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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反击

    兰子义领着桃家兄弟帮助周围的室韦人抢救自己的部落。

    人们排成一排从小溪那头接到部落里面,一桶一桶的递水,

    水转到飞奔的救火队手中,尽量去扑灭还能救的过来的帐篷,

    有些人奋不顾身的冲入帐篷中抢救财务,

    但更多的帐篷被点燃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把,

    除此之外那些组织起来的室韦人骑在马上巡视着兽群和马群,

    将没有被掠夺走的兽群驱赶到一块,免得兽群走散遭受更大的损失。

    大一些的孩子们照顾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些则帮助大人们救灾,

    妇女们照顾伤员,替受伤的人处理伤口,安置病患。

    等到局面控制下来时天边已经开始发白。

    忙了一夜的兰子义被烟熏的满脸漆黑上目通红,

    他找到了受伤的阔阔,旁边围着铁木辛哥和一种部落头目,

    箭射中了阔阔肋骨,

    部落里的巫医用刀切开了小块皮肉以便去除带有倒钩的箭头,

    阔阔咬着纱布,在巫医拔出箭头时浑身一阵痉挛,

    等到清理过伤口,上完药之后,阔阔看着周围的头领们,喘着粗气问道:

    “损失有多大?”

    有人说道:

    “马贼应当是事前潜入进来,所有的兽栏都被打开了,等到开始放火时马贼趁乱将跑出来的牲口全部赶走。马群也损失惨重,我们现在没剩下多少马了。”

    阔阔叹了口气,又问道:

    “我们孛儿只斤氏的人呢?”

    有人答道:

    “死了很多优秀的战士,妇女和孩子也被抢走了不少。这次我们损失惨重。”

    看看周围被烧成灰烬的部落,阔阔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知有谁说道:

    “还有一个室韦部落离我们很近,我们可以去投靠他们,让他们帮助我们。”

    有人反驳道:

    “那个室韦部落一直都想吞并我们,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又有人说道;:

    “我们可以到喏喏王庭去寻求帮助,新的蔼苦盖可汗根基不稳,他需要有部落支持他。”

    “可我们已经失去了兽群,马匹,我们该怎么走到王庭去?沿途遇到其他马贼怎么办?”

    “那也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如果我们继续停在这里饥饿会杀掉我们每一个人、“

    “不如我们去投靠南边中土的大正,据说他们的皇帝会安置投降的部落。”

    “够了!”阔阔吼道,由于箭头刚刚拔出来,这声大吼让阔阔的脸显得越发没有了血色。

    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后阔阔说到:

    “不要忘了,我们是室韦人,我们是草原的雄鹰,哪怕受了伤我们也不会像条狗一样对人摇尾乞怜!无论是蔼苦盖还是大正皇帝,他们需要我们是因为我们的部落能征善战,现在我们

    奄奄一息,谁会收留我们这条病猫?“

    接着阔阔看向了铁木辛哥,问道:

    “我的儿子,你有什么打算?“

    铁木辛哥紧紧地盯着自己父亲,一字一句的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说我们现在去报仇!“

    此话一出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倒是兰子义在一旁露出微笑。

    有人说道:

    “铁木辛哥,你的脑袋被打傻了吗?你让我们去报仇,可我们现在刚刚遭到重创,没有马匹,没有人手,怎么去报仇?拿什么报仇?“

    “连你都觉得报仇不可能,马贼更觉得不可能!“兰子义朗声喝到。

    听到这句大家又纷纷把目光投向兰子义这边,

    兰子义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阔阔身边,说道:

    “首领,现在无论东边的王庭还是南方的大正,你想投靠谁都没有能力走到那里去,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上一把?去把马贼给劫了?昨晚首领带着部落在这里扎营,并没有发觉马贼,可见马贼离得不会太近;入夜不深马贼就来劫营可见离得也不会远。你们室韦人常年在大草原狩猎,现在地上还有积雪,难道还找不出对方的行迹?昨晚马贼劫营,受到的抵抗不小,而且一来一回,这个时候肯定已经人困马乏,再加上认为我们不会去追击,所以现在肯定在驻地休息。此时出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铁木辛哥走到兰子义跟前,对着阔阔说:

    “马贼知道我们已经损失惨重,如果我们不趁早干掉这伙人,等到他们招来更多马贼我们岂不是要灭族?就像刚才子义说的,现在打过去就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把我们失去的全都抢回来,甚至能抢回来更多。如果再这么等下去我们孛儿只斤氏可就真完了!“

    阔阔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铁木辛哥和兰子义,思考了一会后说道:

    “就按你们说的办!带上你能带上的所有人,出发吧!长生天必将会保佑你们的,我的孩子!”

    听到这话铁木辛哥点了点头,转身看到兰子义,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之后铁木辛哥便转身去召集人马。

    兰子义转头问道:

    “我们的马和行李还在不在?”

    桃逐鹿答道:

    “室韦人把我们的马匹行李放在大帐附近,都没丢。”

    桃逐兔问道:

    “少爷,难不成你想帮他们一块去追马贼?你都已经给他们出主意了,更何况你是个书生,根本不会骑马砍人。“

    兰子义一边让桃逐鹿带头去牵马,一边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家萍水相逢,首领却如此好客,我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更可况现不把外面这群马贼干掉我们根本就走不了,所以现在,你只管当好我的保镖,带我去冲锋陷阵,别再扯这些没用的了。“

    桃逐兔见兰子义语气强硬,没敢再多说,跟着一起去牵马收拾装备。

    +++++++++++++++++++++

    铁木辛哥很快召集了一票人马,

    说是能带多少人带多少人,但实际上除去必须得留下的人外,也就能凑出来三百人。

    兰子义套上马甲,外面裹上一层白袍骑在马上,

    腰里挂着一把佩剑防身。

    桃家兄弟也全副武装,骑马跟在兰子义身后。

    铁木辛哥率领这队人马追着马贼的痕迹前行,

    虽然马贼们故意破坏了自己的痕迹,但这难不倒室韦人,

    很快一行人就发现了马贼的踪迹,

    铁木辛哥和兰子义领着几个人下马爬上一座小山包,侦查着马贼营地。

    望着营地铁木辛哥说:

    “终于找到了,我们赶紧上。”

    兰子义望着山包下的营地,问道:

    “营里大概多少人?”

    有人答道:

    “一千以上,接近两千,除过被抢回来的妇女和奴隶,能打的也就一千左右。”

    兰子义接着问铁木辛哥:

    “你打算怎么打?“

    铁木辛哥答道:

    “用我们室韦人最擅长的打法,上去围着营地射,等把人都射残了再冲上去解决他们。”

    兰子义听得直摇头,说:

    “室韦人虽然骑**准,但对面马贼也不是饭桶,说不定他们还是败下阵来的喏喏残兵。我们只有三百人,对面有一千战士,对射的话明显是劣势,更何况一旦射起箭来对面难道不会判断出我们人少吗?对方一旦知道我们虚实,就这三百人都得葬在这。”

    铁木辛哥听得眉头大皱,问道:

    “那你说怎么打?”

    兰子义又看了看马贼营地,说道:

    “马贼们将抢来的马匹和兽群集中圈在营地边,这个小山包是在营地东南方向,我们的三百人在山后面。既然我们是突然袭击,那就要体现作战的突然性,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所以主力应当直接绕到山包北边,直接向营地东边发动突袭,冲进敌营在对方组织起来之前斩杀对方首领。分出去一部分人绕着营地骑射做疑兵,以来让对方分不清主攻方向,而来制造一种四面被围攻的错觉。“

    铁木辛哥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了点头同意了兰子义的办法,接着说道:

    “那我来带头冲锋,你领上几个人策应。”

    兰子义又摇了摇头,说道:

    “冲锋陷阵是中土骑兵的强项,骑射是室韦骑手的强项,既然如此理应由我带队冲锋,你领上射手包围营地。我那三个人可是身经百战,三百人分我两百人,你领一百人,够用了!”

    铁木辛哥注视了兰子义好长时间,最后抓住兰子义的肩膀说:

    “你们中土人真是狡猾异常。好!我听你的!”

    几人悄悄下了山包,按照刚才安排分好了人后铁木辛哥与兰子义郑重的道别。

    兰子义骑着马拔出佩剑领着那二百室韦骑手慢慢绕出山头,

    桃逐兔催马赶上兰子义问道:

    “少爷,你往后一点,这样太危险,你不会这些的。”

    兰子义说道:

    “那我的身家性命就靠你了!”

    接着又对桃逐虎说:

    “大哥!指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桃逐虎应了一声,高喊道:

    “配好火矢,冲到对方营帐前至少放掉五轮箭!你们几个,待会先冲过去截断营地与马群,把马匹都放出来,决不能让马贼上马。剩下的人,目标只有一个,冲入敌营中心,斩杀对方首领,等到那时对方群贼无首,就是任我们宰割的绵羊了!”

    众室韦骑手欣然允诺,三百骑手绕过山包,排成了三排,

    随着桃逐虎一声令下,骑手们催马前行,各个战意高昂,

    兰子义手持佩剑冲在最前,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他极力抗拒自己父亲,不愿继承将门传统,但如今却亲自带队冲锋,这其中滋味令人百感交集,同时还带着一丝传自心底的兴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迎着寒风,兰子义现在只想这一件事,那就是打赢这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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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义结安达

    这群马贼本是喏喏的一支小部落,效忠丘豆伐可汗。

    王庭兵败后这些人逃过一劫,但也失去了自己的牛羊马匹,以及大量的人口,于是他们就游荡在草原上,偷袭大正的补给,不过最重要的是打劫弱小部落。

    如今新的可汗已经登基,

    虽然新可汗已经是中土皇帝手下的傀儡,

    但继续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马贼们已经接受了蔼苦盖的诏安,

    但要彻底恢复草原的秩序还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那么发生一些“小小的”流血事件也不见得是件多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不过昨晚的劫营确实出乎意料,

    本来马贼们已经盯了这个部落很久,

    计划也周详,

    再加上昨晚部落首领宴请客人,马贼们毫不费力的潜入营地,

    打开兽栏,放火,带人突袭,多么的完美,多么的熟练,

    但就是算错了两点:

    第一、这是群室韦人;

    第二、部落首领居然快速组织了抵抗。

    原本已经看到有人牵马去大帐了,只要对方首领一跑,哪怕室韦人骁勇善战,骑射无双,那也只能任人宰割,

    万万没想到这个部落首领居然没跑,还吹了号角,

    没办法,只好撤了,扯得时候伤亡还不小。

    好在室韦人的牛羊女人抢来了不少,

    这波不亏。

    忙了一晚上的马贼这个时候该睡觉的睡觉,精力旺盛的则在那糟蹋抢来的女人,

    放松一点嘛,反正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可既然没人会过来打扰为何会听见马蹄声?为何地面会微微颤动?

    难道是兽群受惊了?

    负责看管兽群的马贼走出帐篷,刚想呵斥手下奴隶看紧兽群,别打搅睡觉,结果就被飞来箭矢一剑封喉。

    紧接着就是漫天火矢落入营地,

    马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劫营了,平时都是他们打劫别人,如今落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被惊动的马贼们纷纷跑出帐篷帐篷,不少人浑身****,

    这群马贼眨眼之前只看到一个浑身素白的中土少年领着人列队冲了来,

    眨眼之后马刀已经豁开了自己的脖子。

    兰子义伸直手臂,佩剑向前,高呼:“冲啊!”

    带队跃入马贼营地,刚才的五轮火矢已经点燃了不少马贼帐篷,

    惊慌失措的马贼刚从帐篷里出来就沦为马刀的祭品,

    列队冲来的骑兵就像是铁犁一样犁过营地,

    奔跑的马贼纷纷被砍中,侥幸逃过第一排的,又被后面两排骑兵收割,或者被箭矢射死。

    兰子义也向着地上奔跑的马贼挥舞佩剑,

    只可惜没有专门练习过这项专业的杀人技术,一个也没有砍到。

    兰子义身旁的桃逐兔杀得性起,刚刚路过一个逃跑的马贼,便身体侧倾,一手抓住马贼头发,一手挥刀,只在一个心跳间马贼脑袋已落入桃逐兔手中,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练习过无数次那么熟练。

    可惜这一来桃逐兔就忘了护卫身边的兰子义,

    不知哪里扔出来一只套马索把兰子义套了个正着,

    还没等兰子义反应过来已经被拉下马,摔得眼冒金星,

    旁边一马贼挥舞马刀,高声叫骂着朝兰子义扑了过来,

    在此危急时刻,一个骑手挥刀划过马贼身后,

    接着马贼就像个沙袋一样倒在地上,后脑已经被豁开了。

    骑手勒马停住,下马跑到兰子义身边,原来是桃逐鹿!

    桃逐鹿跑到兰子义身边,割开套着的绳索,着急的问:

    “少爷,你没事吧!”

    兰子义晃了晃脑袋,又活动了一下先着地的左肩膀,说道:

    “好像没事。”

    这时桃逐兔催马赶了过来,问道:

    “少爷!没事吧!”

    兰子义望向桃逐兔,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桃逐鹿已经对着桃逐兔骂了起来:

    “你是怎么护卫少爷的!少爷一介书生,带队冲锋,这么危险你就不再旁边看着点?”

    桃逐兔听着也不吭声,毕竟错在自己,

    猛地桃逐兔挽起弓箭,朝着兰子义就是一箭,

    箭矢划过兰子义头顶,射翻了一个冲过来的马贼,

    兰子义和桃逐鹿都吓了一跳,回头望了望被射翻的马贼,都觉心惊肉跳。

    此时桃逐虎正在指挥室韦骑手们重新排列阵型,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马贼营地内到处都被点燃,浓烟滚滚,

    不过马贼们也逐渐回过神来,不少人已经骑上了马,

    有个马贼一边高声叫骂,一边指指点点,马贼们也都在他的指挥下重新开始组织,看来这是马贼头领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贼们身后突然飞来箭矢,上马的马贼纷纷中箭落马,

    马贼惊呼:“我们被包围了!“

    兰子义见状说道:

    “铁木辛哥干得漂亮!“

    马贼首领一边躲着弓箭,一边招呼自己人准备上马,

    突然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从他身后帐篷里跑出来,手握短刀猛地捅到马贼头领腰间。

    马贼头领没有防着这出,声音都没叫出来就被捅到在地。

    此时兰子义已经被扶上马,

    见到马贼首领被干掉,便高声喝到:

    “我们是兰千阵手下先锋骑兵,奉命剿灭马贼!大军已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只抓马贼,其余不问,如有抗命,杀无赦!“

    刚开始冲营时,被马贼劫掠的奴隶都被吓傻了,

    等到马贼首领被杀,兰子义一发话,奴隶们纷纷抄起家伙围攻身边的马贼,

    昨夜被抢来的室韦妇女也看清了来的是自己部落骑手,

    纷纷拿起武器报仇雪恨。

    剩下的马贼听到大正军队前来剿匪,已被吓破了胆,

    没了头领指挥也没脑袋区分到底是真是假,

    都纷纷四散逃命,

    有马的飞奔而去被外面等候的铁木辛哥乱箭射死,

    没马的跑都跑不出去就被乱刀砍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马贼们已被全部剿灭,没死的也被绑了。

    兰子义正坐在马扎上,一旁桃逐鹿正在给他左肩膀擦药,

    虽然没有摔伤骨头,但淤血还是挺重的,

    桃逐虎在一旁臭骂桃逐兔,

    桃逐兔听不下去,回了句嘴道:

    “光骂我,你和二哥不也没看好少爷么?”

    桃逐虎一听大怒,举起马鞭就抽,桃逐兔就绕着兰子义躲了起来,一边嘴里还说:

    “少爷救我!”

    旁边的室韦骑手们都看的笑了起来,

    兰子义也笑着说:

    “大哥,算了,打仗哪有不见血的,我又没断胳膊断腿,更何况也不全是三哥的错。”

    桃逐虎听得心中有愧,低头放下了马鞭。

    兰子义正要再解释时,铁木辛哥骑马过来停在一旁,

    铁木辛哥滚鞍下马,大笑着朝兰子义走了过来,

    刚到兰子义面前就展开双臂,使劲拍向兰子义双臂,接着一用力几乎是吧兰子义给抱了起来。

    兰子义肩头淤青,这一排疼的呲牙咧嘴,

    不过铁木辛哥没管着着,接着自顾自的说:

    “子义!我的好子义!多亏了你这个狡猾的中土人,这次我们大获全胜!除了被抢走的牛羊马匹,我们还把马贼抢到的其他财务也给抢了回来。被掠走的女人们我们抢了回来,原先马贼抢来的奴隶们也要加入我们孛儿只斤氏部落,而马贼都成了我们的奴隶。本来差点灭亡的孛儿只斤氏现在又飞翔在大草原上了!“

    接着铁木辛哥高高举起兰子义右臂,高呼道:

    “来,勇士们,让我们为这位猎手欢呼!“

    在场的无论是室韦勇士,还是刚刚被解放的奴隶们都跟着铁木辛哥高呼道

    “子义!子义!子义!“

    兰子义高举着右臂,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自豪和骄傲油然而生,

    “原来这就是荣耀啊!“兰子义心想。

    接着铁木辛哥放下兰子义的右手,说道:

    “子义,我要与你结为安达!“

    兰子义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安达?“

    一旁桃逐虎说道:

    “就是结为义兄弟。“

    铁木辛哥又问道:

    “怎么样,子义?愿意与我结成安达吗?”

    兰子义伸出右手,握住铁木辛哥的右臂,笑道:

    “好!就与你这鞑子结为异姓兄弟!”

    接着铁木辛哥招呼道:

    “回营!”

    一行人收起财物帐篷,骑着马回到部落驻地。

    等到返回时已是傍晚,

    室韦人远远看见来的人数众多还以为是马贼再次劫营,

    等到弄清楚是铁木辛哥大胜而归后整个部落欢呼了起来。

    阔阔带着人亲自迎接铁木辛哥和兰子义一行人,

    阔阔亲自斟满一杯马奶酒递给铁木辛哥,说道:

    “儿子,你是草原的雄鹰,大漠的狼王。今天你的胜利将被世人传颂。”

    铁木辛哥摆摆手,说道:

    “不,我的父亲,今天的胜利要全部归功于子义,他虽然不是合格的战士,但他却是合格的领袖,他的智慧,他的勇气让我们孛儿只斤氏反败为胜。来,让我们为子义干杯!”

    接着把酒接过来递给了兰子义,

    阔阔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斟满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兰子义与铁木辛哥碰了一杯后都将美酒一饮而尽。

    接着铁木辛哥拔出腰间短刀递给兰子义,说道:

    “子义,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安达了,这把刀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兰子义结果短刀挂在腰间,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铁木辛哥,说道:

    “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异姓兄弟,这块玉佩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铁木辛哥结果玉佩,抽出绳子系好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接着两人哈哈大笑,周围的室韦牧民们跟着一起高呼起来。

    阔阔笑着问道:

    “远方来的朋友,现在你是我儿子的安达,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实不相瞒,我是北方五镇都督,落雁关兰千阵之子兰子义。这次出塞是为了赶往王庭与我爹回合。”

    此言一出全场立马安静下来,人们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桃家兄弟见气氛不对,都慢慢靠到兰子义身边,

    但随后爆发的更大的欢呼声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阔阔大笑道:

    “原来如此,竟是英雄之子!兰千阵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大草原,如今击败了喏喏,草原上再也没有豺狼压迫我们室韦人了,他是我们室韦人的英雄!现在我的儿子和英雄之子结为安达,这是长生天对我孛儿只斤氏的恩赐!来啊!杀牛宰羊,今夜我们为胜利,为英雄高歌一曲!”

    接着大家便欢天喜地的忙活去了,

    兰子义也与铁木辛哥相视而笑,两人紧紧抓着手臂,往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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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喏喏王庭

    自从兰千阵派桃逐虎回落雁关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从落雁关赶来的信使和辎重队伍都反复告诉他,

    他的儿子和桃家兄弟一行人十天前就离开了落雁关赶往王庭,

    刚开始听说自己儿子只带了三个人就出塞,没有从落雁关多带守军时兰千阵非常高兴。

    “到底是我的儿子,有魄力”当时兰千阵这么想着,

    但慢慢的兰千阵开始担心起来,

    尤其是在一位押运粮草的偏将回来后报告说兰子义一行人为了躲避马贼换了行进路线后,兰千阵更是提心吊胆。

    本来四人出来,一路不耽搁,五天就能到王庭,就算换了路也不会差太远,

    但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天了,难道是路上出了意外?甚至是……

    兰千阵不敢多想,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他正在大帐中来回踱步,

    案头积压了不少文书,要是搁在以往他兰千阵早就处理完了,

    但这几天无论如何兰千阵都无法集中精力处理这些文书。

    兰千阵走到帐门口,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早晨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太阳虽然没有升到头,但也高高的挂在天空中,

    地上的积雪早已融化,营地里人来人往踩得道路泥泞。

    兰千阵见到后不知怎的就发起火来,对着卫兵就喊道:“传军需官!”

    军令传下去后没一阵功夫军需官就赶了过来,

    兰千阵指着路面说道:

    “早跟你说准备些干草把路铺好,现在路上满是泥泞,你告诉我怎么走?如有军情就这破路人还没打仗就全滑到了,你让我个五镇都督指挥谁打仗?”

    军需官见兰千阵发火,不敢吭声,只是站在一旁唯唯诺诺,

    兰千阵见军需官不说话,更是火冒三丈,骂道:

    “让你说话你在这装哑巴,问你为什么不铺干草你在这给我发什么呆?“

    军需官被这一声爆喝吓住,赶忙跪地抱拳回到:

    “回将军,前几天将军下文书问过此事,末将为此专门清点了粮草,军中干草勉强只够喂饱马匹,没有富裕干草用来铺路,只能将积雪铲开专门堆放,以免路滑。现在虽然营中道路泥泞,但实在没有干草铺路了!“

    兰千阵听到军需官汇报好像也想起了这件事,看着跪在地上的军需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好骂道:“滚!”

    然后掀开门帘回了大帐。

    兰千阵现在思绪混乱,心中躁动难忍,看见人就想发火,

    他也知道不是军需官的错,他也想起来是有这样的安排,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就在昨天留守落雁关的呼延浩寄来了信件,信中满是自责,说道自己没有坚持派兵护送少爷,深感羞愧,已经派出斥候出塞,但还没有找到踪迹。

    兰千阵已经写好回信,信中写到此事与呼延浩无关,也不用多派斥候,一来草原广阔就算派出人也不好找;而来多有马匪,斥候派出去不安全。虽然前线军队已经陆续撤回落雁关了,但依旧要小心行事。

    信虽然已经写好,但还没有发出去,也不知为何兰千阵一直不想让人把信发回去。

    唯一让兰千阵欣慰的是夫人破天荒的发了一封信给他,

    说是信,其实就是个字条,上面写着“儿无恙,勿忧。”

    兰千阵翻出夫人的字条,看了又看。

    兰千阵也说不上为什么,打从第一眼见到自己夫人他就忘掉了其他所有女人,这十几年来他在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跟他一起的部将们也说他兰千阵就像换了个人,再也不像少年时那么风流成性了。

    这十几年来兰千阵大小战阵无数,多少次命悬一线,夫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这次虽然不是关心他,但每每看到这张字条兰千阵还是觉得心中温暖。

    就在兰千阵出神的时候,营中突然想起征鼓声,周围人马嘶鸣,

    兰千阵收回思绪,将字条塞进袖中,

    这时军中副将,鬼门关指挥独孤豹带着几个偏将和千户披甲入帐,

    见了兰千阵后抱拳作揖,

    兰千阵问道:

    “有鼓声,难道有人想要进攻大营?”

    独孤豹答道:

    “将军,西边有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人数不少,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兰千阵又问:

    “蔼苦盖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独孤豹回答:

    “已经派人过来了,等待中军指令,是否发兵。看来不是和这波人一伙的。”

    兰千阵点了点头,说道:

    “命令蔼苦盖即刻发兵。来人!为我穿甲!”

    几位跟进来的千户就帮助兰千阵披上鳞甲。

    兰千阵穿好后抱起头盔走出大帐,独孤豹紧随其后,

    已经有人签过马来,几人上马后卫队也跟了上来,

    大营已经动员起来,先头骑兵几乎已经开出营门布阵。

    南边蔼苦盖的大营也动了起来,人马飞驰,骑兵们也开始出营列阵。

    这时忽然望见有人策马向大营飞奔而来,

    门口哨兵有眼尖的望见了,喊道:

    “是桃逐虎将军!自己人!“

    兰千阵一听是桃逐虎,也不吩咐手下人,直接催马往营门奔去。

    独孤豹赶忙率领手下跟了上去,

    一行人飞奔出大营,走了不远就迎上了桃逐虎,

    桃逐虎见兰千阵与独孤豹亲自出营,立马滚鞍下马,

    跪地抱拳道:

    “末将万死,护送少爷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兰千阵听到后又是恼怒又是高兴,呵斥道:

    “子义呢?为何现在才来?皇上降旨要他与可汗女儿定亲,如果来不了违抗圣旨该当何罪?!“

    桃逐虎再次抱拳道:

    “末将该死!为了躲避马贼我们与少爷换了条路,发生的故事不少,一言难尽,还得慢慢告诉将军。后面那些人是护送少爷的室韦人孛儿只斤氏部落,不是敌人,还请将军收兵。末将通报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说到这兰千阵看了看远处的人群,真的是只部落,已经停止前进,开始扎营了,只有七八个骑手骑着马飞奔而来。

    兰千阵示意独孤豹,

    独孤豹派身后骑手通知大营和蔼苦盖大营息甲收兵,

    这时七八个骑手已经骑了过来,带头的正是自己儿子兰子义和桃家兄弟,

    兰子义见到自己父亲后抱拳道:

    “孩儿兰子义奉命赶赴王庭,稍差时日,还请都督恕罪。“

    兰千阵默默地长出一口,说道:

    “来了就好,既然有事一言难尽那就慢慢说吧。”

    说罢回身帅部入帐,一边吩咐下去“杀牛宰羊,准备招待客人!”

    兰千阵一边骑一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很违和,后来终于想明白,原来是自己儿子会骑马了。

    想到这兰千阵心中不禁高兴起来,

    “赶快开宴,我倒想听听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兰千阵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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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中午,兰千阵率领军中武将宴请了喏喏可汗蔼苦盖还有护送兰子义而来的室韦人孛儿只斤氏首领阔阔和他儿子铁木辛哥,

    兰子义招呼阔阔和铁木辛哥做到了自己身边,桃逐鹿和桃逐兔做到兰子义身后,桃逐虎则坐回了兰千阵身后。

    兰千阵与手下武将还有蔼苦盖一行人听着阔阔和铁木辛哥两人讲述他们怎么碰到了兰子义,又是怎么刁羊,怎么设宴,怎么被马贼偷袭,偷袭之后又是如何应对,铁木辛哥与兰子义如何率领室韦骑手追杀马贼,反败为胜。

    一场故事引人入胜,听到两人刁羊,帐中诸人哈哈大笑,

    听到兰子义那也如何劝说阔阔指挥反击,又如何在第二天劝说众人出兵追击马贼时,账内诸位武将纷纷掉头,

    等听到兰子义一介书生,布置攻势,亲自带队冲锋,取胜后与铁木辛哥结为安达后帐中诸将纷纷喝彩,

    蔼苦盖更是起身献酒道:

    “虎父无犬子,兰将军勇猛无比,兰子义更是能谋善战,颇得其父真传。来,为兰将军敬上一杯!”

    帐中诸人纷纷举杯,

    兰千阵高举就被说道:

    “我儿不愧为将门之后,但如果没有孛儿只斤氏热情好客,保护我儿子,恐怕他们一行人也没法走到这里。来,这酒不光是敬我,也是敬骁勇善战的室韦骑手们。干杯!”

    说着举杯致敬阔阔和铁木辛哥,而后自己一饮而尽。

    阔阔与铁木辛哥点头致意,与众人痛饮杯中美酒,

    之后蔼苦盖又说道:

    “我蔼苦盖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英雄俊杰,真是长生天保佑。来,为了我的女婿,干上一杯!”

    兰千阵听后说道:

    “全赖皇上天威,我大正军队长驱王庭,翦灭丘豆伐那个跳梁小丑。大汗顺承天意,祝我义师平定暴乱,自今以后大汗要好好效忠皇上,不可作奸犯科,更不可心神歹意。大家都是皇上的子民,好好侍奉皇上自然会有浩荡天恩。我儿也是奉皇上旨意与可汗女儿定亲,从今两家为一家,共同拱卫北疆,效忠皇上!为皇上干杯!“

    说着帐中同时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而后同饮一杯。

    蔼苦盖听着表情僵硬,笑了笑喝了杯酒,不再说话。

    坐在兰千阵旁边的一个年轻太监喝完酒说道:

    “兰将军心系皇上,时时不忘皇恩,真乃国之栋梁,我一定会禀明皇上。“

    兰千阵笑道:

    “公公第一次做军容使就监我北军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这次回去可是大功一件,我兰千阵何德何能,只是做了点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如果能让公公美言几句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公公笑着举起酒杯,说道:

    “全赖将军能征善战,我这也是沾了将军的光啊。”

    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于是众人有说有笑,一边聊天,一边畅饮,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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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父子融冰

    兰子义骑在马上,与他并肩而行的是铁木辛哥,

    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他们前面的是整个孛儿只斤氏部落。

    铁木辛哥慢慢停住马,兰子义也停在一旁,

    铁木辛哥说道:

    “安达,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已经招待我们好几天了,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兰子义回答道:

    “兄弟,我还想再送你一程。”

    铁木辛哥大笑:

    “再送你可要跟我们一起去牧场了。怎么样,与我一道做个草原的汉子,别再回中土了,如何?“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那不行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铁木辛哥又笑道:

    “你们中土人就是婆婆妈妈,留不敢留,走又舍不得走。不管你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高举马鞭,准备抽打马屁股。

    兰子义笑了笑,说:

    “那我就不送了,兄弟,你多保重。“

    铁木辛哥望着兰子义,笑着说:

    “没想到我居然和你这个中土人结为安达,还这么惺惺相惜。那我走了安达,我孛儿只斤氏永远欢迎你,再见!“

    说着快马加鞭,一路绝尘追进了走在前面的部落大众里。

    兰子义目送着铁木辛哥走远,立在马背上抱拳送到:

    “保重。“

    说罢变调转马头,往大营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桃逐鹿和桃逐兔两兄弟就骑马迎了上来,

    桃逐兔见到兰子义表情落寞,撇着嘴说道:

    “不就是个鞑子么,才见面没几天,有必要这么往深了套交情?“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话里不爽,笑着安慰道:

    “三哥,兄弟离别当然让人痛心疾首了。我与三哥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出去偷桃,逗狗都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只是现在天天见着,所以不必去想那些伤心的离别事,如果将来真要分开,我肯定比今天更难受的。“

    桃逐兔听到这话,又笑了起来,说道:

    “少爷哪的话,我们兄弟一定好好跟着少爷,绝不会与少爷分开的。你说是吧,二哥?“

    说着问了桃逐鹿,

    桃逐鹿笑着回答:

    “此话不假。少爷,我们快点走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待会还要和蔼苦盖的女儿完成定亲仪式呢。“

    兰子义听罢也点了点头,三人催马往营地奔去。

    回到营地时已经到了下午,兰子义随便吃了点干粮就被喏喏的萨满巫师们给架了过去,

    洗过澡,涂了香料,换了身新衣服后被单独安置在一个帐篷里了,

    外面围着一圈萨玛手持各种法器乐器,边唱边跳,

    时不时的进来一个满脸画的五颜六色的巫师嘴里念念有词的给兰子义身上洒水。

    兰子义坐在帐篷里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每次看到那些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巫师都想笑,要用上好大力气才能忍住。

    不过想想现在这么受苦的并非他一个人,蔼苦盖的女儿也在另一个帐篷里接受同样的折磨时兰子义心中就释然了一些。

    等到仪式结束时已是晚上,

    明月高悬,

    兰子义在一干巫师的簇拥下走到了一处木堆旁,

    与他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位同样被巫师簇拥的盛装少女,

    看来这就是蔼苦盖的女儿了。

    兰子义与少女来到木堆旁,接过旁边巫师递来的酒,

    互相交换后一饮而尽,

    而后两人一起拿起火把,点燃了木堆,

    旁边的巫师萨满们绕着点燃的熊熊大火开始了下一轮的祈祷,

    兰子义盘腿坐在篝火前百无聊赖,少女蜷着腿坐在他身旁,

    就在兰子义出神时,少女说话了

    “你知道吗?我有心上人了。”

    兰子义听到后身体后倾,用手撑住身子抬头望着星空说:

    “哦,真可惜我还没有。”

    少女盯着火堆,接着说:

    “可惜他已经死了。”

    兰子义不置可否的说:

    “那可真是个坏消息。”

    少女说:

    “是在王庭大战中被你们大正军队杀死的。”

    兰子义听到后没有回答少女,他坐直了身子又盯住了篝火。

    少女停了会后,见兰子义没有反应,说道:

    “无论如何你最后得到的是一具空壳,我不会嫁给你的。”

    兰子义看着篝火,随手从地上抓了点什么添到火里去,说道:

    “你还没弄明白自己的状况,更想错了我的状况。没人在乎你怎么想,也没人在乎我怎么做,

    无论是大正朝廷还是你爹蔼苦盖都不在乎具体会发生什么,他们只在乎今天的仪式是否成功。目前来看,已经成功了,我和你坐在这,听着旁边这群装神弄鬼的疯子咿咿呀呀,马上就结束了,不必着急。“

    少女惊讶的望着兰子义,说道:

    “这订婚是神圣的,天上的众神们在注视着这一切,如果你这样亵渎……“

    “这只是个仪式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你不会因为这个订婚爱上我一样,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订婚发生什么变化。“

    少女被气得满脸通红,质问兰子义道: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兰子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望着篝火坚定的说:

    “我来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天下太平。无论仪式是什么样子的,它可以带来和平,这就是好事。“

    少女被震惊了,她没有料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把这场婚姻当做一回事,

    少女痛苦的问:

    “所以你甘愿成为政治的棋子,甘愿接受这场虚假的婚姻。“

    兰子义纠正道:

    “弄不清事情原委又无力改变状况的才是棋子,我不是。我很乐意联姻,这是体现我价值的地方,至于将来结婚后的生活……说真的,你没必要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的。”

    少女听着又羞又怒,两眼含泪怒视着兰子义。

    这时巫师们的吟唱已经逐渐停了下来,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

    兰子义没有管眼前的少女,在巫师示意可以离开后立马起身迈步走向草原。

    ==================

    兰子义一人走在草原上,天上的月与星倒映在地上,

    早已经没有什么草原了,天与地早就失去了分界,

    兰子义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天空中,月亮就好像摇荡在身旁,星星就好像伸手就能摘到,

    夜风虽然寒冷,但每当风吹过脸庞时都让人舒爽,

    那股冷静振奋人心,又让人的思绪随之飘荡。

    “我会就这样飘荡在大草原上吗?我会就这样刮到天涯海角,吹进人心里去吗?当年有没有人和现在的我一样傲立在这天地之间,体会着无边无际的宇宙呢?有吧?肯定有。他们即使没有被历史记住,他们也已经被自己铭记在了灵魂里,而我,不仅要铭记自己,还要让天地也把我铭记。”

    一阵马蹄声把兰子义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

    “就算你离着大营不远,这么一个人跑在外面也是危险的。”

    兰子义听出了声音,来的原来是自己的父亲。

    兰千阵骑着一匹马,身后还牵着一匹,

    不远处还有几个武装整齐的战士紧紧跟着。

    兰千阵没有点火把,借着月光兰子义看到父亲在招呼自己上马。

    兰子义过去接过缰绳,跨鞍上马。

    兰千阵则示意后面的战士与他们拉开距离。

    父子两人骑在马上,也不管方向,就这么随着马儿漫步在草原上。

    过了会兰千阵说道:

    “从你出塞到你率部突袭马贼都做得很好。从哪学的?”

    兰子义随口回到:

    “长在落雁关里光看都看会了,还用学?”

    兰千阵笑了笑,虽然黑夜中看不到面庞,但兰子义还是感到了自己父亲的兴奋之情。

    想到这兰子义感到自己心中不爽,没好气的说:

    “我是不会领兵打仗的,无论我会不会。我要读书考功名。”

    兰千阵点点头,答道:

    “好的,回去之后好好读书,去考个功名吧!”

    兰子义大吃一惊,以往兰千阵听到儿子要考功名而不是继承祖业都气的火冒三丈,今天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升了起来,居然同意兰子义考功名。

    兰千阵接着说:

    “我逼着你学打仗是想让你继承我兰家的武将传统,现在我知道你骨子里有,那你就随自己的性子去学吧。”

    兰子义听到后默默地走了一段,问道:

    “父亲也觉得我们家要入京了?”

    兰千阵答道:

    “无论我们家是否入京,你都该走自己的路。我想让你学打仗是为了让你继承祖辈的意志,

    不是为了让你当将军。如果真的上天有意,你也是逃不脱自己的宿命的,你只能成为自己故事的主角,不会成为其他任何人。“

    兰子义说道:

    “父亲,靠打靠杀靠军功一辈子都是个边军,永远被人看不起。更何况维护大正天下太平的真正方法是靠圣人教化,不是打打杀杀。我要考取功名就是要将一身本领用到该用的地方去,用我的聪明才智去谋天下苍生所有人的福祉。”

    兰千阵听了笑道:

    “靠军功砍一刀就是一刀的功劳,而要是考功名,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文人们玩的和我们这群丘八玩的根本不在一起。”

    兰子义反驳道:

    “科举靠的就是每个人的真才实学,文章写得好,圣人教化悟到心里去就一定能考出好成绩。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活人。”

    兰千阵笑道:

    “好一个活人,只怕大部分人都是说着活人想的却是吃人。你想要弃武从文那就去吧,这就是命数,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无论如何做你自己,不要背离了本心本性。随我走走吧,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这样漫步夜色中了。”

    兰子义听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父亲漫步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父子两人静悄悄的,没有对话,但兰子义可以感到他和父亲的距离变得比以前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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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庆功宴(上)

    订婚后的第二天,蔼苦盖再次设宴款待了兰千阵和他手下的大正将士。

    在过去大半个月里兰千阵已经分批将部队派回了落雁关,

    每批撤回的部队都驱赶着数量众多的牛羊马匹,

    现在兰千阵手下只剩了一万多骑兵护卫而已。

    在宴席上,蔼苦盖再次盛赞了兰千阵与兰子义父子两人,并且提议让自己的女儿跟随兰子义返回大正,学习中土礼节,好好伺候婆家。

    兰千阵以少女年幼,还不到离家年龄为理由拒绝了蔼苦盖,并且再次强调皇恩浩荡,提醒蔼苦盖牢记自己大正附庸的身份,好好效忠皇上自然可以保全部落,在草原上繁衍不息,如果敢想他哥哥丘豆伐一样挑战大正,那就会粉身碎骨。

    宴席上监军太监宣读了圣旨,设置护喏中郎将一名,监军太监一名,领骑兵两千随蔼苦盖王庭游牧,以便“保护”喏喏不被“盗匪袭击”,同时保管喏喏部落的武器甲胄,

    再这之前,除王庭外,大战之后剩下的喏喏部落已被分为四部,由大正将士分别“保护”,

    监军太监宣旨中同时宣布在这四部喏喏中各设司马一名,领骑兵一千,随各部游牧,负责“保护“部落,看管喏喏武器装备。

    算上王庭,五部喏喏分别游牧不同区域,不得远离大正北方五镇控制,

    五部喏喏每十天必须向落雁关报告位置,

    没有落雁关将军府同意,五部喏喏不得随意交会,各部头领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杀无赦。

    一切安排妥当后兰千阵率部南下返回落雁关。

    立春至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上一场春雪已经消融,

    明媚的阳光下草原上已经有了一片片绿意。

    空气清新,精神舒爽,兰子义借着回军旅途,带上桃家兄弟又好好游荡了大草原。

    几人每天都骑马游离在大军周围打猎,一直到傍晚才会返回大军驻地。

    兔子,羚羊,狐狸,狼,哥几个每天都能打到不少野味。

    只是这些全都是桃家兄弟射中的东西,兰子义小时候没有学习骑射,再加上为了科举长期读书,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这几天也就只是骑着马儿跟着桃家兄弟凑凑热闹,他本人根本拉不开弓。不过兰子义自己倒不觉得尴尬,反而乐在其中。

    兰子义每天纵情游猎,将士们倒是非常高兴自家少爷终于肯骑马射箭而不是每天死读书,倒是兰子义自己每天都可以回避监军太监,生怕被碰到后给自家带来不利影响。

    有一晚兰子义和桃家兄弟回来的晚了些,在军营门口碰见了御马监的监军,

    兰子义大为惶恐,赶忙下马拜谢,本来以为被对方拿到把柄可能会拿这件事要挟自己父亲,没想到监军太监居然说:

    “早听说兰少将军饱读诗书,苦学圣人教诲,如今一见这弓马也很娴熟嘛,真是文武双全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将军可要好好努力,日后成为国之栋梁。”

    不仅没有拿这件事做把柄,反而还大加称赞。

    兰子义当晚就找到自己父亲谢罪,怕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不好,没想到他父亲兰千阵更不在意,

    兰千阵说:

    “你放心打你的猎,他个小太监这次是摊上了我才有福分捞到这么大功劳,感激我都还来不及,有可能弹劾我?真要弹劾我朝廷会信他?我大正是有太监监军的传统,但并不是说武将就是出力不讨好的替死鬼,你要知道现在各地军镇的镇将全是开国武勋的后代,太监们只不过是制衡一下而已,真要是来监军,这个太监绝对不够资格,放心好了。”

    就这么游玩了七天,兰子义终于随着大军回到了落雁关。

    还没入关已经有一行人等候在落雁关口,

    一行人都穿着青色锦袍,披着金丝罩甲,带头一人更是穿着一身紫色内廷官府,头顶玉冠,肩缠貂皮,鬓角虽然发白,身子也有些佝偻,但眼神犀利,

    见到这队人物后兰千阵赶忙领着自己儿子和一众武将下马拜谢,嘴里还说道:

    “末将惶恐,没想到鱼公公竟然亲自来着落雁关,有失远迎,还请公公恕罪!“

    原来来的人正是当年监督兰千阵剿灭茅人的鱼公公。

    鱼公公笑了几声,说道:

    “三郎如今立了大功,老夫我该出来迎你才对,如果劳驾三郎迎接我,那才是坏了规矩呢。“

    兰千阵听着连连说“小子不敢,小子不敢“

    鱼公公也没管兰千阵,接着就从后面的台城卫手里接过黄布包裹的匣子高声宣道:

    “众军接旨!“

    等到兰千阵领着众人跪下后鱼公公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武运昌盛,大军凯旋……特赐爵落雁关统兵诸将关内侯。兰千阵功勋卓著,特赐其妻一品诰命夫人,封其子兰子义卫亭候,征入德王府侍读。加封兰千阵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天下兵马副元帅,进爵代公钦此!“

    原本加官进爵是好事一件,可这道圣旨降下后全场竟然鸦雀无声,气氛没有缓和反倒是紧张了起来,

    鱼公公虽然察觉到了气氛变化,但却没有在意,反而提醒兰千阵道:

    “代公还不接旨?“

    此时兰子义就像吃了三九天河里的冰块一样,心肺都被透的冰凉。按照大正惯例,以往有能打下他父亲这种功劳的武将要么就战死,活下来的都被征入朝廷作三公。如今加封他父亲这种爵位,其中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仅在开国时设立过,天下兵马副元帅更是闻所未闻,确实不知道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兰子义偷偷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发现他父亲跪在地上几乎有些颤抖。

    兰千阵听到鱼公公催促自己接旨,提起一口气说道:

    “还请公公禀明皇上,末将实在不敢接旨。我大正自有制度,军功封侯,从来没有听说过异姓可以为公。末将世守边关,与鞑子作战哪怕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应当,绝不敢拿这种小功劳邀功请赏,贪图不该贪图的爵位赏赐。“

    鱼公公听兰千阵把话说完没有反驳,反而上前扶起兰千阵,并将圣旨递给了他,

    鱼公公说道:

    “三郎不必担心,皇上这么做自然有皇上的安排,这次专门派老夫来宣旨也是为了消除三郎的顾虑。赶快接旨回将军府吧,皇上特令我带了几十缸御酒和各种美味佳肴过来犒劳将士,就等着你带兵回府了。“

    兰千阵极不情愿的接过圣旨,还想说些什么,

    但鱼公公已经跨上马带队入关了,只留下了一句:

    “三郎快来,老夫可等的不耐烦了。“

    鱼公公和台城卫刚一走,独孤豹就赶到兰千阵身后着急地说:

    “将军!这五军都督府仅开国时韩国公领过,当时是南征北战不得不为的时候。韩国公后来可是谋反的罪名被灭了九族啊!”

    兰千阵抬手止住了独孤豹,狠狠的说道:

    “闭嘴!先回将军府再说。”

    说罢就草草的给偏将安排了领军入城的事情,带着独孤豹和兰子义快马赶回将军府去。

    到了将军府门口时才发现整个府邸已经张灯结彩,鱼公公已经率领台城卫入住了进去。

    两位将军正在将军府门口等着兰千阵,其中一人是大军出征时镇守落雁关的呼延浩;另外一人长得不高,双目鼓突在眼眶里,贼滑滑的四处打量,涨起来的颧骨配上一张笑咧咧的大嘴不用说话就好像是在在嘲笑周围的人。

    兰千阵见到这人又看了看将军府,皱着眉头问:

    “卜阳,这将军府是你装扮的?”

    这个卜阳扯着嘴笑道:

    “回将军,前几天我带着部队入关后,鱼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还说要开庆功宴,于是我就吩咐将军府布置起来了,这不,刚好赶上。”

    兰千阵又问道:

    “那夫人就同意了?”

    卜阳笑眯眯的说:

    “夫人同不同意鱼公公都安排下来了,总不能驳了公公的面子把?”

    兰千阵看了卜阳一眼,说了句:

    “你可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说着迈入将军府去,

    兰千阵也顾不上换衣,脱了斗篷头盔交给旁边人就往大堂走去,

    兰子义紧随其后,

    父子两人进入大堂,台城卫正在里面布置长桌座椅,

    鱼公公背着门站在堂下,抬头看着挂在堂壁上那副虎啸山林图,

    兰千阵带着兰子义抱拳作揖道:

    “公公!”

    鱼公公听到后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三郎你到底是胆大呢还是胆小呢?”

    兰千阵听着皱了皱眉,问道:

    “公公此话怎讲?”

    鱼公公笑道:

    “如果说你胆大,今天你吓得连圣旨都不敢接;如果说你胆小呢……”

    说着一拍手,屋里的人全都出去,接着四个台城卫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人被打的遍体鳞伤,不过看来没有伤筋骨,

    台城卫把人扔到地上后向鱼公公做了揖也出去了,

    被扔在地上的人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

    鱼公公瞅着两人对着兰千阵问:

    “三郎,这两人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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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庆功宴(下)

    兰千阵望着两个人,默不作声,

    兰子义站在旁边没弄清楚情况,但也明白此事来者不善。

    鱼公公接着说:

    “北方天高气凉适合养马,三郎你的北镇兵不光守边关,同时还掌控者大半个大正的马政。我大正无论是驿站,商队还是地主贵胄一半以上都是从你这里买的马。这两人就是京城里的马贩子,问东问西被我给逮到了。”

    这时一个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说:

    “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们不是什么北镇兵,也不认识什么兰家人。我们就是贩马的,你抓错人了。”

    鱼公公听罢冷笑道:

    “我台城卫乃皇帝耳目,监控天下小大所有事,就是哪家婆娘刚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知道,你们干什么事我会不知道?还嫌挨打不够?”

    兰子义听到这恍然大悟,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不了解。

    兰千阵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又看着鱼公公,没有作声。

    鱼公公盯着兰千阵看了许久,忽然放下脸说道:

    “不过既然他们嘴硬说跟你没关系,那想必也不会冤枉你,我与你们兰家也算世交了,三郎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既然如此,人我就交给你了,反正我也问不出来什么。你赶紧安排人准备庆功宴吧。对了,听说你夫人生得美艳动人,今天又刚封她做一品诰命夫人,待会就让她出来给我斟杯酒吧。”

    说着鱼公公从堂屋后面穿了出去,只剩下兰家父子和跪在地上的两人。

    屋里一时沉默,过了会后兰千阵说道:

    “你们两个啊,小心点。”

    跪在地上的两人大吃一惊,同时抬头望向兰千阵,

    兰千阵摆摆手,说道:

    “辛苦你们了,不用再装了,那只老狐狸真要想抓这把柄我早就人头落地了,看来他这次来有事情。你们下去吧,好好养伤,不用胡思乱想。”

    说着堂屋外进来几个人把两人扶了出去,临出门时两人都哭着说:

    “将军,对不起,辜负将军了!”

    兰子义见两人被扶了出去后问道:

    “父亲,你真的在京城安插眼线?为人臣者怎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一直以为父亲对朝廷是一片忠心的。”

    兰千阵并没有作答,只是说道:

    “去把你娘请来,待会为鱼公公斟酒。”

    兰子义看了会儿自己父亲后抱拳说道:“是。“便从堂屋后面穿入后院了。

    兰子义走在将军府里,一瞬间感到原本熟悉的院落居然变得如此陌生,

    路上有人问候他也没管,满腹心事又哪有什么精力去管其他闲事呢?

    兰子义走入后院,来到母亲卧房门口,说道:

    “娘,爹请你去大堂参加庆功宴,待会还要给京城来的鱼公公斟酒。“

    听到这卧室里传来一阵响动,好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接着里面的丫鬟起身说了句“是,夫人“就全都从里面走出来,

    等到丫鬟们离开院落后,里面传出声音来:

    “子义,你刚才说我要给谁斟酒?“

    兰子义听到母亲声音有些不对,说道:

    “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屋里夫人急促的问:

    “我问你让我给谁斟酒?“

    兰子义听着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母亲几乎没有发过火,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父亲有令,母亲也在催问,他就接着说:

    “皇上有旨,加封娘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是喜事,宣旨的鱼公公要娘亲自去给他斟酒。”

    屋里沉默了老半天,接着传出声音:

    “你爹说什么?”

    兰子义答道:

    “爹他亲自让我过来请娘过去。”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后夫人说道:

    “你先去吧,把丫鬟们叫进来,我待会就过去。”

    兰子义问道:

    “娘,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我去告诉爹,你就别去斟酒了。”

    夫人回答说:

    “我没事,你去把丫鬟叫进来。”

    兰子义不好再接着追问,应了一声后走出后院,让丫鬟们进卧房后自己就回到了大堂。

    这时宴席已经摆好,兰千阵和鱼公公一起坐在主位上,一众受封赏的军官分别坐在长桌两侧,兰子义进去的稍晚,自己找到末席坐下了,

    刚一坐下鱼公公就发了话:

    “子义如今承父辈荫蔽,得封卫亭候,也是有爵位的人,更何况刚才已经有军校说道你兰子义英雄虎胆,带着室韦人力克马贼,也是大功一件啊。来,坐到前面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兰子义听到后作了作揖,顺着鱼公公的手势坐到自己父亲左手边上。

    等到众人坐定后,兰千阵先小声问道:

    “你娘能不能过来?“

    兰子义回道:

    “娘他还在梳妆,待会就过来。“

    鱼公公似乎没有听到父子两人的对话,笑呵呵的问兰子义

    “卫侯,给老夫讲讲你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故事吧。“

    兰子义给鱼公公抱拳行礼,接着把自己轻骑出塞,路上遇到室韦部落,如何刁羊,如何夜晚反击马贼,又是如何率部突袭马贼的故事讲了一遍。

    故事讲完引得满堂喝彩,鱼公公也听得练练叫好,还敬了兰子义一杯酒。

    接着鱼公公说:

    “自古英雄出少年,卫侯不愧为将门之后啊。这次皇上赐你为卫亭候就是有意让你拱卫德王,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可塑之才啊。“

    兰千阵听到后问道:

    “公公,这德王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呀?皇上二十年前卧病到现在,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位德王?“

    鱼公公听到后脸绷得僵硬,似乎很不想想起什么事情,但还是说道:

    “哼!我也是不久前皇上加封德王时才知道的。这德王年纪比卫侯小个一岁,据说生下来时体质弱,为了图吉利一直不敢指认王室,怕冲了孩子生气,所以一直都由司礼监找人代养。你也知道,我大正朝自高祖创业以来皇室血脉一向单薄,好不容易有个皇子,这也可以理解,只是这么大的事司礼监那群阉患居然瞒着老夫!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一把拍到桌子上,震得满桌佳肴乒乓作响。

    在座军官们听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兰千阵不敢怠慢,倒了杯酒说道:

    “公公息怒,三郎敬公公一杯。公公在御马监勤勤恳恳,监军有快四十年,如今升任台城卫掌印太监也算是可以抽空享享清福了。“

    鱼公公明显余怒未消,冷哼一声说:

    “我鱼朝恩六岁净身入宫,一直伺候皇上,若说宫里还有哪个阉患比我更忠心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夫殚精竭虑,为皇上奉公,多少次出生入死,从来没想着要图什么回报。五十年了,老夫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可到头来司礼监秉笔却赏给了那个狗奴才!如今新封德王,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岂有此理!“

    说着又是一把拍到了桌上。

    这一下拍桌比刚才更狠,酒盅都弹了起来,不过兰千阵听到鱼公公的话后反倒是把心塞回了肚子里。

    这时丫鬟们围着盛装打扮的兰夫人来到大堂,刚好碰见鱼公公发怒,兰夫人就停在大堂门口,深深地道了万福。

    鱼公公看到兰夫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兰千阵说道:

    “公公,这位便是小子拙荆,以前得过病,不会说话了,还请公公见谅。“

    说着招呼道:

    “来,夫人,为鱼公公斟酒。“

    兰子义看到母亲没事,心理舒了口气,只是自己总是感到心头悸动,就好像自己可以感到母亲心中愤怒一样,而且兰子义发现自己母亲脸色惨白,几乎没有血色。

    兰夫人走到兰千阵与鱼公公身后,又道了万福,接着就伸手去拿煮在水盆里的酒壶。

    鱼公公收回放在兰夫人身上的眼神,盯着兰千阵说:

    “兰夫人倾国倾城,真是名不虚传,三郎艳福不浅啊!“

    兰千阵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公公您过奖了。“

    接着鱼公公话锋一转,说道:

    “三郎可还记得当年剿灭茅人时抓住的那个青年头领?”

    听到这兰子义明显感到自己母亲心中一震,

    兰千阵说道:

    “记得,公公似乎是把那个青年带回宫去了。”

    鱼公公见兰夫人端起酒壶,就拿起酒杯伸了出去,一边说道:

    “就是那小子,如今做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话音未落兰夫人手里的酒壶脱手洒到了桌上,酒水飞溅涂了鱼公公一身,

    鱼公公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转过脸盯着兰夫人,

    兰千阵听得心中大凛,手心冒汗,见到自家夫人酒壶脱手几乎快从座上跳了起来,

    此时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兰夫人,

    只见夫人转身,狠狠的抽了身后丫鬟一个大嘴巴,

    丫鬟不明所以,捂着脸瑟瑟发抖,

    夫人拉起丫鬟的手摁倒水盆上,丫鬟娇嗔一声就把手收了回来,

    赶忙跪下磕头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酒壶烧的这么烫奴婢居然没有给夫人准备毛巾,都怪奴婢,请夫人恕罪!”

    听到这句兰千阵心里长出一口气,

    兰夫人则圈起袖子替鱼公公擦拭,

    鱼公公摆摆手,示意不必夫人忙碌,说道:

    “夫人见外了,只是些酒水而已,无妨无妨。老夫刚入宫时也笨手笨脚的做错过事,那时可是被老太监们毒打啊,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要责怪小丫鬟了,给老夫个面子,饶她这一回吧。”

    兰夫人听后又深深地道了万福,兰千阵说道:

    “夫人今日貌似不太舒服,不要继续在这劳累了,回房休息去吧。公公你看可以把。”

    鱼公公嗯了一声,点点头。

    兰夫人见鱼公公点头,就领着丫鬟们穿出堂屋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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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废立大事

    鱼公公见兰夫人出去后又把目光转向兰千阵,盯着问道:

    “夫人是哪里的姑娘?”

    兰千阵抱拳答道:

    “实不相瞒,当年在梨南的时候,小子见到了我家夫人,就给抢回来了。后来再回梨南去找夫人的家人,一个也没找到,听说都给吓得跑了。小子当时年少无知,坏了王法还请公公恕罪。”

    鱼公公没有转移目光,盯着兰千阵继续问:

    “你当年剿灭茅人时确实没留活口?”

    兰千阵手心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硬着头皮回答道:

    “千真万确,公公。当时的惨状你也看到了。”

    鱼公公盯了兰千阵许久,突然咧开嘴角,哈哈笑道:

    “诸位将士,这是庆功宴,干嘛都板着脸呢?来来来,尽情吃,尽情喝,别坏了兴致。”

    说着自己倒了杯酒起身招呼在座武将。

    众将士见鱼公公亲自敬酒,都举杯痛饮,接着互相敬酒,胡吃海塞起来。

    兰千阵趁机喘了口气,

    鱼公公再次坐下后似乎忘了刚才脱手撒酒的一幕,只是自顾自的夹菜吃了起来,兰千阵赶忙招呼。

    鱼公公押了口酒,说道:

    “当年我只是奉命把那个茅族青年带回宫,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就把他净身留在了宫中,从那以后皇上就好像离不开这个青年太监,整天都是让他伺候,还赐姓隆,一时内廷之中恩宠无两。我本来以为皇上也就宠宠他,毕竟我伺候皇上几十年,还是了解皇上的。可没想到这次内廷人事变动,论资历怎么也该我补缺司礼监秉笔,可为什么却让这新来的顶了我的位?我只是从弼马温换成了台城卫!唉,真是寒了我们这些东西的心啊。”

    兰子义听到公公诉苦,也算是明白了鱼公公的心情。

    大正朝至今已经两百余年,权利构架已经非常清楚,学子们苦读国藏圣贤古书,通过科举考试开始入仕,两百年间整个大正的官员们都由这些科举的胜利者们构成。官员晋升的最高级别就是六部尚书,名义上尚书直接对皇帝负责,但随着时间推移皇帝不太可能实时处理六部文书,所以就选拔了几名官员组成军机处,代替皇上初步检阅各地文书,并呈送处理方案,这些官员被称为大学士,时至今日大学士都由六部尚书兼任。而递送给皇帝的文书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被皇帝及时处理,所以皇帝就选拔了自己身边信任的太监代为批阅,自己只是把控大方向,也省下了许多精力,这些太监就组成了所谓的司礼监。所以,对科举中举的士人而言,当官的最高阶段莫过于成为尚书,进入军机处;与之对应的,内廷的太监们最高的身份就是成为批阅奏章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兰千阵见鱼公公不在追问自己,终于松了口气,说道:

    “公公对皇上一片赤诚,世人有目共睹,只是皇上这么做,恐怕有自己的打算吧,公公提领台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公公你在皇上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鱼公公听罢叹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三郎你有所不知,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德王横空出世我才感到我在皇上心中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兰千阵问道:

    “此话怎讲?”

    鱼公公看了看兰千阵说:

    “在我来之前皇上已经降旨把太子的五经博士,当代大学者周游艺转派给德王做教授了。“

    兰千阵倒吸一口气说道:

    “难道说……“

    鱼公公点点头,接着说:

    “前几天原先的兵部尚书刘旧业被个刚刚入仕的御使给扳倒了,说是什么发放军资时以次充好,克扣军饷,可我大正四方镇军外加禁军,人事是由吏部管,军饷是由户部发,装备是归工部造,这兵部只管调兵,还得是接了旨以后,怎么克扣军饷?反倒是刘旧业与太子交往最为紧密,两人号称挚友,满朝皆知。我看这是敲山震虎啊。“

    兰千阵听到这些,心理思绪飞速运转,自己也押了口酒,说道:

    “皇上当年确实经常换储君,太子是立了又换,换了又立,可当今太子已经立了十八年了,皇上如今年事已高,再加长期卧病在床,此时废储恐怕不妥。“

    鱼公公又吃了一口菜,接着说:

    “所以才加封三郎你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天下兵马副元帅,代公啊。让你儿子入德王府,也是皇上的意思,看来是要借你的军权制衡朝中的太子党。除你儿子外当朝贵胄子弟不少人都挂名侍读德王。“

    兰千阵听得心中纷乱,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卷进了废立大事,不禁眉头紧皱。

    旁边兰子义听得精神大振,少年郎似乎找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跃跃欲试的问鱼公公:

    “晚辈斗胆,想必这德王一定才华横溢,少年英雄吧,要不皇上也不会这么看重。“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鱼公公居然也皱起了眉头,说道:

    “这个,卫侯入京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兰子义听到后微微吃惊,心想难道德王有问题?

    兰千阵说道:

    “我兰家世守边关,为的是大正太平,朝廷发生什么事我都只效忠皇上。“

    鱼公公听罢冷笑道:

    “代公可真是公忠体国啊,这么说来那俩马贩子我还真是冤枉他了。抓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要用信鸽把德王受封,刘旧业被弹劾的事传出去,如果不是我摁得及时,你还在外将兵,恐怕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吧。“

    兰千阵听得直咬嘴唇,手中就被捏得咯咯作响,

    鱼公公接着换了个口气说:

    “三郎,做人也不能太替别人考虑,像我,五十年了只落得个为别人做嫁衣。你身处边关,手握重兵,又远离京城,派几个人交通一下我也是理解的,只是你这么做被我抓住还好,被别人抓住怎么办?”

    兰千阵听到鱼公公话里有话,赶忙给鱼公公斟了杯酒,问道:

    “那依公公之见……”

    鱼公公举起酒杯,望着兰千阵笑着说:

    “没什么之见,干杯!”

    于是两人相视而笑,领着在座武将一起举杯痛饮,一时间宴席气氛热情高涨,众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众人欢宴到深夜,兰千阵将鱼公公送回客房,有将一众将佐千户送出将军府。

    卜阳是最后离开将军府的,临走时问兰千阵

    “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兰千阵笑着说:

    “你都说出这话了还有什么不好讲的,说吧。”

    卜阳用那双鼓出来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凑近兰千阵说:

    “末将听了鱼公公今日酒席上说的话,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将军坐拥北镇精兵,当此时节不可能无所作为,依末将之见现在应该趁与蔼苦盖联姻的档口,加深双方关系,提升北镇实力。一旦朝廷有变便可帅军南下,诛除暴乱。最次也能镇守北境保得一方太平。”

    兰千阵看着卜阳,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走到将军府门口,

    卜阳跟在兰千阵身旁,直瞅着等着兰千阵说点什么,

    等到了门口后兰千阵说:

    “今日天色已晚,卜将军路上可要小心啊。”

    卜阳不可思议望着兰千阵,嘴巴张着还想说什么,兰千阵说道:

    “今天大家喝酒喝得高兴,多说点什么我也就当是酒后失言了,卜将军有如此韬略肯定不会久居人下,如有机会我一定向吏部推荐将军,到时候加官进爵,也可以成为一方镇守。我也困了,就不远送,告辞了。“

    说着伸手请出,

    卜阳听着面容抽搐,本来还打算凑着说些什么,这回就直接冷哼一声愤愤的走了。

    卜阳前脚刚一出去,兰千阵就转身往回走,身后的仆人们把宅门锁好。

    一直跟着兰千阵的兰子义考到父亲身边说:

    “父亲为何总是疏远卜阳将军?孩儿刚才听到卜将军那一番话,虽然大逆不道,但也是替父亲考虑啊。“

    兰千阵冷笑一声说道:

    “儿子,你还太嫩。“

    兰子义听父亲这么说也没说话,虽然有很多事想问,但夜也已经深了,就告退准备回房睡觉,不过却被兰千阵叫住

    “你跟我来,是时候让你参与府里的事了。“

    兰子义听到后心里很是复杂,一边感到骄傲,毕竟父亲承认自己才会让他参与机密事情;一方面又感到很沉重,因为所谓的机密很有可能是朝廷禁止的事情。

    不过既然这么安排兰子义也没法推辞,就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

    父子两人就这么静悄悄的穿行在将军府的回廊石道中,

    兰千阵先赶回后院自家夫人住处,

    兰夫人明显心事重重,这么晚还没有入房歇息,反而拿着笔墨坐在院中石桌旁。

    兰千阵走过去,一手按在夫人肩头,问道:

    “还好吗?“

    夫人没有作答,

    兰千阵接着说:

    “如果你哥哥还活着……“

    话还没说完兰夫人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道:

    “我哥哥已经死了,在子义出生前就死了,我可以感觉得到,无论那个人嘴里说的是谁都不是我哥哥。“

    兰千阵移步靠近夫人,一时失语。

    过了一会后夫人移步走进屋里,兰千阵说道:

    “夫人你先休息,我待会过来陪你。”

    说着走出后院往后花园走去,

    兰子义朝母亲作揖后也跟着兰千阵匆匆走了。

    兰夫人目送着父子两人走出后院,仰起头对着明月,悠悠的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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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密室谋划

    兰千阵与兰子义借着月光走进后花园,

    此时仆人们匆匆收拾了酒宴后都已经回房休息了,

    将军府中一片寂静,

    兰子义只能听到他与他父亲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兰子义自幼生活在将军府中,自以为已经将府里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不会有自己不知道的角落,

    跟着父亲时还想着会到什么地方去。

    结果两人七拐八拐,拐到了花园一角一个不起眼的破屋旁边。

    兰子义记得这是堆放柴火杂物的地方,他只在小时候跟人捉迷藏时来过几回,没有什么太大印象,

    兰千阵推开屋门,兰子义随着父亲进入屋内,

    刚一进屋兰子义就赶到似乎有人刚刚来过。

    兰千阵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壁上的一盏油灯,接着把油灯拧了几下又拧回原位,然后掐灭了油灯。

    之后兰千阵又从屋里出去,兰子义跟着满腹疑问,但又不好开口,只好跟着父亲走。

    之后兰千阵带着兰子义来到将军府的假山旁,带头钻进假山洞里。

    兰子义站在洞口已经感到有风往洞里钻,看来是个暗门,只是兰子义从小到大在后花园不知捉迷藏玩了多少遍,居然没有发现这个洞口,想想也真是令人沮丧。

    兰子义跟在父亲身后,钻入洞中,

    小时候进来玩过的假山洞居然多出了一条向地下的隧道,隧道地下传来幽幽火光,兰千阵拿出火折子吹亮走在前面,兰子义扶着墙跟在父亲身后。

    等到走到隧道头,才发现这里挖出来了一个暗间,呼延浩和独孤豹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兰千阵和兰子义来了后呼延浩拧动了身旁机关,接着隧道顶上传来一阵响动,地窖里气流明显紊乱,一时烛光摇曳,

    等顶上隧道口闭上后,兰千阵与兰子义也已经入座,呼延浩和独孤豹向兰千阵与兰子义抱拳行礼,

    兰千阵坐下后一言不发,倒是呼延浩先说:

    “少爷今天也来了?当日你出塞时没有派人保护好你,差点酿成大祸,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还请将军、少爷见谅。“

    兰子义笑着说:

    “呼延叔叔不必自责,当时是我做的决定,与呼延叔叔无关,更何况当时确实派不出人手。“

    接着呼延浩看向兰千阵,说道:

    “被抓的人伤势已经检查过了,都是皮外伤,没有动筋骨。“

    独孤豹接着说:

    “这事儿被鱼公公给压了下来,如果捅出去我们就很麻烦了。看来欠鱼公公一个人情。“

    兰千阵听到后接过话说:

    “与其说是欠人情,不如说是被人拿了把柄。老狐狸一直吃我吃的死死的。“

    独孤豹问道:

    “既然如此鱼公公为什么不把这事做大呢?他可是提领台城,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挖老鼠洞他居然给放过了。“

    呼延浩说:

    “按以往惯例各方镇军一旦立了大功朝廷一是会封赏,二是会找点事削藩,要是立了不世功勋赏无可赏那就是找茬要命了,这件事可是大好时机,为何就这么给摁了下来。“

    兰千阵望着烛火,慢慢说:

    “老狐狸在内廷被排挤了。“

    听到这话呼延浩和独孤豹都把目光投向了兰千阵,

    兰千阵接着说:

    “不仅被排挤,而且很有可能被踢出下一任核心圈子。突然冒出来个德王,而且皇上还动了废立的心思,这么大的事情他个台城卫掌印居然被蒙在鼓里,既然德王只比子义小一岁,那也就是说这件事瞒了他整整十五年。德王是司礼监带大的,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如果真要德王即位他个老东西只能告老还乡了。“

    兰子义插嘴问道:

    “既然如此就安心回家养老吧,无非是不再出来争权而已。“

    兰千阵叹口气说:

    “孩子,权力这种东西就像美酒,如果你开始时就一滴也不沾那它对你就毫无用处;但如果你把它喝到上瘾就再也戒不掉了。像老狐狸这样在内廷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人,权利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失去权力比要他命还难受。更何况他是御马监起家,监军时得罪了多少武将,有多少人被他军法处置,就算庙堂上没人有兴趣搞他,让他安安心心告老还乡,那也有不少人想要找他寻仇。他是没退路的。“

    兰子义听到父亲这么分析,心想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原来问题这么复杂。

    兰子义又问道:

    “既然如此,鱼公公可以忠贞体国,辅佐太子啊?“

    呼延浩笑道:

    “太子自幼由国藏学者教道,身边近臣全是文臣,那些读书人自诩为承圣人教化助天子理阴阳,我们这群丘八人家都瞧不起,那会容得下宦官。“

    听到这独孤豹说道:

    “如此说来鱼公公是要借我们北镇军的实力了?可这大正两百年来内廷就算想要借力一般也都是在朝廷里物色合适的人物,从来没有过拉拢镇军的先例。“

    兰千阵说道:

    “以往内廷都是司礼监秉笔兼领台城,就算不领也都是选用自己心腹代为看管台城卫。这次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内廷资历最老的鱼公公没有补上司礼监秉笔,还让他作了台城卫掌印太监,等于内廷被撕成了两半。鱼公公御马监出身,不像以往的司礼监太监多跟文官打交道当然选文官结盟,他鱼公公根在军中扎着,当然选则和藩镇结盟了。“

    独孤豹说:

    “要真是内廷加藩镇,那就是造反的节奏了。“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

    兰千阵发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说:

    “造反是不可能的,老狐狸虽然心狠手辣但对皇上确实是忠心耿耿,他最多是想自保而已。“

    呼延浩捋了捋胡子,说道:

    “皇上年事已高,再加上卧床二十年了,谁都知道皇上时日不多,更何况太子做储君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废太子朝中大臣不会答应的。天下有变啊。”

    又是一阵沉默后,独孤豹探出身子,问兰千阵道:

    “将军,如果真的天下大乱,以将军你的功勋人望……”

    兰千阵听到这话猛地抬手止住独孤豹,说道:

    “自古未有夷狄天子,我兰家虽然是开国武勋,但祖上却是北方草原来的鞑子降将。大正立国两百年了我兰家世代英勇搏杀,就是为了告诉世人我兰家乃是中土鹰犬,绝无犯上作乱的狼子野心。真要是造反谁会跟一个夷狄?”

    兰子义听得心中大凛,虽然父亲和一众将军一向狂傲不羁,可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这里讨论谋反的事情确实令兰子义胆寒。

    呼延浩接过话说:

    “现在的形式,将军想要专心奉公不容易。按照大正惯例,军功封侯已经是异姓武将最高的荣誉,开国的时候倒是有人被封了公爵,可这些人没几个善终的。现在将军你受封代公,还加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更有个什么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头衔,这可是诸位御使们的活靶子呀。”

    独孤豹又说:

    “如果鱼公公所说属实,皇上真的想要废太子立德王,那么给将军你加这种头衔就是想让将军为德王护驾了。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投到德王麾下,辅助德王登基,到时候也是从龙有功。”

    兰千阵说道:

    “从龙有功可这功怎么赏?德王前一天登基,只怕我将军府后一天就会被人抄家。更何况朝中大臣是吃素的?他们会让我安安生生的辅佐德王?朝臣们如果支持太子那我就是被人攻击的对象;朝臣们如果也改投德王门下那我就是被人排挤的对象。怎么也会跟大臣们刚起来。”

    呼延浩说:

    “或许这就是皇上的想法也说不定。”

    听到这里兰子义忍不住插话道:

    “父亲,两位叔叔,做人当以忠孝为先,我们世守边关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父亲你只要好好带兵,恪尽职守,无论是谁登基都会欣赏你克己奉公的责任感的。只要父亲效忠皇帝,那无论是谁当皇帝都会信赖父亲的。”

    兰千阵听罢摇摇头说:

    “孩子,真该让你早些与我们一起商量大事。如果父亲披征入朝作了三公,或者只是禁军的某个小将领守着京城的哪座城门,当然如你所说做好本职工作就好,因为那时为父没有派系可言,当然可以坚守中立,尽职尽责是会被奖赏的。可现在父亲身上挂着这么多头衔,名义上可以指挥天下兵马,已经自成一系,这时候中立那叫做拥兵自重,我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没人会欣赏我尽职尽责的守边关,所有人都想让我做出有利于他们的选择。”

    独孤豹说道:

    “如果皇上是想让我们和大臣们互相斗来削藩,那我们可要做好准备。”

    兰千阵说:

    “这种削藩方法是最愚蠢的,玩不好就是藩镇谋反。皇上只想让我给德王站台而已,只要军队站在德王这边,大臣就没法拥立太子硬上位。既然如此我还是尽量要保持低调,有没有什么事情我能卖给朝廷长面子的?”

    呼延浩说道:

    “西军镇将李望想要烧热灶,叛出了张太尉手下。前几天刚收到他写的信,和送来的礼物,说是要请将军多多提携。”

    兰千阵冷笑道:

    “自从不周原上的高山人被张太尉打得没了影后,西军就没落了,他个二五仔倒还想着回光返照。把他送来的礼物封好,明天把这件事告诉鱼公公,顺道把信抄一份呈交御史台,卖他人头给朝廷。”

    呼延浩应了一声,

    兰千阵接着说:

    “如今的重点就在子义身上了。”

    兰子义刚刚听到父亲毫不犹豫的出卖一人,心里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听到父亲这么说明显吃了一惊,

    “什么?重点在我?”兰子义说道,

    兰千阵点点头,接着说:

    “皇上征你入德王府侍读是想让你们尽早建立联系,只要你和德王关系融洽,那就等于我北镇军站在了德王那边。所以你入京之后一定要放亮眸子,看清楚京城里的动向,最重要的是要替我们北镇军做出选择,到底辅佐谁。”

    兰子义大惑不解,问道:

    “皇上让我侍读德王肯定是让我辅佐德王了,我又怎么能去选其他人?”

    兰千阵道:

    “皇上怎么想那是皇上的事,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做人终究是要做出自己的选择的。”

    接着兰千阵又问道:

    “台城卫是不是打碎了我们的情报网?”

    独孤豹说道:

    “只抓了那俩,其他人都没动。驿站那边也没见有整顿的意思。”

    兰千阵点点头说:

    “让弟兄们最近别再动了,好好卖马就行。驿站那边也别再刺探消息了,那里更危险,用的都不是我们自己人。既然鱼公公肯和我结盟,大部分情报靠他就行,当然我们这边该运作的还要运作,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情报网不能白白扔掉。今天时候不早了,鱼公公也在府上住着,你们赶紧散了吧。”

    说着呼延浩与独孤豹都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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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桃花园

    等到呼延浩和独孤豹两人的脚步声都远离之后,兰千阵才和兰子义走出地窖。

    父子两人钻出假山洞时,月已西沉。

    兰子义望着月亮问道:

    “父亲,密室只有这一条通路吗?如果这样的话轻易就会被人抓住了。”

    兰千阵答道:

    “还有几条路,有事的时候才用。有一条还通到你在花园的书房底下呢。”

    兰千阵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见到兰子义脸色凝重,明显的满腹心事,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来吧,我们父子聊会天吧。”

    说着沿着假山的小道爬了上去,走进顶上凉亭。

    兰子义随着父亲来到凉亭坐下。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落雁关的夜晚依旧寒冷,

    一阵北风吹过满园桃树都随风轻轻摇摆,

    兰子义坐在凉亭里有紧了紧领口,

    他俯视着花园,看到花园里曲折的小溪上,冰已经融化,

    河边青草开始抽芽,桃树上的花苞也已经鼓得饱饱的,随时都会绽放,

    身后高大的落雁关城墙将关内和关外分割开来,

    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上面举着火把来回走动,

    哪怕今天大胜而归开了庆功宴,兰千阵还是提前安排好人手巡夜,以防万一。

    夜是寂静的,尤其是在一轮明月还挂在天上时更显得宁静。

    以往这个时候兰子义都会停止读书,抬头看看月亮,

    因为月亮总是能把人的倒影照回心里去,

    让人在孤独的时候体会那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兰千阵也在望着月亮发呆,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赏月了,整天都在想着征战厮杀,粮草补给,哪里有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呢。”

    兰子义听着,没有说话。一阵寂静后兰子义问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信忠义的好汉子,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阴谋家。”

    兰千阵听罢朗声笑了一声

    “哈!在我看来这两个身份不矛盾。”

    兰子义叹气道:

    “父亲,圣人有云:木讷忠信近仁;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父亲身为一方镇将,手握重兵,应当心向朝廷,想着匡扶社稷。今天听到父亲在密室里的讨论才发现原来你想的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兰千阵等着儿子把话说完,笑道:

    “我把权争到手里才有能力匡扶社稷,如果我先死了还怎么去匡扶社稷?”

    “狡辩!”兰子义说道。

    兰千阵接着说:

    “我如今的地位是靠着在边关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要说我和人争权,没有,我的权不是争出来的。一个月前王庭大战那会我每天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带着手下二十万人活下去,打赢了之后我想的是披征入京安享太平,至于说拥兵自重,恃功邀赏我没想过。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退皇上却不给我退的机会。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所做的所有事的出发点都是活下去,让我活下去,让你和你娘与我一起活下去。争权夺利?呵!笑话!京城的的那些自诩为圣人门生的大臣们倒是喜欢争,我没那兴趣。“

    兰子义说道:

    “可是父亲,你为了活下去用的是阴谋诡计,圣人不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你这样做难道不违背自己良心吗?“

    兰千阵说道:

    “你活着就会吃饭喝水,而以你的的身份你现在每天吃的东西至少可以养活三个饿的半死的贫民,那你要是现在自杀岂不是能省下许多粮食救别人?又何必活着去害人呢?“

    兰子义一时语塞,说道: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

    兰千阵接着说:

    “圣人教诲是为世间立一标杆,世人皆以此为准,努力向善。但规则好定,做不做就看个人了。有人喜欢舍生取义,有人能够杀生成仁,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多少人替我挡过刀,多少人为了大正旗号奋勇向前,舍生忘死,我心里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生得权利,有些人只想好好活好自己那份,有些人希望带领大家活的更好,还有些人则希望把别人的那份巧取豪夺到自己手里来活好自己。我只是拼尽全力活下去,保护我的人和我一起活下去,为此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我问心无愧。“

    兰子义听得没有话说,虽然圣人的教诲就在肚子里,但却这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后兰千阵说道:

    “子义,你出塞后在室韦部落里的选择证明了你有选择正确道路的能力,这才是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在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你涉世未深,你还没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世界,去洞察人心。这次去京城是你人生的开始,但也极有可能走成人生的终点。京城啊,简直就是江湖险恶。你去了之后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将军府上下百口人的姓名。“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说道:

    “父亲,我还是觉得做人应当以忠孝仁义为本,我不会用阴谋诡计去害人的。“

    兰千阵起身走到凉亭边,俯瞰花园,背对着兰子义说:

    “阴谋诡计和害人是两件事,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你有能力做出选择,你有这个潜力。世间万物都有他存在的原因,所有事情都有运行的原理,等到你找到自己道路的时候自然就会选择合适的手段了。你是自由的,你终将选择自己的道路。“

    兰子义回答道:

    “我选择成为忠臣英烈这条路。“

    “你选择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兰千阵立马回答道“至少你现在这么选。等你发现无论你怎么讨好别人也无法让人损害自己时,你就明白了,忠诚英烈不是靠别人说,还是要靠自己做的。”

    兰千阵沉默了一会,等兰子义平复了一会心情后又坐了回去,说道:

    “你知道你爷爷吗?知道他们葫芦兄弟的名号吗?”

    兰子义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喏喏从天女关南下,大军直指旧都,爷爷他们兄弟七人还有父亲你的两位哥哥率领轻骑南下,被围在藏马坡前,血战十余日最后全军覆没。”

    兰千阵说:

    “怎么样?壮烈吧?忠义吧?”

    兰子义点了点头,

    兰千阵接着咬牙切齿的说:

    “可这壮烈是早就安排好的!”

    兰子义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兰千阵接着说:

    “天女关小小的一个隘口,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莫名其妙被攻破。当年你爷爷也是威震草原,坐在北方五镇都督的位置上,京城那边不问青红皂白就连续降旨问责你爷爷。这也就罢了,更神奇的是喏喏大军居然就从天女关南下了,一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打到了旧都。兵部问责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可就是没有调兵回援的文书,最后兵临旧都城下时才命令你爷爷率部回援。三万人一接到命令就火速南下,三万人,除了平城与我落雁关离得近,一向有联系,所以给备了粮草,其他州府县衙一概紧闭城门,说是防备喏喏,等到藏马坡前已是人困马乏,突然就中了埋伏。当时援助旧都的军队加上京城附近来的禁军有三十万人啊,你爷爷被困的那十多天每天都派出信使突围求援,可是那三十万援军就像是看戏一样只是驻守观望,你奶奶当时临盆要生产,还提笔上书请求兵部、皇上火速派兵救援,可结果如何?血战十五日,一门父子尽忠烈,真他妈好听!这么好听的消息传回落雁关,你奶奶刚生完孩子,就被气死了!”

    说着兰千阵已经义愤填膺,开始抽泣。

    兰子义听到自己奶奶生产,心想难道父亲还有兄弟?自己还有个叔叔?可为何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等过了会后兰千阵平复了心情,接着说:

    “当年你爷爷也是功勋卓著,四方武将还有禁军没有那个将领能比得过你爷爷。他老人家倒是以忠义为先,可朝廷不这么觉得呀,所以就战死在了藏马坡。我大正自继承大统以来一直都有武勋守边疆的传统,可武勋世家做大怎么办?朝廷为了防止武勋造反,一是在有人显露出做大势头时扶持其他军镇年轻武将代替老将;二是征召老将入朝做三公,给个最高荣誉让在京城养老;三是通过战争消耗掉。你爷爷当年耿直,以为自己年轻,而且嗜好游猎,喜欢塞北,不喜欢江东风俗,所以上书拒绝入朝,想在边关戍边到死,好嘛,不听话就让你提前死。”

    说完兰千阵沉默了下来,一时低着头发呆。

    兰子义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父亲时,兰千阵又开口了

    “你知道你娘的事情吗?”

    兰子义一时诧异,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兰千阵把目光投向远方,缓缓地说:

    “我兰千阵一生磊落,求得是问心无愧,只有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我做的对不起自己良心。当年皇上降旨,让我征讨茅人,在那时我遇见了你娘,从我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只是,只是……”

    兰千阵喘着气,似乎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兰子义清楚,他的母亲曾经向他讲述过茅人的事情,他也了解自己的血脉,还有发生在他的父母之间的故事。

    喘着气,最后鼓起劲说道:

    “只是那晚我屠杀了茅人上下近万口人。当时有个女人抱着自己孩子递给我,求我饶她孩子一命,我看着那个孩子,小孩躺在我怀里还一个劲的冲我笑,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把那孩子给摔死了!然后送他娘去地府陪他。头一次,头一次血迹溅到我身上我嫌恶心。可那是我做出的选择,无论我找借口说这是君命难违还是说我要带我的人回家都是借口,我下的命令屠杀了那群手无寸铁的茅人,我摔死了那个孩子。我的决定,我来负责!”

    兰千阵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神情痛苦,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兰夫人悄无声息地走上了凉亭,来到兰千阵身后,

    兰子义正要出声,却被他娘止住,

    兰千阵此时心神动荡,明显没有发现自己夫人的到来,他接着说:

    “你知道吧子义,在你小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抱你,不是我不喜欢你这儿子,而是,当我抱起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又抱起了那个孩子,我不想摔死他!我不想摔死那个孩子!可我还是那么做了,我每次抱起你都有想把你摔死的冲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有,我害怕,那对被我杀死的母子时常出现在我梦中,在梦中我一次次想阻止自己再杀死那个孩子但我还是摔死了他。子义,这是为父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

    说着兰千阵睁开眼,望向子义,

    猛地他发现了身后的夫人,

    夫人的脸庞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沉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充满了悲悯,

    兰千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一时间涕泪交流,无语哽咽。

    兰子义见状识趣的说了句“孩儿告退”

    便起身走下假山,走在小道上时感到有阵暖风轻轻拂过大地,一转角来到花园,满园桃花都被吹开,

    映着月光只觉银光配红,温馨无比,

    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兰子义听到山顶凉亭传来父亲的哭声

    “夫人!夫人!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份痛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摔死那个孩子,我不该杀那对母子,我不该下令屠杀茅人,那晚我不该对你做那么粗鲁的事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兰子义走出几步,回头望见自己父亲跪在地上,扑进母亲怀里泣不成声,而兰夫人眼角也盈着泪水,脸上露出了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暖人心的温柔神情,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兰千阵的头发任凭他在自己怀里哭泣,不发一语。

    兰子义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花香飘进了心里。

    “看来父母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兰子义心里想着,慢慢的走在桃园里,欣赏这难得的月夜桃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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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公公出塞

    兰子义当晚没有回到花园书房,而是回了自己卧房,

    虽然很长时间没回卧房,但显然每天都有人打扫,

    在躺倒在床的一瞬间,兰子义感到这一个月来颠簸在外的疲惫感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兰子义再也不想控制自己,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兰子义似乎梦到自己时而为马,驰骋在原野上;时而为鱼,遨游在湖海中。

    开始时都自由自在的任他兰子义纵横,但慢慢地,空间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兰子义感到压迫越来越重,他想折返回去但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想叫却又叫不出声音,就这么被越控越死,就在兰子义几乎窒息的时候,天摇地动,罗网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新的亮光透了进来,兰子义感到自己终于从绝望的困境中冲了出去,而后慢慢的他听到了声音

    “少爷,少爷,快醒醒!”

    “是三哥。”兰子义脑袋里反映道。

    接着屋外的鸟叫声传入了脑海,兰子义只觉得光线照的睁不开眼,

    眯了好一会才把眼睛睁开。

    这时兰子义才发现昨晚自己睡觉只是胡乱脱了衣服就滚到床上了,

    被褥整个裹在身上,头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幸亏桃逐兔扯开条缝,要不他还要接着做恶梦。

    兰子义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三哥,什么时候了。”

    旁边桃逐兔替兰子义拿来了衣服,说道:

    “巳时了少爷。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书房里没找到,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还好夫人提醒你应该回了卧房,我这才赶过来。”

    兰子义翻了个身,懒懒地说:

    “才巳时啊,三哥你自己去玩吧,我现在除了周公谁也不想见。”

    说着就打算接着睡过去。

    桃逐兔见兰子义又要睡过去,赶忙摇他肩膀,说道:

    “少爷,别睡了,真有事啊。”

    兰子义裹紧被子说:

    “有什么事今天我也不想管,我要睡觉……“

    桃逐兔一边摇一边说:

    “哎呀,少爷,京城来的鱼公公要出塞打猎,点名要你过去,现在将军和鱼公公领着一堆人在关口呢,就等你了。“

    听到这兰子义一个跟头反起身,

    由于起身太猛不免两眼发黑,等定睛一看,才发现桃逐兔身穿短袍,脚踢马靴,瓜冒暖耳,箭囊角弓一应俱全,明显刚从马上下来,看来没有跟他开玩笑。

    兰子义忙说:

    “快,三哥,给我衣服。“说着跳下床,

    桃逐兔早把出行的行头拿来,伺候兰子义换上,

    接着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往府外走,一路上兰子义匆匆接过仆人们递过来的茶水毛巾简单洗漱,胡乱塞了几口旁人递过来的热包子就骑上马去,跟着桃逐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关口。

    刚到落雁关瓮城门里就听到兰千阵说:

    “公公,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先走,犬子随后一定赶上。“

    鱼公公笑呵呵的说:

    “不着急,时候还早,等等子义。“

    话音未落兰子义已经纵马来到跟前,猛拉缰绳立马停住。

    接着就要下马行礼。

    鱼公公说道:

    “不必见外,下马上马的多麻烦,我们走就行了。“

    说着调转马头往落雁关城门走去,兰千阵兰子义一左一右催马赶上,兰千阵道:

    “万分抱歉,公公。没能及时叫来犬子,耽搁了公公行程,还请公公恕罪。”

    兰子义也上前说道:

    “公公,小子之前第一次出塞,一个月来赶路吃饭都在马背上,昨晚一碰到床比见了亲娘还亲,今早睡得根本醒不来,一时来迟还请公公恕罪。”

    鱼公公笑着说:

    “你们父子俩呀,真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早晨当爹的醉生梦死在温柔乡,我是派人从夫人闺房里拉出来的;当儿子的则是睡死在自己床上。我个老东西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从京城过大江、大河,赶了两千里路过来,昨晚还陪你们吃吃喝喝到半夜,今早不还是起大早么,你们连我这个老东西都不如?莫非你们昨晚散席后还干了别的事?”

    兰子义赶忙说:

    “公公说笑了,昨天入城就累的半死,强打起精神开了庆功宴,散席之后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

    鱼公公听兰子义这么说,也不转头,只拿眼角余光扫了父子两人一眼,问道:

    “真的?“

    兰千阵答道:

    “千真万确。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好几个月没见夫人,昨晚当然是要好好陪陪咯。“

    说罢随行一干人等都哈哈大笑。

    鱼公公扭头盯着兰千阵,说道:

    “陪夫人?好个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是取笑我个死太监没这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赶忙收住笑声,兰千阵赶紧赔礼道:

    “不敢不敢,小子一时说的高兴,没有别的意思。“

    鱼公公哼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前面去,一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我懒得说”的表情。

    接着说到:

    “好歹也是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回了,胆还这么小,老夫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气血旺就好好干嘛,我又没打算让你跟我一块进宫,怕什么?”

    说罢兰千阵和随行众人都笑了起来,兰千阵说道:

    “公公治军严厉,小子我多有体会,纵使我有胆子搏虎,也没胆子跟公公您扭劲啊。”

    鱼公公笑了几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当真,只是接着开口说:

    “卫侯,你在草原上跟人刁羊,还跟马贼搏斗,骑术练得不错吧。今天你就跟着我,与我一起狩猎吧。”

    兰子义说道:

    “公公,实不相瞒,我虽然生于武将家,但却是一介书生,这次为了出塞才学的骑马。若是打猎,挽弓射箭我根本不会啊。“

    鱼公公说:

    “无妨,我正好需要有人给我拿弓递箭,随我来就好。“

    兰子义听着不知道鱼公公打算干什么,于是偷偷回头看了看自己父亲。

    兰千阵也摸不清底细,就递了个眼色让兰子义跟上。

    一行人走了一会后离落雁关也有些距离了,

    兰子义和随行台城卫跟在鱼公公身旁驻守,兰千阵则领着一众边军散到原野上寻找猎物。

    兰子义替鱼公公拿了几张弓,还挂了几壶箭,勒着马儿停在鱼公公旁边,

    忽然鱼公公说道:

    “有些日子没有骑马活动筋骨了。老夫年轻时也是少年轻狂,别人监军都是躲在中军阵中等着,我监军可是喜欢冲锋陷阵。这么多年下来也练出了一身本事。“

    这时兰千阵领着人马把一只兔子往鱼公公跟前辇,

    鱼公公立马踏蹬站发力,角弓抡圆搭箭瞄准兔子,随着一声“中“喝出,箭羽脱弓而出,直接命中百步外飞奔的兔子。

    兰千阵的骑兵随后跟上,探身捞起兔子送到鱼公公跟前,接着转马跟上队伍,接着寻找猎物去了。

    兰子义鼓掌喝彩,鱼公公的射术已经和边军骑手不相上下了。

    鱼公公把弓递给兰子义,又从兰子义那儿换了张弓拿在手里,接着说:

    “我和你爹混到如今这份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按理再没什么可求得,但人嘛,终归是不甘心……“

    说到这鱼公公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台城卫便往后退了过去,等到离得已经听不到两人说话的时候,鱼公公才又说道:

    “你娘是茅人,对吧?“

    兰子义听到这话从脚趾头一路凉到头顶上,背上冷害直冒,若不是强忍着就要打寒颤了。

    电光火石之间兰子义稳住心神,反问道:

    “鱼公公您说什么?”

    鱼公公冷笑道:

    “哼。我鱼朝恩提督台城,天下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爹和你娘成亲的时间,还有你娘身世的模糊都是疑点重重,真要下手查难道你家有的跑吗?皇上下令杀光茅人,结果你娘没死还生了你,这事你爹担得起吗?”

    兰子义听得面无人色,幸好鱼公公一直盯着前方猎场,否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出端倪。

    兰子义鼓足勇气说道:

    “公公,您如果是因为我娘把酒撒到您身上就想出这种故事未免就想多了。”

    鱼公公听了这话,笑道:

    “卫侯,你还嫩啊!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娘在台城卫的档案我都已经改过了,这事记得转告你爹,除了我没人再知道你娘的事。我年轻那会满脑袋的公忠体国,尽忠皇上,当时绿豆大点事我都不会放过,现在我已经老了,我这辈子没有孩子,可我也知道孩子是人心头肉,所以我现在也不再为点小事抓住不放了。”

    鱼公公顿了顿,好像再给兰子义一点思考的时间,

    之后又说道:

    “我老了,皇上比我更老,虽然我个做奴才的要是能陪皇上一起去真就是无上的荣耀,但我估摸着得晚去几年,这事由不得我啊。太子那边一直都被文臣们守得死死的,根本容不下我个老奴才说话;德王这边我又从来没有过交情,很难办啊!不过你被选去侍读德王,那就等于是从龙之臣了,王府草创,人手奇缺,你又生得聪明伶俐,一定能在那里取得自己的位置的。德王虽然是司礼监带大的人,不过司礼监那群阉患贼心极重,靠不住的。卫侯到了德王身边,可要记得提醒王爷注意,明白了吗?”

    说着转头看向兰子义,

    兰子义这时脸上稍微恢复了一些人色,看到鱼公公犹如割肉刀一般锋利的眼神时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对着鱼公公点了点头。

    这时兰千阵带领骑兵包围了一头野猪,

    出乎意料的是野猪突然躲过了一位骑兵,冲出了包围圈,直奔鱼公公和兰子义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鱼公公从兰子义那抽过几根箭,对着野猪连珠射出,

    野猪连中数箭,倒地一命呜呼,因为速度太快,在地上滑了一路停在了鱼公公马前。

    事出突然,兰子义都没反应过来,只是马儿稍稍受了惊吓。

    鱼公公转身把弓交给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要选错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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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南下入京

    鱼公公在草原上玩了个尽兴,

    一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反回落雁关,

    一旦城门关闭晚上是不能私自开放的,

    如果那样的话大家就要在关外露宿一夜了。

    回到将军府后兰千阵就让手下将打到的野味交给厨房,

    几下收拾好后晚上又为鱼公公设宴。席上免不了称赞鱼公公箭术了得,鱼公公也回敬兰千阵带兵有方。

    等到宴席散去,把鱼公公送回房后,兰子义找到父亲,将白天鱼公公所说的事情告诉了兰千阵。

    兰千阵听过后思考了一会,问道:

    “子义,你怎么看?”

    兰子义说道:

    “鱼公公看来是想拿这个要挟我,让我在德王那替他说好话。”

    兰千阵说:

    “确实是在抓我们父子的把柄,但却不是要挟我们,更不是让你替他说好话这么简单。”

    兰子义想了想又说:

    “难道鱼公公也想投靠德王?”

    兰千阵点了点头,说道:

    “说投靠到不至于,但看来确实是在把筹码往德王身上押。当今皇上换储其实非常频繁,搁在以前这几乎都不是什么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太子是皇上病倒前后所立,当时因为频繁废立太子,除了当今太子,其他皇子都被诛杀的干干净净。时至今日,太子已经在储位上待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皇上身体越来越差,朝政撒手的也越来越多,反倒是太子在文臣们的簇拥下威望越来越高。“

    听到这兰子义问道:

    “那为何皇上打算立德王呢?“

    兰千阵摇了摇头,说:

    “圣上行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是在立储这件事上。如今看来可能是偏爱幼子吧,除了这个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原因。“

    兰子义又问道:

    “我听说太子懦弱,处事优柔寡断,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皇上要废他?“

    兰千阵说:

    “我大正立朝至今,除了开国高祖外,其他时候靠的可不是皇帝的英明神武,而是京城和地方各道的衙门。有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在,皇上想要任性做事很难,但因为优柔寡断而葬送天下也不可能。当今圣上已经卧床二十年了,天下不还照样是大正天下么?相比于太子懦弱,德王的问题可能更严重。”

    兰子义问道:

    “德王有什么问题。”

    兰千阵说道:

    “现在还说不清楚,因为德王刚受封不久,之前都是寄养他处,从来没听说过他的事情。只是京城那边的消息,德王言行举止很不妥当。光这一点大臣们就不会喜欢。”

    听到这里兰子义兴奋了起来,自信的说道:

    “德王年纪还小,正是需要良师益友辅佐、教导的时候。孩儿虽然不肖,但也愿意尽自己的力量将德王带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兰千阵看了看儿子满怀信心的脸庞,稍稍叹了口气,说道:

    “这也是我最担心你的地方。如果这次将我征入京城做三公的话,这储位之争我肯定不去管它,不仅我不会管,我也不会让你掺和。但现在形势所迫,皇上有意让我为德王站台,我也不得不被卷入这个漩涡中了。子义,你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险恶人心,这个时候让你侍读德王可算不上是机会。”

    兰子义听到父亲这么说,心中不免的烦躁起来,父亲未免想得太多,太不相信兰子义的能力了。

    兰子义回答道:

    “父亲,孩儿一定可以辅佐德王的。德王是皇上的儿子,又是太子的弟弟,理应以孝悌为先,侍奉皇上,友爱太子。无论如何现在的德王最重要的是帮助太子,做一个好弟弟,好王爷。孩儿的目标就是辅佐德王成为这样的大正顶梁柱,还请父亲放心。”

    兰千阵没有在否定自己的儿子,只是说:

    “儿子,德王能辅则辅;不能辅就不要强求。”

    兰子义稍稍激动得说:

    “皇上是让我侍读德王的,我又怎么会……”

    兰千阵打断了儿子,说道:

    “鱼公公之所以不选太子是因为文臣们围得太紧,他插不进去,但德王又是司礼监带大的人,他也没有机会。现在鱼公公唯有靠你才能打开局面,而他的终极目标是让你挤掉现在的司礼监秉笔,他好上位。但如果他昨天宴席上说的不假的话,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很有可能……”

    兰千阵顿了顿,看着自己儿子说道:

    “…….很有可能是你舅舅。”

    兰子义听到这个倒是心中没有泛起什么波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相信自己的母亲。

    兰千阵接着说:

    “这两天我问过你娘好几回,你娘一次比一次坚定地给我传话说那不可能是你舅舅。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确定的,但我知道的是情况很复杂。所以,子义,你去了京城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兰子义看看父亲,说道:

    “孩儿一定尽自己绵薄之力辅佐德王走上正途。”

    兰千阵听到后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后说道:

    “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给鱼公公送行呢。”

    第二天中午兰千阵为鱼公公摆了送行宴,

    等到午饭吃罢鱼公公带着台城卫还有兰千阵给准备的礼物就要上路了。

    临走时鱼公公对兰千阵说道:

    “三郎,让你儿子赶快收拾行李入京吧,不要等到下一封诏书,那就太迟了。”

    说罢领着一行人往南边而去。

    鱼公公走后兰子义也着手收拾自己南下的行李,

    本来兰子义打算将自己的书籍玩物一并带过去,但时间有限,带太多行李行动太慢,

    只好让自己父亲随后派人运往京城了。

    又准备了几天后兰子义终于上路,兰千阵也知道儿子与谁亲,

    于是便派桃家兄弟随兰子义一起入京了。

    临行前夫人将子义叫去,母子分别当然依依不舍,最后夫人只说道;

    “吾儿,一路保重,今后就靠你自己了。“

    兰子义听着略微有些疑惑,母亲这话显得过于凄凉了,不过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后兰子义便与桃家兄弟轻装骑行,出落雁关南下。

    此时已经春暖花开,南下的路上到处都生机盎然,

    路旁杨柳树纷纷抽出新芽,冬季过后点点翠绿逐渐扩散成一片片绿色,褪去了死气沉沉。

    桃花杏花都随风绽放,姹紫嫣红中香气飘飘,引得过往行人都忍不住伸长鼻子深吸几口香气。

    农田里阡陌间,到处都能看到农夫前者耕牛在耕地播种,忙着春种。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也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催着马向京城进发。

    一行四人先南下路过平城,再向旧都前进,一路上风景愈来愈好,农种也越来越忙。

    只是与这番生气不符的是途径沿途经过的地方总是能见到成群的人四处走动,

    有结队化缘的大觉教僧侣,也有串走乡间卖膏药耍把式的受益人,

    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

    虽然沿途城市都有许多关卡查验证件,阻拦无故四处游荡的闲散人等,

    但这些人还是绕过关卡,翻山越岭的从一处走到另一处去。

    这天兰子义已经坐船渡过大河,正在往旧都进发,又看到了许多乞丐和僧侣在沿途走动,就问道: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为什么路上会有这么多乞丐闲人四处游荡?他们不回家种地吗?“

    旁边桃逐虎答道:

    “这些人没有地自然也就不会种地了。“

    兰子义听后很是诧异,问道:

    “没地?没地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桃逐鹿答道:

    “一对夫妇就是有百亩地,生五个儿子每人才分二十亩地,这五个儿子每人再生几个儿子那到孙子辈每个人就只能分几亩地而已,更何况有几个两口子能占一百亩地啊。我大正刚刚立朝那会倒是人人都有田,可如今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子子孙孙分了这么久,一人分到的那点田根本不够养活自己。”

    桃逐虎又说道:

    “有的人会经营,自然越种越好,有的人懒散自然越种越糟,还有天灾人祸时典当土地的,好赌的把地输了的,再加上达官贵人四处买地,豪强恶霸强取豪夺,大片土地就到少数人手里了。没地的人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吧?只好四处讨生活了。”

    兰子义听着心中很是憋屈,又问道:

    “既然如此还可以给地主当佃户养家糊口啊?”

    桃逐虎又答道:

    “地主雇的佃户每年刨去交的各项租税自己根本剩不下多少,当佃户真的就只能是糊口而已。更何况地主种田又不是为了养活佃户,雇的人刚好,也不可能养活太多人。”

    兰子义又问:

    “所以就要四处流走?走到哪里去呢?”

    桃逐鹿答道:

    “其实哪里都去不了,全国各地都一样,京城附近江南可能好些。我听说那里一人虽然只有一两亩地,但好在气候适宜都是水田,一年两熟,家中中上几棵桑树,养点蚕,男的种地,农闲时出去做点工,女的在家抽丝织绸还能勉强做活。但北方就惨了,地都是旱地,一年都是一收,产量还没水田一次多,在大河周围有灌溉还好,没有灌溉的地方只能靠天吃饭,一遇旱涝就要饿死人。为了不饿死只好四处跑,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无论到哪都没有地啊!”

    桃逐兔接过话说:

    “不跑准没地,跑了说不定还有活路,溜进城里找份工也好,但还有关卡查着呢。”

    兰子义听着默不作声,没想到一出关就看到了这种流民四起的景象,原本想着扶助朝廷一展宏图,没想到百姓活的如此艰难。

    就在兰子义思考的时候,前面传来声音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兰子义也没多想就催马过去,好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八章 转运风波

    兰子义听见前面传来喧闹声,就催马赶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把路给堵死,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身穿短衫,头戴斗笠,手持锄头的农夫,不过也夹杂着不少乞丐,商贩,和其他各色人等。

    被堵住的是衙役们组成的运粮队,押运着一支运粮车队。

    兰子义驱马向前,只是堵在道路上的人太多没法靠到车队那里去,只能在外围远远观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千阵问马前的人

    “这位大哥,请问为什么把路个堵住?”

    那人头也没回,还在伸长脖子抢着看前面的事,只是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刚才还在地理忙着呢,就听人喊道‘有运粮的过来了!’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这时兰子义远远地听到有几个衙役扯着嗓门说道:

    “大胆刁民!还不赶紧把路让开!我们押送的是运往北部边关的军粮!你们在这里挡路是不想活了?!再挡下去统统把你们抓进大牢里杀头!“

    衙役这番话说出来后本来就喧闹的人群显得更激动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你以为你给官府当狗就嚣张了不成?光天化日你抓我试试!你以为没王法了?“

    “要杀头?你爷爷我活了这么久是被你吓大的?“

    “来,你倒是抓我试试,你别以为我是女人就能随便抓我,你要是抓了我我家掌柜的肯定到衙门里去击鼓鸣冤,不是我吓唬你,远近乡里谁不知道我家掌柜的厉害!“

    这时一个大嗓门的农夫吼出声来,声音盖过了人群的嘈杂,他问道:

    “你们倒是说,你们为什么要把粮食运到边关去?“

    此话一出堵住路的人群都随声附和,争相质问衙役为何运粮,

    这时队伍里一个都头模样的人见到事情不对,给手下示意别再耍横,自己跳上排头的粮车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消消火,别把路给堵上,如今农忙,都赶快回去种地吧,把地搁荒了到冬天你们一家老小吃什么?都回去吧!“

    听到这个人群微微有些骚动,农夫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准备回去劳作。

    但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个尖细的声音叫到:

    “嘿!你还没回我们话呢!为什么要把粮食运出去?“

    听到这句人群的气氛又被挑了起来,刚刚打算走的人不饶人的问

    “为什么把粮食运走?“

    “为什么运到边关去?“

    “我们的粮食为什么要运出去?“

    都头见人情汹涌,连连做出静一静的手势,人声稍微小一点的时候这位都头说:

    “各位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我们大正北边在和喏喏打仗,这是送往北方的军粮。“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有个声音问道:

    “北边的仗都打完了,前几天来俺们村卖药的郎中就说喏喏可汗都被抓住了。既然仗打完为什么还要往过送粮食?“

    人们听到这个问题纷纷附和,都质问都头仗都打完了为什么还要向北边运粮食。

    现在才是初春,天气并不算热,但看上去都头已经满脸大汗,他说道:

    “朝廷有令,北方边民饱受战火摧残,特别运粮过去赈济。诺诺也已经投降我大正,也要送粮食赈济!“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人们说道:

    “开春这会青黄不接,我家过完年后每天都只能喝粥,你们这群吃饱饭不管事的衙役反倒要把粮食运走?“

    “边民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凭什么就得赈济他们?这是我们的粮食!“

    “喏喏不是我们大正的敌人吗?为什么还要赈济他们?你倒是给我说说理由啊?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是投敌叛国!“

    ”我小的时候就听你们这群衙役说要打喏喏,年年都给北边运粮食,现在打完了还要运?“

    “今年冬天不都一直在运粮食吗?还要运?凭什么要把我们的粮食运走?“

    都头站在车上一边擦着汗一边说:

    “乡亲们!北方边民靠近前线,不仅要筹集粮食给军队,还要带上自家牲口出塞运粮,打了一冬人都死了不少,这粮食运给他们合情合理。再说各位家里都有粮食吃,真要闹饥荒衙门是会给大家赈济的,各位老乡请放心。所以大家别堵路了,赶紧回去种地吧。”

    听到这人群不仅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反而围得更紧了,人们纷纷说道:

    “我呸!我没饿死就叫有粮吃?你咋不去****呢?”

    “你们把粮食都运走了真要发生饥荒谁给我们粮食赈灾?我们不都得饿死了?”

    衙役们见人群躁动,都有些慌了神,都头还在试着向人群解释;

    “各位乡亲,往常年月到了春种的时候大家家里也都青黄不接,这跟运不运粮没关系。大家放心,仓里的粮食只是运走一部分,县令大人和州府的大人们都留够了粮食的,真要是今年旱了涝了也绝对够给大家吃。再说我们运的是仓里的皇粮,已经不是各位乡亲自家的粮食了,这时朝廷的粮,是皇上的粮!“

    这时人群已经非常激动,人们一边叫喊一边往粮队靠拢,

    “你说不是我家粮?这是我们县的粮就是我们的粮!不许往外运就是不许往外运!“

    ”我呸!那群当官的整天吃喝嫖赌仓库早被他们蛀干净了!你这运的就是最后的粮!“

    “把粮食还给我们!把粮食还给我们!“

    人群一边叫嚷一边向粮队挤压,农夫们手持农具,精神激动,有一部分混在人堆里的人眼巴巴的望着运粮队,就等事情有变好上去分杯羹。

    排头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推搡着挤过来的人群,但由于数量相差太大衙役们被压得一步步后退,

    都头见没法劝退老百姓,也有些恼羞成怒,抽出腰刀喊道: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们,这是军粮,敢抢敢拿的都得抓进牢里去!旧都城里驻扎着百万大军,北边落雁关天女关还有几百万大军,你们敢乱动到时候官军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给我散开!“

    人群听到都头叫骂陷入了沉默,但沉默当中酝酿着愤怒,

    不知是谁的手挤过衙役伸到了都头车上的粮袋上,

    都头见有手伸过来,下意识的会到剁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人捂着胳膊滚到地上,

    人群静了片刻,接着爆发出怒吼

    “杀人啦!官府走狗杀人啦!“

    接着人们一拥而上冲向粮车,

    还在失身的都头被一锄头敲到地上,剩下的衙役们四散奔逃,没来得及逃跑的都打翻在地。

    人群冲到粮车旁,有劲大自己一个人往回抗的,还有两三个人一伙往回抬得,还有歇了牲口笼头牵牲口的,更有甚者直接把粮车往家里赶得。混在人群中的乞丐和其他人员则把粮袋豁开口子用衣襟兜粮,总而言之人们想尽办法抢劫着粮队。

    事发突然,兰子义在后面几乎看愣了,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平头老百姓们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时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催马来到兰子义跟前低声说:

    “少爷,势头不妙,我们赶紧走吧。“

    兰子义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准备撤马回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人群末端几个被挡在后面,没能及时冲到粮车旁的人回头发现了兰子义和桃家兄弟,接着就扯着嗓子大喊:

    “这里有几个北边来的边军,大家不要放过他们啊!“

    兰子义心想到底这群暴民是凭什么认为他们是边军的,可还没等他想完,已经有人围住他要把他拉下马了。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桃逐兔骑马冲了过来,手扬马鞭抽打围住兰子义的暴民,

    调转马头原路回去明显来不及,桃逐鹿一马当先冲击路旁田里,几个挡道的暴民被掀翻在地,

    桃逐虎一边用马鞭去干围上来的人,一边喊道:

    “少爷快走!“

    兰子义却在犹豫“春耕时节不要踩坏了农家的田地啊!“

    前面桃逐鹿回身说道:

    “少爷!你管人家的田,人家还不管你的命呢!再不走被拖下马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子义一听,想想也是,一咬牙顺着桃逐鹿冲出来的路快马加鞭跑了出去。

    身后桃逐兔桃逐虎见兰子义已经脱开身,也猛抽马屁股,一路跟着兰子义逃出大道。

    等四人逃出暴民追赶后,回头张望,发现刚才粮队停车的地方已经冒起浓烟,看来没法拿走的东西都被点火烧了。

    兰子义见逃离人群,终于缓了口气,伸手问旁边桃逐兔要水,

    桃逐兔说道:

    “少爷,水囊刚才被人群给抢走了。“

    兰子义听到后长叹了一口气,扶在马背上问道:

    “百姓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王法吗?“

    旁边桃逐虎感到兰子义旁边问道:

    “少爷,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兰子义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桃逐虎问道:

    “大哥,这是为什么?“

    桃逐虎说:

    “塞北之战打了四个月,损耗无数,北边实力大减,靠近一点大河两岸也都不停地往过送粮送物资,大家都累了吧。“

    一旁桃逐鹿说道:

    “对农家而言粮食就是命,看到粮食被运出境去谁都不舒服。“

    兰子义听着心里还是发堵,说道:

    “可就算这样也不用抢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众人陷入沉默,

    接着桃逐虎问桃逐鹿与桃逐兔

    “刚才没丢太多东西吧?盘缠还有吗?”

    桃逐兔说道:

    “我挂马背上的水囊被扯走了,盘缠我在身上带着,还在。“

    桃逐鹿说:

    “我也是,盘缠还在,文书也没丢。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争取今天晚上进旧都。“

    兰子义听到后点了点头,四人绕道重新回到路上,向旧都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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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长夜旧都

    旧都地处中土中心,向北翻过一片丘陵就是大河,南边则有七峰山环绕四周,

    向东不远就是大河冲刷出的平原,向西则坐落在进入凤翔道的干道末端,

    除此之外,大正之前几百年的先朝还通过兴修南北运河将南边的大江与北边的大河还有大江大河只间的海河连通起来,

    这事实上将旧都打造成了沟通南北的交通枢纽,

    军事、经济重要性举足轻重,

    前朝都城便坐落与此,本朝开国后定都京城,这里就成了旧都。

    但即使不再是政治中心,这里也是大正北方的重要城市,再加上历朝历代对旧都的营建,现在的旧都地方广大,城墙高耸,光城中居民就有八十万以上,

    城内楼市林立,街道纵横,白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和旅客都会云集旧都市中,各种珍奇异宝在这里交换、买卖而后运往全国各地,可以说北方没有哪座城市比这里更加繁荣。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快马加鞭,在太阳落山前赶入了旧都城中,

    四人刚入城门就有一队守城士兵连夜赶出城去,估计是处理白天发生的抢粮事件。

    兰子义一路鞍马劳顿,再加上白天遇到的事情这时只觉得疲惫不堪,

    于是就让桃逐虎在城门附近找间客栈入住。

    四人把马匹交给店小二,来到客栈中登记了自己的身份文书,桃逐虎向店家要了酒肉后,几人就入座吃起饭来。

    兰子义又累又困,想起白天撞到的场面就心里憋屈,坐在桌边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一旁桃逐兔问过来上菜的店小二说:

    “小二,我问你,旧都中哪里最好玩?“

    小二说一边往桌上上菜,一边说:

    “这位爷,若说旧都的话,当属东西两市最繁华,全天下的东西,你想到想不到,见过没见过的都能在两市买到,只是两市只在白天开,晚上您是逛不了了。”

    桃逐兔接着问:

    “我说的不是买东西的地方,我问的是你晚上能玩的地方。”

    听到这个店小二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点着头说:

    “晚上玩的地方?爷,这旧都晚上玩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城中两条贯穿南北、东西的主干道将旧都划成四大块,每块都有玩的地方,各块各有自己的特色。我们这西北块的”梨园“唱戏的多,天南海北各个剧种的班子这都有,看戏的园子附近兼有做皮肉生意的和私开赌坊的,不过都不是城中最好的。如果爷您要试试手气或者找姑娘那得去其他地方,只是……”

    听到只是桃逐兔显得着急了,赶忙问

    “只是什么?“

    店小二赔着笑说:

    “只是旧都城中一直有规定,过了亥时还在大道上走动必须有官府印发的文书或者是衙门里的腰牌,没有这两样东西敢在大道上胡乱走动被抓住直接收监。而且自从北边远征喏喏开始这旧都城中就实施宵禁了,太阳一落山,城门一闭,别说主干道了,除了这四个园区,其他地方街上都不许闲杂人等走动。所以几位爷,您要想玩明天就选好地儿,赶白天过去,找店住下方便晚上出来玩痛快,今天嘛,您就只能呆在我们店里睡觉了。几位爷,菜上齐了,您先用着,有事请吩咐。“

    说着行了礼就招待其他桌子去了。

    桃逐兔听着捶胸顿足,一旁桃逐虎说道:

    “逐兔,别胡闹,我们出来是为了送少爷上京城,不是让你出来玩的。“

    桃逐兔说:

    “大哥,好不容易来趟旧都,不好好玩玩岂不是亏待了自己。要不是这魂淡宵禁我今晚肯定出去把旧都的赌坊都给赢光。“

    一旁桃逐鹿吃着肉说道:

    “怕是输干净了再问少爷借钱去寻花问柳吧。“

    桃逐兔见自己小心思被二哥揭穿,倒也脸皮厚没害臊,而是说:

    “哟,还是二哥了解我。“

    接着杵了杵兰子义说:

    “少爷,等明天咱一块出去吧,我带你好好玩。“

    不过兰子义明显没把心思放在聊天上,被杵了才反应过来,问道:

    “三哥你说什么?“

    见兰子义兴致不高,桃逐兔打了个呵呵,给兰子义倒了杯茶水,打趣的说:

    “难道少爷今天被那群暴民给吓住了?在草原上遇见马贼也没见少爷你被吓住,今天怎么胆子就变小了呢?”

    兰子义喝了口水,说道:

    “怕倒是谈不上怕,但我确实被惊倒了。圣人说‘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朝廷聚集了财物却丢失了民心。“

    桃逐兔反驳道:

    “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总不能不收税,不贮粮吧?要是不收税怎么养兵?不养兵怎么保卫边疆,怎么防止敌人掠夺?“

    兰子义说:

    “我只是在想,如果少收些税,把仓里的粮食拿出来赈济贫困的流民,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哄抢的局面了呢?“

    桃逐虎说到:

    “流民之所以贫困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土地去生产粮食,要是拿仓库里的存粮来养活他们就等于从辛苦种田的人身上征税来养活不种田的人,真这样干种田的就越来越少,不种田的越来越多,这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住。“

    兰子义说:

    “今天拦路的人说道,凭什么那他们的粮食去养活北边的人?税确实是他们出的。“

    桃逐兔骂道:

    “呸!要没有我们在北边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还有时间好好种田?等诺诺南下他们连命都没有。现在北境民生凋敝,调点粮食粮食过去怎么了?又不是现在从他们手里抢余粮,那是去年收的税。“

    桃逐虎说道:

    “唉,这是扯皮的事,别多想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是到头来这粮食也没运回改运的地方去。“

    兰子义说:

    “看刚才入城时一队兵马赶出去,看来是连夜去捉拿抢粮的农民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吃东西的桃逐鹿说道:

    “少爷,咱还是快点回房休息吧,今天一路上也累得够呛。“

    说着递眼色示意大家注意店里气氛,

    几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店中,发现店里的人似乎都在注意他们的谈话,尤其店小二,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桌瞅。

    于是几人再不说话,吃完饭后就回房歇息了。

    兰子义一个人要了一间房,回房后躺在床上还在思考着白天的事情,按照圣人教诲确实应该把粮食分给百姓换取民心,但分了之后又没办法供养军队,保卫边疆。难道圣人的话也不能解决这个世上发生的问题?

    想着想着兰子义的思绪就飘到了远方,太累了,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兰子义觉得自己刚刚入睡,身体虽然在床上,但魂已经上天入地,飞的不知所踪了。

    就在美梦时刻,楼下好像传来了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响,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兰子义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这彻底惊醒了兰子义,但却没有让他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的自己就被两人从床上架了起来,拖出客房。

    客房外面站满了衙役捕快,人人手持火把,再加上客栈的灯光,晃的兰子义根本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的兰子义听到桃逐兔在身旁喊道:

    “放手你们这群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我们!“

    接着就是一身闷响,好像是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

    这一下把兰子义彻底震醒了。

    抬头环顾四周原来他和桃家兄弟已经被押到了客栈大堂里,桃逐兔还挨了一拳,嘴里正吐着血。

    一个带头的捕快问店小二

    “他们就是你们店里所有的北边人?“

    店小二直点头,

    带头捕快又问:

    “你刚才说这伙人参与了白天的抢粮?“

    店小二又点了点头。

    这时桃逐虎厉声呵斥道:

    “胡说八道!我乃代公帐下偏将桃逐虎,护送代公之子,卫亭候兰少爷前往京城,行李中有我们的通关文书和身份度牒,你们在这里胡乱抓人就不怕犯王法?“

    带头捕快冷哼一说说道:

    “北军偏将?护送侯爷上京?亏你能编出来这鬼话!要真是侯爷那少说也得有十几辆马车拉行李,沿途知会各地衙门款待,哪会像你们这样投宿客栈,我看你们分明是喏喏细作。等到了大牢里上了刑我看你还敢这么嘴硬。”

    桃逐虎瞪着捕快喝到:

    “你敢!”

    捕快见状正要上前去抽桃逐虎,这时有个衙役拿着文书走到捕快耳边轻声说:

    “大人,好像还真有文书?”

    带头捕快接过文书,胡乱翻了几页,一脸不耐烦,不过明显收敛了,

    只见他合上文书,说道:

    “太守有令,捉拿城中所有北边人,以防喏喏细作阴谋造反,白天的抢粮就是喏喏细作搞的鬼,你们的文书我自然会呈送衙门,但那也洗不清你们身上的恶。来人,先押回牢里再说!”

    说着一挥手衙役们就把四人五花大绑往门外退,

    兰子义听着带头捕快说的原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仗都打完了还哪来的细作阴谋造反。这旧都太守脑袋里是注了水么?

    身后桃家兄弟一边挣扎一边练练高喊“少爷”

    不过已经被抓兰子义也懒得再和这群衙役废话,兰子义想等太守看了文书和度牒自然不敢在造次。

    接着四人被推推搡搡,押出客栈,一行人在火把照耀下往大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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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牢狱之灾

    深夜的旧都一片寂静,

    除了点点星光,和衙役们的火把,街道两旁的建筑内全是漆黑,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报时的声音,偶尔街上会有一两只野狗、狸猫窜过弄出些动静,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声音

    初春的夜晚依旧冷的渗骨,兰子义被押出来是身上只穿了睡衣,此时寒风阵阵,兰子义不停地在发抖。

    桃家兄弟见兰子义冻得直哆嗦,别提多揪心了,不过大家都被绑着,这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

    桃逐兔嘴里还在往出渗血,对着骑在马上的领头捕快说:

    “你这个狗眼看人低东西,这么冷的天你把我家少爷就这样押出来,冻出问题怎么办?快拿衣服过来!”

    那捕头头都没回的说:

    “嫌冷?嫌冷你来什么旧都,好好在家呆着不就好了?刚才打你不长记性?要不要在这里再教教你规矩?”

    桃逐兔一听怒从心中起,还想接着骂,

    不过兰子义回过头给了个眼色,示意桃逐兔不要逞强,毕竟现在形势如此,跟这群人嘴硬根本没有用处。

    兰子义忍着寒冷,对捕头说:

    “带我去见太守,见了自然明了。”

    捕头又是一声冷哼,说道:

    “太守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今晚抓的细作算上你们可得把牢里给填满喽。你们的文书度牒我先收走,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衙役们把兰子义和桃家兄弟押往大牢,

    今天半夜的牢门口几乎可以用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来形容,

    一队接着一队的衙役从四面八方把人抓回牢里来,还有一队士兵押着男男女女一行农夫来到大牢门口。

    一群人围在牢门口被分开送入牢房,其中不乏大声喊冤的人,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一顿毒打,

    兰子义也备推挤到人群中,一番混乱过后被解了绳索套上镣铐,推推搡搡送进牢房,

    牢房阴暗潮湿,原本只能关几个人的房间被活生生塞了十几号人,男男女女挤在一块,

    虽然人挤在一起很不舒服,再加上牢房里一股霉味让人作呕,但好歹暖和了起来,

    兰子义趴在牢房木栏上,四处寻找着桃家兄弟,很快就看到他们三人被分别关在其他牢房。

    同时兰子义大概对这牢房的布局有了认识,一间又一间的小牢房围在四周,把中间围出来一大片空地,空地与围在周围的小牢房组成了一间大牢房,空地上放着各种刑具,还有点燃的火盆,看来这里是用来拷问的场所。

    “情况不妙啊,这运气真糟糕。”

    兰子义身旁一人也趴在栏杆上,

    这人比兰子义大个一两岁,身材不高,体形略瘦,脸上似乎长过麻子,坑坑洼洼,鼻子稍肥,眼睛很小,说话时总是眯成一条缝,但看上去总是让人觉得人还不错的样子。

    兰子义见此人和他一样,也是穿着睡衣,便问道:

    “这位仁兄,请问你也是从客栈里被抓出来的?”

    那人转过脸来看着兰子义,说:

    “是啊。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兰子义听到此人叹气问道:

    “听兄台这话的意思,家中难道是官宦世家?”

    那人摇摇头,说:

    “我乃世袭北镇指挥,渔阳周步辉是也,这几天正要赶往京城受领爵位,路过旧都,没想到遭这种罪。”

    兰子义听到后心中惊喜,没想到在牢里还能碰上边将之后。兰子义记得这渔阳周家和兰家一样,都是开国武勋,世守北边。在兰千阵出道前就是周家在指挥北军,等兰千阵领兵打仗后张家就逐渐没落了。

    兰子义虽然觉得自己父亲可能有顶替周家的嫌疑,但如今身陷牢狱,还是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于是说道:

    “布辉兄原来也是将门之后,我乃兰千阵之子兰子义,这次也是奉诏入京,今天傍晚才赶到旧都,刚住下没多久就被抓了进来。”

    周步辉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兰子义一番,眼神复杂,其中似乎有羡慕、嫉妒、排斥以及其他一些感情。不过很快这位张龙飞就把自己的情绪压力下去,笑着说:

    “子义兄,在这种地方见面真不知道是该说缘分呢还是该说倒霉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墙那一边传来,然后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哐的一声,大牢房的牢门被打开,进来一群满身横肉的狱卒,

    狱卒们一边进门一边还骂骂咧咧的说:

    “******,半夜三更睡得正香,结果给人从床上拉起来,真是倒霉。”

    “别抱怨了,太受让连夜开始审犯人,我们这边都迟了,你没听隔壁都已经干开了。”

    兰子义听后倒抽一口凉气,再回头看看这件小牢房里的人,即有旅人打扮的人,还有农夫打扮的农民,最重要的是有好几个女人,再看看其他小牢房,也有不少女人。

    兰子义对着周步辉说:

    “依我大正律令,男女应当分房关押,这全都塞到一个屋……”

    话还没说完一个狱卒就扯着嗓门对着众人吼道:

    “你们这群里通外国的贱骨头都给我听清楚了,多亏太守英明,识破了你们的诡计。所以现在识相的就赶快承认自己的罪名,也别浪费我们兄弟的时间。有没有承认的?”

    兰子义心想“我就没罪你让我承认什么?里通外国?诺诺细作?这是天方夜谭嘛。”

    兰子义身后被抓进来的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扑到栏杆上,大呼

    “冤枉啊老爷,冤枉啊!我们是冤枉的!”

    那说话的狱卒听到有人喊冤,脸上露出一种似乎是等待已久的欲望得到满足的表情,静静地说;

    “冤枉的?好,好,好。待会你们就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说着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几个狱卒打开兰子义旁边一个小牢房,从里面拖出一个年轻的农家姑娘,

    牢里个中年农民看到姑娘被抓,大喊:

    “哎呀,老爷啊,你放过我家闺女呀!”

    领头的听见有人认亲,又打了手势,刚才呼喊的农民全都被从牢房里带了出来。

    狱卒头看着这被带出来拷在一起的农夫,说:

    “认罪吗?”

    农夫低着着头,默不作声,

    狱卒头见没人说话,脸上的笑变得更满足了,转身看着旁边的姑娘,伸出手去在姑娘脸蛋上揩油,对着旁边狱卒下命令说:

    “来,上木驴~”

    听到这句旁边的农夫再次沸腾了,

    “老爷啊!住手啊!我家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没有和人通奸,你怎么能送上木驴呢?”

    狱卒头冷笑着说:

    “你说黄花大闺女就黄花大闺女?你们这群里通外国的反贼,光天化日就敢抢军粮,那作奸犯科肯定都是儿戏了,哪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旁边的农夫几乎哭着说:

    “老爷啊,我们没抢粮食啊!”

    狱卒头听到这话更高兴了,说道:

    “没抢?上木驴!”

    说着就和旁边几个狱卒伸手扒光了姑娘的衣服,姑娘被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呼救

    “爹啊,娘啊!救救我啊!”

    农夫见状刷的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

    “老爷啊,老爷啊!你放过我家闺女吧!求求你了!”

    几个狱卒架着浑身****得姑娘往木驴那边走,姑娘虽然弄不清要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一边呼救一边挣扎。

    狱卒头站在原地,又问跪在地上的农夫

    “你们有没有抢军粮?”

    农夫跪在地上说:

    “老爷,没抢粮食啊。我家的地离大路还远,不可能抢粮食的。”

    听到这句狱卒头一挥手,几个衙役就把姑娘抬起来往木驴上摁,

    顿时姑娘发出一阵惨叫。

    农夫见状赶紧说道:

    “住手啊,住手啊。老爷是我抢了粮食,是我抢了粮食,你要严刑拷打冲我来,放过我家姑娘啊!”

    狱卒头听到后抬手示意那边停下来,接着问农夫:

    “好,承认了就好。那赶紧告诉我同谋有谁。”

    农夫原本以为承认了可以救下女儿,没想到狱卒又问了这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狱卒头见又没了声,恶狠狠的笑道:

    “不说是吧?给我上刑!”

    说着那边狱卒开动机关,姑娘被反绑了手放在木驴上,随着机关开动两眼翻白,肌肉紧绷,浑身大汗淋漓,地上开始出现一滩滩血迹,与此同时姑娘的惨叫之声响彻云霄,牢里的人胆子小些的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农夫见到那边的惨状又哭又骂:

    “你们这群畜生,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家没有抢粮你在这里诬陷我,还要折磨我女儿。”

    狱卒头冷笑着说:

    “刚才承认抢了,这会又说没抢,分明是想包庇同伙,来人啊,上刑!”

    说着旁边几个狱卒就把这农夫摁倒老虎凳上坐直,一块一块的往脚下填砖,一边添一边问:

    “说,谁是同伙?谁是同伙?”

    狱卒头似乎并不满足这两人的惨叫声,醉眼迷离的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

    “这么问太慢了,到明年也问不出东西来。都给我开工!”

    随着这一声令下,狱卒们又从各个牢房里抓出人来,有一位看来是过往客商的人一被抓出来就跪地说道:

    “我承认,我承认,我里通外国,我什么都说。”

    狱卒头听到后走过去问道:

    “这么说来你就是喏喏细作了?那就告诉我你上风是谁,下限是谁,暗号是什么,用什么联络,据点在哪,这次发动乱民抢粮怎么安排,未来还要抢几次?都给我一一从实招来!”

    狱卒头连珠炮的问了这么多,被抓那人显然只是想逃避皮肉之苦,没想到这么多,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狱卒头冷笑说:

    “知道你们这群贱骨头为了拖延时间什么都做得出来,嘴里没有半句真话,不上刑你们肯自己说?不可能!”

    客商明显被吓到,大小便已经失禁,可这阻拦不住狱卒把他押到椅子上,椅子下面是一双烧红的铁鞋。

    拷打仍在继续,兰子义看的又惊又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凄惨的声音,他想开口救下那个姑娘,想要告诉这群狱卒自己的身份,想要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发不出声来,兰子义感到自己像是在梦中,只不过这是个噩梦而已,事情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狱卒们每次抓人都有意避开兰子义和桃家兄弟,还有兰子义旁边的张龙飞,有几次要抓到的时候狱卒们都会相互耳语几句,看来使他们随身携带的文书帮了忙。

    就在狱卒们使劲拷打,牢里惨叫连连时,到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头身穿官服,在旁边衙役们的护送下进了大牢,

    狱卒们见到后都暂时停下手里的刑讯,

    老头身材已经佝偻,年岁看来不小,一只手拿着手帕捂住鼻子,两只眼目光昏沉,只在扫过被木驴折磨的半死的姑娘时稍稍流出些精神。

    老头站在大牢中间,用昏昏沉沉的嗓音问道:

    “哪位是兰子义兰卫侯?”

第二十一章 旧都太守

    兰子义感到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

    他好像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世上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像是一个观察者,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发展而没有参与其中。

    在那个老官员询问谁是兰子义时,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关其他牢房里的桃家兄弟和兰子义身旁的周步辉,

    当衙役解开兰子义镣铐,从牢里扶出来时,

    兰子义才算是稍微回过些神,大骂道:

    “你们这是目无王法,你们这在草芥人命,我要上奏朝廷秉明这些事情!你们赶快住手,快停手!”

    老官员只是有气无力“嗯”了一声,就说:

    “卫侯偶感风寒,水土不服,又受了惊吓,还是先休养休养比较好。”

    说着也不管兰子义与其他人如何咒骂,就领着衙役,扶着兰子义一行人出了大牢。

    随着身后牢门合上,里面继续传出非人的惨叫和狱卒们拷打问责的声音。

    兰子义彻底回过神时已经在太守府衙里坐了许久,大概已经是寅时了。

    兰子义坐在府衙后面的内堂里,身上裹着毯子,那个老官员正在给兰子义倒酒,

    老官员倒好后递给兰子义,说道:

    “卫侯受惊了,来,喝杯酒压压惊。”

    兰子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着烈酒入喉,才算是平复了心境。

    老官员慢慢坐到兰子义旁边椅子上,说道:

    “老夫罗应民,乃是旧都太守,卫侯既然路过为何不提前通报一声,本官也好早做安排。”

    兰子义没管太守,自顾自的问道:

    “我的人怎么样了。”

    老官员喝了口茶,缓缓地说:

    “那位周指挥身份已经确认了,刚才回了客栈;卫侯你的护卫刚才去指认了抓你们的捕头,现在他们正在客房休息。我早就怀疑叛贼渗透到了衙门里,果不其然,这捕头分明是想借刀杀人,以官府之名除掉卫侯好完成他们毁我大正江山的奸计。我已经把那个捕头还有指认你的店小二、客栈老板全都投入大牢,命人优先审问,卫侯放心就好。”

    兰子义听到还在审讯,心中就像敲了锣鼓一样,恐惧、愤怒、耻辱一起涌上心头,

    兰子义看着太守,愤怒的说:

    “太守大人!你审问什么?那群无辜的人你要审问出来什么?“

    太守又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

    “无辜?不是吧?卫侯的护卫们刚才跟我说在来旧都的路上卫侯亲眼目睹暴民抢粮,自己还差点被抢了。哪能说那群人无辜呢?“

    兰子义怒目圆睁,吼道:

    “可你是在乱抓人!你抓的人有几个是参与抢粮的?“

    太守放下茶杯,晃着脑袋说:

    “既然卫侯说我抓错人,又是目击证人,不如帮本官指认一下参与抢粮的暴民如何?”

    “这……”兰子义一时语塞,毕竟当时情况混乱,抢粮的人又多,哪还能记得都是谁跟谁呢?

    兰子义被堵住了话,但突然想到另一点,接着质问太守:

    “大人,你说抢粮的农夫是阴谋造反,过往的北边旅客是喏喏细作,这种天方夜谭的罪名强加于人又怎么说?草原上仗都打完了还派细作干什么?”

    太守打了个哈欠后还是用那不紧不慢的声线慢慢悠悠的说:

    “诺诺虽败,但丘豆伐余党未灭,喏喏亡我之心不死,如今的细作们更是要做困兽之斗,与我大正拼个鱼死网破。本月以来加上这次,我河****已经连续发生三次抢粮事件,如果不是诺诺细作煽动乱民造反,那还请卫侯告诉本官我大正的子民为什么要抢大正的军粮?”

    兰子义答道:

    “圣人有云‘君子德风,小人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如果太守治下民风淳朴,圣人教化得以施行那么百姓自然会安居乐业,那可能出来暴乱抢粮!”

    太守听到兰子义这么说,两眼放光,一下从坐上跳了起来,

    兰子义本来以为这太守已经老眼昏花,经不起折腾,这一跳把兰子义自己给狠狠下了一跳,

    太守在客堂里来回踱步,兴奋地自言自语:

    “对呀,教化不行,民风顽劣,所以喏喏细作才能肆无忌惮的煽动乱民造反,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教化不行。”

    接着太守大喝一声:

    “来人!传学政使!”

    兰子义一听不知太守这疯疯癫癫的想干什么,但自己话没问完,还要接着说,于是站起身来想要开口,但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接着脚下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消失之前兰子义听到的最后对话是太守询问衙役的

    “怎么回事?卫侯为何晕倒?”

    “回禀大人,卫侯脑袋烫手,是发烧了。”

    “啊?赶快把人送到卧室里去。去请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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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子义觉得自己忽大忽小,周围的空间忽小忽大,

    自己与周围的空间极不匹配,要么被压缩,要么被空置,难受的要死。

    兰子义梦见自己被狱卒抓出去,放到刑具上,鞭挞火烧接踵而来,

    而他跑无处跑,叫没法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折磨。

    慢慢的情况缓和了,空间逐渐与自己一起变大,一起变小,后来不再变化,两者都静了下来。

    而后兰子义似乎回到了落雁关,与自己父亲一道站在山脊上眺望远方,

    自后来兰子义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只听见母亲对他说:

    “吾儿,路还长,慢慢走。”

    接着兰子义感到自己躺回了床上,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窗外的阳光,

    兰子义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一旁的桃逐鹿说道:

    “大哥!三弟!少爷醒了!”

    接着就听见脚步声,等兰子义睁开眼便看到三人齐刷刷挤在床前,桃逐虎和桃逐兔都一副急哭了的样子。

    桃逐虎担心的说:

    “少爷,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

    兰子义张口说话,发现自己竟然有气无力,

    “大哥,我想喝水。”

    话音未落桃逐兔已经端来茶水,桃逐鹿将兰子义扶起来,

    见是茶水兰子义摇摇头说:

    “三哥,我不想喝茶,只想喝水。“

    桃逐兔一听立马把茶水倒在了地上,转身从身后丫鬟那接过水杯递给兰子义,

    见兰子义喝水,桃逐兔高兴地说:

    “少爷,咱先喝点水,养养精神。得待会能下床了你想吃什么说就是了,我去给你弄。听说旧都的驴肉汤和锅贴是一绝,我去给你买一份。“

    旁边桃逐虎说道:

    “少爷大病初愈能吃那些生猛玩意?待会去让太守府的厨子弄点粥来,先养一养。“

    桃逐兔听着直挠头,咧着嘴笑了笑。

    听到太守府,兰子义又想起来那晚的事情,他躺回床上,问道:

    “我们还在旧都?“

    桃家兄弟点点头。

    兰子义又问:

    “还在太守衙门?“

    桃家兄弟又点点头。

    桃逐兔以为兰子义还在为那天晚上被抓的事生气,说道:

    “少爷,那天抓我们的捕头和供认我们的店小二、客栈老板已经被斩了,这口气已经出了,你别再生气。“

    兰子义听到捕头和店小二被斩,心里不是滋味,因为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太守推卸责任杀人灭口,而杀人的原因却背到了自己身上。

    兰子义把脸转向床里面,痛苦地问:

    “那晚狱卒们刑讯逼供,你们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

    桃家兄弟听着面面相觑,桃逐虎先说:

    “少爷,其实那场面我见过,只是之前的都没这次这么狠。“

    桃逐鹿说:

    “我们有文书有度牒都被抓进去,当时多嘴绝对不是聪明的举动。“

    桃逐兔打着哈哈说:

    “少爷也不要怪我们啊,你不也没出声么……“

    话还没说完桃逐虎和桃逐鹿就给桃逐兔使眼色,桃逐兔见自己说错话,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但兰子义听到这句还是心中绞痛,越发的把脸扭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又传来了太守那老迈昏沉的声音。

    “我早说过卫侯身体强健,这点小病不在话下。“

    见到太守进来,桃家兄弟都没好脸色,也没行礼只是站在一边让开了路。

    太守不知是没看见桃家兄弟的举动还是装作没看见,只顾自己笑眯眯的走到兰子义床前,坐下说到:

    “卫侯感觉如何?我请了旧都最好的大夫来看,大夫说卫侯只是穿的单薄,染了风寒而已,一点小病以卫侯的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桃逐兔说道:

    “穿的单薄?我家少爷从冬装到夏装一应俱全,都在行李里放着,要不是那晚穿着睡衣被压进大牢会染风寒?你可真会说。“

    太守只是笑笑,说:

    “那是捕头作祟,阴谋造反,他已经被斩首了,卫侯放心就好。“

    兰子义看着太守的脸,心里只想一拳把他的脸给打碎,但身体虚弱,此时动怒可不是好事,也就只好问道:

    “以我大正律令死刑需刑部核准交皇上御批才能生效,太守大人这么快就把人杀了,可是有违律令啊。“

    太守慢慢悠悠的笑道:

    “那是死刑,当然需要走流程;这次的可是谋反,按我大正律令地方督抚有权视情况采取一切手段,本官只是恪尽职守,为皇上尽忠而已。“

    兰子义又问:

    “说是谋反,可证据在哪?”

    太守笑道:

    “犯人们都已经招了,口供录的巨细无遗,从上峰到下线,各种同谋,谋反的时间地点,来往的喏喏细作都有谁,全都招了。这群乱民都是全宗全族参与谋反,人数众多,关系复杂。不过本官已派出捕快捉拿剩下的漏网之鱼,相信很快就能将这群反贼一网打尽。”

    兰子义说道:

    “你的口供全是刑讯逼供而来,没有实际证据的。”

    太守慢慢说:

    “按我大正律令,对人犯用刑是天经地义,必须采用的手段。卫侯是对我大正律有意见吗?”

    兰子义盯着太守,好像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接着问道:

    “你的口供解释不了为何全族的人造反。”

    太守呵呵笑道:

    “不错,但这都是旧都学政使办事不力,教化无方的结果,若他学政使能够尽心尽力教化百姓也不会让这么多人受喏喏细作蛊惑背叛君父了。我已经上奏朝廷,弹劾学政使,就等着朝廷批复了。”

    兰子义惊道: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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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