头,长叹一口气,说道:

    “内有叛徒,我们被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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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裕州之败

    李广忠长叹道:

    “我们被出卖了。”

    兰子义心想“果不其然”,然后问道:

    “是王大官人?”

    李广忠说:

    “是有他,但主要不是他。”

    听到这话兰子义心中一惊,还有其他人投靠贼寇,仔细想想还确实有一个人,

    兰子义说道:

    “难道是那个孬种?

    他虽然犯得是死罪,但我以为解宣明放了他,他至少会心存感激。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广忠说道:

    “卫侯被抓之后城中局势就不安稳,

    等到魏将军从外面回来,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后直接就和解宣明翻脸,

    我当时不在场,但据说闹得特别凶,魏将军和辑虎营都已经抄家伙,本来我以为戚荣勋是解宣明的人,但听说快动手的时候戚荣勋并没有给解宣明站台,最后解宣明能依靠的只有他带来的京城戍军和那个孬种手下的一营禁军,而那个孬种貌似又不是特别听话,据说他凭着站台这事向解宣明讹了不少东西。“

    兰子义身后坐着的仇孝直听到李广忠的话后激动地从座上跳了起来,对着桃逐虎说:

    “我早就说解宣明根基不稳,戚荣勋不会听他的话的,你们哥俩不听,白白将手下骑兵拱手让人,

    自己被抓也就罢了,现在裕州城破,将士们客死他乡,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愧疚吗?“

    桃逐鹿平时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听到这话都脸红的有些坐不住,

    桃逐虎更是恼羞成怒,起身说道:

    “谁能想到今天?谁会想到输得这么惨?我要是当时和解宣明撕破脸,哪怕能救出卫侯来城里也免不了流血,尚未接敌自己就先内耗,碰到贼寇怎么打?能打赢吗?“

    兰子义听着两人吵架,头都没回就提起丹田一口气,声由地起,吼道:

    “都给我住口!“

    桃逐虎与仇孝直冷不丁被兰子义一声呵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各自收声,

    兰子义这才站起身来,回头对两人说道:

    “跟你们说过,你们一个是我的智囊,一个是我的臂膀,都是我的人那就给我齐心协力想着怎么帮扶我。“

    然后兰子义对这仇孝直说道:

    “绝不可以拿结果去评价决策,在当时的情况下,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酿成大错,你有死战的到底的理由,我大哥也有出营投降的原因,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要考虑的更多,

    所以,以后有话在成事之前说,别打马后炮。“

    仇孝直听到兰子义说“大哥“两个字,身子明显一抖,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兰子义明显没有要偏袒桃逐虎的意思,骂完仇孝直之后就转头对桃逐虎吼道:

    “仇老师才思敏捷,言者必中,我之前哪次不听两位老师的话时有好果子吃?

    令尊幺儿叔自我爷爷起就伺候我兰家,你们三个又从小和我长大,有这身份在我兰子义必定会委你们重任,今后还需要你们独挡一面,你要是刚愎自用将来损失只会比这裕州城的大,不会比这小。

    我当仇家两位先生是我师、长,是我智库,我要听他的,你也得听!别以为你跟我早就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下次再做决定的时候先好好想想结果在做。“

    桃逐虎被兰子义骂的满头大汗,低着头直往后退。

    骂完这一轮后兰子义歇了口气,缓下语气说道:

    “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尽心团结才是好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后你们两个为我做事时还会发生很多事情,要是出点岔子就互相推诿还怎么成事?我和解宣明裕州城里火拼害得全军覆没,你们还敢这么做?“

    看到桃逐虎、仇孝直两人气愤都退了之后,兰子义说道:

    “裕州城里的事情,说白了还是我兰子义决策有误,我是统帅,我来负责。

    你们两个都已经尽力,没人做错,所以要骂的话就骂我好了。“

    仇孝直一听这话,赶忙抬头说:

    “卫侯言重了,鄙人怎敢如此。”

    桃逐虎则感动的两眼热泪,只能说出“少爷”二字。

    然后兰子义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为我上酒。”

    高延宗眼看着兰子义一个翩翩少年发起火来把一个年近天命的老者和一个赳赳武夫骂的噤若寒蝉,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文弱书生还真不是盖得。

    现在听到兰子义的命令,赶紧指示一旁伺候的衙役拿酒上来,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亲手斟满两杯酒,递给桃逐虎与仇孝直,自己也满上一杯,说道:

    “来,喝了这杯酒,贼寇将至,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可需要你们好好尽心尽力。”

    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接过酒杯,与兰子义碰杯后又相互碰杯,三人干了之后,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也都怒气尽消,互相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去。

    兰子义坐回座上,心想“自己手下也这么不安分,将来可有的受了。”歇了会后,兰子义问李广忠:

    “刚才说道哪了?“

    李广忠也被兰子义刚才一通怒火给镇住了,想了想才说道:

    “说道那个孬种吃里扒外。“

    经一提醒兰子义也想了起来,问道:

    “你说那孬种从解宣明那里捞了不少好处,

    解宣明对他如此放任,他也反?“

    李广忠说道:

    “解宣明又没银子又没权,只能许下大话,什么加官进爵,奏请封商之类的,我觉得那孬种就没把解宣明当真。“

    兰子义略微点头,又问道:

    “之后呢?“

    李广忠说道:

    “最后当然没有打起来,

    魏将军出了知府衙门后就命人拔寨出城,途经骑兵大营时营里的弟兄们相互唱和着就一块跟着一起出城扎营,就剩不多的人跟着那两个新官在城里。“

    兰子义接着问:

    “那贼寇到底是怎么破城的?”

    李广忠摇摇头,叹气道:

    “就跟那次夜袭一样,王大官人的家人夜开城门,

    等到约好的收降日期之前贼寇就已经挪到城外扎营了,

    解宣明当然也没有蠢得什么防备都没有,他安排人手站满四座城门,还让戚荣勋调重兵看守粮草。

    本来这样安排,就算贼寇细作在城里起事,裕州城也不会失守,我们骑兵在城外,绕到贼寇背后冲上一波贼寇必败,

    但这次……

    解宣明本来只能依靠那孬种,在细作开门之后第一时间就调那一营过去堵门,结果那孬种带着全营临阵倒戈,直接引贼寇主力入城,其他守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兰子义听着李广忠叙述,脑海里就已经映出了当时的画面,前一刻还是手足兄弟,后一刻便被人背后捅刀,流矢野火之中那些倒在自己血泊里的将士到死都不会瞑目。

    李广忠接着说:

    “我们在城外看到城中火起,赶紧入城救援,

    但我们驻扎的是东门外,贼寇驻扎在西门外,离得太远,我们几万骑兵急着入城又把城门给堵住,城里退下来的步兵又把我们的去路给堵住,乱成一团,

    没过多久贼寇分兵绕过城墙,攻打我们骑兵大营,但我们又都慌慌张张的全在城门口挤着,营里没人防守,就被人把大营给端掉了,这一下全军土崩瓦解,各自逃散,

    我在混乱中尽力号令手下随我来,刚逃出来时是有三百多人,沿途收集散兵,再减去掉队的人,等到项城只有一千多人。“

    兰子义听到大营失守的这一段,真想把包括李广忠在内,骑兵营的这群饭桶全都拖出去斩了,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大营都无人防守。

    但再想想,他兰子义一走,营中还有谁能号令全军?这样一盘散沙虽然不好看,但却在情理之中。

    兰子义闭着眼睛勉强呼出一口气,战败的景象就好像发生在自己眼前,城中将士们那种求生无路的痛苦令人麻木的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放松一些后,兰子义幽幽问道:

    “那,解宣明和熊敬宗呢?”

    李广忠答道:

    “我是后来听逃出来的步兵说得,

    解宣明在府衙自缢身亡,熊敬宗与京城戍军悉数战死西城门内。“

    听到解宣明和熊敬宗的死况,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解宣明虽然与兰子义多有龌龊,而且害得大军覆没,但他最后这份气节还是值得尊敬的。

    至于熊敬宗,兰子义现在算是明白他脸上那股说不出来的疲惫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兰子义问道:

    “那么戚荣勋呢?他也战死城中了吗?”

    李广忠摇摇头说道:

    “我虽然没有再见到戚荣勋,但听沿途军士说戚荣勋确实带着神机营全营从城中撤了出来,而且损失不大,

    只是禁军步兵就算是完了。“

    兰子义接着问道:

    “那么魏琼楼呢?他的东缉虎营呢?”

    李广忠说道:

    “自我从裕州城逃出来后,魏将军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听说,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话说完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李广忠说道:

    “裕州大败,我军损失粮草、铠甲、器械不计其数,但阵亡的人却少,

    我在东撤的过程中碰到许多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可以说大军只是被打散了而已,并没有被歼灭。“

    一旁仇文若说道:

    “后方没有接应,即使还剩下许多人我们不下大工夫也组织不起来。

    现在项城里并没有多少可战之人。”

    这时兰子义清了清嗓子,等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后说道:

    “我们已经决定守住项城,那么无论有什么不利局面我们都得想办法。

    大军虽然四散各处,但好歹人在,有人就有的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固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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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感谢千纸鹤钟梦见你对我的鼓励

    祝大家情人节晚上快乐哟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务之急

    兰子义起身说道:

    “坚守项城是我们要完成的目标,所有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而生的问题都不是我们放弃目标的借口,那是我们前进的基石。

    如果贼寇的确在向项城走,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然后兰子义先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你带进城的人马都在吗?“

    李广忠答道:

    “回卫侯,入城的一千骑兵都有马,只有一些陆续进城的步兵没马。“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下令道:

    “你和你的人休息了好几天,也该缓过劲了,

    从今天开始你将手下分成两拨,挑出少数人马精壮的军士派到河**其他州城中,将分散各处的禁军召集到项城来,再派人向京城、江南大营通报裕州情况,请讨贼援军尽快向项城靠拢。

    剩下主力做斥候,在项城以西散布开来,每日侦查敌情,如果遇到撤下来的散军就让他们来项城,记住,把你的斥候圈子撒的大一点。“

    李广忠抱拳领命,答道:

    “得令!”

    接着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逐虎将军从李将军手下分出些人来,在西边入项城的路上设置关卡,主要用来收拢东撤的散军,

    记住,关卡设在斥候侦查的范围内。”

    桃逐虎抱拳领命道:

    “卫侯请放心。”

    兰子义又扭头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能不能分些人手出来,帮助逐虎将军,毕竟这项城是高大人的地界,有您帮忙事半功倍。”

    高延宗笑道:

    “当然,卫侯有令怎敢不遵?”

    之后兰子义对仇孝直、仇文若说道:

    “钱粮谷帛想必先生不会陌生,如要守城就需要统一调拨粮草物资,就辛苦两位先生管一下辎重吧。“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作揖答道:

    “谨遵卫侯军令。“

    接着仇文若起身说道:

    “要我和父亲调配粮草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我们轻兵急行,并没有带辎重入城,现在要调拨的也是项城的物资,这还需要高县令点头才行。“

    兰子义听仇文若这么说,不好意思的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子义就这么发号施令,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高延宗起身作揖,说道:

    “卫侯少年老成,行事井井有条,只从刚才下的这几道命令就看得出卫侯心思缜密,延宗很是佩服。

    再说了,下官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怎敢和堂堂亭侯争衡,

    下官只为守住城池,抗击贼寇,不要再让其他各道百姓受难就好,下官愿受卫侯调度,卫侯请勿多虑。“

    兰子义抓着高延宗的手说:

    “高大人过谦了,什么官职爵位的,不过是虚名罢了,

    我与大人本就不相统属,大人也没有接到文书要听我的命令,只是这两位先生才思敏捷,精于吏事,让他们帮忙有利无害。

    子义以区区之身暂居将位,调兵遣将乃是份内之事,还请高大人理解,

    只要我与高大人肝胆相照,同心协力,这项城就一定能够守住。“

    高延宗也抓着兰子义的手使劲摇晃,说道:

    “愿与卫侯并力杀贼!“

    兰子义点头说道:

    “高大人该干什么还请继续,子义待会就去与大人商讨城外挖壕的事情。”

    高延宗听着点点头,放手就要出门而去。

    一旁桃逐兔见众人都有都有安排,唯独没他的活,这时都要散开各忙各的去了,连忙走到兰子义跟前嚷嚷道:

    “少爷,大家伙都有事情,为什么就我没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

    兰子义说道:

    “谁说只有你一个,还有逐鹿将军呢。“

    然后兰子义对二人安排道:

    “逐兔、逐鹿两位将军先安排护卫我们的辑虎营将士休息休息,把马匹喂饱,

    你们将辑虎营将士分成几队,从今晚开始就由你们两人就带队巡视城中,如果发现奸佞盗匪就抓了交给高大人,如果发现有军士敢劫掠百姓,那就就地正法,以正军纪,绝不能让裕州城里的乱象在发生。“

    桃逐兔与桃逐鹿抱拳领命,

    接着兰子义抓着桃逐兔胳膊说道:

    “巡城这件事情还得靠三哥你,吃喝嫖赌你最拿手,让你抓人那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点就通。”

    兰子义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起来,桃逐兔更是兴高采烈的答道:

    “卫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城里管的严严实实。“

    接着众人都各自领命而去,兰子义也和高延宗说好,待会城墙上见。

    等众人都出门后,兰子义叫住走在最后的桃逐鹿道

    “逐鹿将军请留步。”

    桃逐鹿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在屋内。

    等众人都走远后,兰子义又朝门外看了看,

    这时桃逐鹿说道:

    “卫侯放心,屋外没人.”

    兰子义听到话后瞥了桃逐鹿一眼,停顿片刻,然后突然说出一句

    “我待二哥太薄。”

    桃逐鹿像是听懂了兰子义弦外之音,笑了笑答道:

    “卫侯何出此言?

    要是卫侯觉得我不够张扬,那是我性格使然。

    如果卫侯内疚自己老是让我做些没人做得事情,那就多虑了,我只是做了适合我做的事情,干了我喜欢干的罢了。

    卫侯放心好了。“

    兰子义点点头,没再继续跟着说下去这件事,而是面色转冷,问道:

    “上次去贼营时你在那里安插了眼线是吧?“

    桃逐鹿点头答道:

    “正是。“

    兰子义问道:

    “现在还能用上吗?“

    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当时我强贼弱,贼寇困顿不堪,人心思乱,拿块干粮就能买个人,布下眼线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贼寇转强,又抢了裕州城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再加上妖贼有自己一套妖法,对手下百姓监管甚严,我看那些人不太会再乱了。

    而且在裕州时我靠得是裕州城里的人和一些禁军在收集情报,

    我与卫侯突然被抓,裕州城又被攻破,刚刚构建起来的眼线网络全塌了,这绝非一时半会可以重建的。“

    兰子义听着皱起眉头,说道:

    “这么说来,想要再勘察贼情是不可能了?“

    桃逐鹿答道:

    “非也。

    刚才进县衙时我就看到了之前埋下的人,我们在贼寇的眼线既然已经卖了他们天王一次,那他吃里扒外的把柄就在我们手上,由不得他不卖第二次,

    虽然逼得太急也有可能让贼寇自首,但我会努力控制好力度的。

    最重要的是与那些人取得联系。“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这事你去办,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桃逐鹿抱拳说道:

    “卫侯放心。”

    然后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卫侯,依照贼寇攻裕州的经验看,贼寇攻城之前喜欢先向城里派人渗透,高延宗性格豪勇有余,细腻不足,这些天以来又一直大开城门,收纳流散,如果贼寇真打算从项城过,现在项城里面已经有他们的细作了。

    依我之见,应当先在城内大力清剿才对。”

    兰子义听着用力点头,说道:

    “那二哥和三哥从今晚开始就把眼睛放亮,使劲在城里挖人。”

    桃逐鹿领命,掉头就走。

    兰子义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叫住桃逐鹿,咬着耳朵对桃逐鹿说道:

    “不,不要抓人,把他们找出来,留着他们。”

    桃逐鹿听着不解,刚想开口发问,却看到了兰子义嘴角浮起来的冷笑,于是恍然大悟,说道:

    “明白了,我会及时将情况通报卫侯的。”

    说这些桃逐鹿离开县衙后院,去找桃逐兔准备巡城的事情,

    兰子义则出门上马,往刚才与高延宗约好的地方奔去。

    来到西城门下,高延宗已经在月城里等候,

    见到兰子义后高延宗先作揖,兰子义也赶忙下马作揖,之后两人一起登上城墙,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微风和煦,照拂人心,

    如果不是记得日期,这暖风定会吹得人把日子当做夏天,

    如果不是城外忙碌的民夫,兰子义估计会以为自己是在登城游玩。

    裕州虽小,但要绕着城墙挖出一条堑壕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城外已有护城河,民夫们分作好几段同时在护城河外挖掘堑壕,尚未合口,

    刚才领命的城中骑兵则从挖掘的间隙奔出城外,完成自己的任务。

    看着城墙下的景象,高延宗说道:

    “我安排百姓将堑壕挖到一人深,挖出来的土全部运进城里备用,彻底挖开后只留东门进城的一条路,卫侯以为如何。”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安排的的确妥当,但贼寇众多,一条沟不太够用,

    让大家伙加把劲,挖完之后在外围继续开挖,能挖多少挖多少,争取在贼寇到来之前多挖出来几条堑壕。“

    高延宗想了想,说道:

    “我倒是也想多挖几条沟出来,可是人手不够。”

    兰子义沿着女墙走,看着城外堑壕,又放眼看望远方,看着地平线上移动的星星点点,顿了顿说道:

    “那就但愿贼寇能给我们够多的时间吧,

    我会调拨城内空闲的军士给高大人,让他们协助众人一起挖掘,

    如果我派出去的人能将被打散的禁军召集入城的话,我们还会有更多人手。“

    高延宗说道:

    “既然卫侯都这么说了,我就从城里调集更多人出城挖掘把,可这样一来城里干活的人就少了。”

    兰子义说道:

    “那就安排给仇家两位先生,让他们调派人手。

    除此之外,在堑壕与堑壕之见还需要设置陷阱。“

    高延宗说道:

    “那就指派民夫在挖掘的时候一并把坑也挖好。”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不能白天挖,放在晚上挖,我会派人悄悄埋设陷阱。”

    高延宗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在浪费民力。”

    见兰子义不回答,高延宗想了想后说道:

    “你是不相信我的人?”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的口气不对,回头说道:

    “我相信高大人你,但高大人能认识这项城里所有的人吗?

    当日裕州城可是半夜起火,城门洞开,这种事情可不能在发生了。

    陷阱只有埋设的隐秘才能起作用,要是被贼寇知道还叫什么陷阱?“

    高延宗听后没有反驳,也开始认真思索。

    这时城墙上有人喊道:

    “快看,远处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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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调兵遣将

    城墙上有人指着远处喊道:

    “快看,远处有人来了!”

    兰子义闻言连忙扶在城墙上循声望去,

    这晴空万里无云,大地之上有什么东西跑动都一览无余,

    只见裕州西北方一阵烟尘高亢入云,兰子义虽然没有桃家兄弟或是其他老兵那种观尘知兵的本事,但这种高亢入云的烟尘明显是大队骑兵疾驰造成的。

    贼寇在西,而西边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官军驻守,

    贼寇实力绝非往昔可以小觑,当日裕州城下官军大败谁知道有多少马匹被贼寇掳去,现在能组成这种规模的骑兵一点也不奇怪。

    不只不觉中兰子义已经浑身冷汗,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随行的衙役,只觉大家都颇有一些慌张,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兰子义刚想开口鼓舞士气,却发现自己嗓子不知为何竟然只能“嗯嗯”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是骑兵!“兰子义说道

    这时兰子义才感到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都扭曲在一起,难怪看着自己的这些衙役都满脸惊恐。

    这时一旁的高延宗厉声吩咐道:

    “赶快敲锣,让城外的人都退回来!”

    之后高延宗又扭头撇向另一边,跟手下人说:

    “立即传令,让弓手兵丁全都上城墙,各方都抽出人手来支援西城门。”

    兰子义看着发号施令的高延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经历过不少阵仗,在当阳还以身犯险,陷入重围,当时都没有害怕,为何今天的自己这么怂?

    兰子义靠到高延宗旁边开口说话,那缠斗的嗓音听得自己都脸红,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城防未毕,兵士又少,贼寇突然而来,对我们不利啊。”

    一旁高延宗这时已经脱得赤膊,只在肩上挂着一副裲裆铠,

    原本能覆盖整个上身的铠甲由于高延宗身高体肥,只能勉强遮住前后胸,硕大的肚腩全都露在外面,

    高延宗一边吆喝旁边军士为他取刀,一边对兰子义说道:

    “怎么个兵士少?我项城之中就连老弱妇孺都愿意乘城杀贼,何来兵少?

    卫侯往日带的镇军禁军就是军士,现在手底下的乡间义勇就不算军士了?“

    高延宗本想接着说下去,但回头看到满脸通红又是一脸汗的兰子义,高延宗有把话咽了回去,因为自从朝廷剿匪以来,卫亭侯兰子义的名号就响遍大正,人们口耳相传说兰子义有勇有谋,现在稍稍露怯估计也是因为对项城中民兵的战斗力不放心的缘故。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既然不放心我们城里的这些乌合之众,那就请下城去找自己的精锐甲士吧,

    术业有专攻,卫侯不必以己之短功敌之长。“

    说着高延宗便领着手下人在城墙上忙乎起来,留下兰子义一人站在原地。

    兰子义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刚才被自己带着一起受到惊吓的随从也被高延宗的一番话重新击发了斗志,加入到城墙上来回走动忙碌的人群中。

    这些人都只是民夫而已,在城墙上手忙脚乱,毫无行伍,相互之间几乎挤作一团,他们没有甲胄,武器也都五花八门,弓箭都是家中自己造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都斗志昂扬,就像是兰子义今早刚入城时见到的那样,毫不畏惧,单纯的只想着与敌接战,或许真的和贼寇打起来时他们就没有了现在的斗志,但只是现在没有。

    兰子义转身扶着女墙望向城外,他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自己为何胆战心惊?

    其实高延宗已经点出了兰子义的心事,他对项城里防守的这些民夫一点也不放心,手下正规军士又少,所以才一时失了方寸。

    可兰子义已经决心坚守项城了,这点困难难道就能挡住自己吗?明明在府衙里兰子义还慷慨激昂的向众人宣誓,所有守城的困难都不是失败的借口,而是胜利的基石,现在自己却第一个被困难给难住。

    兰子义慢慢吐出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暖风入喉,直入心田,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冰冷的血管又重新找回温度,兰子义慢慢睁开眼,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找到感觉了。

    再回头望城墙上,高延宗和手下民兵已经在西边城墙排开阵势,长兵短刃都已放好,滚油火药也都备齐,弓箭手们满上弓紧张的注视着城外。

    城外的民夫都已经撤回城内,空旷的平原上只剩下急速接近的冲天烟尘。

    兰子义看着烟尘喊道:

    “先把弓放下,贼骑还远。”

    城上众人听到兰子义发话并没有动弹,而是掉头看向高延宗。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发话后又来到兰子义身边,

    将兰子义上下大量一番后高延宗抬手下令众人放下弓箭。

    看着双目神采奕奕的兰子义,高延宗调侃道:

    “卫侯的胆回来了?”

    兰子义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

    “高大人真勇士也。”

    这时飞驰而来的骑兵慢慢降低速度,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后烟尘落下,那一众骑兵当中有人高声喊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有人眼尖的指着城下说:

    “带头的那人穿的和这几天城里的军士一样。“

    城上众人也都纷纷交头接耳说了起来,

    这时有一骑独自从大队人马中走出,用熟悉的声音说道:

    “城上诸位请开门,我们是官军!“

    兰子义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魏琼楼,连忙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快开城门,那是自己人,是辑虎营。“

    高延宗一听大喜,赶忙吩咐手下开门迎接,自己也脱去甲胄说道:

    “太好了,又有援军入城。“

    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一起出城迎接,魏琼楼见到兰子义更是欣喜异常,

    兰子义给两边人马互相做了简短的介绍,然后魏琼楼捉着兰子义的手说:

    “裕州战败后我退到了许县,本想再向北撤,但侦得贼寇东进的情报后,就带队向东赶过来,结果刚刚前锋来报,遇到了禁军骑兵,还听说卫侯已经归来,于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兰子义看着头发蓬乱,甲胄乱挂的魏琼楼,心疼的叹了口气,说道:

    “苦了魏将军了。

    那魏将军一路过来,到底有没有看到贼寇?“

    魏琼楼说道:

    “我在贼寇北方行军,据我估计,除过今天,贼寇离项城还有两天路程。“

    然后魏琼楼凑近兰子义耳朵跟前说道:

    “黑压压的,人山人海,真要打可是一场苦战啊。“

    兰子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魏琼楼,而是朗声说道:

    “魏将军放心,这项城在高大人治下人人骁勇,守城绝对没有问题。“

    魏琼楼说道:

    “贼寇势大,哪能没有问题。

    但愿贼寇绕过项城。“

    一旁高延宗听魏琼楼这话,有些不高兴,说道:

    “将军此话怎讲?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应当为国讨贼,主动求战还唯恐贼寇逃窜,现在贼寇送上门来却盼着贼寇绕行?这是什么道理。“

    兰子义看魏琼楼被说得脸色不对,怕魏琼楼与高延宗两人吵起来,赶忙岔开话问道:

    “魏将军带了多少人来?“

    魏琼楼瞪了高延宗一眼,然后答道:

    “辑虎营基本没事,就是弟兄们累一点,

    在许县和来这里的路上我还收拢了不少散军,两军加在一起有快六千人,全是骑兵。

    这河**大河南边各城都收拢了不少禁军,听说卫侯已经派出信使征调,相信在贼寇赶来之前还能来不少人。“

    兰子义听着心中欢喜,这下守城更有把握了,

    旁边高延宗也非常高兴,直呼“天助我也!”

    魏琼楼看着高延宗,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尴尬的问道:

    “高大人的喜怒还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延宗则一把搂住魏琼楼的肩膀,说道:

    “都说武将豪爽,可我怎么觉得魏将军婆婆妈妈的?

    我说了,我只为灭贼,能帮我灭贼的都是我的朋友,没胆子的我都瞧不起他,这有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虽然魏琼楼经历了裕州兵败,又星夜兼程跑到项城,人已经非常疲惫,但好歹也是精壮汉子一个,没先到被高延宗这一计熊抱搂住,居然搂的趔趄,

    魏琼楼哭笑不得,不得已地笑道:

    “既然高大人豪勇如此,刚才又何必被我这几千骑兵吓得城门昼闭?“

    兰子义看着两人入城,跟在后面说道:

    “后面这几天关城门的次数还多着呢。“

    果然,再往后的几天中,项城守军经常被各方赶来的援军惊得关闭城门,

    虽然魏琼楼说贼寇还有两天路程,可谁知道贼寇会不会突然赶来,当然要小心为上了。

    接下来的两天中兰子义与城中众人日夜劳作,加固城防,

    每天都有流民和禁军陆续赶入城中,

    兰子义并没有区分对待城中百姓和前来投奔的将士,所有军士都被安排了工作,不少人都被派往城外挖掘堑壕,兰子义本人还抽出一天来出城与大家一起挖掘,

    城外除了护城河外又硬生生挖出了三条壕沟,

    每天白天结束工作后兰子义都会调集白天轮休的军士出城挖掘陷阱,除过军士外还有一些桃逐鹿“精心“挑选的项城百姓也被挑出来帮忙挖掘。

    当然,这些“精心“挑选的百姓挖过的陷进都会被桃逐鹿带领的心腹悄悄填好,在旁边重新挖设陷阱。

    虽然这样非常耗费工力,但确实值得,因为桃逐鹿已经找到线索,暗中盯上了不少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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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云压城

    转眼之间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天下午兰子义与高延宗正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城外已经挖掘完成的壕沟,高延宗不无得意的说:

    “城池如此,已然固若金汤,哪怕贼寇有众百万,我们也不用害怕。”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这点东西估计不够看。”

    高延宗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略带调侃的说:

    “卫侯又胆怯了?”

    兰子义并没有回看高延宗,而是扶着女墙沉吟半响,说道:

    “事在人为,所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我与贼寇交过手,深知贼寇受到妖术蛊惑,悍不畏死,项城本来就不是天险坚城,挖的这点堑壕在贼寇大军面前撑不了多久。“

    高延宗听后笑道:

    “正是因为事在人为,所以我们才必胜,

    我等为国讨贼,名正言顺,将帅和睦,上下一心,短短两天已经收拢了将近两万禁军,再加上项城原来的民丁和后来接纳的百姓,现在城里能战之人已经有三万多人,百姓役力有这三倍不止。

    这才是人和,这才是必胜之师。“

    兰子义这才回头看着斗志昂扬的高延宗,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如今兰子义他们坚守孤城,朝廷的援军还不知在哪,这时有这么一个勇气百倍的斗将绝对可以提振士气,

    但高延宗到底还是个文官,又没有经历过战阵,真的接敌之后会不会杀的兴起不听指挥?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只是外强中干,要是真的上了沙场时却怂了,那对士气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不过从那天见到魏琼楼来奔的反应看,高延宗的胆色还是很壮的,那就但愿他不要闭着眼睛猪突,一战即亡吧。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脸上五官绷紧之后又放松,放松之后又绷紧,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脸上阴晴不定,有些不解,问道:

    “卫侯有何疑虑?”

    兰子义捏了捏鼻梁,这几天忙的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还有大量体力活要做,累的人够呛,

    他想了想回答道:

    “城中人多当然是好事,但这家天仇文若先生一直在向我要求,需要在搜集粮草,城里原本准备粮草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进城的还有超过八千匹马,这都是之前项城没有做好准备的。”

    高延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也听文若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昨天我就派人出去到附近村镇再收集粮草,只是初春粮食本就紧,年初那会又全力支持北征,现在贼寇犯境,人又都跑了,想要粮草不容易啊。

    从其他城里调运粮草才是正招。“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我也已经派人往各城发送文书,请求运粮,可时间……”

    话还没说完,有声音从城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人了!西边来人了!”

    高延宗闻声调侃道:

    “不会又是误报吧?”

    兰子义微微收紧眼睑,眺望远方说道

    “不,这会是真来了。”

    高延宗扭头看去,天气晴朗,视线良好,远远的地平线之上先是慢慢的画出了一道浓墨描绘的粗线,而后这条无限宽广的线条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不断地吞噬它所经过的土地,最终变成一股洪流,一片汪洋,好像只在一瞬之间,原本远在天边一点也不真实的错觉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人烟,人烟所过之处,大地已不复存在,再也看不见他们脚下所踩为何物,因为原本存于他们脚下的土壤已经被滚滚向前的人浪铲起来,飞到天上去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所有站在项城城墙上的人脑海里都映出了一张画面,在那副画面中眼前这片汪洋大海没有任何凝滞的淹没了守城将士们脚下的城墙,就好像这座城池本就是海底的一粒石子而已。

    在这股由人类和随行牲口组成的巨浪的驱赶下,好几股高亢入云的烟尘正向着项城疾驰而来,那是剩下还没有入城的斥候。

    一旁高延宗看着逐渐接近的贼寇,笑道:

    “早知道用眼睛看能看到,就不用费劲派那么多斥候出城了。”

    兰子义苦笑道:

    “兵马未动,军情先行,打仗哪能没有侦查,

    只不过实力相差如现在这么大时,查的再清楚,用处也就那么大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两人说的风轻云淡,可事实上城墙上面的驻守人员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城上之人敲锣打鼓,四面通报,城墙之下将士登城,民夫运粮,守城用的抛石机也从库房中被拖出来,

    守备城门的分队已经全副武装堵在门口,高声叫喊着催促城外还没有入城的人员快速行动,

    那些还在城外的人都头也不回的往城里跑,虽然贼寇离着还有一些距离,可大家伙都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向城里跑,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好像回头看一眼就会被吞噬一样。

    在最后一个斥候骑兵疾驰入城后,城门就被重重的合上,足有一人厚的巨大门栓被一群人抬起,然后死死封住城门。

    桃家三兄弟与魏琼楼也已经带领甲士登上兰子义与高延宗所在的西城门,

    还没等这几人说话,兰子义便发话安排到:

    “逐鹿将军留下,剩下你们三人各自坚守东、南、北三座城门,

    趁现在贼寇还没有接城,快去,否则有兵无将就会被贼寇抓住软肋。“

    桃逐虎、桃逐兔与魏琼楼听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兰子义让三人去各城门坚守是没错,可平时留在兰子义身边的都是桃逐兔,为何这次却让桃逐鹿留下?

    桃逐兔还想发问,兰子义却催促道:

    “你们不听命令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

    三人见兰子义决心已定,也不好多问,各自抱拳作揖后领着亲兵往其他三座城门飞奔而去。

    这时高延宗也在城墙上忙着指挥城下将器械装备什么的送上城来,这些装备中有一种长杆是兰子义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场干足有一丈多长,一头成“丫”状,在城墙上每隔几步就会放下一根。

    兰子义正要问高延宗这东西的用处,一旁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城里贼寇的细作里已经被我打入钉子了。”

    兰子义一听这话赶忙扭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忙着准备守城,没人管他们两人,这才将桃逐鹿拉到城墙边上,问道:

    “那么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桃逐鹿答道:

    “贼寇已经算到今天能赶到项城,计划今晚由内应夜开城门,然后城外贼寇四面入城。

    贼寇天王听说卫侯在城中下令务必拿下项城,要活捉卫侯。”

    兰子义笑道:

    “这套路用着就不嫌腻吗?

    只是前几天这么远的路程,贼寇是怎么互相联系的?“

    问完这话兰子义看到桃逐鹿脸上泛起微笑,自己也明白过来,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贼寇通信畅通肯定是桃逐鹿设法保持的,要不怎么取得情报呢?

    兰子义又问道:

    “与我们在的贼营眼线取得联系了吗?”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据我了解,贼寇布在城里的眼线中有几个倒是有投靠过来的可能,但现在还拿不准,不敢直接跟他们把话说开,这样也就没有办法靠他们双面传递消息,

    我们自己的斥候这些日子倒是有接近贼寇驻地的,但贼寇现在防的严,我的人没有机会渗透进去。

    不过只要贼寇肯攻城,肯在城外驻扎,我就有机会与我的眼线接上联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

    只是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城墙上已经站满军士,大部分人都坐在女墙后面,弓箭装备放在一旁,是不是从城墙垛口看看城外,

    城外的贼寇已经将项城西门外堵死,另外三组城门也快被包围起来,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不少刺眼的亮光反射到城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贼寇当中着甲人数剧增,举止动静颇有章法,前进有行伍,后退成排列,结阵,变阵,一开一合毫不混乱。比起现在项城里混入许多民丁的守军,反倒是贼寇看起来更加训练有素。

    兰子义看着这番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天不见为何贼寇会变得如此犀利。

    旁边桃逐鹿骂道:

    “肯定是投降的那个孬种教的。”

    果然就在最外围的壕沟之外,有一骑正绕着壕沟高声叫喊,真是投降贼寇的那个孬种,

    那孬种喊道:

    “城里人听着,正妖无道,残害百姓,

    我天王上承天意,为天下众生铲平正妖,伸张天道,顺道者一步登仙,逆道者堕入地狱。

    我本在妖中助纣为虐,直到聆听天王教诲才茅塞顿开,感悟天理,现在已是转生天将,

    只要你们早降,这转生成仙也是你们的!“

    高延宗听着那孬种在外叫喊,气得咬牙切齿,眼角都快瞪裂了,高声呼喊,要人给他拿弓箭来。

    兰子义则说道:

    “高大人不要动气,这贼在弓箭射程之外,我们够不着的。”

    高延宗骂道:

    “这个王八蛋是哪来的?居然投降贼寇!”

    兰子义说道:

    “他就是裕州城里半夜出逃的孬种。”

    高延宗一听又是一阵叫骂,高唱着把那孬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时贼阵之中有一骑出来讲孬种换回去,抬着头对城墙上高声喊道:

    “在下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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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来我往

    一贼将挽着缰绳,纵马徐徐出阵,走到那孬种跟前耳语几句,将那孬种换回阵中,

    然后贼将抬头,望着西边城门楼上的官军说道:

    “我乃转生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高延宗在城门楼上怒不可遏,叫骂道:

    “是你爷爷高延宗!”

    下面雷有德听到叫骂后看着城墙上冷笑两声,然后说道:

    “要是高大人的城墙能有你嘴皮子一半硬那任谁来也攻不破你这小城。

    可高大人最好看看清楚,如今我大军百万,披甲之人十中有九,用此军势吹海则海沸,踏地则地裂,不用攻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这座小城淹了,

    想我大军自零陵起事一来,一路克荆州,攻襄樊,血战裕州,灭正妖百万有余,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能有此战果,不仅是因为我将士乐战好死,更是因为正妖失道,天命转移。

    所谓能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人若是能认清形势,早日投入正道,还有机会修成正果,来世成仙,若是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待到城破之时那就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只能白白给人添些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兰子义在城墙上听着冷笑,这雷有德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啥时候斩首百万了?兰子义他爹兰千阵都不敢说这话,而且雷有德还真能沉得住气,明明知道他兰子义就在城中,结果还说得好像压根不知道有兰子义这么回事一样,看来今晚雷有德一定是要夜袭了。

    高延宗在一旁被雷有德的话气的青筋暴露,没等到雷有德说完就骂道:

    “你爷爷我生是大正人,死是大正鬼,哪里肯与你们这些妖贼为伍?你们也配?

    你们这些妖贼,胡编乱造一些妖言出来蛊惑人心,将先圣忠孝仁义丢在一旁,一路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畜生不如,还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我大正百姓安于旧业,天下稳如磐石,尔等小寇就是跳梁小丑,不过胜了几只偏军就敢说杀人百万,也不嫌丢人,

    向我大正天军何止百万,只不过你等贼寇狡猾,钻了空隙,让我官军没有时间赶来罢了,若是等到四方镇军云集,哪里还有你们放肆的机会?

    你等妖贼听着,现在投降还能保你们姓名,还能让你们回家种田安安生生过日子,如果还要执迷不悟,谋反作乱,只能是斩首街口,累做京观的下场。“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叫阵,悄悄看了一眼旁边桃逐鹿,发现桃逐鹿也听着笑了。这高延宗吹牛的本事比起雷有德来一点也不差,当前形势如此都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好像马上就赢了。

    不过也罢,守城本就辛苦,叫阵赢了也好提振士气,而且贼寇势大,城中免不了人心动荡,雷有德这样义正言辞的宣讲可以凝聚人心。

    城下雷有德听着面色铁青,等高延宗骂完之后说道:

    “高大人一心寻死我也不好拦着,可是你城中数万百姓就要因为你为正妖卖命跟着你一起死吗?”

    接着雷有德对着城上百姓喊话道:

    “各位乡亲,正妖无道,残害苍生,

    这些年来大正不顾民生,四面征战,尤其去年出征喏喏,整个北方男丁出塞,粮草运边,真可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现在人死绝了,仗打赢了,却还要运钱运粮供养那群鞑子,城中百姓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那你们知道那群鞑子又在吃什么?现在你们还要为了正妖卖命?

    诸位乡亲,信我转生道,来世得登仙,快来……“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高延宗招来的弓手朝雷有德放箭,

    雷有德离城太远,箭矢毫无意外的在半道衰减力度,跌落在雷有德马前。

    放箭的弓箭手骂道:

    “妖贼,想死就到城上来,爷爷们只跟高县令做忠臣,不听你那鬼话。”

    说罢,城墙上的守军都跟着呐喊起来,那声势与贼寇相比一点不落下风。

    雷有德冷冷的盯着城上,不发一语。

    兰子义看将士们士气高昂,心中振奋,这次守城之战必定艰苦,能有如此袍泽,死而无憾。

    之后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扬声悠悠说道:

    “雷将军百万大军顿于坚城之下,已经犯了兵家大忌,现在我城中士气又盛,我看你打不赢。”

    雷有德听到兰子义的话,微微把头偏了下,看向声音的来源,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请问是谁在说话?”

    兰子义也笑了笑,心想你这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不过雷有德想演,他兰子义也得配着不是?

    于是兰子义拱手作揖,说道:

    “在下兰子义,久闻雷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与将军相会在这项城城上,也是一种缘分啊。”

    雷有德也在马上抱拳,说道:

    “原来是兰卫侯,失敬失敬,

    既然是卫侯,当然明白事理,卫侯难道以为凭你城中能挡住我大军的铁蹄吗?

    想想看,之前卫侯麾下还有甲士无数,那时我手下的人可真是不够看,现在短短几天就形式逆转,这之中的天命卫侯也该了解了。“

    兰子义放下手扶着女墙笑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输了就输了,我下次赢了就是。

    只是这项城城非都会,地非险要,孤城一座,食之无味,弃之呢,则一点也不可惜,

    将军集百万之众,顿兵小城之下,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次全部登城,那人多又有什么用?一点一点添油往上送难道不觉得心疼吗?

    当然尔等妖贼都想着死了登仙,我也不好阻拦,可当将军死伤无数把城池攻下来后又能得到什么?项城里面什么都没有,项城外面可有几百万大军着急赶着过来,到时候取我孤城一座,却最终命丧于此,子义窃以为得不偿失啊。“

    城下雷有德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看兰子义说完,而后说道:

    “你已经没有援军了。”

    兰子义说道:

    “我爹就是北镇兰千阵,他就我这一个种,别人会不会来救我我不知道,但我被围在这里我爹肯定回来救我,如果我命丧于此,你们这群王八蛋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兰子义此话一出,贼寇阵中都有些骚动,人们四下交头接耳说道

    “原来这兰妖贼是北镇兵。”

    “我听说北镇兵杀人不眨眼。”

    “他爹就是兰千阵?乖乖,这可怎么得了?”

    雷有德看了看身后交头接耳的贼众,脸上的笑容溜走了,然后他问道:

    “那依卫侯之见,我该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项城孤城一座,进不得攻,退无处守,我只求保一方太平,将军想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了,我也没拿本事难为你。”

    雷有德盯着兰子义看了半天,然后调转马头回到阵中,边走边说:

    “容我考虑考虑。“

    兰子义在城上抱拳说道:

    “雷将军三思便是,但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愤,弄得两败俱伤啊。“

    看着雷有德走远,兰子义遥声说道:

    “雷将军,子义有话送你。“

    雷有德听到后驻马回头,问道:

    “卫侯有什么话送我?“

    兰子义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损之,雷将军之前已经被你们天王抓过一次了,现在又统领大众,功高震主,我看你难得善终啊。还是早点解甲归田吧。“

    雷有德在原地怔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催马回到阵中,之后贼众便从城外后撤,开始安营扎寨。

    见雷有德走后,兰子义微微一笑,可旁边高延宗却没那心思,跑过来一把抓住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这是干什么?我高延宗一心报国,求得就是和贼寇一战,

    现在你一番话,说得这什么雷有德心灰意冷,他真要是带着人绕城走开了,我们还打什么打?“

    兰子义拍着高延宗的手背,笑着说:

    “高大人放心,今晚就让你杀个痛快!“

    看着高延宗一脸疑惑的表情,兰子义笑着走开,

    高延宗赶紧追上想要问话,旁边桃逐鹿上前拉住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请来这边说话,这里人少。

    据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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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过半,月挂长空,

    或许是因为贼寇在外的缘故,项城内街道上静的压抑,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城中唯一的声音是城墙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慢慢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路旁黑暗的巷子里探了出来,

    脑袋后面连着的躯体隐藏的不错,与身后的黑暗合为一体,但为了侦查街景不得不将脑袋从黑暗中暴露出来,裹着黑布的脑袋在阴影中当然难以被发现,可一旦暴露在月光下,深黑色的布料就变成了教坊司门口的红灯笼,非常显眼。

    黑暗之中有人小声说道:

    “喂,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人?”

    前面探出的脑袋说道:

    “放心,没人。”

    紧接着一行人匆匆的从黑暗中跃出身来,一个声音小声的咒骂道:

    “早就说别穿纯黑的,这大晴天月亮一朝就成了活靶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好街上没人。”

    这时队伍里有人问到:

    “城外就有大军,这城里却连个巡逻的都没有,往常还有什么营的骑兵巡逻呢。”

    带头那人笑道:

    “二杆不是已经说了吗,今天晚上那个兰子义要趁晚上出逃,把手下人全都集中到衙门去了,除了城墙上留了点送死的倒霉鬼,街上现在已经没有兵了。”

    有人问道:

    “二杆这人信得过吗?”

    带头人答道:

    “怎么信不过?他的老相好在衙门里当丫鬟,从他那里咱知道了正妖的岗哨安排,这几天给大营送信送的这么通畅就是靠的二杆。

    行了,别废话了,到城门了,干活!“

    一行黑衣人贴着墙角来到东门城门洞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转生正道,有天相助。

    再说了雷天将有令,声东击西,在西门屯兵,在东门突破,有此等妙计还愁大事不成?

    一人留在街上放哨,其他人来到门前,同时用力拆下门栓扔到一边,顿时城门大开,之后一个黑衣人对着城外就吹了一声口哨,

    一瞬之间漆黑的城门外全都点满了火把,数不清的贼寇从城门涌入空无一人的项城街道,

    顺利,太顺利了,冲锋在前的士兵几乎已经看到正妖兰子义被活捉的场景,这么轻易就突破了城防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只是这夜空之中怎么突然传来呼啸的哨子声?

    贼寇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突然就被锐器击穿身体,尖锐又熟悉的痛苦告诉冲锋的贼寇是弓箭射中了自己,

    没等贼寇叫出“中计”二字,街道两边的房顶上,四面八方的城墙上已经全被火把照亮,喊杀声如同晴天霹雳,响彻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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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项城夜

    今夜的项城寂静的让人心寒,

    明明城外有数十万贼寇将城池团团包围,城里却没有一点声音,无论是民居中的细语还是街巷中的犬吠,全都没有,

    不仅没有声音,城中也没有一丝灯火,远远望去,就连府衙都是漆黑一片,

    只是靠近之后才会发现府衙周围的街道上站满了禁军骑兵,所有将士都口中衔枚,马套笼头,

    再往府里走能看到府衙里面站满了辑虎营将士,各个披甲带胄,手按马刀,警惕的注视府衙墙外,不发出一点声响。

    县衙大堂当中并没有人,倒是后衙院中沾满了将士,

    乍一看后院房屋也没有亮光,但只要稍微等一等就能看到偶尔打开的后屋大门里会透出昏暗的灯光。

    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与魏琼楼四人早就已经带上城里的弓箭手和入城的禁军步兵分别埋伏到四个大门的主要街道上去了。

    交战区的百姓在入夜之后就被悄悄的撤走,由于桃逐鹿将入城的流民安排在固定的地点,那些有嫌疑的项城人当晚也找了各种借口调走,百姓们撤离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至少兰子义他们是这么计划的。

    现在后衙屋里只有兰子义,高延宗以及仇家父子,四人周围还有不少辑虎营将士,

    这么多人围在屋里却只点了桌上一根蜡烛,那只蜡烛已经烧掉一大半,烛芯耷拉着陷在周围的化作一团的蜡泪中左右摇曳。

    屋子的窗户全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也透不出去,同时一点热量也散不出去。

    屋里的诸多甲士都大汗淋漓,兰子义全身披甲,也热的满头大汗。

    一旁高延宗本就体型肥壮,这么逼戾的空间里更是让他如入蒸笼。

    不过高延宗并没有因此丢盔器甲,他穿戴全套甲胄一动不动的盯着烛火。

    没人说话,屋里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高延宗自言自语道:

    “要是被贼寇看出来怎么办?”

    兰子义知道高延宗在问什么,为防止误伤,百姓全都被转移了,这就造成街上太过空旷,而且城门口的守军都被调走,其实应该留几个做诱饵才更真实,可大家都不忍心让自己人去送死。

    这么可疑的环境一旦让贼寇细作起疑心,今夜功夫就白费了。

    兰子义拉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散出热量,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个干净,他说道:

    “贼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会轻易更该计划,城里到丑时本来就是宵禁,现在又是战时,街上没人在正常不过,不会露馅的。”

    高延宗想了想,又问道:

    “要是贼寇已经看穿了桃家二郎安插的眼线怎么办?

    如果贼寇是在反间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我相信二哥,他的眼力不会有错的,贼寇细作绝没有察觉。

    哪怕贼寇察觉也不过是贼寇退下而已,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旁仇孝直擦掉满头大汗后说道:

    “高县令不要激动,只是接敌而已,习惯了就好。”

    高延宗扭头看了看仇孝直,看样子是想回嘴把这句话怼回去,但又想了一会后,高延宗自己倒是笑了,他说道:

    “我只是想要尽快尝尝手刃贼寇的快感。”

    这时仇文若说道:

    “可大人即将手刃的‘贼寇’也曾经是良民,他们只是受人蛊惑而已。”

    高延宗有看了看仇文若,然后说道:

    “文若宅心仁厚,高某佩服。

    可文若说了这番话就能让贼寇回去当良民吗?”

    仇文若低头苦笑,然后说道:

    “只要今夜伏击贼寇成功,贼寇也该知道项城有多难啃了,要是贼寇因此弃项城而去可就好了。”

    一旁仇孝直说道:

    “要是雷有德统军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走了,

    但换成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而一旁雷有德听到“贼寇要走”可就不高兴了,正要说话屋外却猛地传来喊杀声,

    屋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头。

    门外军士推门而入,正要禀报军情,却见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匆匆出门,

    兰子义边走边说:

    “按照之前计划,府衙骑兵主力分做四队,各自支援四边城门。

    高大人去西门援助逐兔将军,我带人去东门支援逐鹿将军,剩下各队到达地点后听从逐虎将军与魏将军吩咐,

    府里留守的人,保护好仇家先生,如果四方需要支援,必须要有两位先生同意才可出发,

    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齐声唱诺,声震原野,哪怕是在杀声四起的项城中也掷地有声。

    兰子义与高延宗来到衙门口,各自上马,

    兰子义抱拳说道:

    “高大人,保重!”

    高延宗抱拳说道:

    “卫侯保重,明早大家一起喝酒庆功。”

    而后两人各自带队,府衙周边一众骑兵分做四队,分别向四面城门飞奔而去。

    兰子义骑马居于骑兵阵中,指挥手下辑虎营将士冲锋。

    项城不大,在县衙就已经可以看到城门处的的火光,兰子义带领手下将士向前跑了不远就看到埋伏在街道两旁房屋里,屋顶上的官军挽弓向贼寇射箭。

    贼寇经过历次大战后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在遭受了突然袭击之后居然没有士气崩溃抱头鼠窜,而是在藤牌手或是盾手的掩护下一边阻止官军靠近,一边慢慢向城门撤退,

    而且在裕州之战后贼寇着甲人数剧增,这些入城部队中有不少人都身穿禁军铠甲。

    兰子义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贼寇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了。

    只可惜贼寇虽然有了应对能力,但还是不够,贼寇的主要防御的是街道两边射来的弓箭,街道这一头因为没有攻击,几乎没有贼寇顶盾或是持矛进行防御,

    这样门户大开的侧翼就是兰子义他们冲锋的绝佳机会,

    兰子义一声令下,奔跑的辑虎营将士把胯下骏马速度提到极限,手中角弓抡成圆形,对着贼寇连放三箭,

    贼寇侧面中箭,倒下不少人,这才发现街道深处奔腾而出的辑虎营将士,刚忙抽调人手想要防御,奈何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两排骑士在冲到贼寇之前放平长槊,后排辑虎营将士则收弓入囊,拔出马刀,兰子义也从腰间拔出佩剑,

    骑士们几乎是紧贴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发起冲锋,从空中望下去就好像是一只长枪捅入老鼠洞中,直将老鼠贯穿。

    将士们高声呐喊着冲入敌阵,长槊所及贼寇无不被串烧其上,有些贼寇身上甲片将长槊弹开,但人马一起强大的冲力却是这些贼寇脊柱无法承受的,哪怕槊尖没有刺入他们,他们的身体也被生生的向后折了过去,就像是在对折一张纸。

    后面跟上的辑虎营将士放平马刀在脖子那个高度,在这样密集的环境中与其冒着伤及友军的危险挥舞马刀,还不如直接端平靠马匹冲力切割,

    果然,逃过前排长槊的漏网之鱼在后面一排又一排的横刀中被切的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会功夫滚滚落地的人头就像是田里熟透的瓜果落地了一样。

    贼寇本就因为中了埋伏而动荡的心神在骑兵猛烈的冲锋中彻底被击碎,离城门较近的贼寇扔下武器掉头鼠窜,

    可城门狭小,容不得这许多人同时出去,大量的贼寇被自己人堵在城门里,而他们身后就是不断飞来的箭矢和闪着寒光接近的辑虎营马刀。

    城外的贼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项城挖了三道壕沟,留下来入城的道路异常狭窄,

    贼寇‘偷袭’时当然可以从容进军,但现在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就像是闹蝗灾时漫天飞舞的蝗虫一样,哪里还容得贼寇慢慢悠悠向后撤,

    而且离城较远的贼寇一时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这就让道路堵得更厉害了,

    城门下的贼寇或不得已或被挤落,总之许多人跌落护城河中,

    命大没有被淹死的或是比较在比较靠后路上的贼寇没有路可走,都跳入高延宗挖掘的堑壕中,想要爬过外围的三重堑壕,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陷阱,但据他们所知城内的细作已经在陷阱上做了标记,只要躲过这些陷阱就可以逃出生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兰子义已经派人做了手脚,被标记出来的地方早已被做了手脚,旁边的地方被挖成了死亡陷阱,

    爬到堑壕里的贼寇好不容易翻出坑外,结果没走两步就感到脚下一空掉入深坑,等待他们的是坑底削尖的木桩和自己临死前的哭嚎,

    没掉入大坑的贼寇刚要庆幸就感到自己一只脚陷进地里,刺骨的疼痛由下向上传遍身体,惨叫之中贼寇才发现自己踩进了半腿深的小坑里,坑中全是倒刺,别说把腿拔出来,就是动一下也会把人疼的昏过去。

    这时城墙上射来的箭矢就成为了一种解脱,被射中要害的贼寇挣扎几下便会死去,

    而那些运气好没有被射死的贼寇只能痛苦的在原地叫喊,直到喊的自己喉咙撕裂,胸腔积血,最后痛苦的死去,

    有想活命的贼寇狠下心来抽刀砍断自己的小腿,拼死想要逃出去,可他们滚入下一道堑壕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爬出去,只能等着自己的鲜血流干,死在沟底。

    兰子义看着辑虎营的将士将城门里的最后一个贼寇砍做几段,而后命令步兵重新关上城门,这时兰子义回头看向城中其他方向,孔明灯已经升空,另外三座城门也已经被夺了回来,

    兰子义看着西城门这边升空的孔明灯,聆听着周围将士们兴奋的呐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头盔自言自语道:

    “今夜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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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评论区有热心读者认为我写的东西算是严肃作品,不适合在作为网络小说在起点刊登,

    我想说的是其实无论是报刊杂志,出版社出版的实体书,还是网络发布,都只是不同的传播媒介罢了,他们并不是区分作品的标准,更不是排斥不同写作风格的理由,

    在以前没有网络的时候报纸,杂志,电视就是最先进的传媒,现在的互联网则可以更加高效的传播信息,所以我选择在网上刊登我的作品,

    欢迎广大读者在评论区留言,大家一起讨论,一起进步,如有兴趣可以加入书友群,群号:299820403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攻城

    将贼寇赶出城门后,兰子义又忙着指挥众军士布防,将城门洞里储存的物资运上城墙,

    等到一切布置妥当后已经是卯时过半,兰子义一夜没合眼,这时再也支撑不住,在城门楼里找了块空地躺下休息。

    一合眼睛兰子义就失去了知觉,一段深沉的睡眠后,意识之外发生的剧烈晃动将他唤醒。

    兰子义听到桃逐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卫侯,卫侯,醒一醒。”

    兰子义被人从熟睡中晃醒,两眼干涩,浑身酸痛。

    喘了几口气后兰子义勉强回过神来,说道:

    “没什么要紧事就让我再睡会吧。

    我都快累死了累死了。“

    桃逐鹿又用力摇晃兰子义的肩膀,免得兰子义再睡过去,

    桃逐鹿说道:

    “高大人请卫侯去西门城楼上喝庆功酒。”

    兰子义一听又闭上眼迷迷糊糊的说:

    “这算什么事?

    跟他说我睡醒了过去。“

    桃逐鹿又说道:

    “卫侯,贼寇有动静了。”

    兰子义听到这句脑袋嗡的一声响,身上发出一身冷汗,立马清醒过来,

    兰子义捏了捏太阳穴,站起身来,扶着墙稳了稳之后兰子义问道:

    “贼寇是要攻城吗?”

    桃逐鹿起身答道:

    “有那种迹象,但还不能确定。“

    兰子义带上头盔走出城门楼,一阵劲风吹扑面而来,兰子义被吹得打了个哆嗦

    “好冷。“兰子义说道。

    兰子义环视四周,城墙上还有一些将士横七竖八到处趴着休息,但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唤起,在城墙上忙碌起来。

    兰子义从忙碌的将士们之间穿过,来到城墙外侧,只见贼寇已经开始列阵,但并没有接近堑壕的意思。

    兰子义皱着眉头看着城外,说道:

    “贼寇这样子看着不像是要走。“

    桃逐鹿在旁边说道:

    “但如果攻城的话只在一夜之见是不可能造出攻城器械的。“

    兰子义说道:

    “命令部队,密切监视,做好准备。“

    接着兰子义想了想,问道:

    “既然贼寇有可能攻城,那我就应该在此坚守城门,二哥又为何要让我去西城门喝酒呢?“

    桃逐鹿答道:

    “逐兔虽然弓马娴熟,但他玩性太大,悟性太小,经历的战阵太少,他还没有能力指挥守城。

    高县令文官一个,我对他也不是特别放心,

    既然高县令请卫侯过去,卫侯正好去指挥战斗。“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又问:

    “既然如此,二哥可以亲自去,我在这西门也能守住。“

    桃逐鹿摇头说道:

    “不行,守城不比野战,

    卫侯骑术娴熟,野战时藏在军中,战势真要不利也能脱身逃走,

    守城战时短兵相接,箭如雨下,两军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卫侯身边没人保护是不行的。

    卫侯你肯定不会回府衙里呆着,那么有三郎在卫侯身边我才放心。“

    兰子义看着桃逐鹿,伸手扶在他肩膀上,说道:

    “二哥想得周全!“

    接着兰子义转身往城门的楼梯走去,边走边问:

    “跟我们撒出去的人联系上了吗?“

    桃逐鹿说道:

    “还没有,我这些日子回想办法的。“

    兰子义问道:

    “昨晚没有趁乱混出人去?“

    桃逐鹿答道:

    “贼寇昨夜大败,营里肯定看的紧,派人出去太危险。“

    这时兰子义已经走到楼梯口,桃逐鹿指了两个辑虎营战士过来护送,

    兰子义说道:

    “细作的事情全靠二哥,二哥自行定夺,不用问我。“

    接着兰子义指着城墙上各几步放一根的“丫“状长杆问道:

    “那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桃逐鹿说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种守城的器械吧。“

    这时桃逐鹿指派的辑虎营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兰子义见马上就要分别,抓过桃逐鹿的手来,重重的说道:

    “二哥,小心啊!“

    桃逐鹿也握住兰子义的手说道:

    “少爷,我死了不要紧,你可要惜身啊!

    将军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死上一百回都没法抵罪。“

    兰子义听着桃逐鹿这么说,眼睛不争气的渗出泪水,他说道:

    “二哥不要胡说,塞外的草原还等着我们兄弟纵马狂奔呢,项城小县怎么可能容得下我们?“

    两人对视片刻,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后兰子义又说一句“保重!“便带着两个辑虎营将士走下城墙。

    三人下城后取过马匹,一路疾驰赶往西门,到县衙前兰子义命衙役给仇家父子带话,也就是调拨粮草,储备物资的事情。

    之后有一路狂奔来到西门。

    兰子义带着将士们匆匆上城门后,将士们已经收拾停当,各自守在垛口上,高延宗与桃逐兔站在城门楼的阶梯上眺望城外。

    见兰子义过来,桃逐兔赶忙迎了过去,

    高延宗笑道:

    “卫侯怎么现在才来?我的酒都等凉了。“

    兰子义笑道:

    “本来是高大人打扰了我的美梦,现在高大人反倒恶人先告状,埋怨起我来?“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调侃,只是微微一笑。

    兰子义看高延宗这么严肃,知道城外情况不妙,于是上前问道:

    “贼寇还是没有退走么?“

    高延宗指着城外说道:

    “卫侯请看吧。“

    兰子义放眼望去,只见贼寇已经排开阵势守在城外,

    但问题是贼寇距离最外层的堑壕都还很远,而且各个方阵并没有并拢,中间留有巨大的空间。

    桃逐兔在一旁问道:

    “贼寇这是想干什么?“

    兰子义与高延宗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清楚对面想干什么。

    这时贼阵之中走出一骑,来到堑壕前,高声说道:

    “天王慈悲为怀,念及城中无辜百姓的性命,只要你们投降,就不追究你们昨夜用奸计杀我神军的罪过。“

    见城上没有反应,那贼寇又叫喊道:

    “项城小城,有何胆力竟敢阻我大军?

    快快投降还可免你一死!“

    兰子义听着呲牙说道:

    “让着小子再进一点,逐兔将军就能收了他。”

    高延宗说道:

    “他站的已经够近了。”

    兰子义刚想转头问高延宗有什么办法,就看见一旁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张弩床。

    这时有几个民夫正在拉动绞盘上弦,另有民夫在装填半截长的长枪,还有人在用望楼瞄准。

    兰子义指着弩床问道:

    “这是从哪弄出来的?”

    高延宗说道:

    “之前翻库房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貌似是前朝的东西,那会还没有火药,床子弩用得多。”

    兰子义张着嘴问道:

    “那还能用吗?“

    高延宗说:

    “我找人修补了一下,这不,拉开是没问题的。“

    民夫已经将弩床准备就绪,高延宗点点头,那边放开扳机,枪头呼啸而出,升到半空,在朝阳的掩映下掉头向下,

    贼寇还没有看清楚空中是什么东西,呼啸的矛尖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贼寇整个人被矛尖的巨大冲力给死死的钉在地上,而他人却还没有死。

    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城墙上的守军则齐声呐喊,士气高昂。

    兰子义看着旁边放了一箭就碎成几块的弩床,说道:

    “东西准头不错。“

    高延宗说道:

    “可惜只能用一次。“

    贼寇显然是被激怒了,贼阵中的将领在头顶上胡乱挥舞马鞭,嚎叫着指挥贼寇后面的部队。

    兰子义说道:

    “昨晚吃了亏,今天不走反倒想要讨回面子,

    贼寇只因一时之怒就围攻坚城,必败无疑。“

    高延宗说道:

    “正好!我已经等不及要手刃这些妖贼了。“

    高延宗话还没有说完,城外贼阵中就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四面八方,震耳欲聋,

    接着,数不清的没有披甲的百姓从贼阵的缺口涌出,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布囊,仔细看看里面装的全是土,

    这些百姓一拥而上,来到堑壕边将身后土囊扔进沟里,

    前排扔完的百姓立即转身回撤,回到后方再去挖土,而后排跟进的百姓再将背上的黄土扔出,动作迅速,毫不迟疑,

    那些失足落入沟中的,转身不及时被挡住的百姓,全部被当作垫脚石活埋进了沟里,

    照着这种填法,只是片刻时间最外围的壕沟就被填满。

    兰子义望见贼寇这种不拿人命当会事的攻势,慌忙来到城墙前,说道:

    “简直丧心病狂,怎么会有这种打法?”

    高延宗骂道:

    “妖贼所作所为,禽兽不如,

    此贼不灭,大正不安!“

    城外的百姓填满外围堑壕之后立马冲向下一道壕沟,

    城墙上的守军这才在贼寇的鼓声中听到,城下那些填沟的百姓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心有法宝,转世成仙,

    斩妖除魔,一步登天“

    兰子义听到这熟悉的口号大惊失色,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些百姓是被贼寇胁迫才会前来送死的,没想到他们也信了妖法。”

    旁边高延宗长叹一声道:

    “我早就说妖贼乱人心神,现在看清了吧。”

    守城的将士们看到城下猪突猛进的贼寇百姓,都慌了神,问道:

    “怎么办,已经进入弓箭范围了,射不射?”

    兰子义听到这问题痛苦的低下头,这些都是无辜百姓,怎么下手。

    高延宗气得跳脚,长叹一声说道: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堑壕全都填了,

    放箭!“

    守军听到命令,不得已朝着城外放箭。

    弓弦震动的声音如同蝗虫振翅,城下还在向前冲的百姓,不,应当说是贼寇在一片嗡嗡声中被密集的箭雨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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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短兵相接

    随着高延宗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同时放箭,一时之间矢如雨下,

    城墙下埋头猪突的贼寇百姓衣衫褴褛,对弓箭毫无防御能力,下落的箭矢对他们来讲就是阎王爷生死簿上的勾命笔,中箭者立毙当场,惨叫声直刺人心

    从城墙上看下去贼寇就像是被大雨冲击的蚂蚁,成片成片的倒下,

    但这并不能组织贼寇的舍命前进,

    后方贼寇跃过前方到底的同伴继续高喊口号向前冲,

    有些人一脚踩中陷阱,拉上周围一圈垫背的全都掉进坑中,有幸躲过一劫的贼寇或绕过陷阱,或者干脆往进填土,不一会就将陷阱填平,

    还有些人踩中单腿坑,身后跟上的贼寇就将人向前推入第二道堑壕中,

    那些倒霉中箭还没有断气的则拼净最后一口气趴着滚到前面不远处的沟中,

    在城墙上弓箭的射击下已经没有贼寇能够退回去重新填土,对贼寇来讲这已经不是闯鬼门关了,这根本就是赶着投胎,而贼寇乐此不疲。

    就这样贼寇以比冲最外面堑壕还要亡命的攻势填上了第二道堑壕,势头丝毫不减的冲向护城河外最后一道堑壕。

    兰子义用力掐着城墙上的方砖,都快把指头挤出血来,之前交战的贼寇虽说也是受到妖术蛊惑的百姓,但他们都已经拿起了武器,弃农为军,跟他们打起来心里多少都还说得过去,

    可现在冲上前来送死的压根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看装束就知道这是贼寇打到河**之后刚刚掳掠来的,面对这样的图杀兰子义实在找不到理由让自己痛下杀手。

    城墙上面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弓箭手们不停的向外放箭,高延宗朝着城里声嘶力竭的指挥民夫往城墙上一捆一捆的箭矢。

    桃逐兔见兰子义有些失神,上前抓住他肩膀说道:

    “卫侯往后退一退,这里太靠前了,贼寇已经靠过来了。”

    果然,贼寇已经填平了最后一道堑壕,正在拼命填埋护城河。

    高延宗这时走上前来,看到兰子义心神不定的样子说道:

    “卫侯怎么了?如果不行就先下城去休息休息?“

    兰子义听高延宗这么说,心里泛起一阵尖刻的酸楚,明明自己刚才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担心西门没有守将,现在却要被高延宗换下去,真是讽刺啊。

    被高延宗一语刺中心事的兰子义看着城外高喊“转生大道“的百姓,心又一点一点的硬了起来,贼寇刚到河**不久就已经蛊惑了这么多百姓中了邪术,为其舍身往死,要是再让贼寇猖獗下去,天下百姓岂得安宁?绝不能再让贼寇继续前进了。

    兰子义望着城外,眼中的迷惑逐渐散去,锐利的精神再次从心底迸发出来,透过眼睛灼烧远处观望的贼寇大军。

    兰子义回头对高延宗说道:

    “别再对这些人放箭了!他们不会退回去的。

    护城河被填满只是个时间问题,放箭争取的那点时间比起消耗的箭矢来得不偿失。“

    高延宗点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这纯粹是在屠杀!“

    接着高延宗向城上将士下令,停止放箭。

    城下的贼寇百姓已经把河填了一半,无数死尸漂在河中,泥水混着血浆腥臭无比。

    可贼寇却丝毫没有因为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而动摇,反而因为官军不再放箭加紧攻势。

    远处贼寇大军见到城上停止放箭,也有了新的动静,不再有衣衫褴褛的百姓背土包冲锋,贼寇各个方阵展开两翼,互相衔接在一起,连成一片,然后稳步向城墙前进,

    走在最前面的是举着大盾的贼寇,他们掩护着身后弓箭手,在弓箭手之后则是望不到头的各类贼寇战士,

    看到贼寇大军向城墙靠拢后,高延宗再次下令弓箭手准备并命令城内抛石机准备,

    看着密集的贼寇方阵进入射程后高延宗立刻向挥手下令,高喊道:

    “放!”

    之后城墙上箭弩齐发,城中抛石机在十几个精壮汉子的同时拉扯下将长杆另一端的石块或是火药罐子抛射出去,

    石块落地后砸倒一片贼寇,震的四分五裂的碎片再次弹起,又造成了新一轮杀伤。

    火药罐落地后效果更佳,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一票人,火焰又将周围点燃,排列密集的贼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燃烧。

    只是城中抛石机太少,整个西边这么长的城墙只配备了有六门而已。

    兰子义对着旁边高延宗说:

    “太可惜了,要是抛石机再多些就好了。”

    高延宗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我大正有火铳有大炮,抛石机早就不用了,

    河**又不是四方边镇,自大正立朝以来有两百年都没有见过战事,朝廷根本没给本道配备火器,我这小县城现在这些抛石机还是我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前朝的货。

    唉,武备松弛又撞上了贼寇,能不一溃千里吗?“

    桃逐兔说道:

    “幸好贼寇没有抛石机,不然我们就有的受了。”

    兰子义摇头说道:

    “贼寇只是没有时间造,要是有抛石机肯定不会向现在这样用人命来填堑壕。

    如果贼寇下死力攻城的话,再过几天肯定就会造出来了,而且要比城里的多得多。“

    由于官军居高临下,贼寇盾牌能够掩护的只有靠近最前沿的一两排弓箭手而已,剩下的贼寇要么自己顶着一面小盾,要么就没有任何掩护,

    密集的箭雨的洗刷着贼寇方阵,着甲的贼寇还好,箭矢对他们造成不了多大伤害,

    可剩下大部分没有着甲的贼寇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箭矢击中他们的头部,脖子,四肢和躯干,

    有贼寇被一箭穿心,倒地不起;有贼寇被射中眼睛,躺倒在地尖叫着扭成一团;但更多的贼寇身上则插着三五支箭矢后还在移动,更有甚者不顾灌风的危险直接将箭矢拔出,继续前进。兰子义亲眼看见一个贼寇嘴巴中箭,箭头从腮帮子贯穿而出,嘴上流出来的鲜血将脖子和胸前全都染红,哪怕是这个样子这名贼寇还在前进。

    以高延宗之勇猛见到这番景象都抽了一口凉气,说道:

    “这些人都中了什么邪术?为何如此舍命?”

    兰子义已经见怪不怪,轻描淡写的说道:

    “照贼寇说法,我等是妖魔鬼怪,贼寇是在替天行道,斩我一人福报万千,死在阵前就能转生登仙,能不卖命吗?”

    说话间城下贼寇也已经走到能够放箭还击的距离,一群贼寇弓箭手冒着箭雨朝城墙上射箭还击,

    箭雨纷飞,犹如蝗集,

    城上开始有人中箭跌落城下,兰子义脸旁也有箭矢飞过,

    桃逐兔赶紧护着兰子义后退,高延宗则高声指挥守军,城上军士在高延宗的命令下手持兵器坐到女墙后面躲避贼寇射击,弓箭手们只在放箭时才会站起身来,这时候已经没有必要瞄准了,城下到处都是人,闭着眼睛放箭都能射中

    项城外最后的防御——护城河已经被填满,一队接着一队的贼寇从贼寇阵后抬着云梯冲了出来,

    这些扛梯子的贼寇比起之前背土填沟当炮灰的那些人穿着,面色都好得多,看起来地位比那些炮灰要高,但他们依然没有着甲,也没有佩戴武器,他们不是无甲的贼寇战士,而是过得好一点的贼寇百姓

    紧跟在他们身后出阵的是一群手持短兵,身披薄甲的贼寇勇士,

    这些贼寇勇士中好多人半身赤裸,除了身上披挂的前后两片扎甲外再没有穿任何衣物,看来他们就是要爬上云梯的先登死士,不过这些贼寇也不全是要爬云梯登城的,因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腰间还挂着飞爪与绳索,等靠到城墙下肯定是要攀登城墙的。

    那些扛梯子的人中一旦有人中箭到底,一旁的贼寇民夫立马跟上,十几个人高喊着竖起云梯搭到城墙上,这些梯子末端都有倒钩,一旦够着城墙顶就牢牢的挂住了方砖边缘,无论如何也退不下去。

    那些贼寇当中的薄甲死士见云梯搭好,都口叼短兵,攀着梯子鱼贯而上。

    没有上梯子的贼寇则解下腰间绳索飞爪,用力扔上城墙,然后顺着绳索攀爬而上。

    兰子义见状拔出腰间佩剑,高呼道:

    “弟兄们,不要放贼寇登上城墙!”

    守城士兵闻言都抽出腰刀,拿起长矛,骨朵,大斧,准备肉搏,

    高延宗召集的弓箭手还在放箭,剩下的人则拿起了放在在城墙上的“丫”状长杆。

    兰子义看着这些杆子,不解地问道:

    “高大人,这些长杆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高延宗笑道:

    “卫侯看了就知道。”

    这时贼寇先锋战士已经爬上城头,之见一旁持长杆的民兵一个箭步顶上,双手用力将长杆推出,“丫”状杆头顶住贼寇,几乎将贼推下城去,

    贼寇被长杆所阻,近不了城墙,手里兵器也伤不到守军,缩在女墙下的军士则用马刀长枪戳入贼寇肋下腹中,贼寇惨叫着摔下城墙,连带着将身后友军一并拖下水。

    整面城墙各处都在用同样的战法抵御贼寇,收效巨大,登城的贼寇死士无一人能登上城墙。

    兰子义看到长杆的妙用,恍然大悟,说道:

    “原来如此,长杆竟然有此妙用,高大人真有巧思啊!”

    高延宗听了哈哈大笑,说道:

    “卫侯只管仔细看来,用处还不止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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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