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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决战前夜(下)

    兰子义听过仇文若的话后脸上表情变换不定,非阴非晴,他仔细思考着仇文若所说的每一个字眼,好几次张口但欲言又止。

    仇文若一直静静的侍立在兰子义旁边,双目微合,略微颔首,他并不急于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抬头观察兰子义的表情,只是站在一边等着。

    相反仇孝直在刚才对话开始之后眼神一直游走在兰子义与自己儿子之间,尤其是在听到兰子义说他并没有挂死在德王一条船上的时候,仇孝直疲塌的三角眼中冒出了一阵凌厉的神光。

    场面就这么静了下来,只有将士们劳作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兰子义想了许久,久的一边守候的桃逐兔都快打起瞌睡。最后兰子义下了决心,敛住脸上的表情,淡然笑道:

    “先生何必说得这么玄妙,我也只是信口胡说几句而已。我兰家世代为朝廷鹰犬,忠心耿耿,先生可要明鉴。”

    仇文若闻言立刻答道:

    “卫侯家中世代忠良,小生当然知道。至于玄理才性则是形而上之物,听起来是有些虚无缥缈,但也并非全是胡说。”

    接着仇文若话锋一转,说道:

    “只是卫侯刚才所说的话绝无一点不忠的意思,德王不是皇上,卫侯对德王没有什么尽命的义务。”

    兰子义听到这话侧过脸看了仇文若一眼。仇文若依旧像刚才那样站着一动不动,静候兰子义发问。

    这时仇孝直开口说道:

    “卫侯不是说有两件事情要说吗?现在一事已了,那另一件是什么事情呢?”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开口,目光便从仇文若身上挪开,换了口气后兰子义说道:

    “第二件事情便是雷有德篡权的问题了。不出两位先生所料,妖贼没了天王之后已经完全没了往日那种不要命的狂热劲。”

    仇孝直问道:

    “卫侯此话怎讲?”

    兰子义答道:

    “从昨夜到今天,与妖贼交战时已经听不到妖贼的口号了,而且妖贼不再称我们为正妖,而是叫我们官军,这时非常明显的变化。”

    仇文若插话道:

    “见几知危,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仇孝直点点头,接过话说道:

    “不错,天王在时妖贼自可以觉得自己是在斩妖除魔,天王一死妖贼们就只不过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作乱反贼了。

    雷有德下克上虽然成功,但他自己的成功并不能拯救自己已然溃散的军心。我才现在的妖贼不止是不喊口号了吧?“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不错,新加入妖贼的流民队伍也是雷有德的一大隐患。今早作战时雷有德派到大营后方登陆的队伍就不按照雷有德的计划围攻大寨,而是自个跑去打京城去了,他们攻打京城也就罢了,可在攻打京城的过程中居然蠢得能在徕北镇停下来等着我去打他,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一直守候在兰子义旁边的桃逐兔听到这话调侃道:

    “少爷你吃了一惊不假,可妖贼也让你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要不是张偃武带着人把后路封死,今天我们可不见得能全歼妖贼。”

    兰子义笑道: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怎么能说我被吓了一跳呢?”

    兰子义说罢四人同时都笑了起来,等笑完之后仇孝直说道:

    “不当老大不知老大的难处,雷有德在天王底下时可以拉起人来下克上,现在刚上位没多久手底下就不听话了,我看他后面仗怎么打。“

    然后仇孝直拱手作揖,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观太尉之意明日骑兵必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但妖贼老兵与官军交战许久,百战余生已是精兵,他们底下还有官军叛徒教授战法,战力不可小觑,若是明天我们的骑兵硬冲妖贼精锐怕是没有好处,说不定会和寿春城外那一仗一样惨。“

    兰子义听到“寿春“二字手指头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仇孝直继续说道:

    “依我之见明日决战妖贼破绽必在新加入的流民处。今夜太尉回营必然会布置明天军势,卫侯今晚一定要和太尉禀明情况,争取将西辑虎营布置在可以攻击妖贼位置。“

    桃逐兔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说的好听,可谁能知道妖贼明天如何布置?不知道妖贼兵力部署你说骑兵往哪布置?“

    兰子义摸着下巴想了想,问桃逐兔道:

    “三哥,渡江之后二哥可还与妖贼那边有联系?“

    桃逐兔耸肩说道:

    “二哥办事一向隐秘,他这些事情从来不跟我说。但渡江之后这几天我与二哥朝夕相处,没见到他有独自出去过的情况,要说例外也只有今天独自带兵的这段时间了。这点时间不太可能吧。“

    兰子义撅了撅嘴,没有回答。

    桃逐兔看着兰子义又问道:

    “要不我现在去和二哥说一下这事?“

    兰子义抬头看了看远处忙碌不已的辑虎营战士,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等扎下营我问问二哥吧。明日大战要紧,妖贼又经历了这么剧烈的内部变化,二哥要是做不成也没必要强求。”

    仇孝直等兰子义说完话,开口说道:

    “我的确不知妖贼如何部署,但这并不意味着妖贼的部署无迹可寻。每次交手妖贼伤亡都远超我们,打了这么些日子,再加上雷有德和天王的内讧,跟随天王起事的妖贼部众一定损失不小,等到这批人的人数不足以压制新近投靠的流民队伍时,妖贼当中肯定会有另一场血腥内讧。雷有德下克上上位,不会不知道其中利害,依我看明天决战,雷有德极有可能让流民新兵打头阵。“

    桃逐兔闻言看着仇孝直问道:

    “要是如你所说雷有德想要找机会消耗那些流民为什么在寿春之战时雷有德没有派流民来战?昨晚半夜劫营的重要行动也派的是自己的那些精锐老兵?凭什么就认为雷有德明天会让流民先上?”

    仇孝直答道:

    “寿春大战时雷有德意在击杀卫侯,流民不可靠,放跑卫侯的可能性更大,所以雷有德亲自率队前来;昨夜劫营若来的真是雷有德的亲兵,那只说明雷有德对劫营非常重视。但明日决战与这两仗都不一样,若是雷有德拼光自己老本打赢明天一仗那是为别人做嫁衣,正好明天决战又有借口让流民们上,何乐而不为?“

    桃逐兔明显不同意仇孝直的说法,在仇孝直话说完后桃逐兔立马开口反驳道:

    “雷有德若是重视昨晚劫营,那为何东寨门外点火妖贼没有反应?今天早晨妖贼进攻也没有什么冒进异常的举措,我可是听前来劫营的妖贼说攻破大营后要点火为号给金洲岛上的妖贼通风报信的。”

    仇孝直看着桃逐兔,想了想说道:

    “那只能说雷有德识破了昨晚太尉在东门外点的那一把火,妖贼肯定还有什么其他暗号以供作证。”

    桃逐兔笑道:

    “你算的不准便是不准,又干嘛牵强附会呢?妖贼若是把流民安置在前面一旦流民被冲垮掉头过去踩踏的就是妖贼的阵线,雷有德不会蠢得去干这种事情的。”

    兰子义见桃逐兔说话过于生硬,开口制止道:

    “哪怕孙武再世也不可能算无遗策,仇先生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推测妖贼的部署了,就算推测的不完美,但也揣摩到了雷有德的心思,三哥你现在这么说话就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嫌疑了。”

    桃逐兔见兰子义发话便没再继续发话追问仇孝直。

    兰子义在对桃逐兔说完之后有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所言很有道理,今晚我一定会向太尉建议此事,敌强我弱,明天我军的机会只有一个,绝不能轻易错过。”

    兰子义话说完后仇孝直点头表示同意。就在仇孝直打算开口进一步细数对明天决战看法的时候,前面扎寨的辑虎营战士忽然慌乱了起来。

    兰子义刚想对着这些无故混乱的军士开口发火却看到从东边来许多人马。虽然东边是京城方向,但妖贼也在昨晚和今天两次从江堤登岸,现在天色将暗,看也看不清楚来者是谁,将士们又都忙着扎寨,无暇上马御敌,难怪慌乱起来呢。

    桃逐兔也看到了远处赶来的队伍,赶忙为兰子义和仇家父子牵过马来。等四人都上马后桃逐兔说道:

    “少爷,我上那边看看,待会要是有事你和两位先生赶快往大营那边去。”

    兰子义看了看正停下手中工作忙着上马的西缉虎营将士,看着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呼喊的桃逐虎和桃逐鹿,说道:

    “三哥莫慌,情况只是不明,还没到要生离死别的时候。雷有德连自己的船都烧了,我才不信他还有人手可以拍到我们后面来,等一等再说。”

    就在西缉虎营都忙成一团的时候东边行军过来的队伍越走越快,等走近了后兰子义发现来的先头部队是一群人挂重甲马披具装的重甲骑兵。来的骑兵队伍当头那人先一步催马来到西缉虎营跟前,大声说道:

    “我们是京城御林军,特来前线支援太尉作战。有劳诸位弟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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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杀大权

    惊扰成一团的西辑虎营将士们听到来者报出姓名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军士们在桃逐虎与桃逐鹿的指挥下各自下马再次回到自己刚才工作的岗位上去。

    兰子义在听到是御林军来援之后则带领着桃逐兔与仇家父子策马往那边去迎。

    由于那发话的战士从头到脚,包括战马在内全部都裹在厚厚的铁甲后面,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块会说话的石碑立在地上一样。等兰子义走到跟前才发觉眼前之人何止是块石碑,简直就是一座铁塔。

    马背上的骑士裹在铁甲之中,哪怕在黄昏的雨雾之中也能看到那暗黑色的甲片反射出得森森寒气,而且人被铁甲包住,从远处根本看不清轮廓,只有走近之后才能察觉那人身高足可与兰子义比肩,要知道以兰子义的身高平时走在街上能比周围人高出一头来。而且此人胯下战马也非一般军马,兰子义渡江之后换乘的都是西辑虎营厩中的战马,这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马了,而眼前这铁甲骑士的战马肩高还要比兰子义的战马高出一寸多,整个马看上去就大了一圈。兰子义催马走到跟前觉得自己骑得就是一头驴。

    望着眼前铁塔一样的战士,连兰子义都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吐沫,一旁桃逐兔更是失声说道:

    “铁浮屠!”

    兰子义扭头看了一眼桃逐兔,没弄明白桃逐兔说得是什么,另一边的仇文若则解释道:

    “御林军精锐具装骑兵,人马都是万众挑一,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大力壮之士,全天下只有台城御林军里这一千人,坊间人称铁浮屠,只有在祭天祭地以及先皇出殡,新皇登基时才会出现,平日里连见都难得一见。”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为他介绍这支铁浮屠骑兵,同时将目光越过面前的军士投向后面的路上,其他的铁浮屠骑兵正在源源不断的向这边靠拢。

    兰子义吸了一口气,轻轻叹道:

    “连皇上都要赌命了!“

    面前那个铁甲骑士见兰子义停在不远处后便催着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兰子义面前,驻马之后那人摘下带着铁面的头盔,对着兰子义抱拳作揖道:

    “小人见过卫侯。“

    兰子义再次上下大量了军士之后抱拳回礼道:

    “这位兄弟不必客气。“

    接着兰子义问道:

    “京城来了多少援军?只来了你们这一千人?“

    那军士答道:

    “台城卫三千御林军连同玄武门外武库营都来了,共计一万三千人。我们骑兵走的快,便先来一步,武库营的队伍也离得不远,待会就回来了。“

    兰子义垂下眼睛仔细算了算,想看看除了这批援军之后京城还有多少人,一旁仇孝直则在听到这个数字后脱口而出道:

    “这样说来京城岂不已经是空城一座了?“

    兰子义闻言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皇上派来御林军是摆开了拼命的架势,但是没想到皇上居然连把京城守军都派出来了。

    铁甲军士闻言答道:

    “京城正规军的确都已经派了出来,但还有京兆尹的下辖的京城守军,算不上空城。“

    仇文若闻言没有继续追问,但兰子义不看也知道现在仇文若脸上不好看,偌大一座京城只剩下些治安队,那还能说不是空城。

    铁甲军士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辑虎营战士,问道:

    “敢问卫侯太尉就在这里驻扎吗?为何连营垒都没有立起来?“

    兰子义说道:

    “大营还在西边,刚刚击退妖贼进攻,今夜我们妖贼这里驻扎,我率领西辑虎营先来安营。“

    军士闻言立刻说道: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起来帮忙吧,几万人的寨子要是只靠西辑虎营这点人怕是很难竖起来。“

    兰子义抱拳谢道:

    “那就辛苦诸位弟兄了。“

    就这样从京城陆续赶来的御林军与武库营将士先后投入到扎寨的队伍中,多了好些人手帮忙营寨在日落之前便树了起来。天黑之后大营那边的队伍也一个接一个悄悄地行军而来,戌时之前旧寨的队伍就已经全部开拔而来了。

    全军分批吃过晚饭之后军士们就各自回帐休息去了,从外间看去整个大寨都是一片寂静,出了大帐那里透出点点灯光。

    对于各级军官而言,今晚的正事才刚刚开始,张望已经传令各级军官前往大帐听令,兰子义也带领着桃家兄弟前往大帐。本来兰子义还想带上仇家父子,但张太尉今晚并未宣令仇家父子二人前去,兰子义只得作罢。

    走在路上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二哥与妖贼那边的眼线可还有联络?“

    桃逐鹿摇摇头道:

    “项城外追击时我们在妖贼当中最大的眼线被雷有德亲手割了吼,我在寿春找到的那个渔村里的人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个眼线了,渡江之时我们走的匆忙,妖贼军中也发生了巨大变故,而且这几天卫侯也都看见了,江上妖贼渡江沉的船多是那些随军百姓的船只,我才最后留在妖贼当中被我收买的百姓也在渡江时损失不少,若想再与妖贼中的眼线取得联系不是不行,但却需要时间。“

    桃逐鹿说罢看着兰子义紧皱的眉头,沉吟半响又说道:

    “少爷若有需求我可以现在出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人。“

    兰子义闻言立刻抬手制止桃逐鹿,他说道:

    “不,二哥,这么做太危险了,明天决战要紧,我可不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折了你。以后再说吧。“

    兰子义说完这话之后自嘲地摇了摇头,嘀咕道:

    “无论明天打出什么结果都不可能有以后了,我们还是想着怎么安排明天作战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张望大帐前,营中军官们都已经汇聚于此,大帐之外人头攒动。

    兰子义掀开门帘进入帐中,帐内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兰子义心想要是妖贼此时用投石机往这里轰上一炮,明天的仗就不用打了。

    军中将领陆陆续续走入大帐,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可帐篷里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盏灯,这几盏灯都围在张望面前的沙盘周围,入帐的将领们刚刚好能看清楚沙盘上面摆着的东西,至于其他,也就只能模糊地看到张望冰冷的面部线条和鱼公公阴戾的眼神了。

    帐中虽然人多,但兰子义却被主帅和监军身上发出来的寒气冻得只打哆嗦。兰子义扭头瞥了一眼跟来的桃家兄弟,他们也不比兰子义胆色壮多少,帐中其他武将也就可想而知了。

    张望压低眉头扫视了一眼帐中人,然后开口说道:

    “既然都来齐了,那就说说明天的事情吧。”

    张望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他开口后帐中仅剩下的噪音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些个胆小一点的武将连呼吸都屏住了。

    张望接着说道:

    “今日一战敌我都把对方的实力摸了个大概,以我军的兵力不足以防守京城,妖贼明白这一点。昨天我可以把妖贼吓退到江对面,今天我可以把妖贼堵在新亭渡口,但明天我就只能和妖贼决战了。”

    张望话说罢,帐下有人便开口问道:

    “太尉,我们可有援军?”

    张望看向说话那人,眼中寒光能让人身上结冰。张望说道:

    “有,已经来了。”

    发话那人被张望盯得浑身骨头酸痛,恨不得当场就转身离开,但他想了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但是太尉,来的只有御林军和武库营,这点援军和贼寇比起来太少。”

    张望并没有发火,他听到这话后眉头居然稍微舒展了些,只听张望问道:

    “那你还想要什么?”

    问话那将令已经满身大汗,他鼓起勇气说道:

    “我听说东南沿海的东镇军已经动身向京城赶来,我们为何不与东镇军汇合之后在与妖贼决战?”

    张望等着说话那人说完,然后扫视了一边在场的众将,冷静但高亢的说道:

    “因为等到东镇兵赶来的时候京城已经被攻破了!”

    张望这一声吼出,压得帐中无人再敢说话。大家屏气凝神听着张望继续说下去。

    张望说道:

    “打仗不是算数,不是比大小,要是谁人多谁赢那还要我们这群丘八带兵干什么?算算哪边人多算谁赢不就行了?“

    然后张望缓了缓语气,又说道:

    “朝廷掉东南镇军的调令下去没几天,如果我们不战,妖贼在援军到来之前至少能打京城打三天。一百六十里的城墙谁能守得住?不可能的。所以你们预期在这里哭爹喊娘的请援军,不如说说看明天该如何战才好。”

    兰子义听到张望这话抬头看了看周围,见众将无一人开口后,兰子义抱拳说道:

    “太尉,末将有话要说。”

    在得到张望和鱼公公同意的眼神之后,兰子义将今天仇孝直推论的妖贼部署说了出来,最后兰子义说道:

    “依末将和仇孝直讨论的结果,明日我军骑兵应当以挤压新附妖贼为主,争取将妖贼击退使其自相践踏,惟其如此我军方有可乘之机。”

    张望听完兰子义所说,回头看了一眼鱼公公,鱼公公闭上眼朝张望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张望说道:

    “卫侯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明天你带具装骑兵担任主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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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刀下留人

    张望令下之后兰子义抱拳作揖准备唱喏,不想这时桃逐虎突然出列说道:

    “太尉!我家少爷虽然承袭武职,但从小长在院中,只读诗书,不习弓马,可以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太尉将少爷安排在前实在欠妥,还请改选他人统领骑兵,让我家少爷呆在安全的地方。”

    桃逐虎把话说完之后整个大帐之中鸦雀无声,桃逐虎抱拳低着头纳闷为何没动静,偷偷抬起头来想看看周围,结果眼睛刚刚抬起来张望那张比腊月里河里的冰还要冷的面孔就占满了桃逐虎的瞳孔。

    桃逐虎刚一开口陈清张望就迈步往来走。帐中人物众多,比肩接踵,可是张望走过的地方所有人的自绝的让开,没有他人命令便为张望开出一条路来。

    桃逐虎这一眼看的自己不啻于见鬼,那一瞬间桃逐虎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忘了。桃逐虎可是跟着兰千阵在大帐里带了好些日子了,场面也见过的多了,可是像张望这样看死人的眼神他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应当说兰千阵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其他人,但桃逐虎自己却是头一次被这种眼神盯上。

    桃逐虎知道刚才说错了话,赶紧低头准备退回去,结果张望开口了

    “桃偏将,老夫年纪大了,战场上的情况有些弄不明白。我有些东西不太懂,麻烦你告诉我明日交战什么地方安全?”

    张望声音软绵绵的听着软弱无力,但那腔调语气则好像是从井中爬出来的冤死鬼索命一样,让人从脚心发寒,心脏都不敢跳了。

    桃逐虎低着头眨着眼睛,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什么。

    兰子义见势头不妙赶紧唱喏道:

    “末将领命!明日子义定与御林军将士们冲破贼阵,取妖贼雷有德人头来见太尉。”

    接着兰子义抬腿踹了桃逐虎一脚,拉着桃逐虎就往营外走,边走边骂:

    “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太尉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滚!”

    桃逐虎也反应了过来,低着头就想跟着兰子义一块出去。可是张望何等人物,哪里会让兰子义在眼皮底下耍这种小聪明。见到兰子义拉人出门张望当即放声爆喝:

    “你往哪里去?!“

    张望这一声犹如狮子吼,帐中诸人都被震得耳膜发疼。兰子义与桃逐虎刚迈开的腿就这么硬生生被呵斥住,旁边长眼的都看到了兰子义与桃逐虎在听到话后打了一哆嗦。

    张望既然吼开,就此拉开喉咙开骂,只听张望连珠骂道:

    “妖贼数十万大军渡江而来,兵临城下,老夫临危授命,统京城各营将士抗贼,明日一战便是死战,不是我灭贼,就是贼灭我,若是战败老夫自当以身殉国,绝无还理。

    你个小小偏将,身处大营领命不知执行,当面抗命要我为你少爷安排好去处。好么,明天就是决战你倒是告诉我哪里有保命的去处?现在派回京城去如何?“

    张望越说越着急,越说越狠,整个大帐之中暗地里人人抹汗,人人屏息,无人敢抬头去看张望。

    当事的兰子义与桃逐虎两人在张望开骂之时就已经跪在地上,兰子义将怀中抱着的头盔扔到一旁,不停的磕头,他说道:

    “太尉息怒!太尉息怒!末将本就打算领命,只是我家大哥心疼我这弟弟,护犊心切才在我说话之前出言不逊,绝无冒犯太尉之意。

    太尉息怒!太尉息怒!子义在此给太尉赔不是了!太尉息怒!“

    跟着兰子义一起入帐的桃逐鹿与桃逐兔赶紧与兰子义一道跪下叩头为桃逐虎求情,而桃逐虎则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结果张望根本不管磕头如捣蒜的兰子义,还是自顾自的放声大骂:

    “我本以为你们北镇健儿都是战场上勇猛杀敌的好汉子,结果却是这么个贪生怕死的玩意。怎么?上阵去死没胆,公然抗命胆子就壮了?老夫排兵布阵御敌还有的错了?

    既然你觉得冲阵做烈士不如抗命做懦夫,那老夫就成全你。“

    接着张望喊出了兰子义此时最不愿意听的一句话。只听张望吼道:

    “来人哪!把桃逐虎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励军威!”

    站在原本张望身后的两个精甲力士早已捉刀待命,闻言爆喝一声“是!”

    便大步走到桃逐虎旁边,一人拆了桃逐虎发髻上的簪子扔到地上,一人脱下桃逐虎上身铠甲,然后两人架起桃逐虎就往帐外拖。

    兰子义跪在地上看见桃逐虎被拖走,当即哭了出来,他两手并作四蹄,连滚带爬爬到张望身边,使劲磕头,磕的帐中只有骨头着地的啪啪闷响,兰子义哭道:

    “太尉饶命啊!太尉饶命啊!我家哥哥是一时糊涂说了错话,绝无抗命的意思啊!”

    见张望没反应,兰子义又抬头望着鱼公公哭道:

    “鱼公公,鱼爷爷!子义求您了!您说句话吧!”

    张望听见兰子义叫鱼公公,慢慢扭头向鱼公公那里看去。鱼公公则把玩着手中玉球,沉着脸说道:

    “皇上派我监军是要我杜绝军中不忠不孝的杂念,不是让我来败坏军纪的。太尉做得没错我又怎能徇私枉法?卫侯既然与大郎情谊深切,那就准备好棺材吧。”

    说话间两个力士已经将桃逐虎拖到帐前空地上,两人让桃逐虎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抓着桃发将桃逐虎脑袋引出,另外一人拔出腰刀高高举起,水雾裹着寒刃尚未斩人已是血光四溅。

    兰子义此时已是涕泣四下,哭成了泪人,脑门上皮都已经磕掉了还是磕头不止,跪在兰子义后面一起求情的桃逐鹿与桃逐兔都没兰子义磕头磕的凶。

    兰子义见腰刀高举,起身抱住张望的腿说道:

    “太尉,子义求您了!我愿意用我爵位功名换我哥哥一命!“

    见张望没反应兰子义又哭道:

    “太尉大人!看在我爷爷兰老鞑子的面子上,绕我哥哥一命吧!”

    张望闻言低头冷冷的盯着兰子义说道:

    “你爷爷脾气比我还暴,要是他还在哪里会留这种废物在身边?!”

    帐外力士已经运刀准备挥砍,兰子义则被张望一语点醒,大声说道:

    “妖贼未灭怎能擅杀壮士?桃逐虎破阵杀敌,勇冠三军,若是之前功劳不够赎命,明日当敌可让他戴罪立功,何必现在杀人?

    太尉!人杀了就没了,手下人杀光了谁替您去灭贼啊?!“

    太尉听到兰子义说桃逐虎勇冠三军来了兴趣,抬起手来对帐外说道:

    “慢!”

    帐外力士明显是老手,本来刀已经落下,那力士听到张望的命令立刻止住手中力道,腰刀堪堪抵在桃逐虎脖颈上。

    桃逐虎在被牵住头发的时候就已经闭上眼睛,面如死灰准备等死,听到张望一声“慢”后桃逐虎又睁开了眼,已经僵硬到一起的面部肌肉又有了些许松动。

    兰子义见终于停住了张望的刀,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张望还没有开口放人,兰子义还是没法放松下来的。

    张望这时又低头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刚才说那桃逐虎勇冠三军,真有此事?”

    兰子义闻言放开抱着的张望大腿,跪在地上将桃逐虎在北镇随兰千阵东征西讨,出京之后灭贼时勇猛无畏的样子跟张望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兰子义又哭道:

    “太尉,我家大哥冲锋陷阵都是事实,在场将士凡是见过的都能为我作证。“

    鱼公公听过兰子义的话后开口说道:

    “太尉,卫侯所言不假,这桃家大郎的确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士。“

    在帐篷另一头的戚荣勋闻言也跪下替桃逐虎请命道:

    “太尉,桃逐虎破阵杀敌,身手了得,弓马娴熟,的确是难得的猛将。荣勋窃以为太尉要是今晚以斩了他可是要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呀。“

    接着,在帐篷里的西辑虎营的军官们也都跪地向张望求情,并向张望说了今天破贼时桃逐虎万军丛中取人首级的壮举。就连绑着胳膊站在一边的张偃武都给桃逐虎作证,替桃逐虎求情。

    张望看着慢帐篷跪在地上的人,有看了看帐外被牵着头发的桃逐虎,冷哼一声道:

    “老夫说要斩,这小子居然一声饶命都没叫,胆色怕是不会差。“

    然后张望对兰子义说道:

    “行,卫侯,我绕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但今夜他公然违抗军令,可以不杀但不能不罚。“

    张望抬头对这帐外两个力士喝道:

    “把那鞑子拖下去抽十鞭子,让他知道尊卑秩序,长点记性。“

    兰子义闻言在此磕头如捣蒜,桃逐鹿与桃逐兔跟着一起磕头道谢。兰子义谢道:

    “多谢太尉不杀之恩,子义明天定当死战,若不破贼,定不回营。“

    张望略微弯腰拉起兰子义,只听张望说道:

    “卫侯起来,别把脑袋磕坏了,明天可得要你和戚侯出力呢。“

    然后张望回头对张偃武说道:

    “偃儿,明天你随卫侯一起出阵,要是丢名你们两个一起丢,我去见兰老鞑子的时候也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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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刀下留人(下)

    刚从地上站起来,正在拍裤腿上泥土的张偃武听到张望这话傻了眼,他直勾勾的望着张望,眼睛上面的眉头以一种高难度的形状扭在一起。

    张望张着嘴问道:

    “爷爷,你说什么?”

    张望听到张偃武叫他爷爷,当即咧嘴呲了一声,他向后撇了撇脑袋,看都没看张偃武说道:

    “大军帐中只有主帅,哪来的你爷爷?!”

    张偃武见张望发火赶紧改口说道:

    “太尉,我今日作战已经让肩膀脱臼,明天如何能与铁浮屠一起冲锋?”

    已经站起来的兰子义闻言也说道:

    “张参军今日作战的时候落马摔脱臼了肩膀,伤筋动骨明日不宜再度冲锋。“

    虽然张偃武是张望的唯一在世的亲孙子,但从他改口的速度和说话的语气来看他是很了解自己爷爷的脾气的,尤其是现在当着全军上下所有将领面的时候。可知道自己爷爷的脾气也改变不了什么,张望明摆着没打算单独照顾自己的亲孙子,只见张望转身就向刚才沙盘旁走去,边走边说:

    “肩膀脱臼胳膊不还在那挂着吗?你平日里飞鹰走狗的难道少了一条胳膊就上不了马了?”

    等张偃武来到沙盘旁边站稳后他接着说道:

    “明日我让兰卫侯冲阵,万一殒命当场虽然不至于让兰家绝后,但卫侯是兰家嫡子,我让他白白死了对朝廷对兰家都没法交代。偃武你明天随卫侯一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卫侯你不必多言,我张望带兵出京,为的是灭贼,现在我连自家的独苗都往死地搭,我倒要看看明日开战之后谁他妈给我不卖命往前冲!“

    张偃武听到自己爷爷撂下这种狠话,只得叹气摇摇头,不敢再多说废话。兰子义还想多说两句,见这情况也把话都咽回自己肚子里去了。

    张望环视大帐一圈,帐中将领经历了刚才张望斩人的场面,领教了张望不拿自己亲孙子命当回事的凶残手段,现在都在帐中低着头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本来今日入帐时兰子义还在纳闷为何之前一副温厚长者模样的张望今天豹变如此,现在兰子义算是有些明白了,虽然到目前为止妖贼动向全在张望掌中,但敌我实力差距依旧悬殊,明日乃是死战,张望作为全军统帅必须要用尽一切手动提振士气,统驭部下。经过刚才的事情,帐中这些新晋召集的军队绝对不敢在对张望的军令有所怀疑了。

    张望看着帐中抖得和雏一样的众将,嘴角不经意间拉起一个微笑,张望的面部肌肉在笑容的驱动下抽搐起来,外人看去只觉老辣凶狠,而张望的眼神里这透露出一种似乎阔别已久的慷慨之情。

    接下来张望开口说道:

    “戚侯!明日卫侯主攻你主守,你帅神机营鸟枪手和抬枪手,再加部分弗朗机到主阵前三百步,战场中央单独列阵。我将御林军长刀手和全军除铁浮屠外所有长槊配发你处,明日你将长槊、长刀连同火器混编配置,务必让妖贼远攻近战都站不住脚。

    神机营所辖红衣大炮以及剩余弗朗机由我统一指挥!”

    戚荣勋领命高声唱诺道:

    “末将领命!”

    一旁兰子义低着头暗自思考,张望这样明显是故技重施,将今天八里营前置的手段再拿出来用一遍,不过这招的确好使,而且明天与今天不同,明天还有后面的主力会向妖贼发动反攻。只不过照这样安排,戚荣勋明天的情况要比他兰子义还要危险。

    张望继续下令道:

    “桃逐鹿、桃逐兔!”

    桃逐鹿与桃逐兔听到张望点名,互相换了个眼神,满腹狐疑,但主帅点名怎能不应,况且是在见识过了张望雷霆手段收拾自己大哥之后。

    桃逐鹿与桃逐兔出列抱拳,头也不抬的喝道:

    “小人在!”

    张望看着两人说道:

    “明日你二人分领西辑虎营,前出大军左右两翼,抵敌前沿骑射扰之。等我命令,见机进攻!”

    桃逐鹿与桃逐兔听到张望的命令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们明显是有问题要问,但又不敢发话,只得向兰子义投去目光。

    兰子义与自己哥哥从小长大,出京之后又在战场上磨合了这么久,打起仗来大家想的是什么其实也都知道。于是兰子义抱拳问道:

    “太尉,大雨已久,西辑虎营出来后角弓无法保养,现在能拉开的已经不多了。”

    张望闻言大手一挥说道:

    “今日武库营来已经从库中取出新弓,明日一早就算下雨也不至于泡开胶,你让你的两个异姓兄弟只管听我号令!”

    张望这话一出,刚刚领命的戚荣勋也抱拳说道:

    “太尉,荣勋不敢抗命,但若是明日下雨我率领神机营前出出去也打不响枪啊!”

    张望闻言撇着下巴掉过头去说道:

    “他妈的,老夫明天命都不打算要了你还问我鸟枪打不响怎么办?打不响用牙咬,问我做什么?

    若天佑大正明天自然没雨,若天不开眼,明日我与尔等小子一道为国捐躯,鸟枪打得响打不响又有什么区别?戚荣勋你是想学桃逐虎么?”

    戚荣勋被张望骂的不敢抬头,不停的抱拳谢道: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兰子义听到张望这话胃里一个劲的泛苦水,这大正现在最老字号的将军还真是够狠够辣,反正是要领着手下人一起玩命了。

    兰子义紧张的添了一下嘴唇,回头给桃逐鹿与桃逐兔使眼色,两人见状赶紧抱拳领命,不敢多言。等桃逐鹿与桃逐兔归列之后兰子义又抱拳小声说道:

    “太尉勇猛如此,子义自当领命,只是子义还有一些疑惑。”

    张望撇着眼睛查看四周,似乎对兰子义的问话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冷冷的说道:

    “说!”

    兰子义又舔了一下嘴唇,说道:

    “我家两位哥哥都是白身,而西辑虎营自有营将,太尉这么安排怕是有伤贺将军面子。”

    “面子?!”张望厉声打断兰子义问道“贺温玉他还有脸跟我提面子?!”

    兰子义被张望喝断后又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他不敢再多说话,悄悄退了下去。

    张望看起来对贺温玉火气极大,骂开之后就没收口的接着骂了下去,只听张望大声说道:

    “那个姓贺的王八蛋,昨晚一个简单的冲锋都不敢上,还敢给我摔下马来装病,这孙子就该被直接斩首示众!要不是德王不知为何非得要留他姓名他现在还想在囚车里喘气?别开玩笑了!”

    经张望这么一提醒,兰子义才发现今天这么重要的军事会议居然没见德王。不过见不到德王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反正任谁死也不会让德王死。

    等张望骂了半天骂累了之后,终于想起来军事会议还没有结束,最后布置道:

    “出刚才安排的御林军、神机营以及西辑虎营外,全军剩下步兵,明日每五千人列一阵,成箭头状指向戚侯鹤翼展开,武库营为我本阵,列在顶尖,其他各营依次排开。

    还有什么意见?“

    众将闻言起身说道:

    “谨遵太尉军令!”

    众将唱喏之后一直立在张望一旁不发话的鱼公公提起嗓子呵斥道:

    “明日我帅台城卫在后督军,敢有擅离战线者杀无赦!”

    众将闻言在此唱喏,而兰子义也算明白出京时张望所说鱼公公善于监军,不善统军的意思了。果然只有在张望这种级别的大将统领全军时鱼公公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监军的责任,还真不能因为一人监军久了就能带兵打仗了。

    张望话已训完,再次扫视全帐后呵斥道:

    “既然没话那就散了!明日我们沙场见!”

    众将唱喏后依序散出帐外。

    兰子义出帐后拍了拍自己抖动不已的双腿,长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抹脑门上的汗。不抹不知道,这一摸才感到脑门上一阵生疼,再看手指,发现指头上居然全是血。

    兰子义这才感到脑门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一边跟上来的桃逐兔把从地上捡起来的头盔递给兰子义道:

    “少爷,你脑门上的皮全都磕破了。”

    兰子义结果头盔看了看面前的桃逐鹿与桃逐兔,笑道:

    “两位哥哥脑门也是一片血青。”

    兰子义话刚说完肩膀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一肚子火没处发的兰子义刚想扭头回去开骂,却发现撞他的是戚荣勋。

    戚荣勋这回也是满头大汗,脸色说不清楚是红是白,他指着兰子义鼻子骂道:

    “兰子义,我见了你之后就没遇见过好事。”

    兰子义自知欠了戚荣勋的,心里火气消了大半。他笑了笑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你肩膀成这样了还敢撞我?省省吧!”

    张偃武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头上的汗,也不再管兰子义,只是自言自语的说这话走开。张偃武说道:

    “爷爷倔脾气一上来真是谁都拉不住,我看我明天还是把自个肩膀绑紧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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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眠之夜

    张偃武说着话叹着气走开了,也不管兰子义在后面是不是还想和他说话。

    兰子义看着摇头不止的张偃武伸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兰子义笑着摇了摇头扭头去看桃逐鹿与桃逐兔。张偃武这次使性子单独走连桃逐兔都找不到借口发作,见兰子义扭头回来桃逐兔也只是从怀里掏出手绢来递给兰子义,桃逐兔说道:

    “少爷,把脑袋上的血擦一擦吧。“

    兰子义接过手绢。桃逐兔的这条手绢一看就是入京之后新买的,上等真丝,触感柔滑,只是手帕在桃逐兔怀里待了这一会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现在兰子义拿着只觉得湿漉漉得能滴出水来。

    兰子义抬头看了一眼桃逐兔,桃逐兔现在只能用面无人色来形容,惨白的面孔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睛,光线若暗兰子义都会怀疑桃逐兔眼眶里还有没有眼珠子剩下。

    兰子义说道:

    “我还是回去涂膏药吧。“

    说着就把手绢递还给桃逐兔。

    桃逐兔还纳闷为何兰子义不用,等他拿回手绢之后才发现那帕子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透,桃逐兔的脸一瞬间全红了,赶紧把手绢收起来。

    站在一边,脸上气色也如同刚从坟头里爬出来一样的桃逐鹿有气无力的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我们赶紧回帐篷去收拾收拾休息吧,明天肯定是一场血战,你头上的伤口还需要时间处理,迟一点就没有时间睡觉了。“

    兰子义笑着说道:

    “我是宁愿明天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再去帐篷里面挨太尉的骂了。“

    然后三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互相搀扶着往自己帐篷去了。

    回到帐篷时兰子义发现仇文若与仇孝直已经在帐篷外面等候了,兰子义纳闷为何父子两人还不休息,等进了帐篷兰子义明白了原因,原来桃逐虎被抽完鞭子后就被直接拖回帐篷里了。

    兰子义回头给仇家父子递了个眼色,示意满腹狐疑的父子两人莫要继续追问桃逐虎的事情。父子两人都是精明果干之人,虽然不了解事情经过,但看看桃逐虎背上的伤口再看看兰子义的眼神也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仇孝直思考了一会措辞,尔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卫侯,明天怎么个战法?“

    兰子义拒绝了过来给自己处理伤口的随军郎中,示意他继续去给桃逐虎背上的伤口上药。

    太尉今晚在大营之中宵禁,整个帐篷现在只有郎中手中一根蜡烛而已。昏暗的火苗不停的抖动,兰子义在摇曳的光影中疲惫的脱下身上铠甲,一旁桃逐鹿与桃逐兔赶紧过来帮忙。兰子义示意仇家父子坐下,然后简短的回答道:

    “明日戚荣勋率领神机营在前,我帅铁浮屠在侧,其他人列阵雁翎展开等待与妖贼会战。“

    刚刚坐下的仇文若与仇孝直听到兰子义简短的答复后互相换了一个眼色,这样的安排并没有超出两人的预料,父子两人没有什么太剧烈的反应,仇孝直只是继续问道:

    “那二郎和三郎还有辑虎营呢?“

    卸甲后的兰子义坐在床上,刚才在大帐中的一番心惊肉跳让他精神严重损耗,现在放松下来兰子义觉得自己哪里都疼,尤其是脑门上磕掉皮的地方,最疼。

    兰子义呲着牙说道:

    “太尉命二哥三哥分领辑虎营以骑射骚扰妖贼两翼。“

    仇孝直见兰子义满脸疲惫,识趣的及时收住话没再继续追问。倒是一旁也卸了甲坐下的桃逐兔开口问道:

    “我想不明白的是太尉为何要将主力步兵排成尖头阵指向妖贼?干嘛要是这个阵型?“

    仇文若闻言答道:

    “这样排阵在我方有兵力优势的时候可以让前队先一步与敌交战,后面跟上的我军两翼可以顺势从两边推进包妖贼的饺子。但现在我军兵力明显处于劣势,太尉这么安排应当是相让后面跟进的我军小阵看管好前面接敌的友军侧翼吧。“

    桃逐兔虽然一直不太喜欢仇孝直与仇文若这两个书生,但仇文若这样解释说得条理清楚,合情合理,桃逐兔也少有的点头表示佩服。

    郎中为桃逐虎上好药后便拿着东西过来为兰子义擦拭伤口,然后为兰子义脑门上上药。上完药后郎中还给伤口处垫了厚厚的一层棉花。兰子义不解郎中这么做的缘由,问道:

    “大夫为何要给我垫这么厚一层棉花?这点皮外伤不怕渗血的。“

    郎中处理完伤口后边收拾药箱边说道:

    “将军明天要戴头盔,若是不垫厚一点明天伤口与铁器摩擦怕是一仗打下来脑袋上全是血。“

    兰子义闻言恍然大悟,对郎中是千恩万谢,桃逐鹿专门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来塞给郎中。

    等到郎中走后仇孝直非常合时宜地说道:

    “今天事情不少,明天还有大战,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聊了,早点休息吧。“

    兰子义闻言闭上眼点点头,几人正准备灭了蜡烛躺下休息,没想到就在大家人都已经躺倒准备灭灯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大家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桃逐虎猛然跳将起来,大家这才发现坐着的桃逐虎手里一直拄着腰刀。

    桃逐虎手上青筋暴露,把刀柄捏的格格作响,他浑身的肌肉都崩成了铁块,刚刚涂了药的伤痕居然开始往出渗血。

    兰子义张着嘴吃惊的望着桃逐虎,可桃逐虎却没有看任何人,他泪流满面,目光却透过帐篷望向远方,泪水划过脸上刀刻一般的肌**壑染的满面尽湿,更是显出他溢满胸膛却说不出来的愤怒和羞愧。

    只听桃逐虎哭喊道:

    “我桃逐虎十六岁便随兰将军征讨塞外,出生入死,冲锋陷阵,从来都是将军指哪我打哪,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没皱过眉头。结果今天,结果今天我就成了临阵脱逃的孬种,当中被人拖出去差点杀了头。我桃逐虎堂堂北镇健儿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桃逐虎哭喊着,身上的肌肉又绷紧了一圈,帐中诸人从来没见过桃逐虎这副样子,连兰子义和桃家另外两个兄弟都没见过自己大哥成这幅模样,在他们眼中和生活中,桃逐虎一直都是他们的主心骨,无论惹出什么大风浪来桃逐虎都是他们背后坚实的依靠。可现在桃逐虎魔怔成了这副样子,看来今天太尉对他的惩罚是结结实实,从里到外的伤害了他。

    兰子义被桃逐虎这下惊得什么瞌睡都没了,他都来不及下床穿鞋就连滚带爬的滚下床来到桃逐虎身边,桃逐鹿与桃逐兔早兰子义一步走到桃逐虎身边想把桃逐虎摁着,可两人却被自家大哥一肘甩到一旁,桃逐虎没有安静下来,他在帐篷来回踱步,领着到骂道:

    “耻辱啊!耻辱啊!我桃逐虎勇武冠北镇结果来了京城成了孬种!我把祖宗的人都丢光了!“

    被桃逐虎甩到地上的桃逐兔吓得不知所措,桃逐鹿则想爬起来接着去摁桃逐虎,只是兰子义跨前一步抢在了桃逐鹿之前抓住桃逐虎。兰子义也是两眼热泪,他看着桃逐虎说道:

    “大哥你今天是为我才受了这罪的,心里有什么火就朝我发过来,不要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疯的!“

    被兰子义抓住手后桃逐虎停止了咒骂,他看着兰子义,脸上的表情连同身上的肌肉一起松弛了下来,桃逐虎身上一脱力,手上的刀边滑落到地上。接着桃逐虎跪在兰子义面前,紧紧抓住兰子义双臂哭道:

    “少爷!你可是少爷啊!今天居然委屈你跪在那给人磕响头,我真是难受啊!“

    兰子义扶着跪在地上的桃逐虎,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他哭着说道:

    “大哥,你又何必这么见外呢?我就是把自个的命贴进去也要保住大哥你啊!“

    说着他于桃逐虎就一起哭了起来。

    桃逐鹿与桃逐兔赶紧起身,过去帮着兰子义一起安抚桃逐虎。等三人将桃逐虎扶到床上睡好就花了半个时辰那么久。

    一切收拾妥当后兰子义终于可以把自己疲惫的身子放到床上去了。他本以为今天这么累,自己一定可以很快入睡,可让兰子义始料未及的是哪怕他眼皮再重,他都无法正常的进入往日熟悉的睡眠当中,静悄悄的帐篷此时并不是让人安眠的温床,相反倒是成了兰子义胡思乱想的源泉,他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大海之中,不断的下沉,每一次沉到海底,马上就能突破那层极限进入梦境的时候,他都会被一股力量给弹起,接着周围的环境便开始扭曲,运动,各种之前记住的没记住的好的坏的回忆在这个时候统统涌入脑海中,那片包裹兰子义的大海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吸附这兰子义将他席卷向下沉,那是一种无助又无法逃离的紧张感觉,身处那种环境当中的兰子义觉得自己处在一种崩溃的边缘。

    兰子义长处一口气,转身睁开眼睛,他说不上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胸闷地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心跳的都快炸出来,现在自己身上贴身的衣物和被褥都已经湿透了,而他的眼皮却还是和睡前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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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灭贼之战

    兰子义感觉这一夜是他这十几年来呆过的最长的一夜。他兴奋,他激动,他焦虑,他恐惧。是的,兰子义哪怕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可以赶到自己发自内心的恐惧。之前的每一次战斗都不会在战前留给兰子义这么长的时间去思考。兰子义有能力在突发情况下作出合理的决策,他也有勇气投入到最危险的战斗中去,他完全有胆量为了身边的兄弟舍生忘死,但在今夜,今夜这个战前漫长的夜晚他却感到害怕。

    兰子义极力想要否定自己内心的恐惧,他不应该害怕的,之前的作战都向兰子义自己证明了他一点也不害怕朝自己扑来的长枪短刀,可为何今晚他会反复想起明天自己兵败后可能的死状?这是为什么?

    兰子义一晚上起来好几次,他喝水,他出去上厕所,他努力试着让自己入睡,当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之后他放弃了。寂静的夜晚只有帐外萧索的风声,兰子义的脑海中充斥着兴奋过后空虚的麻木感,剧烈的心跳顺着全身的血管震撼着兰子义,让他的灵魂都跟着心跳一下接一下的发抖。

    兰子义以为唯一能与脑中空白相伴的是桃逐虎熟睡后发出的均匀鼾声,可他没想到的是帐中其他人其实都已经被他的动静吵醒,大家只是静静的等在床上,不愿进一步刺激兰子义而已。

    兰子义平躺在床上,他放弃了思考但西考却没有放过他,以往的所有会议都变成了碎片不断的划过兰子义的脑海,而兰子义却对这场发生在自己脑海中的精神风暴无能为力。

    当然,兰子义在这漫长的一夜中也并非一无所得,在帐外的天空翻起鱼肚白时,兰子义想明白了,之前的他并非没有恐惧,之前的他只是没来得及体会恐惧。

    帐外的大营开始有了动静,伙夫们先一步起床已经开始叮叮当当的升锅做饭。兰子义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等到帐外全都动了起来,帐内桃逐鹿与桃逐兔都起身之后兰子义在翻起身做了起来。

    对兰子义来说,最直接的感受莫过于头疼,他感到自己的眼珠随着太阳穴的血管一紧一慢的收缩,而眼前的一切事务都在摇晃和闪动。

    桃逐兔端了一盆水来递到兰子义面前,兰子义想也没想就伸手进去捧了一抔水想要洗脸,但在看到自己水中贴着棉纱的脑门后,兰子义泄气的将水撒回盆中。

    桃逐兔一直为兰子义端着水盆,他看出兰子义面容枯槁,浑身虚汗,桃逐兔试了试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兰子义结果一旁桃逐鹿递来的毛巾,放到水里浸透,接着冷水擦拭自己的胸口和脖颈。冰冷的水接触到躺了一夜后温懒的皮肤让兰子义打了一个激灵,清凉透过皮肤渗入血管,随着心跳流变兰子义全身。兰子义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

    桃逐鹿站在一边看着兰子义,开口说道:

    “少爷,你脸色不好。”

    兰子义把已经被体温加热了的毛巾重新用冷水浸透,他一边擦脸一边回答桃逐鹿道:

    “我昨晚没睡好,二哥不用担心。”

    桃逐鹿在兰子义擦完脸后接过毛巾,又说道:

    “少爷,不如去和太尉说说,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上战场。”

    兰子义擦完脸后起身系好衣扣,开始给自己着甲。桃逐兔将盆里的水倒在帐篷外面后入账帮着兰子义穿甲胄,兰子义则在穿戴盔甲是长吸一口气回答桃逐鹿道:

    “二哥,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得,这是自寻死路。”

    桃逐鹿说道:

    “可是少爷……“

    兰子义已经穿戴好盔甲,他朝着桃逐鹿摆摆手,说道:

    “我没事的二哥,我没事。我只是受不了决战前空出这么长时间来折磨人。“

    大帐来的传令兵已经到了帐外。仇文若想迎令兵入帐,但令兵明显还有其他事情,他只是简单的在门口宣令道:

    “命仇孝直、仇文若往本阵侯命,卫侯与桃家三位郎君尽快上马,整队出阵!“

    说罢令兵抱拳算是行礼,然后就走了。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命令后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此时兰子义已经将头盔抱在怀中,他见仇家父子望来便开口说道:

    “两位先生快去吧,太尉从昨晚开始脾气就已经非常糟糕了。“

    仇孝直说道:

    “卫侯,若今日铁浮屠不能踏破贼阵,全军就要输了。“

    兰子义戴上头盔,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回答仇孝直道:

    “两位先生是书生,不用战不旋蹱,看形式不对就走吧。子义今天定会挑准实际发动发动进攻,若不能破贼,我必无还理。“

    仇文若与仇孝直对兰子义抱拳作揖,然后披挂甲胄出帐去了。

    桃家兄弟此时也已经将甲胄披挂整齐,桃逐虎一身铁甲走起路来框框作响,他来到兰子义身边说道:

    “少爷,今天铁浮屠冲锋让我来打头阵!“

    兰子义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桃逐虎,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兰子义说道:

    “我知道大哥今天想要一雪昨夜之耻,头阵肯定是你的,除了你谁能在万军丛中破阵杀敌?但事情重大,大哥你不要冲动,今天一定要等到何时的时机才能出击。“

    桃逐虎两眼喷火,但并不是说他就丧失了理智,他看着兰子义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桃逐虎眼神转软,小声说道:

    “少爷,我昨晚……“

    兰子义又笑着拍了拍桃逐虎,打断他道:

    “大哥,你是我亲大哥,你救过我的命数都数不过来。别去计较昨晚上了。”

    桃逐虎朝兰子义点了点头。

    这时帐外传来声音道:

    “喂,兰子义那两个喽啰,告诉我那个鞑子在哪?”

    兰子义闻言知道张偃武已经过来催他命了,摇了摇头向帐外走去,虽然兰子义头晕脑胀,但他的步伐却是坚定的,随着战斗的临近诸多杂念逐渐淡出了兰子义脑海。

    帐外已经有伙夫领着锅碗等候兰子义,兰子义出帐后先接过伙夫递过来的粥和干粮,一边大口赶着吃东西,一边示意被堵在门口的仇家父子赶紧去太尉那里复命。令兰子义欣慰的是他的胃口并没有受到自己一夜未眠的影响,这是一个好兆头。

    张偃武今天从头到脚如同那些铁浮屠将士们一样裹在黑亮的铁铁质甲片下面,带着铁面的头盔被他抱在怀里,而他除了抱着头盔的那只手,铁甲外面就没有胳膊了。

    张偃武骑在御林军的具装高头大马上面,一脸鄙夷的望着兰子义道:

    “哟,眼睛肿了?昨晚没睡着?瞧你这孬样。我少一只手都没你这么怂。”

    兰子义两口并作一口把东西吃完,把碗还给一旁伙夫后抬头望着马上的张偃武,笑道:

    “那张参军可要把自己另一支手给看好了,别今天也丢了。”

    跟随张偃武一起来的铁甲骑兵牵着两匹御林军专用铁甲战马,兰子义知道那是为他和桃逐虎准备的,也没客气,踩蹬就上马了。

    桃逐鹿与桃逐兔也一起跟着上马,但他们骑得是辑虎营的普通战马,两人要分领西辑虎营压制妖贼两翼,与兰子义不是一处,上马之后两兄弟便向兰子义与桃逐虎抱拳说道:

    “少爷,大哥,我们先走了。”

    兰子义抱拳回道:

    “二哥三哥小心!”

    桃逐虎则重重嘱咐道:

    “一定要小心!”

    两人点点头,催马“驾”的一声便扬长而去。

    待桃逐鹿与桃逐兔走后,兰子义瞥了一眼旁边张偃武,调侃道:

    “你昨天不是轻装上阵吗?怎么今天也穿得和铁王八似的?”

    张偃武调转马头往营外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缓步前行。听到兰子义的调侃后张偃武哼了一声说道:

    “我要知道昨天就得跟着你冲锋陷阵那我也是一声明光铠,今天要跟着铁浮屠冲进贼阵里去,不穿成铁王八难道等着妖贼把我剁成馅啊?”

    然后张偃武上下打量了一番兰子义和桃逐虎,说道:

    “你们两个穿明光,立在铁浮屠当中就和提着灯笼走夜路一样,你这是摆明了要吸引妖贼的火力啊?”

    几个铁甲骑兵在营中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在与其他御林军铁骑汇合之后桃逐虎拿上了配给他的长槊立在马镫的凹槽里。

    兰子义笑着反问张偃武道:

    “张参军这意思,御林军的铁甲还能匀出来一份给我和我大哥用?”

    张偃武将头盔带到头上,也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长槊。他对兰子义说道:

    “想都别想,能给我凑一副就不错了。你们两个身上的明光铠冲阵够用了,别在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样不好看。”

    兰子义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没接长槊,他是用不了这东西的。兰子义看着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的张偃武,问道:

    “你这样子还能用长槊?”

    张偃武说道:

    “铁甲冲阵,不用长槊和废物有什么两样。话说你就没拿长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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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灭贼之战(中)

    兰子义挑了下嘴角,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你想说我是废物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张参军你断了一只手还能拿长槊,勇气固然可嘉,不过待会打起来你这有极大的可能没命。

    昨天你不还想着明哲保身吗?今天怎么就这么勇了?“

    带上头盔的张偃武除了眼睛外整张脸都被罩在铁甲中,他在铁甲后面哼了一声,那声音闷得就像是他人被罩在铜钟后面说话一样。张偃武说道:

    “反正要死,拿了家伙还能挣扎一下,不拿死都死得窝囊。”

    整个大营现在都在运动之中,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向营外开拔的军队。昨天将士们苦战一天,连夜转移到新寨之后普通军士都累的倒头便睡,他们并不知道今天要决战的事情,直到今早被人叫醒,将士们才知道要是要与妖贼野战决胜。现在大军开出营外排兵布阵,将士们脸上都被突入起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兰子义骑在马上低头观察周围的将士们,将士们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很紧张,好几个人走在路上把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兰子义抬起头来收回目光,对旁边伴行的张偃武说道:

    “将士们都很紧张。“

    兰子义看不到张偃武的脸,但兰子义可以看到张偃武低下头去观察周围将士,待他抬起头时铁面之中传出声音道:

    “昨夜大营之中就有今天与妖贼决战的流言,只不过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其实今天我还一直担心将士们突然得知要主动出击后会不会有什么骚乱,但显然是我多虑了。“

    兰子义闻言低头看了看周围将士,虽然将士们精神紧张,气氛压抑,但所有人都只管低头默默走路,不用督战队在后监督大家都会自觉地奔赴战场,要知道现在官军可是处于巨大的劣势之下。

    兰子义收回视线默默的点了点头,将士们集体慨然赴死,今天这一仗就算打不赢也将变成众人残阳一般蛰眼的落幕而不会成为一场可耻的失败。

    兰子义睁开眼说道:

    “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有人记得今天这一仗。”

    鉄盔中的张偃武闻言扭头看了兰子义一眼,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出张偃武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微笑,他说道:

    “卫侯还真是多愁善感啊。”

    兰子义与张偃武就这么说这话慢慢的走出了大营,官军将士们按照往日里训练的那样有条不紊地出营,排好阵列,人数众多的步兵每三千人列做一阵,按照太尉昨晚的布置向南向北雁翼散开。而兰子义与御林军具装骑兵们则在主力步兵左翼不远处暂侯待命。

    在大军前面不远处是戚荣勋和他率领的混编方阵。戚荣勋和他手下的兄弟是今天作战的关键,他们不像后面的主力部队排列成长方形,戚荣勋和他的手下排列成的其实是一个圆阵,在圆阵最外侧站的笔直的将士们手持长槊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林立的槊尖指向天空,密密麻麻形,兰子义脑海中设想着待会接地之后长槊放平的样子,毫无疑问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圆阵就会变成一个硕大的刺猬。

    在长槊后排则站满了鸟枪手,其实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长槊哪怕是在长槊手阵列当中也混编着许多鸟枪手,隔上一段距离还有弗朗机在布置。至于鸟枪手身后有什么,因为太远兰子义就看不清楚了,但即使看不清楚后面还有什么兰子义也很清楚眼前戚荣勋这个圆阵是快啃不下来的骨头。此阵可守可攻,无论近战远攻都不再话下,兰子义想了半天是没想出来换做自己进攻能有什么好方法攻破此阵。

    于是兰子义不禁感慨道:

    “戚荣勋这个圆阵到底该怎么攻啊?”

    一旁铁甲里面裹着的张偃武也点头附和道:

    “没错,只能守不能攻,这阵也就如此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扭头去看张偃武,两人说的明显不是一回事。但张偃武的话为兰子义拓展了一条新的思路。张偃武是站在圆阵主将也就是戚荣勋的角度,甚至可以说是张望的角度来看问题的,圆阵固然是好,但只能原地驻守,不能运动,一旦动起来整个阵线都将崩溃,那个时候也就没有什么阵型了。不过张偃武最后一句“不过如此”实在是嚣张的不给戚荣勋留面子。

    兰子义并没有挑明他与张偃武思路不一的事情,他只是岔开话题说道:

    “昨晚太尉说让戚候摆方阵,结果今天摆了一个圆阵,这是太尉的意思?”

    铁甲当中张偃武说道:

    “不是我爷爷的意思,但我爷爷也只是说让戚候摆阵,至于他想摆什么那是他的事情。”

    兰子义看着裹在铁甲中间一动不动的张偃武,问道:

    “张参军把脸裹在铁甲里面不闷吗?你说话我听着都闷。”

    张偃武闻言叹气道:

    “一块铁堵在嘴前面哪有不闷的,不仅闷我还累呢!这么重的铁甲穿在身上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光顶着这头盔就让我脖子疼的要死。“

    兰子义笑道:

    “既然如此张参军为何不把头盔摘了歇会?”

    张偃武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一只手,脱了脱了头盔放到哪去?”

    兰子义闻言笑的声音更大了。可笑完之后兰子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低头去看自己胯下的战马,虽然这些战马都是万中无一的良种大马,但人马都披甲的情况下,这些战马哪怕站着也累得够呛,一旦兰子义把注意力放在战马身上立刻就能感觉到战马焦躁不安的呼吸声。

    兰子义见状大惊,他立刻高声下令道:

    “下马!立刻下马!”

    说着自己就滚鞍立到马下。

    张偃武闻言回头看着兰子义,骂道:

    “你又抽什么风?身上披挂这么重的东西坐在马上都觉得累,下马站着还能受的了?”

    兰子义闻言回骂道:

    “你受不了马就受得了?你不低头看看现在你的战马还没开始打就已经累成什么样了?人累了还能撑,马累了待会跑不起来怎么灭贼?”

    张偃武闻言也低下头去看自己战马,发现战马喘气后他也吃了一惊,赶忙也下马了。其他军士们见到领军的两人下马于是乎也纷纷下马。

    张偃武虽然下马,但他还不是完全同意兰子义的命令,他问道:

    “我们现在在马下,待会妖贼攻来要我们进攻怎么办?”

    兰子义答道:

    “妖贼没有骑兵,不可能发动突然袭击,就算妖贼将手下那几匹马凑起来突袭我们也还有我二哥三哥领着的西缉虎营阻拦。说白了我们这些铁浮屠不是用来快速突袭的,我们是用来撕破妖贼阵线的,而要想撕破妖贼阵线怎么也要等待妖贼阵型松散有机可乘的时候再发起进攻。这么长的时间没打起来就把马累坏了。下来站着吧,对面全是步兵,出现战机也不会被我们上马这点功夫耽误。”

    兰子义话虽如此说但他还是下令桃逐虎前出到最前面观察妖贼,右翼与张望本阵相望的军士则要时刻注意张望那边发来的信号。

    兰子义说的清楚,张偃武也听得明白。不过下马之后站着实在太累了,张偃武一边伸手卸甲一边发牢骚道:

    “兰子义,我自从遇见你就没有一件好事,昨天把肩膀摔脱臼了,今天又要跟着你一起玩命,现在还要站在这里受累。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偏偏要受这个罪。”

    张偃武话还没说完兰子义便一步跨前按住张偃武卸甲的手,说道:

    “张参军,不能脱,卸了甲可就真泄气了。”

    然后兰子义对着周围将士高声宣令道:

    “不许卸甲,不许随地闲坐。全都给我站直了立在马旁,一有机会立刻上马参战!违令者军法处置!”

    能被选做御林军的除了身体强健,武艺高强外还有一点就是家里身世好,没点背景在宫里当差这种好事那会轮到他们。平时这群军大爷走在京城街上都是横的,若说有空降过来的将领统领这些骄兵悍将,他们还真不一定听令。但御林军都归鱼公公台城卫下管辖,兰子义与鱼公公的关系是个人都知道,鱼公公本人又不是善茬,兰子义的命令这些御林军不得不听。所以虽然这些军士们身上的铁甲能把人压死,但众人还是得在兰子义的命令下立在马旁,一手树长槊,一手牵缰绳,站的笔直一动不敢动。

    张偃武看着周围屏气凝神不敢有一点怨言的御林军,小声嘀咕道:

    “卫侯好大官威啊!”

    然后张偃武伸出探了探,又抬头望天,说道:

    “今天还真没有雨啊。”

    不过兰子义并没有关心天气,他看着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问道:

    “那边是昨天大营的位置啊!”

    张偃武闻言顺着兰子义指向看过去,说道:

    “不错,昨天我爷爷带着人走了,大营并没有动弹。”

    兰子义听到这话想起了自己在当阳是被雷有德金蝉脱壳捉弄的事情,没想到这次雷有德却同样中了张太尉的计策。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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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灭贼之战(下)

    远处升起的烟火袅袅入空,悠扬婉转,若是没有这战事那烟是不是会被认作炊烟呢?现在也正好是早晨农家起来做饭的时候。

    但兰子义明白那么大的烟柱绝不可能是农家炊烟,那是旧寨被点着之后耸入天际的浓烟,只是离得稍微远一点才看的有了一分诗意。

    或许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只要拉开一定距离就能看到美,亦或者唯有留有一定距离才能产生美。

    滚滚入云的烟柱向战场上所有人昭示妖贼已经进入战场,已经在战场上列好阵势的官军都屏气凝神注视着战场另一边。

    开始时远处只有隆起的山头和地表的树林与建筑,慢慢的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点,点慢慢延展成了一条短短的线,在项城见过妖贼围城的兰子义知道那是妖贼推进的兵线,不过这次见到的妖贼兵线远远比不上项城时兰子义遇到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

    在兰子义一旁的张偃武开口说道:

    “妖贼被地形限制住了,他们的兵力无法展开。”

    兰子义点头表示同意,太尉昨日选择这里作为战场就有这样的安排。

    兰子义说道:

    “只是暂时无法展开兵力,等妖贼通过咽喉地形之后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张偃武摇摇头说道:

    “不会的,我爷爷算过周围的这片地方可以容纳的人数,这篇地自西向东成喇叭状开口,东边这里已经是最宽处,而我们这四万多人就已经占去了喇叭口大半地方,西边妖贼那么多,冲过来根本没有地方给他们展开。我爷爷已经算准了。”

    兰子义闻言扭头观察周围地形,的确如张偃武所说官军已经堵住喇叭口大半,只是北边有江堤限制,南边却撤开着口子,不过以官军现有兵力已经不可能去堵住那边的缺口了,至于南边战况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只能待会打着瞧了。

    随着远处人影逐渐清晰,妖贼军中的征鼓声也隔着战场传了过来,空中的声音因为距离遥远还没有多么惊人,但沿着大地而来混在在妖贼脚步震颤中的鼓声却震得每一名战士心跳不已,兰子义的耳膜没有被空中的声音惊动,反倒是被足心传递过来的声音震得发抖。

    兰子义可以听到周围将士们铁甲后面传来的吞咽吐沫的声音,再看那边张望率领的步兵本阵,军阵虽然完好,但军中将士们却有各种各样左顾右盼的小动作,知道张望传令全军站稳列阵后军中的骚动才被压下去。

    见到这么多敌军,地面都被敌人踩得抖动,这种情况任谁见了都会害怕。兰子义并不会因为军士们害怕的情绪就觉得他们是懦夫,也不会因此担心军心涣散,大军阵型完整,战士们都严格服从主将命令,不会如要贼那样一触即溃的。

    兰子义不是刚上战场的新兵,大地传来的剧烈震动不会对他产生恐吓,相反,那种熟悉的战前兴奋感随着妖贼的靠近沁入兰子义心中,昨晚失眠时产生的种种杂念被排出心中。兰子义慢慢的重新击中精力,他听着脚底传来的妖贼脚步声,发现对面的敌人虽然有征鼓,但却只有部分人在踩着鼓点走,剩下相当多的人脚步凌乱。

    妖贼经历了多次血战,又有投降的官军指导战术,雷有德手下的那些老兵是断然不会乱跑着进入战场的,那么凌乱的脚步只有可能是新近投降妖贼的流民踩出来的。

    兰子义闭上眼皱着没有仔细辨别脚底的声音,他想要辨别出妖贼的兵力安排究竟如何,雷有德是不是把流民当作炮灰布置在最前面。但他经验毕竟还浅,听了半天也没有辨别清楚最前面走的是谁,而来的人乌泱泱一片,他也看不太清来的人是否阵型严整。

    于是兰子义开口向最前面桃逐虎问道:

    “大哥!谁走在前面?“

    桃逐虎立刻答道:

    “少爷,新附的妖贼走在前面。孝直先生说得不错。“

    兰子义闻言睁开眼,出了一口气,他笑着握起拳头,用小臂打了一下旁边的张偃武,说道:

    “张参军,今天有的打了!“

    张望好像在出神,兰子义说过话后他扭过头来看着兰子义问道:

    “啊?卫侯说什么?“

    张偃武的铁盔还在怀里抱着,兰子义看到张偃武脸上表情木讷,颇为惊恐。兰子义知道张偃武这是头一次面对堂堂之阵,心里犯怯。兰子义并不打算因为这事则被张偃武,对面几十万人,害怕乃是人之常情,兰子义昨晚还失眠呢。于是兰子义笑着拍了拍张偃武的肩膀,说道:

    “没什么,待会打起来就习惯了。“

    话刚说完兰子义就听到左右两边传来马蹄声,桃逐鹿与桃逐兔各自率领着半数西辑虎营战士手持弓箭纵马向妖贼那边奔去。

    兰子义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去看张望本阵那边,果然阵中有人在挥舞彩旗下达命令。

    辑虎营战士分做两股像是两盏流星锤一样从两翼飞速砸向妖贼阵线。滚滚而前却又杂乱无章的妖贼前锋部队此时还在沿着扇形入口展开,看到官军骑兵靠近后,在妖贼阵线当中的各级头目们高声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可以看出这些妖贼阵中的骨干反应迅速,意志坚定,他们应当是雷有德从自己的老兵队伍当中挑选出来专门协同指挥前面这些新附流民的。

    乱哄哄的妖贼队伍在头目们的再三呵斥下才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然后这些流民阵中的长矛手才开始慢慢悠悠的排列阵线,准备抵御官军骑兵冲击。

    兰子义眯着眼睛注视这前面带队冲击贼阵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右翼那边桃逐鹿率领的半数辑虎营骑兵早早的就减速,在妖贼阵前结成圆阵轮番向妖贼阵中放箭。而桃逐兔那边则勇得多,兰子义望见桃逐兔催着马头也不回的向妖贼军阵中扎进去。慢慢悠悠还没有排好枪阵的妖贼看到面前滚滚铁流踏地而来,各个被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阵中有头目提刀督战,这群新附流民肯定就掉头鼠窜了。

    被吓得半死的妖贼们手忙脚乱的想要组织起来防守阵线,但越是手忙脚乱越是难以达成目标。妖贼眼看着自己就要变成桃逐兔和他身后辑虎营将士铁蹄下的肉泥,可桃逐兔却突然策马转向,整个骑兵队伍从南边斜向冲击妖贼阵线,这次掉头就像是打水漂的石片一样掠过妖贼阵前。桃逐兔借着掠阵的这会功夫挽弓瞄准妖贼阵中头目,只见桃逐兔猫着腰踩着马镫蹲在马背上,他眼如鹰鹞锁定了妖贼当中那几个扯着嗓子吆五喝六的甲士,然后连珠弓出,短时间内便放出了十几只箭矢。

    妖贼被桃逐兔的攻势压迫的一团乱,妖贼人数虽多可那些个头目却像是站在空地上一样。箭矢嗖嗖射出,那些被桃逐兔瞄准的贼寇头目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中箭倒地。其他妖贼还没来得及惊讶头领已死,跟在桃逐兔后面的辑虎营战士便让妖贼笼罩在箭雨中了。

    看着被辑虎营骑射压制的妖贼两翼张偃武似乎也找回了一些感觉,张偃武对着兰子义笑道:

    “你这两位哥哥攻势打得不错呀。尤其是你那三哥,先冲后射,吓住了妖贼还取了人头,给的好一个下马威。”

    兰子义看着在妖贼阵前运转如飞,箭矢蝗集的辑虎营战士,撇着嘴说道:

    “我三哥刚才那势头应该是真的想要冲击贼阵。”

    张偃武撇过脸看了兰子义一眼,问道:

    “那他为何又不冲了呢?”

    周围全是和兰子义一样身高的将士,兰子义伸着脖子看着难受,但他还是看到了后面黑压压的妖贼队伍。兰子义说道:

    “我三哥应当是看到了妖贼后面的援军,冲进去怕是就出不来了。”

    张偃武闻言也跟着兰子义仔细观察对面敌阵,看到紧随前锋之后的妖贼队伍,张偃武不禁点头同意兰子义的话。

    妖贼与兰子义交战已久,早已经熟悉了官军骑兵的攻击,妖贼前锋的安排也是长短兵交错,弓弩手后排待命,等着官军来了防守反击。但流民渣一样的战斗了让他们无法在骑兵的箭雨下保持完整阵型,妖贼因为大雨损坏的弓箭又无法及时得到补充,这就使得妖贼在辑虎营骑兵的扫然面前既守不住又无法还击,而他们还有许多人马被堵在队伍后面呢。

    兰子义摸着下巴注视着前面的战况,妖贼阵中的弓箭手压根没被组织起来,他们的还击稀稀落落可以忽略不计,而其他妖贼又无法集合在一起互相支援,抵御箭雨。辑虎营则如同在靶场联系射箭一样纵马妖贼阵前,射箭射得不亦乐乎。

    张偃武看着前面辑虎营攻势如虹,兴奋的说道:

    “妖贼战斗力如此低下,我看只要辑虎营带的箭矢够用,妖贼不需太多时间就会被全部射退。”

    兰子义看着对面在妖贼阵前来回纵马的桃逐兔,又看了看另一边结阵放箭的桃逐鹿,摇着头说道:

    “若对面来的是平庸之辈则他现在已经败了,但对面来的是雷有德,想靠五千辑虎营就把妖贼射退还是难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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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硬石头

    张偃武闻言很是惊讶,他开口说道:

    “卫侯未免太张妖贼气势了。“

    张偃武话刚说完,妖贼阵中便有了动静。那两个直面辑虎营的妖贼方阵居然不管自己的阵型和伤亡,全体猪突猛进,抄家伙向阵前放箭的辑虎营冲了上去。

    张偃武见状吃了已经,他皱着眉头说道:

    “妖贼不要命了?两条腿能追上四条腿吗?“

    兰子义淡然的说道:

    “比起妖贼能不能追上官军这件事情,我更关心的是妖贼的士气为什么还能支撑他们进行追击,要知道昨天与我们在徕北镇外交手的妖贼只一个冲锋便全部垮了下来。“

    两个前出的妖贼方阵不顾阵型,就像两股街头打架的混混一样抄起家伙猛追前面骑兵不止。辑虎营的将士们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妖贼冲上来,他们驱赶着马匹跑在妖贼前面,维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不停的回身放箭。

    妖贼停下来列阵都无法防御妖贼箭雨,跑动起来伤亡更大,在兰子义看来辑虎营现在收割生命已经和割麦子差不多了。

    但妖贼巨大的伤亡换来的确实身后大部队前进的通路,辑虎营被两个妖贼方阵驱赶开后其他妖贼立刻起身,加快速度向前进攻,而在妖贼身前锋身后已经可以看到雷有德和他麾下精锐甲士的身影了。

    张偃武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两下嘴角,说道:

    “我算是明白卫侯为何看重这个什么雷有德了,还真有两下子。“

    兰子义则说道:

    “雷有德渡江以来一直都在和太尉过招,虽然没讨到便宜,但也打得中规中距。太尉何等人物,那雷有德居然能和太尉打得有来有往,你说我该不该看重他?“

    张偃武闻言冷笑两声,问道:

    “卫侯,你在江北与雷有德交手胜败如何?“

    兰子义说道:

    “各有胜负,但我这边情况更复杂,我在方城还被章中堂的人给绑过。比起我和他在江北的战况,张参军更应该关心的是眼前的事情。“

    张偃武笑道:

    “当死则死,其他也就没什么事了。“

    兰子义笑着摆头,说道:

    “没死之前总得考虑活着的事情吧?你看当面来的这群叫花子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却有勇气有士气追击官军骑兵,难道张参军不关心他们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吗?“

    张偃武说道:

    “卫侯看出了什么端倪?“

    兰子义指着人数越来越少的妖贼方阵说道:

    “你看那妖贼阵中,行伍之间带头的都是甲士。你看他们的跑动和伸手,那是老兵是与我在江北交手多次的百战精锐。“

    张偃武顺着兰子义指向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他把目光拓展到正在行进,即将与戚荣勋交战的其他队伍身上。张偃武说道:

    “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而且其他妖贼阵中也是这种情况。看来为了今天这一战,妖贼那边也是下了功夫稳固自己阵线。“

    兰子义说道:

    “张参军这么说当然没错,但是据我对雷有德的了解,他能在刚刚投靠自己的流民队伍中安插如此多的己方老兵,还说明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雷有德已经控制了这支流民队伍。昨天妖贼攻寨还没见到流民队伍当中有这么多老兵,看来昨天雷有德也是拿着进攻官军借刀杀人,消耗掉不少的一批军头。“

    张偃武说道:

    “但我看昨天攻寨的队伍不是今天这样不堪呀。“

    兰子义笑道:

    “消耗的是那些刺头,又不是消耗手底下的兵,我才昨天带兵的怕是流民当中的将领。“

    张偃武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聊天倒是风轻云淡,好似闲庭信步,但妖贼可是的的确确压了过来,妖贼队伍庞大的数量摆在兰子义面前恰似黑云压城,站在阵中的将士们都在紧张的吞咽唾沫。

    兰子义将自己脸部的肌肉完全绷紧,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多余的表情,他默默的注视着孤军镇守前排的神机营混编将士,想从密集的阵线当中找出戚荣勋来。

    戚荣勋现在可没有兰子义这么从容,虽然他的目光也集中在自己的前方,可他的前方却是奔涌而来的妖贼浪潮。

    妖贼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短兵器从两翼向戚荣勋他们包围而来,戚荣勋则默默地计算着妖贼与自己的距离。在妖贼已经抵进圆阵最外围那一点时戚荣勋高声喊道:

    “弗朗机炮,开火!”

    戚荣勋一声令下,阵中待命的其他军官跟着高声重复军令,直指妖贼的那一门弗朗机率先开火,一点火光如同是打火石擦亮的火星,引燃了整个阵线。圆阵上的火炮随在首门炮后依次开火,每一门炮开火时妖贼的进攻队伍都正好冲到了首门炮开火时相同的距离,阵中火炮虽然开火有先后,但攻击距离都控制在了最恰当的长度。

    戚荣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远距离杀伤妖贼,他的火炮当中全部装填的是散弹,阵中火炮被击中放置在面向妖贼的这半个弧面,喷涌而出的散弹弹丸在密集的攻击人群当中冲出了一片血腥的扇面,一时之间残肢断臂,惨叫呻吟充斥在众人面前。

    但妖贼老早就见识过神机营的厉害,弗朗机的攻击虽然凶悍,但妖贼们还是被驱赶着继续冲锋薄阵。等冲到跟前后将士们才看清楚,这些刚刚归附妖贼的流民队伍中好多人都还衣衫褴褛,只有手中的武器,没有身上披挂的铠甲。将士们看到这些叫花子一样的妖贼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叫骂着对面这些乌合之众,认为胜利指日可待。但戚荣勋脑袋是清醒的,他高声喊道:

    “传令全军,保持阵型,听我号令进行攻击,敢有擅自出击或是宣扬妖贼易胜者,军法处置!都把长槊端稳了,妖贼马上就冲过来了!”

    众军士在听到戚荣勋的呵斥之后逐渐安静了下来。戚荣勋见过这种叫花子一样的妖贼,在两个月前刚开始与妖贼交手时,雷有德和他的手下都是这个德行,当时他们那里有什么铠甲,连刀都没有。但要是说现在雷有德手下还是这种叫花子兵,那就是在轻敌了,戚荣勋知道在当面这些炮灰后面可有雷有德十几万精锐甲士压阵呢。

    攻击过来的这些新附妖贼看到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吓得几乎慌了神,他们可没有见过这种遭受屠戮的血腥场面。但站在他们身旁、身后的那些穿着铠甲的“同伴”,那些在前一天夜里被派到军中指挥他们的老兵们可是拿着刀逼着他们前进的。虽然面前就是冠军如墙一般密集的长槊,但妖贼们别无选择,只能闭着眼睛硬上。

    站在戚荣勋身旁的偏将看着妖贼马上就要撞上槊阵而戚荣勋却没有下令鸟枪手开枪,是在忍不住问道:

    “戚候,我们该开枪了!”

    戚荣勋闻言举起右手攥紧了拳头说道:

    “等一等!”

    在戚荣勋说完话的下一刻,妖贼们挥舞着长短兵器硬生生的撞到了槊尖上。没有铠甲保护的众多妖贼冲上槊阵就和爬上刀山了一样,不应当说是现在的妖贼就是被拍到了钉子板上。第一排的妖贼被后排的人推搡着冲上前去,然后被戳出十几颗窟窿,人被钉在槊尖组成的铁墙上连气都还没断。这些第一排的妖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排跟上的同伴提供了着力的空间,后面跟上的妖贼向着面前的尸体发力,想要把长槊掰开掰向其他地方去。

    戚荣勋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用力放下手臂,喊道:

    “槊手,推!”

    前面两排的长槊手听命用力将长槊前推,这一下不仅将槊上挂着的尸体抖落不少,还顺势击杀后面不少冲锋而来的妖贼。就在槊手们动作结束,重新归位的时候戚荣勋又向神机营鸟枪手发令道:

    “鸟枪手!射击!”

    在军中各级军官嘹亮的好铃声中,早已端好枪瞄准的鸟枪手们同时扣下扳机,铅丸被急速膨胀的火药气体推出枪膛,翻滚着冲入面前的妖贼身体当中。由于距离已经非常的接近,鸟枪的弹丸在空中压根没有飞行多少距离便击中目标,铅丸的力道在柔软的人体内消散,扭曲,拉扯,最后将实心的铅丸碾成碎片。碎掉的铅丸在妖贼身体当中撕出了一个巨大的空腔,从妖贼背上开出一个大洞裹挟着内脏喷射而出,依旧力道十足的铅丸碎片在血雾之中飞向目标后排的其他妖贼,一枪开出至少可以击杀两人,连续三人并列中弹也是常有。

    第一轮鸟枪射击之后射手们立刻将鸟交给后排,同时从后排手中接过刚刚装填完毕的鸟枪继续开火,而与此同时重新装填完毕的弗朗机炮也在一瞬间嘶鸣开来,大小弹丸向着妖贼倾泻而出,包围上来的妖贼在一眨眼间又被收割掉了大半。

    长槊手们在神机营将士的支援下微微调整者被妖贼冲击的阵线,他们排列紧密,坚守阵线,努力将妖贼抵御在身旁输出火力的这些战友之外。

    戚荣勋望着眼前阵外的血肉磨坊,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只要妖贼没有停止进攻,现在的优势就只能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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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硬石头(中)

    戚荣勋非常清楚以妖贼的人数优势,他和他手下的将士阵型再完整,配合再默契也迟早会被妖贼淹没。如果没有后面大部队的支援,那戚荣勋就只能等着妖贼士气崩溃了。

    但从后排源源不断冲上前来的妖贼向大家宣誓了妖贼坚定的士气。经过这一轮短暂但又凶猛的交火,官军阵前已经堆满了妖贼尸体,但妖贼们还是不要命的往前冲,恍惚间戚荣勋感觉自己回到了寿春阵前。

    神机营的火器虽然强势,但只能单发,哪怕靠着后排与前排配合,分工装药射击的战术也不可能保持火枪一直开火,而弗朗机的准备时间就更长了。妖贼们拼着命在火器停放的间隙冲到阵前,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乃至自己的血肉之躯推搡前排官军战士手中的长槊,一有空隙便有妖贼钻进槊墙内想要与官军肉搏。

    眼看着槊阵将乱,火器无法阻止妖贼靠近,戚荣勋在弗朗机进行了最后一轮炮击之后下达了新的命令。在戚荣勋下令之后神机营的鸟枪手和弗朗机全部都从前排撤下来,而在他们身后,一直待命的,由戚荣勋亲自率领的御林军长刀兵则手持长刃替补到了槊手身后。

    将士们站好位置后高喊这口号举起长刀,这些御林军长刀手们左手托刀,右手握刀,刀刃向上将刀举过头顶,在长刀手面前的握槊将士在妖贼的剧烈冲击之下体力损耗极大,这个时候已经无法保持长槊阵型完整。

    妖贼们顶着巨大的损失,血流成河就是为了现在,好不容易发现空当妖贼们便如同嗅到甜味的蚂蚁一样从口子冲进来,蜂拥而入的妖贼又同时将长槊挤开,战士们更难保持阵型完整。

    若让手持短兵的妖贼冲到长槊手们面前,那官军的外围防线就要崩溃了。但戚荣勋和他的御林军长刀手们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准备着的。

    长刀手们举刀过顶,一人高的长刀比起普通的长枪来毫不逊色。戚荣勋高举长刀目光如炬,他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注视这眼前跑动的贼寇。戚荣勋在这一刻又回到了少年时与父亲和军中师傅练习比武的前庭,他的眼中现在只有逐渐接近的妖贼,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化成了虚无,万籁俱寂之下妖贼的多做被放慢成了一个接着一个不想连续的慢动作。戚荣勋看着妖贼奔到眼前,看着妖贼举起腰刀,他看到妖贼脸上疯狂又无奈的神情,接着戚荣勋动了起来。

    出击只需要一瞬间,完全是条件反射的短促刺击像是扎破水泡的铁针只一下便将包裹在戚荣勋周围如真似环的虚境戳穿,戚荣勋眼也没眨就回到了现实中,而在他面前,隔着一个官军的妖贼已经被长刀刺穿前胸,这时正用手紧抓刀刃想要挽回自己已经丢掉的性命。

    戚荣勋双手用力,将长刀向上斩向空中,豁开了妖贼半个肩膀之后戚荣勋收回了长刀。

    站在戚荣勋前面的长槊手微微撇了下脸,对这身后站着的戚荣勋喊道:

    “侯爷,我还以为你不出手了呢。”

    戚荣勋闻言说道: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有我守着定不会叫妖贼近你的身,我只是在等待攻击时机。

    端好家伙注意前面,把槊阵给我立起来!“

    与戚荣勋并排站着的长刀手们在戚荣勋发起攻击的同时,也都先后将长刀从前排战士肩头伸出攻击妖贼。大正的御林军长刀是东镇军最先开始使用的,现在站在戚荣勋身边的这些长刀手们大部分都是从东镇挑选出来的高手,他们可是戚准的老部下,戚荣勋的袍泽,他们都刀法娴熟更重要的是他们与戚荣勋一体同心。

    这些军士们凌厉的刀法是的冲进官军长槊阵中的妖贼死伤惨重,没有一个妖贼可以砍中面前的官军。

    妖贼好不容易攻入槊阵,却被御林军长刀手们砍得抬不起头,长槊手们正好借此时机重新调整自己手中的武器,槊阵眼看着又能重新组织起来。

    戚荣勋在斩杀的间隙仔细观察这周围的情况。妖贼们的攻势已经被长刀手砍没了,戚荣勋可以看到周围妖贼开始退却。妖贼这一轮的攻势总算被遏制住了。

    戚荣勋刚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时,妖贼阵中却出现了新的变化。刚才过来搏命的妖贼们虽然退下,但外围的妖贼却完全没有要退的意思。在刚才撤下去的妖贼先锋部队让出了进攻路线时候,妖贼阵中出现了一根又一根削尖的长原木,这些原木被两个乃至三个妖贼抱在怀中。妖贼们呐喊着抱着这些原木冲上阵前,而这些原木的长度已经赶上官军将士手中的长槊了。

    戚荣勋看着这群抱着木头冲上来的妖贼牙都快咬碎了,他想起了在当阳第一次与妖贼交手,击败妖贼之后他在地上发现了许多原木,后来兰子义和东辑虎营的将士都曾经向他描述过妖贼抱着木头发动进攻的样子。戚荣勋回头命令鸟枪手上前射击,但火器刚才连妖贼短兵都没能制止,现在又怎么可能阻止这些抱着长兵冲锋的妖贼呢?

    又一轮的火枪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妖贼被击杀在地,但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妖贼抱着原木冲击而来。鸟枪暂歇,长刀手又砍不到妖贼,此时站在前排的长槊手们只能硬着头皮硬挨妖贼这次冲击了。

    长槊手与攻击的妖贼同时呐喊起来,长度相近的兵器在交锋的一瞬间互相戳中了对方,但妖贼是两三个人抱一根木头,官军确实一个人拿一杆槊。沉重的原木接着妖贼加速的冲击力戳中面前的将士,甲片被压弯,巨大的冲击力崩开了穿引将士们甲胄的皮条,保护将士们不受伤害的铠甲在原木的攻击下丧失了防御能力,少数没有被原木击穿的铠甲又没法抵挡传递而来的力道,中招的将士们成片的受伤倒地。

    站在戚荣勋面前的长槊手呐喊着挺槊击杀了一个妖贼,可妖贼的原木也刺穿了军士铠甲扎进了他的肚子里。

    戚荣勋在将士中招之后一把将那战士甩到后面,然后戚荣勋那肩膀用力从侧面撞击原木,将抱着木头的妖贼撞到在地。接着戚荣勋拿起掉在地上的长槊,顶上了那个战士的位置。

    戚荣勋刚刚顶上位置对面便又有一组抱着原木的妖贼冲来,戚荣勋猫着腰握紧长槊,看准妖贼的原木刺到面前的那一刻戚荣勋横移躲开原木攻击,然后戚荣勋跨步挺槊,一刺击杀对面的妖贼,把槊出来后举槊向下猛砸,砸晕了另一侧抱木的妖贼。

    收拾掉了眼前这组攻来的妖贼后,戚荣勋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他拉回后排的军士,那战士正躺在地上,呻吟着将流出来的内脏塞回肚子里去,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妖贼阵中再次响起号角声,不再有新原木被妖贼抱来,但却又更多的妖贼操着长短兵器攻了上来。戚荣勋再开旁边,本来严密的长槊阵被妖贼这轮攻击冲的七零八落,后面的长刀手和鸟枪手也因为刚才的进攻被迫混在一起,完整的阵线已经不在,鸟枪手们现在各自为战,打完一枪之后只能自己装填弹药,火器的攻击速率比起刚才来下降了许多。

    一个浑身浴血的偏将走到戚荣勋后面,抓着戚荣勋肩膀吼道:

    “戚侯!你撤到后面去!”

    戚荣勋一发力脱开那偏将的手,他对这偏将下令道:

    “太尉让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他妈能往哪撤?让弟兄们全都顶上来,争取让鸟枪手安心射击。还有,向后面大军发信号,我们需要支援!”

    兰子义与张偃武站在马旁注视着前面不远处激烈交战的两军将士,只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杀成了血流成河。突然张偃武说道:

    “快看!戚荣勋求援了!”

    兰子义顺着张偃武指向看去,的确看到戚荣勋圆阵后半部分中有人在向后面的大军挥舞彩旗。

    兰子义看到彩旗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他既没打算率领铁浮屠过去支援戚荣勋,也不觉得张望会在这时率部上去支援。

    张偃武扭头看了看在戚荣勋身后的张望本阵,摇了摇头说道:

    “爷爷他还没想动。”

    接着张偃武又问道:

    “这妖贼也奇怪,这么多人为何只是攻击圆阵半面,为什么不直接包围了圆阵推过来进攻我们?”

    妖贼的人数是官军十倍还要多,虽然受制于地形,但妖贼想凭人数想要淹没眼前小小的一个戚荣勋圆阵还是非常简单的。

    但妖贼们却在与戚荣勋接触之后只让阵中一小部分人围攻半面圆阵,剩下的这许多人则与左右持平,维持着一条线不动。

    兰子义看着那些没有交战的贼寇歪歪扭扭的阵线,咱乱的步伐,以及那惶惑的眼神说道:

    “我猜雷有德是怕眼前这些新兵没法在包围一直精锐的同时发动进攻,你看妖贼那样子,正要是打上来还能维持前线完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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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硬石头(下)

    张偃武摸着下巴看着妖贼,说道:

    “可要是这样的话戚荣勋可就危险了。”

    兰子义说道:

    “短时间内应该还是可以顶得住的,张参军你看!”

    说着兰子义便伸手指向戚荣勋后半阵去,张偃武随着兰子义指向望去。后半阵的军士由于不受妖贼威胁,此时正一个跟着一个沿着阵线向前面支援过去,前半阵此时虽然陷入混战而且伤亡巨大,但在后面人的支援下一时半会还没有危险的迹象。

    张偃武见到这种战况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打法是在饮鸩止渴,要是妖贼看准时机冲上来包抄戚荣勋后面怎么办?”

    张偃武话音刚落,从张望本阵就那边传来了隆隆炮声。兰子义与张偃武齐齐掉头望去,只见被张望留下的神机营红衣大炮外加不少弗朗机分成两拨被击中布置在本阵之后左右两翼的阵中,此时两组火炮同时开火,由于火炮布置密集,同时开火打出的炮弹给予妖贼极大的杀伤,尤其是红衣大炮,这种新型火器打出的弹丸又沉又大,力道还猛,那开花弹在妖贼头顶炸碎之后杀伤甚众。

    本阵的两队火炮在张望的命令下集中向戚荣勋阵线两侧的妖贼轰击,只在第一轮过后圆阵两翼就被轰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无人区,遍地都是残肢断臂。

    得到身后炮火支援的戚荣勋其两侧压力顿时得以减轻,阵中的军士们得以趁此时机重新到前面去重组阵型。

    没过多久,在妖贼们还没有组织完毕重新冲去补足被火炮轰开的缺口之前,本阵的两组火炮便再次开火。这次的炮弹沿着妖贼排成一字的阵线延展轰开,正忙着重新组织人手的妖贼们被扔到脑门上的炮弹炸得血肉横飞,剩下侥幸逃生的妖贼则都晕头转向的不知该往哪里逃跑。

    张偃武笑看着对面惊慌失措的敌人说道:

    “说不定光靠火器我们今天这一仗就能赢呢。”

    兰子义没有回答张偃武,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妖贼整条阵线。被本阵大炮轰击的地方自然不必说,那里已经一片混乱。沿着被圆阵分开的两边望去,妖贼整条阵线都在骚动,那些能听见能看见火炮杀伤力的妖贼们恨不得抱头鼠窜,但他们被身旁的军官拦了下来;那些能听见看不见的妖贼则在窃窃私语,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些离得太远的妖贼则在阵中叫嚷,也不知他们是在请战还是在抱怨为何要拿着家伙瞎站在野地里。

    这群乌合之众真是一点也没让兰子义失望,他们的表现就像兰子义想象中那样好。

    这样的妖贼是有士气不稳的风险,但要说就会这么被击败兰子义是不信的,毕竟有那么多人呢。

    本阵的大炮再次开火,妖贼阵线又沿着刚才轰击的位置被炸开了一道血红的缺口。兰子义有些想不通为何妖贼还不攻上来,再这么挨下去只会凭添伤亡。

    这时张偃武指着戚荣勋阵中说道:

    “戚侯又求援了。”

    兰子义忘了过去,果然戚荣勋阵中又摇起了彩旗,不仅如此,戚荣勋阵中还专门派出人来回到大营去,一看就知道那是去请求支援的。

    兰子义再看前面与妖贼拼死交战的前半阵,哪怕是在后面战友的支援下那边还是战况激烈,官军当中伤亡已经相当明显。本来妖贼就只在正面进攻,并没有包抄圆阵,哪怕张望用火炮轰击两侧妖贼也无法阻止妖贼正面的进攻,戚荣勋那边打得还是艰苦。

    张偃武一直注视着戚荣勋营中那人驰入本阵,他说道:

    “不知爷爷这次会不会派我们出击支援戚侯。”

    兰子义望着眼前茫茫多的妖贼摇头说道:

    “不会的。眼前妖贼虽然不堪一击,我等铁浮屠只需一个冲锋便可将他们从前面打穿到阵后去,但打穿过去怎么办?那边可有十几万雷有德精锐严阵以待呢,你打算冲上去?”

    张偃武回头看着兰子义说道:

    “照卫侯你这说法要是妖贼不动弹我们今天岂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兰子义答道:

    “不错,妖贼不动我军就没有机会,妖贼若直接冲过来我军也很难办。这是实力的差距,没有办法的。”

    张偃武又把目光转向前面妖贼,看着几乎沾满半边天的妖贼只能默默叹口气。

    兰子义瞥了一眼张望本阵,果然除了炮击没有任何拍援兵的迹象。现在的兰子义脸上就和结了冰一样,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居然硬是被拉出了沟壑来。现在的形式对官军来讲非常不利,妖贼只要耗下去迟早要耗死官军。

    就在这时兰子义听到了从战场边缘传来的马蹄声,他回头望去看到是刚才在妖贼发动进攻时被人驱赶的辑虎营又回来了。

    原来刚才桃逐鹿与桃逐兔带领着辑虎营军士一边向南北两边后撤,一边带着跟在后面的妖贼放风筝,在将追击的那两股贼寇全部射垮冲散之后,桃逐鹿与桃逐兔分别点着两队人马从官军两翼侧后重回战场。

    两支骑兵队伍在桃逐鹿与桃逐兔带领下避开本阵这边的炮火,他们再次运动到妖贼两翼,摆开阵势放箭射杀列阵的妖贼。

    刚才还免于炮火袭扰的妖贼此时却要面对骑兵弓箭的骚扰,妖贼没有多少训练,不能有效的组织阵型防御弓箭,又没有有效手段还击,一时之间伤亡不少。

    不耐其烦的妖贼们终于忍不住冲出阵线想要追赶辑虎营骑兵,但毫无意外的被放了风筝,更重要的是,这些新附妖贼各方阵之间的配合相当糟糕,刚才没有炮击也没有戚荣勋挡路时尚且走的歪歪扭扭,现在打成这样妖贼阵线一有人动整条线都摆动起来。

    眼看着自己的阵线变得犬牙交错快要散架,妖贼阵中的头目们赶快厉声呵斥那些出列追击辑虎营骑兵的手下赶紧回来。看到追出来的妖贼撤退之后辑虎营将士们立刻掉转马头继续追击。在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辑虎营的将士们一直都在不停的放箭。

    兰子义看着辑虎营将士们一来一回的拉扯妖贼阵线,眉头先是舒展然后又凝结起来,不过这一次皱眉并没有让兰子义脸上结霜,相反却带出了兰子义心中的兴奋之情。

    一边张偃武看着辑虎营将士在短时间内已经勾引妖贼拉扯了两个来回后说道:

    “卫侯,妖贼的阵已经被拉散了。”

    兰子义吊着嘴角微微一笑,说道:

    “不错,我们的机会来了。”

    张偃武闻言立刻向旁边的军士下令道:“准备上马。”然后自己也把铁盔带上。

    眼前这些新兵组成的妖贼阵型只要再被辑虎营拉扯上几回必碎无疑,他们就是兰子义的嘴中肉,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现在需要兰子义去担心的是在后面扎阵的雷有德和他的精锐,待会眼前这群妖贼新兵解体之时就是兰子义冲锋之时,今日机会只此一次,但要是兰子义趟过尸山血海之后发现自己面前的是雷有德的堂堂之阵那就只能引颈待戮了。

    兰子义松了松自己抓紧缰绳的手好让风吹干自己的手心,他把目光延伸到妖贼阵型后方,想要从那里看到雷有德的动静。茫茫一片的人海自然不可能让兰子义看出端倪来,但兰子义却看到之前一直没有怎么遭受冲击的妖贼后却有了动静,好像是有部队在进行调动。

    妖贼这一动向引起了兰子义的注意,他立刻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指给张偃武看,同时问道:

    “张参军以为那是怎么回事?”

    张偃武伸长脖子看了看说道:

    “后面的妖贼在进行调动,莫非要把前面这些人撤回去?”

    兰子义看着眼前依旧在和辑虎营相互拉扯的妖贼摇头说道:

    “看着不像那样子。”

    张偃武说道:

    “但那动静也不像是后面的人上来支援。按卫侯所说那个叫什么张偃武的也不会蠢到继续往前面添兵。”

    兰子义看着妖贼动向,咬着下嘴唇不知妖贼有什么打算,他正想问问立在最前面的桃逐虎有什么想法却看见从作揖桃逐兔那边阵中有一骑飞驰而至。

    站在兰子义周围的御林军铁浮屠们见有驰来立刻持槊警戒了起来。来的那一骑在众人阵前不远处停下,遥声呼喊兰子义道:

    “卫侯!逐兔将军托我过来通报,后面雷有德的精锐正在向南边的缺口这边开拔而来。”

    兰子义闻言眉头又皱紧了一些,他想了想后遥声问那军士道:

    “我家三哥看的可清楚?”

    那军士答道:

    “卫侯,千真万确,我们都看清楚了!”

    兰子义点点头,对着军士喊道:

    “你立刻去本阵向太尉通报此事!”

    然后兰子义高声下令道:

    “全军上马!”

    周围想铁塔一般站立的辑虎营将士们披着几十斤中的铁甲笔直的站了许久,这个时候腿早就麻了,听到兰子义的话后这些将士立刻翻身上马。

    兰子义与张偃武也踩蹬上马,张偃武上马时还笑道:

    “卫侯再不让上马我的腿就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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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战机

    兰子义闻言笑道:

    “张参军,你可要知道,上了马你的腿是不用算了,可你的命也要别到裤腰带上了。”

    张偃武闻言哈哈大笑,说道:

    “跟着你反正都是倒霉,早死早超生,我也想明白了。”

    笑罢之后张偃武低头凑到兰子义跟前问道:

    “南线空旷,官军人手不足压根拦不住妖贼从这个方向的突袭。卫侯让现在上马难道是要过去堵口子?你没这么蠢吧?”

    兰子义笑道:

    “我当然没有那么蠢,我等面前妖贼即将被扯碎,这是今天铁浮屠唯一冲锋的机会,若是后面那些妖贼精锐列阵固守我们凿穿了前面这些流寇过去也会撞在墙上,但现在妖贼动起来了,那我们就能一路冲到底踩死他们所有人。”

    张偃武听着点了点头,他问道:

    “那雷有德难道没有料到这一点?不原地固守反倒要调动精锐过来包抄我们?“

    兰子义看着周围将士们已经上马,高声下令道:

    “全军列做两派,后排插到前排空隙中去站好!“

    等下完命令之后兰子义对张偃武说道:

    “前面的新兵倒是兵力足够从南线包抄,但你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有可能完成那么复杂的动作吗?要是让这群新兵在前面把路堵死,他雷有德的手下精锐不仅没法进入战场,还有可能要被自己全线败退回去的乱兵踩踏。而且他进入战场的地方太窄,不足以展开他的人,他不得不冒险派人向南边来。“

    说话间张偃武与兰子义已经列入第二排军士们中间,张偃武昂首挺胸坐在马上,手中长槊指天,威武异常。他听兰子义说完后笑道:

    “但他雷有德没想到我官军有这铁甲精骑。“

    兰子义摇了摇头说道:

    “若是没有今天这排兵布阵的形式,决战战场的有利地形,有再多的铁甲精骑也没有,放到周围哪一片的水田里我们的铁浮屠都只能陷在泥地里动弹不得。“

    然后兰子义转头看向张望本阵那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善战者因势而为之,太尉真乃名将是也!“

    兰子义话没说完,张望本阵那边就挥舞起了彩旗,兰子义看着那熟悉的信号,整个人从心中开始沸腾了起来。那是事先约定的冲锋信号,太尉知道现在就是兰子义他们冲锋的最佳时机。

    兰子义回过头来望着张偃武,两人同时向对方轻轻点头,张偃武说道:

    “卫侯,完事之后你得请我喝酒!”

    兰子义笑了一声,说道:

    “好,那你胳膊的事我们就两清了!”

    接着兰子义拔出佩剑,指天高呼道:

    “御林军,冲锋!”

    回应兰子义这一声长啸的是一千铁甲具装骑士的高亢呐喊。将士们催着马并羁徐行,战马在骑士们的催促下逐渐开始加速,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从无到有,然后慢慢变大,最后化作滚滚铁流,倾泻向妖贼阵前。

    兰子义他们刚刚把战马加速起来,身后主阵那边便炮声大作,兰子义清楚地听到炮弹滑过的声音,弹丸几乎擦着兰子义头皮滚到前面。

    桃逐虎一马当先冲锋在所有人前面,他一身上下全是杀气,满脸容光尽是凶狠,虽然没有着铁面,但他那样子比带着铁面还有震人心魄的效果。炮弹落地之时桃逐虎也正好冲到妖贼跟前,瞬间桃逐虎那一人一马便给淹没在了弹丸掀起的尘浪之中。

    兰子义刚刚被贴头而过炮弹吓出一声冷汗,然后就看到桃逐虎被烟尘埋没,当下喊道:

    “大哥!”

    铁蹄继续向前,只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兰子义自己也冲入了烟雾之中。

    担心桃逐虎安危的兰子义简直想要闭上眼睛,他生怕烟雾一散就看到自己大哥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冲过烟雾的时间只有一瞬,但兰子义却度日如年。

    烟雾之后的战场果然已经是血流满地,断肢蔽野,满地的贼寇尸体把大炮的威力展现的淋漓尽致。血洗过的大地上唯有一人一马已经疾驰不止,那正是桃逐虎。

    只见桃逐虎与他胯下的铁甲战马浑身上下全是殷虹的血迹和焦黑的烟灰,桃逐虎左手夹着长槊,右手平端马刀,两手不做多余动作,只是借着马匹冲力一股脑的向前冲。

    早在妖贼攻击戚荣勋圆阵时他们就已经看到在官军大队人马的左翼停着一支队伍,这队伍里的马匹全都披着铁甲,人也都裹在厚厚的铁甲中立于马旁。

    起先妖贼并没有注意这只军力,对妖贼来说威胁更大的当面的步兵和来回骚扰却又打不到的辑虎营骑兵,那群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前又从来没见过这些家伙,妖贼们也只是知道他们是参战官军的一部分。

    等到兰子义高喊着发动冲锋之后妖贼才算是慌了神,因为这些铁甲骑兵们身材高大,马匹雄壮,动起来时就像是一堵移动的刀墙一样,还没有冲到跟前妖贼们已经觉得自己葬身在马蹄之下了。

    等到铁骑冲到跟前之时妖贼们还混乱的不知该如何防守,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后面官军的大炮又开始向这边倾泻弹药,头顶上天降烈火过后面对兰子义铁骑冲锋的妖贼阵线就完全被炸蒙了,桃逐虎的长刀和马槊又不给妖贼任何喘息的机会杀了过来,妖贼那里还拦得住。

    一个被炮火炸晕过去的妖贼刚刚恢复意识,他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感到面前狂风大作,抬头睁眼只看到马蹄踩过自己头顶,接着就是数次称重的践踏落在自己背上,这个妖贼就此再也没能站起来。

    兰子义看到桃逐虎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将长槊放平,马刀端齐学着桃逐虎那样冲入妖贼当中。

    被大炮轰击过后的那些剩余的妖贼亦如刚才抬头那贼一样葬身马蹄之下,剩下没有被轰击到的妖贼则慌乱的操起手中家伙想要攻击官军。但妖贼的长枪不抵官军长槊长度,桃逐虎一马当先一杆长槊已如烤肉的竹签一样连穿了十数个妖贼,而桃逐虎手中平放的马刀则像是吸铁石一样不用挥舞自然就有人头送上前来。

    桃逐虎看着是没有动弹,但其实他下刀的地方都选在妖贼脖颈脆弱的位置上,一路杀过两样兵器还是锋利如旧。

    桃逐虎一人陷阵,身后一千铁浮屠随后跟上,两排长槊齐放扎起了无数生命,连片的马刀组成了收割生命的巨刃,掠走无数人头。有好几个贼寇挡在铁骑阵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绝望的举起武器攻击来犯的铁骑,可无论使他们的刀刃还是他们的长枪,打在官军身上只有被弹开的份,而当他们攻击的同时官军战马也在前进,马刀只在一瞬间便斩断妖贼脖颈,那些没有丧命马刀之下的妖贼则被密集的马匹挤撞,到底,然后就是被铁蹄践踏成泥。

    兰子义也学着桃逐虎那样将佩剑端平,冲入贼阵之后这一会功夫佩剑那边传来的震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兰子义被撞击感震得虎口发麻,回头去看那些刚刚被撞倒的妖贼,已经全被踩进土里,看不清模样。

    兰子义回头对着张偃武问道:

    “太尉可告诉你他要在我们冲锋的时候开炮?”

    张偃武此时正挺着长枪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他闻言答道:

    “要是我知道我爷爷把炮打在我头顶上我他妈才不会闭上眼睛冲呢!这哪是我亲爷爷?”

    然后张偃武又说道:

    “你大哥真是勇啊!不仅勇,运气还好,刚才那下子居然没被打死。”

    兰子义闻言不悦的瞥了一眼张偃武,张偃武却一头埋进冲锋中没有发现兰子义怒目而视。

    一千的铁浮屠像是一把榔头一样狠狠的砸在妖贼阵线上,原本就已经因为同官军作战而已经快要解体的妖贼这下彻底被击碎,妖贼沿着兰子义他们攻击的路线被切割开来各自为战,哪怕有头目呵斥也再难重新黏合到一起。

    张望和他率领的官军主力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在发现妖贼比兰子义的冲锋击晕之后张望果断的命令阵中擂鼓,吹响号角,待命已久的官军将士们听到鼓声后排着整齐的队列,踩着统一的步伐向前推进。

    兰子义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鼓声号角声,回头望去,看到身后的官军兵线开始向前推进,而被兰子义冲击过后的妖贼则完全失去了勇气,他们在官军步兵的攻势面前开始掉头逃跑。

    张偃武听到号角声后并没有回头,他说道:

    “我们脚下的妖贼新兵算是完了,你看好的那个什么雷有德现在才是我们的目标。“

    兰子义点头表示同意,他回过头来踩着马镫站起身来,对着遥遥在前的桃逐虎说道:

    “大哥!别再管其他毛贼了!找到雷有德冠盖所在,我们杀过去!“

    桃逐虎正在猫着腰用力猛冲,听到兰子义的命令后,他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不过扫了两眼便看到茫茫的人海之后有一黄金伞盖高举指天,在那伞盖周围则是列阵持盾,长枪林立的金甲贼寇。

    桃逐虎一声高喝,勒着马在溃逃的妖贼群中绕了一个圆弧,顺道收走数十条性命。待桃逐虎调整好方向后,他再次加紧长槊,猛催战马就朝那伞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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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战机(中)

    桃逐虎一人一马自上而下全部披挂铁甲,高大的战马肩高足能比肩平常军士身高,桃逐虎被托在马背上疾驰在妖贼中间,旁边妖贼看去就像是桃逐虎整个人腾云驾雾自天而降横行于军阵之中一样。

    桃逐虎夹紧长槊,抓稳马刀尽量伏在马背上压低自身重心,在他马前的妖贼要么滚向两边避开他冲击的路线,要么就只能被长槊捅穿或被马刀枭首,最后只能落得葬身马蹄之下。

    高大的良种战马加速起来之后势不可挡,况且现在周边妖贼又在官军的攻击之下崩溃,现在的桃逐虎就是跑在赛马场上,根本不用关心旁边会有人对他造成威胁。

    冲阵冲成这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清闲了,虽然桃逐虎还是小心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但他已经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前面妖贼精锐的身上。

    在海量的妖贼新兵队伍后面是正在从喇叭嘴状地形开进的妖贼精锐,这里地形狭窄,大量妖贼甲士被堵在狭窄的喇叭嘴里进出不得,许多妖贼甲士都被迫打散自己队列,从道路两边树林中和丘陵上行军加入战场。

    桃逐虎看到有接近一半妖贼精锐正沿着之前那些新兵的方阵后方向战场东南官军空出的缺口移动,其他妖贼看样子则是要行军到新兵后面列阵压阵。

    雷有德布阵尚未完毕,但他用来攻击官军的前锋部队却已经被官军打的崩溃。或许雷有德从一开始就打算拿他手下这些新近归附的流寇当炮灰用,但现在他手下的这些炮灰却成了他的败笔。

    新兵群中那些雷有德精锐甲士们都在放声咒骂想要重整正在溃退的队伍,但周围的流寇们都只顾掉头鼠窜没人去管头目的命令,有些甲士把刀想要斩人立威,遏制溃退,可这滚滚人流岂是一两个人可以拦住,这些新兵砍官军时没那士气,现在逃跑起来却是亡命前进,一往无前,敢有拿刀杀人维持军纪的头目统统被这群妖贼新兵给砍翻踩倒,死无全尸。

    雷有德用来做督战队的队伍这时只有几个列阵到了指定位置,其他的还在行军之中,更要命的是雷有德还让他手下的一半人开拔从南边去包围官军去了,这样的安排让雷有德的精锐被自己的乱兵冲了个正着。

    那些用来督战的雷有德精锐们面对前面的己方新兵队伍如临大敌,他们结成密集的阵线,刀枪林立阻止向后溃退的己方队伍。这些精锐甲士们高声宣令,命令新兵队伍掉头回去参战,而新兵队伍们则哭喊着要求后面的甲士让开道路放他们逃跑。

    妖贼新兵们向甲士诉说着官军火炮的恐怖,虽然这些逃在前面的人压根就没被火炮攻击到,他们不停地回头张望,观察后面溃逃的队伍。官军步兵的凶猛攻击让妖贼溃退的队伍不断加速,溃逃的妖贼们作为优势的人数在这时变成了他们的负担,向后逃跑却被堵住的妖贼互相挤压在一起,他们互相推搡,踩踏,若有妖贼在人群中倒地绝无再次站起来的道理,千万只脚在一瞬间就会踩踏在倒地人的身上,将他踩做肉饼。

    官军的杀戮给妖贼新兵带来了恐惧,崩溃之后拥挤在一起又无处可逃的妖贼新兵自身又或做了恐惧的放大器,他们像是水车一样将恐惧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渗透到每一个人的心中,相互之间的咒骂、争抢和践踏又让妖贼们彼此失去了信任,远处的妖贼连官军面都没有见到便已经被吓得半死。

    妖贼新兵们被身后越来也大的压力挤压的向那些精锐甲士挤过去,这些新兵们先是哭诉身后官军的恐怖和战况的糜烂,在发现后面的“自己人”不为所动之后这些新兵开始谩骂,他们咒骂雷有德的是让新兵去送死,是在借刀杀人,雷有德和他的精锐都披坚执锐,装备精良,却只让新兵拿把破刀就上去与官军作战。

    短短的时间内妖贼们之间的争吵就变成了争执,有妖贼新兵耍横上去抓住甲士的长兵器想要抢夺,却没想到那些督战的甲士们早就有所准备,一有人过来抢夺,这些督战队立刻下手开始杀人。

    雷有德的精锐不愧为精锐,经历了与官军无数次血战之后这些老兵在自己人大面积溃逃之后依然保持士气高昂,他们用手中的刀枪教导着面前这些逃兵们什么是军纪。

    溃逃的妖贼现在面对的是与官军相仿的列阵甲士,他们再也无法像刚才击杀军中头目那样随意攻击这里的堂堂之阵,这些新兵要真是有本事攻破列阵的精锐队伍那他们还有什么必要掉头逃跑,直接进攻官军不就得了,官军人数还少。

    没法硬闯的妖贼新兵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些新兵们被逼得想要从老鼠洞钻了逃走。

    但雷有德的致命问题在于他的队伍压根没有布阵完毕,后面督战的队伍还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口子没有堵上,被追杀的亡命的妖贼新兵们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拼了命的涌入还没有列中完毕的缺口中,那些还在行军中的妖贼精锐甲士们被溃逃的人群冲散,相向而行的两股人吗纠缠在一起,昨天还在一口锅中吃饭的战友在这一刻相互厮杀在了一起。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比妖贼后方混乱局面更惨的是那些向南运动想要包抄官军侧翼的妖贼们,他们本就贴着新兵阵线的边缘行军,新兵们一溃逃,这些行军中的妖贼首当其冲被冲击到,不适合展开的地形让这些精锐妖贼毫无回转空间,他们只能被自己的人流淹没,无处可逃。

    一个妖贼头目正在带领着手下人努力向被自己溃军冲出来的缺口前进,他的队伍本来正在打乱阵型加速行军,他们本是督战的那条战线上的一部分,可现在他们却被面前的人浪冲得动弹不得。

    这头目向后面看了看,从缺口涌过去的那些家伙们已经把后面准备列阵的兄弟冲得七零八落,本来就不大的一点地方现在彻底变成了一锅粥。

    “早就说过不能相信这群不信转生道的乱民,现在可好,全都乱了!”

    这名头目在心里暗自骂着雷有德糊涂,然后扭头过来一刀斩了一个挡在前面的逃兵。

    新兵占到妖贼人数一半以上,今天这一战雷有德将这些新兵全部派到了前面去当先锋,这一溃败等于说妖贼有一半人都逃跑了。

    情况万分危急,但头目知道他不能跟着一起逃跑,绝对不能。这头目可以说是百战余生,他经历过的血战已经让与他一起加入转生天军的弟兄们所剩无几。他深知官军的厉害,他亲自经历过溃逃之后被官军铁骑追杀的恐怖地狱,他和他手下的甲士们明白,今天这一仗无处可逃,他们必须要赢。而且明明是他们人数更多来着的。

    这头目和随他而来的甲士们互相掩护向前推进,他们手中刀枪一直没有听过,那些逃兵的血已经把头目的刀刃封住,妖贼头目觉得他现在砍人都不利索了。

    他和他的兄弟们拼命砍杀,终于快要抵达前面苦战的督战队旁边。

    这头目见希望在前,回头就朝自己右边的兄弟说道:

    “加把劲!我们马上就就能把口子封住了!”

    头目喊得兴奋,那个在他右边的手下甲士也非常高兴,头目可以看到那小伙子满是血污的脸上好不容易绽放出来的笑容。可那笑容只是一瞬,妖贼头目刚扎了一下眼睛刚才还是笑容的地方就已经血肉模糊,一杆长槊将面部所有的器官包括脸皮全部戳进了小伙的脑袋里面,在那小伙的脑后炸开了一朵血莲花。

    妖贼头目见状大惊失色,他看到那长槊只是一抖,眼前的脑袋,如果那还能叫做脑袋的话,就炸的四分五裂,破碎的脑浆拌着碎骨冲击到头目脸上,红白相间的血浆渗入自己嘴角,那种带着体温的血腥咸味让头目心凉成了冰块。

    这头目很快便能从这种恐怖的场景当中解脱出去,因为战马布满甲片的前挡胸已经抵达了头目眼前。

    这头目惨叫回头向前,只看到一堵铁墙在四个蹄子之上迎面而来,下一刻他的整个上半身便被装的飞了出了,头目感到他的胸口被一个大锤子狠狠的锥了一下,他胸口所有的肋骨都被打断然后扎进了他的费力。

    他感到自己的胸腔里被血液填满,他拼命呼吸却吸不上一口气,胸口只有剧烈的疼痛,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那头目感到自己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只铁蹄照着自己面门而来,然后整个世界就都宁静了。

    桃逐虎发现了妖贼阵线的漏洞,他催着越跑越快的良驹急速冲锋跟着逃兵冲入妖贼督战队的缺口,一槊刺穿一贼,战马撞飞一贼,另有一贼嚎叫着举枪向桃逐虎刺来,铁质枪头却在重甲的保护下沿着甲片划开,没能击中桃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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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战机(下)

    举枪那妖贼自知一击不中命便休矣,他闭上眼睛静等最终的离去,只一瞬间桃逐虎被马匹加速而来的战刀刀便从妖贼鼻子处将妖贼脑壳斩掉。

    桃逐虎连杀三人却毫无兴奋之情,他面容冷峻犹如冰晶,他现在只想着取下雷有德首级为自己洗刷昨夜的耻辱。

    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兰子义和那些铁浮屠们沿着桃逐虎冲锋的路线找到了妖贼防线的缺口,两排铁甲精骑将快要被妖贼堵住的缺口冲成了一个大洞,未能结成紧密阵型的妖贼们全在长枪利刃下化作亡魂。

    有了身后紧随而来的铁骑坐镇,桃逐虎胆气更甚,他极目远眺只求找到雷有德冠盖所在。

    对于已经身处妖贼心腹之地的桃逐虎而言,只要雷有德敢竖起自己大旗冠盖找到他并不是一件难事。桃逐虎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在人群之中发现了雷有德所在。

    在大批甲士包围之中,执掌伞盖的力士正在将伞盖放到准备降下来,看来雷有德也发现了情况不妙,想要溜之大吉,可他那明黄缎子织成的三层冠盖要多明显有多明显,就算是雷有德将那伞盖扔到地上桃逐虎也能看到,更别提那缎子上还爬着八条龙了。

    桃逐虎一见雷有德所在立刻精神大振,哪怕距离遥远中间隔着数万妖贼桃逐虎依旧在马上横槊直指雷有德处,高声吼道:

    “雷有德!你往哪里逃?“

    桃逐虎声如虎啸,气若江河,十几万人厮杀的战场上瞬间就被桃逐虎的怒吼震慑住,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被扑面而来的杀气冲击,几近脚跟不稳要被冲倒在地。

    那边金黄色的在桃逐虎吼出声音后赶忙收落下来,围在伞盖周围的妖贼甲士们立刻手持长枪围成圆圈将伞盖下那身披金甲的雷有德保护起来。

    桃逐虎胯下战马就没有停,他头也没回的对着后面的兰子义喊道:

    “少爷,待我为你取那雷有德首级回来!“

    说罢又夹马腹,催着战马飞速而去。

    跟在兰子义一旁的张偃武刚刚抖落枪尖吊着的半个妖贼,闻言对着兰子义说道:

    “桃大郎若是想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又何必喊得尽人皆知呢?他这么做不是提前让妖贼做准备吗?“

    兰子义勒马同周围将士们一起转向追上桃逐虎,听到张偃武的问话后他答道:

    “别说是眼前这些妖贼做好准备,就是这里人在多上十几倍我大哥照样给你捅穿敌阵,张参军你等着瞧就好。

    比起担心妖贼会不会做好防守,我倒觉得那边那个伞盖过于招摇了,雷有德不该这么蠢的。“

    张偃武闻言笑道:

    “卫候你把那雷有德说成一只虎,可我却觉得他是只病猫。你瞧他今天把仗打成什么样了,明明是他兵多将广,结果却偏要让新丁打硬仗,我看他没你说的那么聪明嘛。你瞧他在后面留着的这么多甲士,但凡他让这些人打头阵,现在做困兽之斗的就是我们,哪会打成这个样子。”

    兰子义摇了摇头说道:

    “若只论这一仗的输赢,肯定是雷有德派精锐来战好。但他统领手下新旧兵丁这么多人,决不能简单的只考虑这一仗输赢,他的老兵善战却死一个少一个,天王已死他又不可能用转生道蛊惑新丁卖命。今日一战我等官军必然拼命,他要是真让自己精锐过来硬碰硬必然死伤惨重,到时候就是打赢了他的队伍也会变成新附流民占多数的队伍,到时候他怎么继续号令全军?”

    张偃武又用长槊刺穿一人,这次他的长槊硬碰上了妖贼铠甲,槊身被折断。张偃武一把扔掉手里的半根木棍,抽出马刀准备继续拼杀。他继续问道:

    “你不是说妖贼昨天战死的都是流民头目吗?既然流民的头都被雷有德借刀杀人给斩了,那还有什么必要怕他们作乱?“

    兰子义说道:

    “当年桓玄称帝之前把北府兵排的上号的将领全都斩了,可还是让刘寄奴起来造了反。一群流民依然落草亡命,他们哪还会乖乖听话?雷有德要是把自己的老本拼光了那打下再大的战果也是给别人做嫁衣,他怎么可能不防着?“

    兰子义与戚荣勋在马上说话的时候桃逐虎已经埋头一股脑冲进妖贼阵中深处去了。冲入妖贼精锐当中之后,妖贼的抵抗明显比之前那些新兵强得多,这里的妖贼各个都在原地苦战,不死不休。见到桃逐虎冲过来,这些妖贼全都挡在马前,长枪短刀全往桃逐虎身上招呼。

    可桃逐虎与他的高头大马全都裹在厚实的铁甲当中,任妖贼什么刀枪,打到桃逐虎身上全都不管用,而桃逐虎则用手中马刀长槊包括战马本身冲杀血路,挡路之敌不死于刀枪之下就要毙命于马蹄之下。

    桃逐虎就这么一路冲杀,浑身浴血来到刚才的伞盖之处。

    在伞盖外面整整两排长矛手半跪在地上,长矛矛柄插地,妖贼抱着矛身指向来犯的桃逐虎。在长矛手身后则是拿着伞盖的力士,穿着金甲的雷有德,还有一个挽弓准备放箭的弓箭手。

    桃逐虎看着将矛柄插入地中的妖贼,知道妖贼已经发现手持长矛根本挡不住铁骑的冲击。

    桃逐虎看了看那个已经瞄准自己的弓箭手,嘴上挂起一丝冷笑,心想妖贼居然还有能用的弓箭。妖贼这防守的确严密,可这奈何不了他桃逐虎。

    桃逐虎依旧是左手长槊,右手马刀,他端坐马上挺着身子直扑面前当面矛阵,这时妖贼弓箭手放了第一箭。那支飞矢在空中好似游鱼一般,直扑桃逐虎咽喉而来。眼看箭簇已到桃逐虎面前,桃逐虎却没有慌张,他把头往旁边一撇,那飞矢当即从脖子旁边飞过。

    桃逐虎躲过当面箭矢后战马已经冲进妖贼长矛阵中。这次冲阵桃逐虎没有像之前一样勒马跃起,避开妖贼的长矛,事实上他人马一身铁甲,如此沉重也不可能让马跳起来。

    桃逐虎驾着铁马仗着自己刀枪不入,一头扎进长矛林中。被妖贼戳在地上做依靠的长矛在战马的撞击下全部折断,当面跪在地上操矛的那几个妖贼当即被马蹄踩死,而在马上的桃逐虎左手展开,把长槊当成长棍挥舞,右手上下翻飞,马刀乱斩,战马两侧妖贼被杀得打乱,无人能近桃逐虎马前。

    那个雷有德身边的弓箭手见自己一击不中,又见桃逐虎冲进阵中,脸上已经露出惊慌的神色,但这弓手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他立刻取出两只箭矢,一只捏在左手备用,一只则搭上弓弦。这弓手再次挽弓瞄准桃逐虎,这次他直瞄桃逐虎眼睛,再妖贼弓手看来桃逐虎面门大开,此击必中。

    妖贼弓手用力将弓弦拉成满月,“砰“的一声箭矢被用力弹出,极短的距离内箭矢在脱弦之后立即出现在了桃逐虎眼前。

    妖贼弓手眼看着箭矢就要插入桃逐虎眼窝之中,没想到这时桃逐虎却突然低头,铁簇“叮“的一声撞上铁盔被弹飞,接着桃逐虎的战马就飞驰到了弓手面前。

    那弓手此时已是面无人色,满头大汗,他立马把捏在左手的备用箭矢搭载弦上,想要再放一箭。可这时桃逐虎的马刀已经斜着削向弓手脖颈。

    这时在金甲雷有德另一边的力士平端伞盖刺向桃逐虎,巨大的伞盖障在弓手面前,阻挡了桃逐虎的视线。不过桃逐虎对此早有准备,在力士刺向桃逐虎之前桃逐虎便已经用力刺出左手的长槊,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刺向对方,可桃逐虎的槊却要比伞柄长得多。

    一声闷哼之后力士手中的动作听了下来,他的锁骨已经被长槊戳穿,在桃逐虎拔出长槊后力士便倒地不起。

    那力士为弓箭手争取了一刹那功夫,弓箭手得以借此时机放箭出去。但弓手刚刚把弦松开,桃逐虎的马刀也斩入了他的脖子之中。

    箭矢击穿伞盖的黄色绸缎向桃逐虎面门飞去,这一箭来的突然,超出了桃逐虎的预料,桃逐虎只能下意识的把脸扭向一边,这一下正好把头盔侧面的铁裙挡在箭矢面前,箭矢在叮的一声后再次被弹开落地。

    吓出一身冷汗的桃逐虎这次终于可以来打金甲雷有德的面前,在雷有德抽出佩刀准备抵抗的一刹那,桃逐虎战马疾驰而过,而那金甲将领则只剩身子留在原地

    桃逐虎将首级抓在手中,扒下头盔扔到地上,转过首级来想要看看雷有德临终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的人头不是雷有德的。

    惊讶过后桃逐虎明白了这是雷有德的替身,再抬头望向四周,却见在其他地方又有三个一模一样的伞盖被树了起来。

    跟随桃逐虎而来的铁浮屠们彻底踩碎了眼前的妖贼,兰子义望着减慢速度的桃逐虎问道:

    “大哥可是受伤了?“

    桃逐虎叹了口气,回头答道:

    “少爷,我没事,只是……“

    兰子义朝桃逐虎摆了摆手,说道:

    “大哥莫要多想,依雷有德的狡诈肯定料到我们会来斩首,只是略让他胜了一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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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相践踏

    虽然有兰子义出言宽慰的桃逐虎还是举首望天,扼腕长叹。

    兰子义知道桃逐虎昨夜被张望当众抽了鞭子,丢脸太甚,而且张望昨晚还让桃逐虎今天戴罪立功,桃逐虎是想今天借此一战斩了雷有德向全营证明他昨晚不是因为怯敌才挨得鞭子。结果桃逐虎一路杀来,马力耗尽,好不容易劫了雷有德冠盖,却扑了个空,今日战事结束之后他该如何向太尉交代?

    兰子义本想让桃逐虎不要担心,今天战事结束兰子义一定会在张望那里替桃逐虎求情,张望不见得是非得要桃逐虎的性命。但桃逐虎长期跟着兰千阵在北镇作战,号称北镇悍将,名声在外,他又怎么能窝囊到让兰子义出去为他讨命?

    兰子义想了想叹了口气,没在说话,好让桃逐虎可以一个人静一静。

    这时一直列队在兰子义旁边的张偃武摘下头盔,转头对兰子义说道: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在我们身后可有几十万妖贼正在向这个方向攻过来,再不走我们会被踩死的!”

    兰子义听到张偃武的话回头向后面张望过去。

    张偃武说的不错,兰子义他们刚刚攻破的这处冠盖所在的地方已经很危险了。

    刚才兰子义他们发动冲锋时已经是妖贼新兵进攻达到极限的时候,这些新近归附妖贼的流民缺乏训练,没有铠甲,在雷有德下克上之后也不可能用什么转生道去蛊惑人心,这些新兵们除了人多只剩下人多一个优势。在他们攻势受挫,士气和阵型同时崩溃之后连他们最后的这点优势也变成了劣势。

    正所谓一夫藏于野,千夫股栗。虽然追赶攻击妖贼的官军主力不过三万多人,与妖贼比起来简直不够看,但三万多训练有素,帅气高昂,且在同一号令之下奋勇向前,他们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绝非眼前这十几万东奔西跑,全无行列的乌合之众所能抵御的。在结成阵型的官军面前那十几万妖贼新兵就是十几万单个的人,完全没有威胁。

    列队之后如墙而进的官军就是一道又刀枪剑戟组成在一起的生死线,把屁股留给官军的贼寇们只要逃跑的不及时,身后的长槊长枪,便会将他们刺穿,侥幸漏网逃过长柄攻击的妖贼则会被追上来的腰刀佩刀砍杀,手起刀落,白色的刀刃每一次下落都会掀起一阵血雨。

    之前一直被妖贼围攻的戚荣勋和他麾下的混编部队也在张望的命令下重新组队加入到官军的攻击阵线中。那些刚才和妖贼拼杀的眼红的长刀手与长槊手们好不容易押过妖贼的疯狂进攻,终于可以手刃刚才的仇敌,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卖力,这群不要命的家伙们依仗着自己两翼都有官军友军掩护,拼了命的在阵线中间砍杀,御林军长刀又威力惊人,这就使得他们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地全是尸体。

    张望今日布阵,凭借地形优势用官军有限的兵力堵住了喇叭口,妖贼想要从两侧逃跑绝无可能,只有那边有缺口可以让离得进的妖贼从那里逃出去,而随着官军推进那边的出口也即将被官军封死。

    十几万溃逃的妖贼汇成一股洪流,最开始时还只是向后移动,只不过一会之后人群便在官军的杀戮之下失去了控制,当恐惧蔓延到所有流寇当中以后,人群当中的个体便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他们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随着周围人群奔向人群的方向,那样子就好像人群有了一个统一的意识,而人群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丧失了神志一样。虽然处于人群最中间的人们看不到周遭的杀戮,但他们却因为自己四周环境已经封闭,无法接收信息而比那些直接面对屠杀的人更加恐惧。他们人数众多,他们力量强大又盲视,他们变成了人群最核心的驱动力量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原本那些雷有德的老兵都是一群百战余生的精锐,经历了多长生死的他们士气高昂,训练有素,是官军的劲敌,也有能力抵御自己新兵溃退下来造成的压力,而且他们人人多势众,优势非常明显。

    可问题在于这群精锐在自己的炮灰崩溃之前都没能组织起完整的防御阵线,更要命的是当这群家伙想要弥补自己失误的时候兰子义和他率领的铁浮屠碾了上来,踩碎了他们苦心支撑的防线,现在洪流一般的妖贼退兵已经将雷有德精锐布下的防线彻底冲垮,滚滚人流已经来到了兰子义他们身后。

    兰子义和身边的将士们虽然没有停下马蹄,但他们在击破冠盖之后速度明显放慢下来,这当然有兰子义与桃逐虎交换军情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将士们的战马经过一轮冲锋已经疲乏了。

    若说这些逃兵有什么战力可以伤害兰子义和他手下的铁浮屠那是不可能的,但随着人流到来,这里狭窄的地方只会越变越挤,在兰子义身后已经有踩踏事故发生了,若是等到这里彻底被堵死那时候兰子义和他这一千铁骑就成活靶子了。

    兰子义看着身后乱成一团的场面点头同意张偃武道:

    “张参军所言不假,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张参军以为往哪里走好?”

    张偃武闻言想要伸手去指,却碍于自己只剩一只手,不得已只好扬起下巴指着树林说:

    “我们往那边走,从树林里绕道西边,回到大队人马那里。”

    兰子义顺着张偃武指向朝南边林子里望了一眼,大量妖贼也在往那里逃。

    兰子义只看了一眼便回头朝着张偃武点头说道:

    “就按张参军所说的办。”

    从前面回到队伍当中的桃逐虎听到兰子义说要撤走,脸上写满了不甘心,他急忙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太尉让我们讨灭妖贼,可现在妖贼未灭,我们怎么能一走了之?”

    兰子义与张偃武这时候已经开始向周围军士下令要求掉头,听到桃逐虎的话后他答道:

    “我们只有一千人,不可能消灭妖贼的,剩下的妖贼他们会自相残杀而死,我们就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了。”

    桃逐虎望着周围已经踩成一地的妖贼们也知道是兰子义说得对,可他还是坚持说道:

    “但是少爷,雷有德未灭,战场上还有雷有德两处冠盖尚在,在妖贼人群之后就有一处,我们若是雷有德就在那里那我们这么走了岂不是错过时机?我们再去把那里也劫了吧。”

    兰子义摇头说道:

    “我们从出京之后与雷有德第一次交战便用的是骑兵斩首的战术,雷有德聪明岂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在寿春是雷有德就已经看破了我们的战术,专门设置了假冠盖,这一次雷有德更是树上开花,到处差旗,依我看雷有德压根就没在冠盖下面,他藏得肯定很隐秘,冲也白冲,我们还是走吧。”

    桃逐虎还是不甘心,他语气严肃的说道:

    “卫候,妖贼来战的入口处地方狭窄,以我们的兵力完全可以堵住妖贼退路,我们现在杀过去将那里堵住妖贼就能被我们全歼在这里了。”

    兰子义看着桃逐虎长叹一口气,说道:

    “大哥!雷有德说下妖贼数十万人,若是没有与之相匹敌的兵力我们是不可能将他们全歼的,太尉今天用了巧力将妖贼击溃,这已经是我军能取得的最大胜利,若是再谈心去把那里妖贼归路封死,一旦妖贼没了退路狠下心来做拼死一搏那我们今天就是彻底白打了。祸福相生,为将者不可不戒,今天地形为我们包围了妖贼两面,我军自己堵上一面,那里就是围三阙一的缺口,不能堵上的。”

    说着兰子义大喝一声,命令部队开拔,他自己则拍着桃逐虎的臂膀说道:

    “大哥,我知道你今天立功心切,可形势所迫,虽有不甘可也不能行险侥幸,若是让自己的愤怒冲昏了自己脑袋,哪还怎么能带兵当将领呢?’

    桃逐虎自己其实也知道现在该往哪里走,他只是不能接受无功而返罢了,听到兰子义的话后他也只得叹一口气,催马跟上兰子义一起去。桃逐虎说道:

    “全听少爷的。“

    张偃武见兰子义与桃逐虎催马回到队伍中后笑了一声,他说道:

    “卫候与自己的异姓兄弟感情笃深啊,这么苦口婆心的说半天居然都不发火。你这么一耽误我们都快被妖贼给堵住了。“

    兰子义也觉自己马旁人多,他与将士们一道挥舞刀剑开始沿路斩杀挡路之贼,听到张偃武调侃兰子义说道:

    “我劝参军戴好头盔,你就一只手能用,就别再玩命了。“

    张偃武又笑了一声,戴上头盔说道:

    “那我还真得多谢卫候关爱了。“

    接着一行人在这周围被妖贼堵死之前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树林边缘,将士们入林之前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长槊全都扔掉了,因为若是拿着长槊入林肯定会被树枝挡住去路。

    兰子义与将士们刚刚进入树林身后的人流便更加密集起来,要是退的再迟一点肯定就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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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