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胜负已分
军校闻言再进一步,抱拳说道:
“今日之战我等皆是自愿前来,绝非将军胁迫我等,将军不要自责。”
雷有德还是摇头叹气,他说道:
“我数十万大军光用人踩都能把京城踩平,可现在却被区区几万人打成这副模样,几十万人一天之内灰飞烟灭,我有什么脸面走,我走了有谁还会跟我走?”
对妖贼来讲周围的战局已经非常糟糕,混乱即将蔓延到雷有德周围。说话那军校看着周围的乱象,在听着雷有德满嘴的丧气话,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一步跨出,伸手抓住雷有德衣领,大声骂道:
“雷有德!我们跟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丧气话的!我们是信你能让我们拜将封侯才跟你杀了那个神棍的!
形势就算对我们再不利可我们弟兄们的心是齐的,你只要肯再鼓起劲来,我们就还能再拉一只队伍,又有谁告诉你没人跟你的?
你不是老说兰子义坏你好事吗?寿春城下我们把白衣鬼杀的只剩一人一船,但今天那家伙照样带着铁骑过来找你的茬,他因为战败像你这么衰了吗?你可还有好几万人呢!“
雷有德被这军校摇着衣领前后摇晃,听到兰子义的名字后雷有德浑身一震,两眼又再次放出光彩来。
旁边的其他妖贼军官也都跟着这军校劝解雷有德,就在此时桃逐虎的那声怒吼传来,众人闻声大惊失色,扭头望去却见桃逐虎已经举刀在手,下一刻就会冲杀过来。
说话那妖贼军校见状一把将雷有德推开,他一把拎起巨斧挡在雷有德与桃逐虎中间,然后大义凛然地雷有德说道:
“将军你说好进京之后要封我做王爷的,怎能止步于此?这里有我,你赶快走!”
说罢那军校便大喝一声,对着桃逐虎骂道:
“北边来的鞑子!你少在这里口出狂言,爷爷我今天就取了你的脑袋!”
有这军校压阵,剩下的妖贼赶快七手八脚的扶雷有德上马。雷有德正在经历一场大败,这时候又被一路冲来的桃逐虎惊吓,人已经有些发懵,但还好刚才那军校的话将他点醒不少,现在被扶上马后也明白了此时不走就没机会再走了,于是雷有德一鞭猛抽马屁股,长叹一声掉头便跑。
桃逐虎哪里肯让雷有德逃走,可愤怒并没有蒙蔽桃逐虎的眼睛,眼前的这个精甲力穿着那么厚的铁甲还能舞动巨斧,此等战力不可小觑,若不先把这贼解决掉桃逐虎今日哪里也别想走。
战马狂奔,半个呼吸间桃逐虎已经纵马冲到那贼面前,桃逐虎一直盯着妖贼手中兵器不敢怠慢,此等重器只要出手那必然是天崩地裂,稍有不慎桃逐虎就会命丧于此。
妖贼与兰子义交手许久,桃家三兄弟骑**湛,勇武过人的本领在妖贼当中早就杀出了名声,那妖贼军校见桃逐虎冲来也暗自捏了一把汗,待桃逐虎冲过来后只听一声大喝,妖贼军校便拖着长斧照马背上桃逐虎挥出。
长斧刃厚,妖贼力大,这一挥击虽然简单但却正好克了骑在马上冲过来的桃逐虎。若说妖贼竖劈,以桃逐虎马术九成九能给躲开,可现在大斧被妖贼军校抡成扇形,封死了桃逐虎前进的道路,桃逐虎就算现在勒马停下也要被大斧斩做两半,更何况他还在加速前进。
桃逐虎完全没想到妖贼会这么攻击,因为站在密集的人群当中,这样挥动长斧会把周围一圈人全都砍死,事实也是从这妖贼一开始挥舞巨斧的时候站在他攻击路线上的其他妖贼便全被长斧豁开了身子,斧光一路而过带的漫天都是血肉残肢。
妖贼心狠如此,下手毒辣,桃逐虎与周围遭殃的妖贼全都没有想到。如此突然的情况下桃逐虎来不及再想办法,考验他真本事的时候到了。只见桃逐虎在长斧挥来之前,已极铁板桥躺倒在马背上,原本砍在桃逐虎胯间的斧刃堪堪贴着桃逐虎肚皮擦过,桃逐虎左边大腿和腹部腰带甲片全被这一斧头给削到了天上去。
桃逐虎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腹部和大腿中招,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腹部是不是被这一斧头给豁开了,因为那边疼痛还不可能这么快传过来,对桃逐虎而言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躲过了这一击的桃逐虎下一刻就被战马驮到了妖贼旁边,妖贼手中的长斧还飞在半空中,因为势大力沉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办法收回来防守或者脱手换招。
露出破绽的妖贼在桃逐虎面前哪里去找生路,躺在马背上的桃逐虎右手换作反手持刀,在与妖贼军校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借着坐起身来的巨大力量推着刀刃就朝妖贼咽喉处铠甲薄弱的地方去了。刀刃撞在锁子甲上发出“咚”的一声之后桃逐虎已经重新在马上坐直了身体,而他手中的马刀却只剩下一半握在手里。
从桃逐虎与妖贼交手开始算起前后不过一瞬间,可对置身其中的两人来讲这一瞬间犹如一年。坐起身来的桃逐虎面容冷峻,眼神狠戾,在旁边妖贼看来此时的桃逐虎哪怕只拿着半把刀也是一副吃人猛虎的模样,唯有桃逐虎自己知道他现在其实是在检查自己刚才中斧的位置,看看自己的肠子是不是已经流了出来。
一身冷汗之后桃逐虎欣喜的发现自己只是丢了腰带,铠甲全部脱落而已,其余部分全然无恙,与此同时刚才在他背后的那个妖贼军校则向前一跪,扑通一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周围的妖贼被这场面吓得两股战战说不出话来,只一个照面那个雷有德的贴身勇士便被桃逐虎斩了,这桃逐虎得是有多么恐怖,而桃逐虎自己则知道,生死只在一瞬间,只许要一个照面便可以决定生死。
周围妖贼见状虽然心中恐怖,但他们却没有像乌合之众一样四散奔逃,而是在操着家伙扑向身上已经没了甲胄的桃逐虎。
桃逐虎现在可绝对不能用没事来形容,他敢在敌阵当中来回驰骋靠得就是那一身铁甲,现在甲胄全无,手里的刀还只剩下一半,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都朝在自己进攻那可真是糟糕的不能更糟糕了。
马上的桃逐虎赶快催马加速逃跑,顺道再将手中刀把扔掉,伸手探到腰间想要拔出短刀防身,可一探手才想起来腰间别着的那把短刀刚才已经随着腰带掉到了地上,丢了断刀的桃逐虎现在空着双手什么兵器都没有。
坐在马上咬牙切齿的桃逐虎大骂自己刚才干嘛手闲要把刀把扔掉,面前则已经被好些妖贼挡住,至少三把长枪已经朝着桃逐虎刺了过来。
桃逐虎正要放手拼命,伸手去拨长枪的时候却听见攻来的妖贼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再看那些到底的妖贼背上已经多出了一只箭羽。接着一声“大哥!”长啸而来,桃逐虎知道自己今天无忧了。
妖贼军阵已经被两面夹击的官军彻底击溃,桃逐鹿与桃逐兔冲进贼阵后杀的性起,一路砍到了雷有德这里,正好撞见桃逐虎遇难,于是赶紧上前搭救。
被刚才这么一耽搁雷有德已经纵马逃出老远,有了自己两位弟弟和其他将士的加持桃逐虎再无任何顾忌,在刚才纵马狂奔的基础上桃逐虎继续加速,直追雷有德不放。
桃逐鹿与桃逐兔见到自家大哥狂奔,又看到雷有德出逃,赶紧带领队伍纵马赶上,待到三兄弟齐头并进时桃逐鹿解下副弓,桃逐兔卸去备刀,两兄弟一人一件武器又把桃逐虎重新武装了起来。
结果武器的桃逐虎将佩刀挂好,拿着角弓纵马驰骋,他骂道:
“若是早给我一张弓,雷有德哪里还能逃出去?!”
桃逐兔这时问道:
“大哥你刚才有么有受伤?”
桃逐虎骂道:
“我他妈才不管我有没有受伤呢,我现在只想取了雷有德那奸贼的首级!”
桃逐鹿与桃逐兔见自己大哥心情恶劣不敢多言,默默跟着桃逐虎紧追雷有德而去。
雷有德走的匆忙,身后只有十几骑相随,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追来,那些雷有德卫兵赶忙回头,却见是桃家三兄弟杀来,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带头跟在雷有德身旁的那妖贼对着雷有德吼了一声道:
“雷将军快走,千万不要停留!”
然后下令道
“弟兄们,随我回头灭了桃家那三个鞑子!“
说罢那十几个妖贼便勒马掉头,抽出佩刀向桃家兄弟发动进攻。
桃逐虎见状只说一句:
“箭!“
一旁桃逐鹿便抽出一把箭矢扔给桃逐虎。桃逐虎接过箭后便与角弓同时捏在左手,然后右手取刀,加速冲去,一旁桃逐鹿与桃逐兔则挽弓在手,连珠弓一刻没停,箭箭有力,啸声破空,每一箭放出都正中妖贼面部甲胄缝隙,箭无虚发,招招毙命。
待到桃家三兄弟与妖贼冲到一时只剩下了五个妖贼,桃逐鹿与桃逐兔挥刀各与两人缠斗,桃逐虎则一刀干掉当面之敌,冲破妖贼封锁,直扑雷有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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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胜负已分(下)
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猿臂张弓,箭无虚发,每发一矢必毙一贼。两边骑手相向而行,互相冲锋,只不过眨眼工夫两军已经要短兵相接,而此时妖贼那边只剩下五人而已。
虽然桃逐虎这边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对面妖贼比三人的五倍还要多,但妖贼们都是见识过桃家兄弟的手段的,他们知道只要桃家兄弟手上有弓箭就凭他们这十几个人是完全不够看的。
妖贼们顶着伤亡硬向前冲,有弓箭的人还在一路上放箭还击,但他们的骑射哪里有桃家兄弟精准,大部分都射偏了出去。看着周围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的到底身亡,这些妖贼已经不再有什么侥幸活下来的奢望,他们现在唯一盼望的是待会与桃家兄弟短兵相接后能够把人拖住,好给雷有德留下逃命的时间。
冲入肉搏距离的那五个妖贼终于可以避开桃家兄弟那长了眼睛的弓矢,他们高举着马刀嚎叫着扑向桃家三兄弟,尤其是当面对冲桃逐虎的那贼,高声叫喊着:
“姓桃的,纳命来!”
桃逐虎双目如炬,神光电转,盯着妖贼一言不发。那贼纵马而来,见桃逐虎不声不响,手上也没有动作,身上还是一身白衣,这贼便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于是把马刀举得天高,与桃逐虎一打照面便将马刀找对面面门劈下。
这一刀劈的可谓势大力沉,桃逐虎脸上都被刀风压得生疼,就在刀刃即将劈中桃逐虎脑门之际桃逐虎手上有了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桃逐虎右手握刀上推,与妖贼兵刃相交,桃逐虎力大,这一挡竟将妖贼那刀弹开,只这一下妖贼面前已经全无防守,门户大开,而桃逐虎则手腕翻转,借着马力挥刀出去,一刀砍中妖贼咽喉。
只一瞬间,两马交错而过,桃逐虎将一刃鲜血抹在身上擦干,对着身后飞在半空中的妖贼首级冷冷的说道:
“如你所愿!”
一个照面,挡住桃逐虎的那个妖贼便丢了首级,剩下两个从两边夹击的妖贼本是要一起进攻桃逐虎的,却被桃逐鹿与桃逐兔出刀缠住,留在桃逐虎身后的六骑人马便战作一团,一时之间谁也分不出手来。
桃逐虎只是向后瞅了一眼便听见桃逐鹿喊道:
“大哥快去立功!这里有我们两个在!”
接着桃逐鹿便投入到身边混战当中。
桃逐虎也没半点犹豫,回头便又抽马腹,纵马驰骋,直扑前面雷有德而去。
雷有德纵马走在牵头,手中马鞭不停,一下接着一下的猛抽自己胯下战马。刚才还要与手下弟兄出生入死的将领一旦掉头跑起来也就没了刚才血战到底血性,只想着赶快逃出生天。
雷有德一边逃一边回头查看身后战况,猛然看到桃逐虎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当下脸色铁青,心中骇然,这之后再也不敢回头,只敢伏在马背上加速逃命。
桃逐虎本想纵马冲上去将雷有德活捉,但他的战马已经没喘一口气地跑了这许久,现在体力逐渐不支,若不是桃逐虎马鞭抽得紧说不定这战马已经停了下来。
桃逐虎见自己无论如何抽打都不能让战马再快分毫便停止了抽打转而取出弓箭,现在他与雷有德的距离恰好在角弓的极限射程附近,这个距离放箭能不能击中雷有德出了要看桃逐虎的身手,还要看桃逐虎运气如何了。
骑在马背上的桃逐虎开始逐渐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呼吸频率与马匹起伏保持一致,他踩着马镫将屁股抬离马鞍,腿跨用劲保持自身稳定,左手绷直,右手挽弓,两眼紧盯着前面那飞奔不止的一人一马毫不放松,接着在一个换气之后桃逐虎大喝一声“中!”撒手将箭矢放出。
箭矢如同游蛇一般在空中穿梭逡巡,来回摆尾,刚拖弦的一刹那整个连同在箭矢周围的空气都被一起震得发冷。但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素,在极限距离上放箭无论刚开始时如何的气吞山河,势如猛虎,等飞到头也都没了劲。桃逐虎这一箭便是如此,在放箭之前桃逐虎就已经算到了这么远的距离处箭矢中的时必然会发生偏移,他已经算了风速,算了箭矢上下的落差,但当箭矢击中雷有德时还是比桃逐虎计算了向下偏了那么一点,这导致本来瞄向脖颈处甲胄缝隙的箭矢一头撞在了雷有德背后的甲片上被弹飞出去。
桃逐虎见状狠狠的咬了下嘴唇,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出“中”后没有击杀目标。
感觉到后背被击中的雷有德不敢回头张望,他把自己的身子压得更低,几乎是抱在马脖子上不敢动弹。雷有德知道桃家兄弟的箭术了得,稍有不慎露出甲胄上的缝隙来都有可能让自己被射中落马,然后没命。
桃逐虎一击不中立马从握弓的左手上取出另一支箭矢。通常桃逐虎左手握弓时会抓两支箭矢备用,至多三根在手,但刚才从桃逐鹿那里要过箭矢时他一次要的太多,现在桃逐虎把备用箭矢全部抓在手里影响了他的握弓和瞄准,刚才一击不中也于此有关。再次挽弓瞄准的同时桃逐虎也在心里咒骂自己刚才为何不要过来一个箭囊,现在就算想找个地方安置箭矢都没地搁。
情况如此,桃逐虎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忍了。桃逐虎再次调整坐姿,瞄准雷有德,这次他直接屏住呼吸,免得自己的准头被干扰。“膨”的一声箭矢放出,凌厉的箭羽再次划破长空直扑雷有德,可是这一次箭矢依旧被雷有德甲胄挡住,雷有德趴得太低了,桃逐虎的箭矢这次都不能说是击中了他,只能说是擦了他的甲片一下然后便打了个水漂弹走了。
强弩之末的箭矢被弹开后软弱无力的跌落到马下,而桃逐虎的心也被这箭矢带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到了谷地。桃逐虎自诩为弓马无双,结果现在两发不中,此种打击对桃逐虎来讲不啻为当头一棒,桃逐虎人都快被敲懵了,幸好旁边无人观战,否则桃逐虎这时候估计要恼羞成怒了。
桃逐虎绷着嘴张着鼻,取出箭矢再次挽弓。他此时的心里是烦躁的,昨晚张望那顿鞭子压在他的心头,挤得他心肺难受,桃逐虎感到自己几乎窒息,太尉的命令是让他立功,今天这一战桃逐虎杀敌虽不算少但与以往相比还不够多,而且在桃逐虎看来能够洗刷昨晚那种耻辱的功劳只能是斩杀贼首这个级别的才够格。
愤怒的桃逐虎脸上青红相继,他这会儿也不再去管自己的呼吸,只是举着弓瞄准雷有德,着急的寻找雷有德脖子处的破绽。四面搜寻不得的桃逐虎急得自己满头大汗,他现在的样子都快和胯下跑了许久的战马差不多了。
突然间桃逐虎脑海里灵光一闪,虽然从脖子处击杀雷有德可以一击毙命,但雷有德身上破绽不止脖子一处,现在脖子上没有弱点,那就找找其他的地方嘛。茅塞顿开的桃逐虎把自己的目光放远,从雷有德整个人身上找弱点,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雷有德趴在马背上趴的紧,但这样一来他甲胄下摆的铁裙就被搭在后面而他的大腿就露在外面了。
桃逐虎刚一发现雷有德大腿露出便将自己手中箭矢放出,那箭呼啸而至正中雷有德左侧大腿根部。
中箭的雷有德大骂一声直起身子来,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中箭的部位,桃逐虎见有机会,赶忙又是两箭。这两箭桃逐虎一箭取雷有德伸出的左手,一箭取雷有德转过来头颅,两件几乎同时放出,也在同时击中雷有德,只是射手那一箭一击中的,射脸的那一箭则被雷有德头盔上的飞卷挡住,只是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再中两箭的雷有德吓得面无人色,也不再管身上疼痛,只管伏在马背上不再动弹。跟在后面的桃逐虎只是远远看到雷有德将左手箭矢拔出扔到了地上。
错过好机会的桃逐虎“啧”了一声,然后再次搭弓。既然他雷有德不敢抬头,那桃逐虎就专挑雷有德的大腿射。“唰唰唰”三箭连珠而出后雷有德两边大腿已经各中两件。
这次雷有德是死了心的伏在马背上不动弹,被箭矢击中后雷有德只是疼得打个激灵,也不回头,也不拿手去拨,就干脆趴在马背上硬挨。
桃逐虎见到雷有德这副样子放声大骂道:
“雷有德!你个缩头乌龟!接连中箭连个骂声都没有,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前面雷有德不知听到没听到桃逐虎的叫骂,反正还是那副趴在马背上的样子,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雷有德两条腿上中箭的伤口不停的向外渗血,他的裤子都已经被染红了。看起来似乎雷有德危在旦夕,但桃逐虎知道那四箭除了疼之外并不是致命伤,反倒是他自己手上现在只剩一只箭了。
追不上前面的桃逐虎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只箭矢就成了他最后的希望,这一箭对于桃逐虎来讲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咬着牙挽弓的桃逐虎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雷有德身上,他必须找出雷有德脖颈上的空隙来,可就在此时桃逐虎胯下的战马突然传来阵阵不规则的震颤。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桃逐虎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心叫一声不好,然后便丢掉弓箭向前做支撑状。此时他的战马已经前腿跪倒向前栽下去,桃逐虎在被马匹压住之前拖了马镫向前滚出去,一个翻滚后站起身来,而在桃逐虎的视野中,雷有德则驾着马远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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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胜归来
桃逐虎怔怔的立在地上眺望着逐渐离去的雷有德,他到现在还没有相信自己的猎物已经从手下逃走了。接着桃逐虎抖动双腿想要夹马腹催促马匹前行,可一发力才察觉到他自己的脚已经踩在大地上根本动不了。
低头看着双脚站在地上的桃逐虎闭上眼睛,他的面部肌肉痛苦的相互拉扯,把五官全部扭曲到了一起。桃逐虎将手指骨节捏的格格作响,强烈的情绪逐渐从他内心当中爆发出来,那股情绪透过喉咙发声,先是不易察觉的喘息,喘息又逐渐变成低吼,低吼到最后声带无法承受时桃逐虎便张开嘴咆哮了出来。
在桃逐虎发出震天的咆哮那一刹那,所有积压在他心底的羞辱,恼怒,愤恨,自责全都一股脑的涌入他的心头,这一系列的感情在他脑海中盘旋,充斥耳际的杂乱声音也不知是战场的厮杀还是心中的杂念,那种激烈冲突又无处发泄的情绪让桃逐虎难以忍受,几乎快要把他逼疯。
突然桃逐虎停止了嘶吼,他猛然转头脑袋盯着躺倒在地喘气不止的战马就像是盯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然后桃逐虎从地上捡起马鞭,两步并做一步冲到战马跟前,对这战马又踢又打,他骂道:
“你这畜生!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在最后掉链子?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啊!你这让我如何去和太尉交差?!”
桃逐虎连续殴打了战马数下,原本已经累到在地的战马挨了桃逐虎这下死手的几下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打了几下后桃逐虎也发现战马口吐白沫只翻白眼,情况很不妙,于是赶紧住手。对于北镇健儿而言战马可不仅仅是作战工具,那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要不是桃逐虎气疯了哪里会在这里那自己的马儿出气。
看着马儿快被自己打死,桃逐虎赶忙跪在马旁看能不能做些紧急处理。不冷静的桃逐虎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他此时深感自责,真是恨不得立即就地将自己结果了。
当跪在地上的桃逐虎忙着救他的战马的时候,在他身后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原来在雷有德出逃之后他本阵的那些精锐妖贼也急速溃败了,兰子义与西辑虎营的主力在战场中央相遇之后便赶紧带着几骑人马追敢桃逐虎而来,半路遇到了斩杀四贼正在擦刀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几人汇合后便朝桃逐虎这边来了。
兰子义远远望见了跪在地上的桃逐虎还以为出了是什么事情,催着马赶紧赶过去便甩蹬下马走到桃逐虎跟前一起跪下,他关切的问道:
“大哥,怎么了?”
然后兰子义发现桃逐虎身上除了左胳膊肘蹭掉一块皮外并没有什么致命伤,而桃逐虎却满面愁容的跪在地上抱着马脖子叹着气一言不发。心思细密的兰子义觉得桃逐虎这个样子应当不是再为自己发愁,再看周围也没有发现雷有德的尸体,再联系到躺在地上的马儿,兰子义可以断定桃逐虎是在为放跑了雷有德而发愁。
与桃逐虎一起跪在地上的兰子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危桃逐虎,他把手放在桃逐虎肩膀上拍了拍,并没有多说什么。桃逐虎本在气头上,突然被人拍一下当下就像发火把人踹开,但他一回头看到旁边那人是兰子义,心中火气就怎么也都发不出来了。
桃逐虎又扭头去看自己怀里的马,只是毫无意义的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
兰子义又拍了拍桃逐虎的肩头,安慰道:
“没事的大哥,没事的。”
从后面跟上来的桃逐鹿与桃逐兔这个时候也下马来到了两人身边,两兄弟见到兰子义与桃逐虎说话也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桃逐虎并没有什么要命的事。接着桃逐鹿看了看战马说道:
“马累垮了?”
桃逐虎听到发问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桃逐兔发现了马匹下腹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
“大哥,这马怎么了?我看马腹这里明显是被钝器伤了,淤血这么严重。难道是遇到妖贼了?”
兰子义对马了解不多,闻言赶紧朝桃逐兔所说的地方看过去,果然也发现了淤血。觉得蹊跷的兰子义也想开口发问,却看到一旁桃逐鹿欲言又止,默默地在对自己摇头。兰子义见状回头再看桃逐虎,看到桃逐虎一脸不舍又自责的望着怀里的马却不回答问题,兰子义也没再继续追问。
看着跪在地上情绪低落的桃逐虎,兰子义慢慢的站起身来,他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看了桃逐虎一会后问道:
“大哥先和我们回去吧,马的事情让其他弟兄们来操办。今天我们已经赢了,待会就能从大营里调兽医过来看马了。”
桃逐虎捋着马脖子为马匹减轻压力,听到兰子义的话后他摇头说道:
“少爷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陪马。”
兰子义听桃逐虎这么说也没有再出言强求,他回头指派了两个军士过来给桃逐虎帮手,接着说道:
“那大哥你待会过来,我们先回太尉那里了。”
说罢兰子义便带着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转身上马,先行一步往本阵那边赶去。
骑在马上走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桃逐兔发问道:
“大哥这是怎么了?那马明显是被人伤着了。”
桃逐鹿答道:
“大哥今天铁了心要捉雷有德,结果却没捉到。马匹那样明显是被累着了,估计刚才大哥气不过拿马匹泄愤,踹了几脚上去,所以成了那个样子。”
桃逐兔闻言惊讶的说道:
“大哥怎么能这样做?”
这时兰子义发话道:
“此事不要再多说。大哥心气太要强,昨晚上被太尉当众呵斥,那种耻辱怕是大哥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若是不拿雷有德人头回去我看大哥是不会甘心的。
马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不要追究了。“
然后兰子义指着一个军士说道:
“你先回营去找兽医过来,看那马还能不能救回来。”
在那军士领命去后兰子义顺势望向战场远方,放眼望去整个视野当中到处都是逃亡的妖贼,在妖贼身旁不远处则是追杀而至的官军骑兵,妖贼已败,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
这个时候桃逐兔接过兰子义的话茬说道:
“少爷你昨晚上在张太尉面前磕头如捣蒜,我看少爷你比大哥丢人多了,那你难道就甘心?”
兰子义闻言挑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回头看着桃逐兔,假装发怒道:
“三哥你这意思是我昨晚上丢人了?明知我丢人你还敢这么说不怕我恼羞成怒罚你?”
桃逐兔听着兰子义的调侃哈哈大笑,他说道:
“少爷你不敢罚我。”
兰子义听着这话来了兴趣,他笑道:
“三哥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敢罚你啊?”
桃逐兔贼眉鼠眼的看着兰子义,一脸狡黠的问道:
“少爷你真想知道?”
兰子义一听这话更来了兴趣,说道:
“当然想知道,我还真想不明白我有什么理由不罚你。“
桃逐兔闻言笑得更甚,策马跑起来大声说道:
“少爷你昨晚吓得一宿睡不着,整夜起来上厕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敢罚我我就让全营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兰子义被桃逐兔一句话说中心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想要组织桃逐兔继续大嘴巴却已经被桃逐兔现行甩开。气急败坏的兰子义赶忙催马,追在后面喊道:
“三哥你快闭嘴!休要在这里胡说!”
桃逐鹿与其他随行军士见状一同哈哈大笑,接着也催马一道追了上去。
一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回到战场。说是战场,其实现在只剩下守卫,之前被官军步兵堵住的妖贼溃军在身后援军被击溃之后彻底绝望,他们再也没了重组奋战的念想,只能自相蹈籍,彻底逃散了。
回到原先战场中心的兰子义看到被官军们追在屁股后面追杀的妖贼哭爹喊娘的逃跑,在他们脚下还有差一些就能断气的其他妖贼痛苦的忍受着身上纷踏而来的脚步,场面犹如人间地狱。
立在马上的兰子义本来在观望四周战局,突然却被旁边声音打断,那威严的声音本不容置疑,此时确实一副拉家常的语气说道:
“卫侯今日好生勇猛啊!”
兰子义听出这是张望的声音,赶忙下马,循着声音走到张望跟前毕恭毕敬的做了揖,然后问道:
“太尉可安好?”
张望干笑了两声,说道:
“安好,安好,出了手上中的一箭其他都安好。”
兰子义闻言抬头一看,张望此时已经卸了铠甲坐在马扎上,右边胳膊满是鲜血的衣袖被扯开,胳膊上已经缠好了绷带。在张望身后的人群当中兰子义找到了仇孝直与仇文若,这父子两人身上也都沾满了血迹,脸上全是污渍。父子两人对着兰子义点头致意,兰子义则安心的用眼神示意。
接着兰子义对张望说道:
“太尉身为一军统帅可要小心啊。”
张望干笑一声说道:
“卫侯你个白面书生都敢冲锋陷阵,我个武夫有什么要小心的。”
然后张望话锋一转,瞪着兰子义问道:
“怎么不见桃逐虎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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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战场小憩
兰子义被张望问道后心里嗑腾一下,他略微抬起头来挑起眉头偷偷瞅了张望一眼,想要看看张望问这话的意图何在。不过这次兰子义失算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刚一抬头就和张望的眼神对到了一块。
发现张望在看着自己的兰子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低下头咽了口吐沫,然后答道:
“回太尉,我家大哥的马跑坏了,他正在那里搂着马心疼呢,没跟我一起回来。“
张望发现兰子义抬头之后便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张望并没有因为身上手上而心情恶劣,在听到兰子义答话后他好奇的追问道:
“马跑坏了?我知道你们今天这一战跑的多,但要说把马跑坏还是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你们骑得还是良种马。怎么跑坏的?为什么跑坏了?“
兰子义抱拳答道:
“回太尉,我家大哥一路追杀雷有德,马匹赶得太过给累坏了,结果战马突然到底不起,我家大哥心疼,就在那里守着了。“
张望听着兰子义解释,默默的点了点头,当听到雷有德的名字后他小声重复了一边,然后问道:
“那雷有德抓到了吗?“
兰子义埋着的脸上眼珠咕噜噜转了好几圈,琢磨了又琢磨后答道:
“子义刚才过去时未见雷有德尸体。”
张望闻言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问道:
“那就是放跑了?”
兰子义听到张望语气加重,心中紧张,赶紧替桃逐虎开脱道:
“虽然未见雷有德尸体,但我看到在我大哥追杀的这一路上血迹斑斑……”
兰子义话还没有说完张望便从马扎上站起身来,虽然无言无语但那气势就连低着头的兰子义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兰子义被张望打断,不敢再言。周围将士们全都被太尉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噤若寒蝉,没然敢吱声。
张望起身的动作凌厉而有力,在沉默之中明明白白的显露这暴躁,大家都可以看出来张望对于放跑雷有德这件事情有多么恼怒。但站起身来的张望却收敛住了自己的怒火,兰子义可以感觉到张望身上逐渐散去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刚才那种静静的关怀之情。
张望又问道:
“我听说你身旁的这三个哥哥都是你家苍头的崽,你可是代公单传,将门之后,出身就含着金钥匙,你和他们几个称兄道弟也是够能放的下面子的。”
兰子义闻言不卑不亢的答道:
“太尉,我家桃叔是我爷爷身边的留下来的人,我爹小时候也都是桃叔帮忙带大的。我爷爷和我爹都只把桃叔当成自家人,从未把他当成奴才,三位哥哥又是我在将军府里自小玩耍到大的玩伴,他们对我照顾有加,与我意气相投,我叫他们哥哥没什么这面子的。反倒是之前在京城里面摆谱与哥哥疏远才是丢脸的事情呢。”
跟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听到兰子义这话全都来了精神,两人抬头看着兰子义,眼神当中满是释然和感激。
在兰子义说话期间张望一直看着兰子义,当听到“摆谱才丢脸”这句时张望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等到兰子义说完,张望站在原地抿着嘴若有所思地沉思片刻,然后张望又把目光转向张偃武,张望的眼神平淡,虽然没有看兰子义时那么欣赏,但也并没有失望的神色。只听张望对张偃武说道:
“你看看人家卫侯,再看看你自己,卫侯在落雁关沙场上结交生死兄弟的时候你还在京城里飞鹰走狗呢,你这让我怎么和人比?“
听到这话之后兰子义才注意到张望身后的人群当中还有张偃武的身影。张偃武也同张望一样坐在马扎上赤裸着上身,他右手上挂着的绷带被重新包扎了一遍,看来张偃武那只倒霉的肩膀在今天的战斗中又脱臼了。
张偃武的伤口估计是刚刚处理完,脑门上的汗都还一滴一滴挂着,听到张望的数落后张偃武不耐烦的说道:
“爷爷嫌我放浪就去找找看谁家门下孩儿贤良,找来过继到你们下给你续香火就好,反正我打小就没见过我爹妈,我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张家后人全是爷爷您一句话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可争的。“
张偃武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说这种话那是相当被给张望面子,将士们听后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看张望今天怎么发火。
但出人意料的是张望今天并没有像昨晚上那样脾气火爆,这或许是因为今日大胜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张偃武是他亲孙子,反正张望并没有因为被顶撞就发怒,只见他笑呵呵的摇着头转身对众人叹气道:
“生了这么个忤逆的畜生,也真是我张望不积德呀。”
可张望话刚落下,更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坐在马扎上的张偃武不依不饶,他站起身来指着兰子义的继续说道:
“我要不是畜生还能是啥?我要是太尉大人您的亲孙子您又怎么可能把我派到第一线去和那兰子义刀锋舔血?我这胳膊可是一直脱着臼呢。”
说着张偃武就晃了晃自己的右胳膊,结果这一下反把他疼得呲牙咧嘴,抱着胳膊再不敢动弹。
张望今日与昨晚帐中判若两人,哪怕被孙子当面顶撞也只是一直嘿嘿笑,并没有发火。不愿再与张偃武胡闹的张望只得笑着作罢道:
“桃逐鹿,你给我孙子还的胳膊,你去和他解释。“
同时张偃武也想起了这一茬,走到桃逐鹿跟前不依不饶的说道:
“桃逐鹿!你跟我说清楚,我这胳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脱臼了。“
桃逐鹿被人当面质问居然一点也不惊慌,他淡定的回答道:
“昨天张参军肩膀受伤时我便说过,我给你还上没有问题,但你后面这几个月要静养,不可乱动,若要是近期再次脱臼只怕以后就要习惯性脱臼了。是你不听我说,现在反倒要赖我,这是什么道理?“
张偃武被桃逐鹿这话堵得脑袋上青筋一条一条地全都绽放了出来,他对着桃逐虎吼道:
“我倒是想回京城静养可我得回得去呀!昨晚上我爷爷指派我与你家卫侯一并入御林军中冲锋陷阵,那阵势我若是敢说半个不字估计当场就会被斩了,我敢抗命吗?我有那时间静养吗?“
桃逐鹿闻言不置可否的摊手答道:
“这事你应当问太尉大人,朝我吼干什么?太尉就在那里,张参军请便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就连张望都笑了起来,张偃武一口邪火被硬生生塞回肚子里面去,这时也只得作罢,他叹着气摇头说道:
“罢了罢了,我先回营静养去了。“
说罢张偃武便招呼军士为他牵马,先行向大营那边去了。
张偃武走后张望也有要动身的打算,跟在他周围的将士们也都准备行装准备护送主帅回营。
兰子义见到张望要走赶忙作揖恭送,而张望则朝着兰子义挥手道:
“子义你来,我有事情问你。”
被张望叫道兰子义自然赶紧过去,但张望突然之间直呼兰子义姓名还是让兰子义还是倍感意外。兰子义来到张望身边毕恭毕敬的问道:
“太尉何事?”
张望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的众军士,然后小声问兰子义道:
“铁浮屠今日损失有多大?”
兰子义被张望问道痛处,心里嗑腾一下,今日铁浮屠的损失是与兰子义有关的,他今天不愿多去考虑这件事情刺痛自己。但兰子义还是答道:
“回太尉,御林军众将士今日折损过半。”
张望又问道:
“卫侯脸色不太好。”
兰子义被张望提醒后才发现自己脸上肌肉绷得僵硬,与刚才嬉笑的时候判若两人。
兰子义本想岔开话题支吾过去,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张望眼皮底下糊弄,而且指挥失误这件事情迟早要被人知道,现在说也没什么坏处。于是兰子义答道:
“回太尉,子义今天指挥铁浮屠有误才葬送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心中愧疚所以脸色惨淡。“
张望听着点点头,他问道:
“那卫侯看这铁浮屠后面可还有一战之力?”
兰子义答道:
“那要看太尉打算怎么战了。若是追杀小股妖贼自然没有问题,但若是还如今日一般决生死我看是难。”
张望问道:
“是因为今天损失过大的原因?”
兰子义擦了擦头上的汗,结果摸到了脑门上的伤口,疼得他咋了下舌。他答道:
“损失只是一方面原因,人困马乏是另一个原因。铁浮屠战马高大有力,但披甲实在太厚,加上马背上的人,马驮着很是吃力,今天我们已经把马力损耗过度,我大哥跑费战马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如果不让战马好好休息一番,再想硬冲阵我看是有难度。”
张望听到这里没有继续追问,他沉思一会之后张望嘱咐兰子义道:
“老夫年纪大了,今天打了这大半天已经累的够呛,我也要回去早些歇息了。剩下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罢张望招呼身后军士牵马过来,然后登上马背朝大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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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掌战场小憩(下)
兰子义站在原地拱手作揖,目送张望远去。那些跟随张望的军士们护卫在张望左右,持仪仗的持仪仗,执军械的执军械,众军士人数随少但阵型完备好似仙鹤展翅,翱翔于天地之间。
在众人走开之后仇孝直来到兰子义跟前说道:
“太尉真乃治军奇才,这些将士随着太尉苦战一日,现在这么走去居然还是精神抖擞,战意高昂,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正望着走去的太尉一行人出神的兰子义闻言不住的点头,出声称赞道:
“太尉神态自若,风骨卓绝,手下将士严整,神如雄鹿假寐,静而不木,不愧是当朝一品大员,走出这等仪仗来真是厉害。”
然后兰子义问道:
“这些军士是太尉从京城里带来的仪仗队?”
来到兰子义旁边的仇文若闻言答道:
“张太尉自应诏入京之后就在没有碰过军队,这些侍卫全都是京营当中的军士,今天临时组成了太尉本阵,结果一仗过后将士们就全都变了样。”
兰子义闻言又是一阵嗟叹,然后他转身问仇家父子道:
“看两位先生今天这样子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仇文若对着兰子义略微欠身作揖,答道:
“谈不上吃什么苦头,和太尉比起来我与家父简直就一直是被护在众军士身后。”
兰子义问道:
“这么说来太尉今日是冲在第一线了?”
仇孝直这时答道:
“何止是冲在第一线,简直是身先士卒,就差让他骑马冲入贼阵了。卫侯前脚刚刚撕裂妖贼阵线,太尉后手就带领着众军士掩杀过去了。”
兰子义闻言笑道:
“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嘛。走走走,太尉让我打扫战场,我们就边走边聊,不要耽误了正事。”
说着兰子义便带头上马,其他桃家两兄弟与仇家父子也都跟着兰子义一同上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跟着兰子义巡视战场。
巡视途中仇家父子一直在向兰子义介绍今天他们步兵阵中的战况。兰子义本以为今天步兵这边只用一线萍推,还是向前追杀,应当没有什么麻烦事情,结果听了仇家父子介绍后才知道今日步战也是惊险不断,先是妖贼太多,攻势受阻,全军上下士气波动,张太尉力挽狂澜督军奋战,保持阵线完整,继续与妖贼血战,当妖贼从树林中杀出再次威胁官军侧翼的时候太尉在第一时间抽调兵力组成游军前去支援战斗,最后当雷有德率领甲士从后方杀来时太尉与手下已经筋疲力尽,而妖贼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官军人数又少,于是便掉头准备重组反击,当此时节张太尉还硬是抽调出来三分之一的兵力在后面重新结阵抵御雷有德可能的进攻。按照仇文若所说,太尉压根没有考虑兰子义与戚荣勋击溃雷有德的情况,按照张太尉的计划他将于手下三万将士直面妖贼两面夹击,不成功便成仁。
听完仇家父子所说的战况后桃逐兔第一个表示不满,他不服气的说道:
“今天我家少爷破阵杀敌,立了头功,结果张太尉对此视而不见,还要靠一己之力去硬顶前后夹击,我看张太尉也是莽夫一个,完全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神嘛。”
仇文若说道:
“三郎此言差矣,太尉是按照最坏的情况准备所以才那样安排的,胜负未分之时战局千变万化,若是太尉孤注一掷把希望寄托在卫侯身上,万一卫侯这边有闪失那岂不是要全军雪崩?太尉这样安排人手准备血战才是老蒋风范。“
桃逐鹿闻言则说道:
“文若先生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我看张太尉这样安排也有对神机营火器不了解的原因在里面。今天能够击败妖贼,神机营居功至伟,要是太尉早知道神机营大炮一轮便能轰飞一阵妖贼,我觉得太尉也不会在拼命的当口从前线抽人下来。“
仇孝直并不同意桃逐鹿的说法,他说道:
“太尉今日布阵明显是以火器为中心安排军力的,开头戚荣勋在前血战,然后神机营从两翼开炮,打开缺口之后再让铁浮屠破阵,能有这种安排不可能对火炮威力不了解,我看太尉真正没有料到的是雷有德会重新集结兵力从后面杀来反扑,所以他才会将伤员连同没有近战能力的神机营参军留在后面。但刚一发现后方有贼太尉便抽调兵力重新布阵,同时能保持对妖贼溃军的压力,就这应变能力也非常人所及。“
桃逐兔听到仇家父子一个劲的说太尉好话很是不高兴,他挑着眼睛瞪了仇家父子两人一眼,然后说道:
“你们父子两人跟了太尉一圈就替太尉说好话,今天能打赢明明是我家少爷……“
兰子义这时打断了桃逐兔,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三哥不必多言,今天这仗能赢太尉绝对居功至伟。太尉从前天遇贼之后就开始布局,加上昨天防守大营,连续两天磨掉了妖贼进攻的锐气,等到今日决战太尉又专门选择这种有利地形制造优势,抵消了妖贼人数上的优势。此等缜密的心思,此等疏而不漏,一环套一环的安排,若没有经年累月的作战经验积累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信手拈来的。
仇家两位先生说得不错,说得也详细,多听这样的故事就能多给我将来带兵搭把手,我求着听还听不到呢,哪里有三哥你说的那样是在替人说好话。“
听闻此言的桃逐鹿扬着眉头笑了笑,转而调侃兰子义道:
“少爷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说你要读书科举,决不带兵打仗当武夫吗?刚刚怎么又说今后带兵打仗呢?“
众人听到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兰子义也红着脸笑了笑,摇头没有作答。
待众人笑罢后仇孝直脸色转冷说道:
“刚才三郎说今天卫侯军功第一,嗯,这个……今天全军能够大胜的确是由骑兵将士,尤其是卫侯与铁浮屠拼死力争来的。但这并不是说功劳就能记在卫侯头上。“
桃逐兔可是一直看不惯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每天神神叨叨的给兰子义出鬼主意的,现在仇孝直这样说,桃逐兔听着可是不爽,他立刻质问道:
“孝直先生既然说军功记不到少爷头上,那你倒是说说军功会记在谁头上?“
仇孝直被桃逐兔质问只是嘿嘿笑了笑,他没有正面去反驳桃逐兔,而是扭过脸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我听人说今日铁浮屠折损甚大?“
这事可是问道兰子义的痛处,不过刚才已经被张望刺激过一会,现在被仇孝直问起也没有那么扎心,兰子义答道:
“不错,我带领铁浮屠众将士冲击树林里面的妖贼,结果中了埋伏,全军上下折损过半。“
仇孝直闻言点了点头。这时桃逐兔不高兴的问道:
“孝直先生你干嘛去戳我家少爷的痛处,大胜之时这么败兴的事情何必提出来?“
仇孝直看着桃逐兔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那样子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措辞,倒是仇文若抢先自己父亲一步开口答道:
“今天铁浮屠的确立功不小,但卫侯自己指挥失误也折了不少人马,功过相抵最后有多少功劳记下还不好说。但在铁浮屠军中的将领不止卫侯一人,还有张偃武在做卫侯的副手,据我所知他是反对卫侯硬冲树林的。张偃武随卫侯一道参与了今天整场战斗,那他就有今天全胜的功劳,同时他又没有指挥失误,不用去担这份过失,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三郎,这功劳应当怎么算?“
桃逐鹿与桃逐兔闻言同时色变,兰子义则骑在马上低着头阴着脸不发一语。
桃逐兔先是惊讶无比,然后义愤填膺的骂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力最多的反倒落下罪过来了?这太不公平了!“
仇孝直捏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含着嘴角似笑非笑,也不知是悲是怒。他结果桃逐兔的话茬答道:
“三郎尚没有多少军中经历,自然觉得此事不公。但人嘛,要担责任的时候各个如同撞鬼,要抢功劳的时候又全都像是见到了亲娘,我猜大郎在军中是见过这种场面的,只是现在他不在而已。“
桃逐兔被仇家父子这番话说得心里憋屈,他转脸关切的看了看兰子义,然后又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你莫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仇孝直答道:
“在最终封赏下来之前我这样猜测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现在已有的蛛丝马迹却明白无误的指出张太尉在战前就已经想到了后面争军功的事情,戚荣勋领着神机营血战一番之后居然被留在了后面看守伤员,要知道到戚荣勋是东军出来的步兵将领,让他道前线去帮张望一把岂不是更好,干嘛扔到后面晾着?“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的分析,心里像是被人打翻了厨房灶台,盐啊醋啊撒了一地,心里是又酸又咸还憋屈,好不难受。他想了想后伸手制止了仇孝直继续说下去,他说道:
“我觉得太尉不像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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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又见德王
兰子义矛盾的心情把自个的脸都给扭到了一块去,他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太尉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桃逐鹿紧紧的看着兰子义,桃逐兔也收起了刚才与仇家父子拌嘴的脾气转而支持仇家父子,他关切的问兰子义道:
“少爷,你入京以后没少吃轻信他人的亏,现在两位先生说得有模有样的,我看少爷应当小心为上啊!”
兰子义扶着眉头心里烦乱,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说道:
“我等身在军中,周围全是军士,你们这样妄谈主帅可是大罪,不要让别人听到了,都闭嘴吧。”
仇孝直应声答道:
“卫侯难道没有发现随在我们身边的军士早就被我支开到旁边去了吗?这里我们说话只有我们自己人能听见。”
兰子义闻言抬头观察四周,果然如仇孝直所言,随行而来的军士不知何时开始都离得远远地在四周警戒,看那距离是不太可能听到这边的谈话。兰子义见状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恼火的说道:
“我不想再聊这件事情了可你们为何老抓着不放?”
仇文若闻言带头答道:
“桃家郎君乃是卫侯兄弟,我与家父乃是卫侯幕僚,我等都是卫侯亲人近卫,卫侯既然推赤心于我等,我等又怎能不为卫侯效死力?圣人有云:君子不迁怒,不贰过。卫侯之前在京城已经屡次因为自欺欺人坏了事情,现在怎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仇文若说得如此直接简直是在指责兰子义,放在兰子义脾气好的时候这番话都不见得能忍,现在兰子义憋着一口火在心里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指着仇文若和桃逐兔发作道: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想干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我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回?既然你们说我在京城里轻信他人出了事情,那你们倒是告诉我我轻信了谁?又踩了什么坑?“
桃逐兔与仇文若被兰子义骂道后下意识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桃逐兔先小声说道:
“少爷你从章鸣岳府上出来就和我们兄弟三人摆起架子来了,而且少爷还在那个什么唠子的诗社里面纸醉金迷了好一阵子。“
仇文若则说道:
“卫侯为德王出头的时候信了章鸣岳结果最后背了黑锅,方城之中信了解宣明被人军前捉住,拿到这些事情还用再让我们提醒吗?“
两人说得事情都是兰子义心中痛处,而且确实都是兰子义行事有误吃了大亏。在这等不留脸面的“揭发“下兰子义的脸被自己皮下流动的血液烧得通红,他感觉头盔都被脸皮给加热的发烫。
兰子义并非不讲理的人,他知道桃逐兔与仇文若说得都是实话,这时哪怕他再火也没有理由去喝止两人让他们闭嘴。
丢人丢到家的兰子义一脸窘态,就差下马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你们说得都有理,你们心里都有苦。那你们既然指出太尉的动向和我的缺点来了那就说说看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办吧。“
桃逐兔见兰子义居然没有大为光火,顿时安下心来,他答道:
“我们还能让少爷怎么办,当然是让少爷防着点了。“
仇孝直接着说道:
“三郎说的不错,卫侯是得防着点。“
兰子义不耐烦的摆摆手,骂道:
“你们说得不是废话吗?你们说明白了我还不防着点?问题是我怎么防。“
仇孝直坐在马上捋着胡子,笑看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只要有心,我们就算没有白说。但卫侯若是问我们具体怎么防,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干,因为不知道对面会怎么对卫侯动手。“
兰子义听到这话当下就想再发火,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在这里絮絮叨叨说半天说什么呀。
仇孝直看出兰子义想发火,但在兰子义开口之前仇孝直便伸手止住兰子义,他道:
“我们不是太尉肚里的虫,自然不知道太尉打算怎么办。但大概的趋势却是可以为卫侯分析的。“
兰子义问道:
“怎么个大概趋势?“
仇文若这时说道:
“按照太尉安排,想要争功是肯定的,但这功劳绝非为他自己争,依我看太尉是要为他孙子争。“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火消了不少,因为仇文若这话打开了他的思路,让他触及到了其它方面的内容。兰子义看着仇文若,说道:
“文若先生的意思是……”
仇文若顺着兰子义的眼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张太尉在京为官一向不与他人为党,闲云野鹤只求半生荣华太平。自他灭了西面高山人后他的功劳就已经满了,再要给自己捞功只怕朝廷赏无可赏,最后落个赐死家中的下场。
此次太尉复出也是朝廷被妖贼逼急了没了办法,事出突然并非是早有安排,按张望之前为人处事的方法他不会去要这份功,但他年龄大了,唯有张偃武这一个单传,这张偃武又不见容于同龄贵戚,更不是个读书科举的材料,太尉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为张偃武铺路。此次出战张偃武表现两眼,这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一份大礼,依我看我们回京之后太尉一定会在庙堂之中为张偃武争这份军功,无论如何都会。“
兰子义听着点头不止,仇文若这么说为兰子义梳理清楚了思路。兰子义说道:
“有道理,所以我应当……“
仇孝直这时结果话茬道:
“卫侯与张偃武乃至太尉从来都没有什么梁子,相反卫侯几次遇险太尉都在朝中护持卫侯,以我之见卫侯就不要坏了太尉这件好事了。
张偃武与卫侯其实是一份功,他争得多一点卫侯你就少一点。但代公已是功高震主,卫侯已然位至亭侯,再争功就有满盈之险,而且代公正当壮年,未来春秋日长完全可以为卫侯保驾护航。所以依我之见卫侯这次还是别争这份功了,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太尉如何。
此正所谓无欲则刚,仁者无敌。“
兰子义听着点头称是,在仇孝直说完之后立刻拍手说道:
“孝直先生说得有理,功名乃身外之物,我本就没有那么贪,既然这份功是太尉必得而对我可有可无,那我就送他了。“
仇孝直补充说道:
“卫侯如此大度在下甚感欣慰。不过东西哪怕不要也不能白送,否则外人会觉得卫侯软弱可欺。卫侯可以找个机会私底下跟太尉说说此事,让他知道这份军功不是他争得的货,而是卫侯你送的礼。“
兰子义听着点头不止,一个劲的说“有道理“,一旁桃逐鹿与桃逐兔则明显不太高兴,尤其是桃逐兔,斜眼看着仇家父子一脸的鄙夷。
这时仇文若说道:
“卫侯若是能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好与太尉的关系就能减轻很大一部分阻力,但其他方面卫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兰子义听到这话眉头一皱,看着仇文若问道:
“文若先生此话怎讲?“
仇文若答道:
“卫侯难道忘了章首辅?“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提起章鸣岳,肚里苦胆一下子被挤破,现在他心里脑力全是苦的,刚刚舒展的面容又皱到了一块去。
仇文若刚刚想要继续说下去,众人却听到前面传来的打骂声,分散在周围的军士们立马聚拢到兰子义周围准备应对状况。
众人寻声望去见到前面在几个身着锦衣的台城卫护卫下一人身披金甲正在拿着鞭子抽打地上的人。兰子义只瞅了一眼便觉得为肚子里面更苦了,在前面动手的那人正是德王,而鱼公公则紧随在一旁。
德王浑身甲胄批得严严实实,也不管现在他挥鞭子挥得满头大汗,周围也没了妖贼威胁。德王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觉得穿着甲胄更显威武吧,也有可能是他呆在铁甲后面更有安全感。但在旁人看来没有穿戴铠甲经验的德王早已经在抽打过程中把自己的头盔、衣领给弄乱了,现在看上去他那身心头只是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这样子非常可笑。
德王一边使劲挥舞鞭子一边骂道:
“你们这群妖贼,整日里在我大正土地上为非作歹,现在可好,现在可明白我的厉害了?我德王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们全都恩死!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说着德王越抽越卖力,被脱光了绑住扔在地上的妖贼俘虏在德王淫威之下被虐的瑟瑟发抖,那些个人只能满地打滚躲避鞭子抽打。
兰子义心想着在王府里面平时怎么不见德王这么卖力,然后便看到了佝偻着腰,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鱼公公。这时的鱼公公可没有往日里兰子义他们面前的威风模样,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手绢,谄媚地对着德王笑道:
“王爷啊,您这么用力别闪了腰。这群奴才是什么东西?不值得您把身子伤了。
来,您歇会,擦把汗,喝口酒润润嗓子。“
德王估计也是打累了,听到鱼公公的话后把鞭子丢在一边,一手夺过鱼公公手里的酒壶,咕噜咕噜地就灌到自己嗓子里面。等一口喝了大半壶酒后德王扔掉酒壶缓了口气,他拍着鱼公公的肩膀笑道:
“你个老太监,伺候的挺周到嘛。早知你这么贴心我就该让你来王府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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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又见德王(下)
兰子义看的清清楚楚鱼公公在听到“老太监”三个字的时候脸上肌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抽搐起来,但鱼公公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身子弯得只剩一半高,看那熟练的动作那恭敬的态度真让人怀疑鱼公公是不是花了大半辈子时间来练鞠躬,兰子义看到鱼公公这幅辛苦模样心里则在想就公公那老骨头这样弯腰难道不怕自己伤着?
只听鱼公公和声细语,谄媚的对德王说道:
“老身生是皇上的奴才,死是皇上的鬼。王爷您是皇上的爱子,老奴尽心伺候您乃是本分。”
德王觉得这话很受用,于是他哈哈大笑,但他觉得这话还不够受用,于是他说道:
“那你就不要再给那老东西做奴才来,来给我做奴才吧!”
鱼公公乍一听这话没听明白德王说得老东西是谁,惊讶的抬头问道:
“德王说什么?”
德王则不耐烦的重复道:
“我是跟你说那躺在床上的老家伙时日无多,他已死隆公公一定让我上来当皇帝,到时候你就安行到我身边当奴才伺候我就得了。”
当鱼公公听完这番话后脸色都已经不能用坏来形容了,那已经是糟糕透顶,要多么稀烂有多么稀烂,要多么阴毒有多么阴毒。
驻马在一旁的兰子义听着德王这话都快冷笑出声来了,他再也憋不住了,于是便将身旁桃逐鹿招呼过来,凑到耳根旁指着德王小声说道:
“就他这样子若是能继承大统,我就把腰里这口刀嚼碎吃了!”
先不论德王妄称皇上是老东西这种杀头的罪,也不管他自诩为必当皇上这种堪比谋反的言论,只说他当着鱼公公的面在那里抱隆公公的大腿抱得那么亲一件事,只这一件事便把鱼公公给得罪透了。朝中谁人不知鱼公公不服隆公公近乎水火不相容,他德王叫隆公公叫得那么亲,凡事都仰仗着,而且当皇上还是因为靠隆公公助力,这把鱼公公往哪里搁?平日里横着走的鱼公公在德王面前装奴才忍气吞声为的是啥,难道为的是让隆公公把持将来登基的德王自己跪在德王脚底下当奴才?
鱼公公阴着脸直起腰来,他那张脸只一个眨眼就变成了阴曹地府里索命的鬼差,看的人肝胆发颤。德王那孬货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当场被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向后颤颤巍巍的退了两步指着鱼公公吱唔道:
“你,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不要吓我啊!你想干什么?”
鱼公公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绷着嘴上那一轮肌肉使劲转了好几圈,努力没让自己把痰吐到德王脸上。最后终于忍住自己火气的鱼公公冷着脸对德王说道:
“王爷说话小心一点,别话太大把自己舌头闪了。“
然后鱼公公便转身离开。当他来到那几个守在一旁的台城卫旁边时他问道:
“你们几个刚才听见什么了?“
能跟在鱼公公身边的台城卫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在听到刚才德王出言不逊的时候这群人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妙,看到鱼公公这番杀人模样后这些台城卫更是惊得浑身大汗,只怕一句话说错便惹出杀身之祸。
几个台城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咽着唾沫不知该如何作答,但鱼公公不会一直等下去,终于有个胆大的开口试探道:
“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鱼公公闻言立马呵斥道:
“什么也没听见让你过来干什么?“
被鱼公公狮子吼震得耳膜发疼的台城卫吓得浑身哆嗦,低头不敢再说话。这时旁边有个军卫貌似开窍了,他说道:
“我们只听到王爷在审问犯人。“
鱼公公虽然脸色依旧阴沉难看,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没有继续发火,其他台城卫见状立刻跟着附和道:
“不错,我们只听到王爷审问犯人,其它在没有任何声音任何言语。“
心情不好的鱼公公听着这话没有继续发作下去,他推开面前的台城卫走到马旁,踩蹬上鞍之后只是吼了一句“回营!“便带人要走,只是在走之前鱼公公对兰子义吼道:
“子义!伺候好德王,我有事情先回营中去了。“
兰子义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鱼公公心里暗自诉苦,你鱼公公都伺候不好我能伺候好了?现在知道这德王有多麻烦了吧?
但鱼公公既然安排了下来,兰子义不想办也得办,其实从刚才兰子义撞见德王之后想要不声不响的溜走就难了。
被鱼公公吓到的德王魂不附体的站在原地,一直到他目送鱼公公离开之后才能松口气。
刚刚逃离鱼公公威压的德王这时想起了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羞辱,这种让他恼羞成怒,一口火忍不住得发了出来,他捡起扔在地上的鞭子走近趴在地上的俘虏,又打又踹,同时骂道:
“王八蛋!什么东西?居然敢那样对我!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知不是知道是我打赢了今天这一仗?“
兰子义与随行诸位一道下马朝德王走去。仇文若借着下马的机会对兰子义小声说道:
“德王欺软怕硬,拿没法还手的俘虏发泄,真是无耻!“
待下马之后仇文若走到兰子义跟前提议道:
“卫侯,不能让德王这么打下去。“
兰子义问道:
“为什么?“
仇文若答道:
“妖贼只是被我们击溃,不是被我们消灭,在野还有十数万人到处逃窜。现在这些俘虏都是我们招安其他妖贼的口舌,现在把他们这样不当人的打,那剩下的妖贼还怎么可能归降官府?要是这十几万人不归降官府,等他们流窜江南,今后要花掉多少兵力多长时间来剿匪?那怎么可能受得了?到时候江南百姓可就要任人屠戮了!“
兰子义听着仇文若的建议撅着嘴没有说话,对兰子义来讲妖贼俘虏的事情并没有那么要紧,现在最让兰子义头疼的是怎么把德王送回营里去。如果兰子义没记错的话昨晚德王就不在营中,今天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德王早就看到了兰子义只是一直不愿理睬而已,等道兰子义带着人走近后德王也没停下手里的鞭子,他只是抽出空来对着兰子义咆哮道:
“你说那个鱼公公,嗯?那个死太监凭什么敢在我面前说走就走?他凭什么?我让他来伺候我是给他面子,他有什么资格不接这面子的?我看他之前一路上伺候我伺候的还挺舒心,想着抬举抬举他,结果他居然敢那样,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说着德王叫上用力,又一脚将一个俘虏踹到在地。
兰子义心里说你这蠢货,把朝廷当中当权的几个人物包括我兰子义和我背后的代公兰千阵在内全都得罪了,就你这样子才是该死呢,谁会支持你?
兰子义没有回答德王,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兰子义觉得依德王的体力他在打两下很快就会累得停手。
兰子义观察的不错,德王确实快要挥不动鞭子了,但看出这一点的不止兰子义一人,被捆在地上的妖贼也发现了这一点。
德王下手没轻没重,已经有个俘虏被德王打得不省人事,这些个俘虏哭爹喊娘,拼命求饶却一点用都没有,那德王居然越听惨叫声打得越来劲。现在德王体力不支,这些个俘虏们总算找到机会,离德王最近的那个俘虏蹿起身来,冲着德王就一头顶了上去,把德王顶了一个王八朝天。
兰子义与众将士见状大吃一惊,几个军士上去七手八脚的把那俘虏拉开,再把德王扶起来。
德王先是被鱼公公吓着,现在又被俘虏顶到吓着,脸上已经没有一点人色。他被扶起来后慌慌张张,语无伦次,抱着旁边军士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兰子义看到他这样子打心底里厌恶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一定要扶这么一个废物上位。
虽然那俘虏顶撞德王替兰子义出了一口恶气,但德王到底是王爷,名义上还是军中一把手,要是兰子义没点交代实在是说不过去。
兰子义给旁边桃逐兔递了个眼色,桃逐兔便点了点头,走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俘虏面前照着那人小腹就是一拳。打完之后桃逐兔便抓着俘虏头发凶神恶煞的说道:
“小子,胆子不小嘛,啊?“
兰子义看桃逐兔这副模样真是想笑,桃逐兔这样明显是不想动手多让这俘虏多受苦,能撞到德王看来让桃逐兔也很受用。俘虏当然不堪桃逐兔虐待,破口大骂,但这也都是预料之中的,桃逐兔也没有多生气。
躲在军士怀里的德王终于反应过来他周围全是护卫,这样的德王一下子又变回了那种疯狂地恼羞成怒的样子,他推开刚才还抱得紧紧的军士,指着那俘虏尖叫道:
“给我收拾了这个王八蛋!“
桃逐兔闻言轻松的答道:
“没问题。“
说着他拔出腰间短刀对着手中那俘虏说道:
“小子,你该上路了!“
然后便将人摁在地上就要出刀插心口。
但这时德王却在后面叫道:
“桃逐兔,谁让你这么便宜他的?哪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把他鼻子割了!把他耳朵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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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赖德王
德王恬噪的叫喊把周围所有人都给吵得心烦,手里抓着俘虏的桃逐兔呲牙咧嘴的忍着德王把话喊完,待到耳根清静后桃逐兔总算是又能提起劲来动手杀人了,可这个时候桃逐兔却想起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德王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来着,于是便回头问道:
“什么?刚才说干什么来着?”
德王现在已经从刚才的恐惧当中缓过劲来,此时的他那叫一个怒火中烧,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气急败坏的拽下自己的头盔摔在地上,也不管自己头盔里的发髻是不是被拉扯的散开。
披头散发的德王指着桃逐兔大骂道:
“我让你把他鼻子割了!把他耳朵割了!你他妈聋了没听见?”
德王这次的尖叫更加刺耳,兰子义觉得自己鼓膜都快被这尖利的声音个戳穿了。终于忍到德王发作完毕,桃逐兔也听清了德王的话。
站在兰子义一旁的仇文若赶紧凑到兰子义耳边说:
“士可杀不可辱,此贼危害王爷,杀之可也,奈何割鼻断耳,无故辱之?”
仇文若说得是很对的,是个长脑子的都觉得德王这么做不对,桃逐兔与兰子义也都是这么想得,所以桃逐兔并没有听从德王的命令动手,兰子义也递过去眼色示意桃逐兔不要听德王的胡来。
大家都是长脑子的,都知道此事不可,可偏偏这里官最大的是个没脑子的。
德王见到兰子义给桃逐兔递眼色,心里火烧得更旺,他三两步跳到兰子义面前,两手叉腰的瞪着兰子义骂道:
“兰子义,你想干什么?本王让你的奴才把那妖贼割了你为什么出眼色阻止?”
听到德王骂出奴才两字,兰子义与桃逐兔全都怒了。兰子义脾气好,到现在还忍着,但桃逐兔没那么好的脾气,他直接将手里的人扔到地上,绷着全身肌肉一步一步地朝德王这边走了过来。
桃逐鹿见自己弟弟这样子怕他待会过来一个冲动捅出篓子来,赶紧迎着桃逐兔过去将人拦在半路上。
兰子义阴沉着脸瞪着德王一言不发,他想起了在京城里面受的那些窝囊气,想起了德王在籍田时做出来的丧尽天良的暴行,而他兰子义却还要为此出手给德王擦屁股,擦了屁股不说最后还要背黑锅。
倒是这时候仇文若拱手作揖,对德王说道:
“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话还没说完德王便飞起一脚直向仇文若小腹踹去,还好兰子义反应迅速将仇文若一把推开,要不然挨上这一脚估计得要躺上一段日子了。
德王一脚踹空,差点把自己闪了腰,待重新找到平衡站好之后德王的怒火已经把他的头皮点着,那一根根头发全都树在了德王头皮上,直指向天。
德王指着兰子义鼻子骂道:
“兰鞑子!你个王八蛋,狗娘养的东西,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看你不爽,你还每次都坏我好事。你今天为什么不让你的狗去咬人?我都让咬了你干嘛不让咬?你在北边你家里人就是这么叫你孝敬主子?“
德王越说越怒,话还没完就突然出手抽了兰子义一耳光。
德王出手突然,兰子义也没想到德王居然真敢出手打他,这一巴掌兰子义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了。
兰子义的头盔在战事结束之后便被摘了下来,德王这一下抽得响亮,在场所有人全都听见了。大家听见后自然也都看了过来,看了过来后众人又赶紧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这事闹成这个样子,兰子义若是不还击那他的面子,自尊全都没了,还哪有什么带兵的威严,可要是兰子义出手……德王他毕竟是王爷,以下犯上回去可不好收拾。
兰子义被抽了的那一边脸像个蒸笼里的馒头一样一点一点肿了起来,他还在诧异中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直保持着自己被抽飞的脑袋撇在一边,唯有从脸上一丝一丝流入心中的疼痛提醒着兰子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王还站在原地放声辱骂兰子义,他再次动手打算给兰子义一下,但这一次德王的手在半空中就被兰子义个接住了。
这是兰子义第一次当面反抗德王,在此之前兰子义一直都是尽量躲着而已。
被兰子义抓住的德王相当惊讶,可还没等他惊讶完兰子义便发力,扬手将德王掀开。德王那轻飘飘没骨力的身子只这一下便又被掀翻在地,而兰子义则第一体会到那些所谓的在自己上面的人这么容易便会被自己掀翻。
德王滚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想要跳起来继续发作,可德王连身子都还没有直起来就被一只脚踩在胸口摁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德王不知所措,他开口骂道:
“哪个王八蛋敢打本王?!”
可让德王玩玩没想到的是回答他疑问的是兰子义,只听兰子义骂道:
“是你爷爷我!”
连续摔了两跤,脑袋晕晕沉沉的德王这才看清楚现在踩在他胸口上的是兰子义本人,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兰子义现在已经腰刀在手,刀刃正抵着德王的脖子,就差兰子义手腕一动把德王喉咙割开了。
德王还以为兰子义还是之前那个王府里面任打任骂,不知还手还口的人,他对眼前情景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恐惧,没人知道德王的情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起伏,居然可以大开大合,说发怒就敢当面抽人,说害怕就能浑身发抖。
只见德王平举着手放在胸前似是想要推开兰子义的刀刃,却又因为害怕而不敢向前发力。德王侧撇着头想要把自己的脖子撇的离兰子义那还沾着血的刀尖远一点,可在兰子义的铁蹄死死践踏之下德王这样的努力只能将自己的面容撕裂成一个可笑的放到最大的怕字。
上一刻还凶神恶煞,盛气凌人的德王只一转眼就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怯生生的说道: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不要杀我啊!”
兰子义肿着半边脸龇开自己的嘴唇,他的牙咬的死紧,整齐划一的惨白牙釉寒的和路旁的白骨似的。兰子义听到德王的求饶之后换刺为斩,他弯下腰将脸凑在德王面前,手中刀刃也被推着架在德王脖子上。兰子义用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吼声对着德王骂道:
“你个王八蛋,从我入了京城你便处处为难我,我为你出计策你辱骂我,我替你搞定外患你辱骂我,我为你背黑锅你还是辱骂我,我七尺男儿一个,北镇代公单传嫡子,堂堂卫亭侯兰子义就是让你这么侮辱的?你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抽我耳刮子?你说说看你不是找死你这是做什么?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一刀找你喉咙拉开?”
此时被兰子义用刀摁在地上的德王嘴里语无伦次,只是不停的讨饶,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就像个街头被人打得半死的小混混在讨饶一样。
跟着兰子义一起来的众人都被眼前的场面吓傻了,刚才兰子义被抽,桃家兄弟见状怒冲冲地本想上来理论,他们虽然气愤可也没想着抄家伙,见到兰子义要杀人的模样也是吓得愣在半路不敢动弹;至于仇家父子,那两人已经脸色煞白,只敢轻声安慰兰子义道:“卫侯息怒,切莫冲动啊!“,他们两人生怕声音大一点把兰子义刺激到,要是兰子义那一刀真的割下去可就真是没法挽回了。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会想到兰子义会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没人想到。
兰子义先是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指着仇家父子,头也不转的说道:
“闭嘴!“
然后便收回手来一把抓住德王衣领将他薅起来,桃逐兔都没想到兰子义能有这么大力气。兰子义气的两眼发红,在将德王抓起来后兰子义又将刀刃抵得更用力了些,刀刃隔开了德王的皮肉,鲜血流出就像之前兰子义见过无数次那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兰子义脑海当中的愤怒开始退潮,理智逐渐归于上峰。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兰子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闯了大祸,不过还好,只要德王没死那他兰子义就算不上谋反,事情就还有的商量。
急速冷静下来的兰子义脑海里面盘算着怎么收场,但他手上力道可是一点也没有松。兰子义薅着德王僵持了许久,周围人都急得想要逃出去请太尉或是鱼公公,突然间兰子义一把将德王推开,骂了一句:
“德王您贵种难伺候,我兰子义辅佐不起,告辞!“
说着兰子义抱拳算是别过,气冲冲的走到马前,踩蹬上去便走了。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见状赶紧跟着走到马前,上马追随兰子义而去。
被兰子义带来额一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跟上兰子义里去,而德王那里居然除了被绑在地上的俘虏再也没有一个侍卫。行走在路上的仇孝直刚想喊住兰子义让他留几个人护卫德王,却看到迎面来了王三李四,这两人带着一种小厮骑着马向德王那边飞驰而去,在与兰子义他们相遇之前这一行人就绕路让到一边。仇孝直见有人过去护卫德王,也就没有再开口去烦兰子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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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亡羊补牢
兰子义一个人骑在马上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其他人包括桃逐兔与桃逐鹿在内都策马紧随其后,没人敢上去搭话触霉头。
走了半天之后仇文若再也忍不住,他率先策马走到兰子义旁边,说道:
“卫侯,你可还好?“
走到兰子义兰子义侧面的仇文若惊讶的发现此时的兰子义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愤怒,相反兰子义脸上神色恍惚,颇有惧怕之象。仇文若见状知道兰子义已经冷静了下来。
兰子义摇了摇头算是答复仇文若,接着兰子义问道:
“德王那里可有人护卫?“
这个时候仇孝直刚刚策马来到兰子义旁边,闻言立刻答道:
“我见刚才德王身边那两个娈臣引着一种小厮往德王那边去了,德王那边有人护卫,没有什么事情。“
仇孝直说完兰子义没有答话,三人只见又静了下来。可仇文若并不打算就这么静下去,他抱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德王再淫疟你也不应该动手啊,都和德王动刀子了,只要皇上有意,卫侯和代公都得落个谋反的罪名被杀头啊。“
兰子义一听到德王二字抓着缰绳的手指头就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待仇文若把话说完,兰子义愤怒的骂道:
“这事还用你来提醒我?我他妈知道!“
接着兰子义转头叹了口气,幽幽的念道: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又能为之奈何?“
仇文若此时抱拳说道:
“代公与卫侯又大功于朝廷,如果不是有意谋反相信朝廷不会轻易降罪卫侯。既然德王现在无恙,那卫侯就还有的说。依我只见卫侯应当立即上书朝廷,禀明此事,德王动手在先,那卫侯就还有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只要卫侯主动向皇上承认错误,禀明自己和代公对朝廷的忠贞之志,我以为哪怕朝廷降罪兰家,这罪名都好商量。“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这么说,眼睛发亮,但那神采稍纵即逝,兰子义摇头叹道:
“德王荒唐如此皇上还要扶他上位,若不是皇上疼爱德王哪里会这么做?我已经把德王打了,再主动上书岂不是找死?“
仇孝直闻言反问道:
“卫侯不这么做难道能活?此事卫侯主动承认还能可以说是知错能改,要是隐瞒不报那卫侯便是欺君罔上,真真正正的谋反了!到时候任天空地阔也没有卫侯容身之处,就算卫侯侥幸逃跑那代公呢?将军府上下百口人命呢?逃不了的!”
仇文若也跟着说道:
“父亲说得不错,这件事情卫侯一旦落在人后便是授人以柄,朝中盯着代公的人可是数不过来,等此事先一步传到朝廷可是给人绝好的借口。
卫侯,为人臣止于敬,您对德王已经不敬,要是再迟疑不报便是对皇上不敬;有错不能改,还敢隐瞒错误便是欺君罔上,便是不忠,不忠不敬卫侯卫侯又有和面目苟活?那些欲置卫侯于死地的人又怎能放你苟活?”
兰子义何等聪慧,就算他会犯错也不会一直犯错,仇孝直与仇文若这一番话立刻将兰子义点心,明白过来的兰子义立刻对仇文若说道:
“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如此还请先生为子义草拟奏章,赶快送交京城。”
仇文若闻言点头,立刻就从怀里掏出绢帛笔墨,摊在马鞍上提笔就写。兰子义看到仇文若这样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仇文若上阵杀敌都不忘随身携带纸笔。
仇孝直对于他儿子这番作为一点也不惊讶,他还提醒道:
“文若,我猜太尉报捷的奏章还没有送出去,你赶得快一点就能一块发往京城了。”
仇文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手里忙着真是让他一点空闲时间都抽不出来。
仇孝直说完后又转头提醒兰子义道:
“卫侯,仅你一个人罪己的奏表还是显得太单薄,依我之见卫侯应当赶紧面见鱼公公,求鱼公公给你向皇上求情。”
兰子义听着点头对仇孝直答道:
“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营中还有太尉,隔墙有耳若是被太尉知道此事会不会对我不利。”
仇孝直闻言答道:
“我以为不会。”
兰子义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
仇孝直说道:
“之前我说太尉当防乃是因为太尉有与卫侯争功之嫌,既然卫侯并无与太尉争功之意,那你们两人便没有矛盾。太尉本人似乎又对卫侯有爱才之心,让太尉知道此事没什么不好,依我看此时求求太尉没有什么不好。”
兰子义与仇孝直说话只间仇文若已经将表奏写好,拿到兰子义面前请他过目。兰子义看也没看便说道:
“文若先生所写一定没有问题,我签字画押即可。”
仇文若闻言又从怀里掏出印泥,兰子义将印泥一把推开,签字罢后咬破手指拿血摁了一个指印。摁完之后兰子义说道:
“这一计血手印表的是我兰子义的赤胆忠心!”
桃逐鹿与桃逐兔早已经策马来到兰子义旁边,见到兰子义签字画押完毕,桃逐兔就想接过表奏送到京城去,一旁桃逐鹿见状缺将桃逐兔摁住,桃逐鹿说道:
“三弟,你做事毛手毛脚,这等精细活我怕你有闪失。”
接着桃逐鹿便问道:
“去了京城我当将表奏递给谁?”
兰子义闻言望向仇孝直与仇文若,仇家父子两人换了个眼神之后仇孝直说道:
“二郎还请入宫直接将上表交给隆公公。”
桃逐鹿闻言惊道:
“孝直先生这是何意?你难道不知道鱼公公与隆公公水火不容?卫侯一边要在大营中求鱼公公救命,一边又要去上表隆公公,这要是让鱼公公知道了卫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仇孝直答道:
“二郎说得不假,可如今鱼公公与太尉都在军中,朝中大臣二郎可还认得其他人?这表奏不交给隆公公难道要上书内阁?章鸣岳会让这表奏到皇上那里吗?隆公公一直赏识卫侯,又是皇上贴身亲信,这表奏只能交给隆公公,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桃逐鹿闻言看向兰子义,兰子义摸着下巴艰难的思考了一会,最后不得已对着桃逐鹿点了点头。
桃逐鹿见兰子义同意,立刻催马狂奔,先行一步。而腾出手来的仇文若却在此时对兰子义说道:
“太尉在朝中无党无派,孓然独立,而且他的西镇兵早已被裁撤殆尽,用不着与北镇争荣辱,我是看不出太尉有什么理由借机危害卫侯。”
兰子义目送着桃逐鹿纵马远去,燥乱的心境终于能慢慢平复下来。看到兰子义表情趋于缓和之后仇文若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些许声音说道:
“卫侯,事情到此基本上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是卫侯辛苦下亲自去做了。比起继续讨论怎么向鱼公公乃至太尉求情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德王今天的态度很是反常。“
今天的事情全是德王嚣张惹出来的,兰子义本是不愿再讨论德王的事情的,但仇文若主动把事情提了出来而且兰子义也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于是兰子义便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转而问仇文若道:
“先生此话怎讲?“
仇孝直盯着兰子义眼睛说道:
“卫侯可还记得刚才德王惊慌时说得是什么话?“
兰子义叹了口气,再也耐不住烦躁,骂了一句娘后说道:
“那混蛋说的是‘侯爷饶命‘,我记得清楚。先生难道觉得这话有问题?“
仇孝直闭上眼稍微矜持一会,像是在做思考,然后他说道:
“话有问题,说话的人更有问题。“
兰子义的兴趣被仇孝直调了起来,也顾不上刚才被德王侮辱的事情。虽然兰子义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在鼓励仇孝直继续说下去。
仇孝直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刚才德王没死可也算得上是从卫侯刀口上走了一趟,被刀架住脖子嘴里吐出来的话肯定是心底里的话,他刚才对卫侯的称呼一定是他心底里对卫侯最真切的看法。可他刚才情急之下居然称呼卫侯为侯爷,这可是小人乡民称呼大人的叫法,不该是从亲王嘴里吐出来的。“
仇孝直这么一说点醒了兰子义心中的疑惑,的确,德王刚才的言语是在不合常理。
仇孝直又说道:
“而且身为亲王,自小养在宫中,就算没有名师指点也会受身边人熏陶,要说懦弱无能可能有,要说凶残狠厉可能有,乃至于狂暴疯癫都有可能,但最起码的礼仪和王爷的高傲是不会丢得,但德王在平日的为人处世中,在受到刺激之后表现出来的样子里,完全看不到他作为一个王爷该有的底线。“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所说,自己也在回忆如今以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仇孝直的话就像是一根线将兰子义的记忆串了起来,仇孝直的思路很简单,那就是德王的身份只得怀疑,但这简单的思路却非常可怕,哪怕只是说出来也会找来杀身之祸。
兰子义心中已经疑窦丛生,但他的怀疑只是在心里,皇上想要扶德王,就算兰子义不站在德王这边,怀疑德王身份这种事情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于是兰子义随便应付了一句道:
“说不定德王只是情急之下吓坏了,所以才会喊出侯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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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亡羊补牢(下)
仇孝直说道:
“若王爷有骨气,刚才应当斥责你;若王爷没骨气,讨饶也该是称呼卫侯。情急之下一开口喊出侯爷的,绝对不会是个王爷,就象我刚才说过的,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德王喊出来的才是真心话。“
在兰子义另一侧的仇文若此时也若有若无的加了一句道:
“德王是今年年初突然出现的,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德王平日里唯隆公公马首是瞻,那种样子不像是畏惧隆公公权威,倒像是……“
仇文若把话咽住,兰子义则递了个眼色示意仇文若说下去。
得到兰子义同意的仇文若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到仇孝直都差点听不见,他说道:
“我看德王怕隆公公都快赶上儿子怕老子了。“
兰子义听到这句撇着嘴啧了一声,仇文若闻声收回身子在马鞍上坐正,然后不再说话。
在马旁听不清兰子义与仇家父子说什么的桃逐兔一肚子火,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因为兰子义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说话把他排挤在外面。
只听桃逐兔说道:
“我说两位先生,难道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整天就只会捕风捉影,危言耸听?你们这个样子凑在少爷旁边都快刚上那些跳大神的神棍了。“
仇孝直闻言笑了笑,催马稍稍离开了兰子义一些。兰子义则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桃逐兔的牢骚正好打断了这场兰子义不想继续进行下去的危险对话,但他还有事情想与仇家父子商量,他问道:
“两位先生,刚才我家二哥说得很有道理,我一边向鱼公公求救一边上书隆公公,这样两边下注,按照鱼公公的性格,后面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落在我身上的可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仇孝直刚想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周围却有军士喊道:
“快看那边,有人逃跑!”
兰子义闻声望向军士指出那边,同时他问道:
“是谁逃跑?是我们的人?”
喊话那军士高声答道:
“我看跑着的那人都被扒光了,好像是刚才我们遇到的俘虏。”
一听说逃跑的是俘虏,兰子义心里便嗑腾一下,俘虏在德王手里,现在却四散奔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兰子义一旁的仇文若低声说道:
“莫非德王出事了?”
兰子义心里也是直泛苦水,他立刻指派了大半军士往德王那边去查看情况,同时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你去抓个活口回来,我要问问话。”
桃逐兔对兰子义点了点头,“驾”的一声便策马奔腾而出。
安排完毕的兰子义带领着剩下的人忐忑的在原地等待,要是兰子义刚才一气之下带人走了让德王横遭不测,那他兰子义可真就该考虑出逃了。
兰子义看着桃逐兔一骑绝尘去往那边逃跑的人群,又皱着眉头看着桃逐兔抓了一个人急速奔驰回来。桃逐兔越走越近他脸上的愁容与惊讶也越来越清楚。心叫不好的兰子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就等着待会听到德王的噩耗之后快马加鞭逃回落雁关去。
桃逐兔策马来到兰子义面前后气喘吁吁的叫道:
“卫侯,不好啦!”
说着桃逐兔便将腋下夹着的俘虏慢慢放到地上。
兰子义纳闷一向凶猛的三哥抓了俘虏都是用扔的,怎么这次这么体贴,把人给放了下来。可等那俘虏抬起头来后兰子义明白了为什么,那妖贼俘虏耳朵鼻子都已经没了,满脸留的都是血,面中间一个黑窟窿血淋淋的恐怖之极,从这俘虏脸上绝对看不出一点人样,而这样非人的折磨只会出自一人之手。
看到妖贼这番模样的兰子义心里先是一松,紧接着又是一紧。心里松下来乃是因为俘虏被虐成这样德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心里紧张则是因为德王终究还是干了他要干的。
兰子义费力把目光从俘虏那骇人的脸上移开,对这桃逐兔问道: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那边跑着的人都成这模样了?”
没等桃逐兔说话,站在众人面前的妖贼俘虏便骂道:
“正妖!你们就是一群畜生!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与其这样羞辱我你们还是杀了我吧!为什么要放我回去丢人,为什么让我继续受辱?”
这俘虏喉咙里喊着血,说起话来嗓音一颤又一颤,这肯定是鼻子被割掉后血水顺着溜进咽喉造成的。
驻马兰子义一旁的仇文若没有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兰子义扭过头看了看仇文若,问道:
“没事吧?”
仇文若闻言最都没擦干净就开口骂道:
“太残忍了,简直不是人干出来的事情!”
仇文若虽然没有点明自己骂的是谁,但这事是德王干的大家自然都知道仇文若的怒火是在向谁发泄。
仇孝直看着眼前被转来的这个俘虏也是眉头紧皱,但他并没有像他儿子一样咒骂德王的兽行,相反仇孝直非常冷静的盘问俘虏道:
“你刚才说不要放你们回去丢人是怎么回事?谁放了你们?”
俘虏朝着众人吐了一口血,然后骂道:
“正妖!少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你们的王爷不由分说的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割了鼻子耳朵,还有好些人被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你们的王爷让我们受尽折磨,不仅如此他把我们折磨过后还赶着我们走,让我们回去找到自己的队伍,要我们把他的这什么狗屁威名传给所有人!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妖贼疯狂的叫骂着,脸上嘴里的血随着他的话语不停的向外喷溅,若不是桃逐兔一直拿刀拦着,这个俘虏估计已经和兰子义扭打在一起了。
兰子义咬着嘴唇听完妖贼的叫骂,摇着头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在心中暗骂德王禽兽不如,不过仇文若明显想得更多,他看了看立在地上狂躁不已的俘虏,又望向兰子义,在见到兰子义没有下一步的安排之后仇孝直开口说道:
“既然你求死心切那我就成全你!三郎!你送他一程吧。”
仇文若一语惊人,刚才还叫骂不知的妖贼被仇孝直这话噎得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
桃逐兔闻言很是惊愕,虽然妖贼求死但他这也只是在说气话而已,没必要去当真,仇孝直这么落井下石桃逐兔还真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不知该怎么办的桃逐兔望向兰子义寻求答复。
兰子义态度非常明确,他闻言之后立刻向仇孝直欠过去身子说道:
“孝直先生莫要胡说,这人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是我们不对,这个时候再下杀手这想什么话?”
说着兰子义回头去看仇文若,想要与仇文若一道出言劝说仇孝直,可仇文若却避开了兰子义的眼光,叹着气将头撇到一边。
看到仇文若故意回避后兰子义意识到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而此时仇孝直则策马凑到兰子义耳旁压低声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等今日只是将妖贼击溃,并未将妖贼全歼,妖贼人数众多,逃亡之贼更是漫山遍野,只用一晚就会有大批妖贼重新集结起来。我军兵力单薄,打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国库空虚,经过开春以来这么长的战乱朝廷也已经筋疲力尽。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今后无论与妖贼是战是和,让失败的妖贼萌生退意对我军都是有利的,妖贼以多打少都能战败,天王又死没有人再能拿什么转身道去蛊惑众贼,假以时日妖贼必然分崩离析。可现在德王将俘虏的妖贼全数用酷刑折磨,折磨罢了还要放出去给其他妖贼耀武扬威。若是妖贼知道被官军抓住会落得这种下场,那妖贼只会抱团在一起拼死抵抗官军,绝不会溃散更不会投降。“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所说眼神越来越复杂,他待仇孝直说完之后问道:
“你不仅是要我杀了眼前这人,你是要让我把那些被德王放跑的妖贼全杀了,是吧?”
仇孝直看着兰子义的眼睛,幅度不大但是力道很足地点了点头,他答道:
“不错,卫侯,要一个不剩,全部杀光!绝不能留活口跑去见其他妖贼。现在立刻命人赶去德王那里,把刚才派过去的人分成两股,一股留在那里将德王手上的俘虏全杀掉,另一股与我们一起追杀正在逃跑的人。这些妖贼还没跑远,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仇孝直说这话,眼睛里则一点一点结了冰,仇孝直森寒的杀气顺着目光攀进兰子义眼中,把兰子义心底都给冻的发冷。
虽然仇孝直一直有些阴郁,但兰子义从没想到他会这么心狠手辣。
见到兰子义半天没有动静,仇孝直催促道:
“卫侯,事不宜迟,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这时仇文若说道:
“爹,你行事如此歹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仇孝直待他儿子并未有那种父父子子,等级森严的感觉,相反他一直对他儿子非常宽容。听到仇文若这么直接的指责,仇孝直并未发火,他只是答道:
“吾儿,做了,遭报应那是将来的事;不做,遭报应就是眼前的事。你说做不做?”
仇文若听罢摇着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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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忠言逆耳
仇孝直见自己儿子不再说话便把头转向兰子义。仇孝直只是这么默默的盯着兰子义看,一句其他的话都没有,兰子义明白这种沉默造成的压力远胜出言催促,因为就在此刻那些被德王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妖贼俘虏正在全力逃跑,兰子义迟疑的没一点时间都让他离这些俘虏越来越远。
相比于刚才给桃逐兔下令时,兰子义现在的眉头已经很舒展了,他刚才担心的是自己一气之下的冲动行为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现在既然知道德王无事,那无论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兰子义都是可以接受的。仇孝直所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所说的那种结果听上去似乎离兰子义非常遥远,兰子义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仇孝直,又扭过头去去看那个立在地上的妖贼,那妖贼脑袋上脸上的伤口完全没有一点要愈合的迹象,不断渗出的鲜血提醒着兰子义这个俘虏在德王手下遭受过什么样的虐待。
在听到仇孝直的话后那妖贼俘虏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喊打喊杀,他立在原地不动,而兰子义则从他脖子处看到了冲破污渍渗出来的汗水。
沉默了半响之后兰子义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向桃逐兔下令道:
“三哥,放他走吧,今天他已经受够了苦,没有必要再因为莫须有的原因要他性命。我们是官军,不是土匪,我要是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岂不是和妖贼成了一丘之貉?”
接着兰子义又亲自对那妖贼俘虏说道: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有人去杀你的同伴。回去告诉其他妖贼,官军不是匪军,只要你们尽快投诚就能过上安生日子。”
兰子义此话一处就在他一旁的仇孝直直接“噗”的笑出声来。仇孝直伸手向兰子义想要在说些什么,但当伸到一半之后他却把手停了下来,然后仇孝直将手慢慢地,用力捏成拳头收回马鞍上,只是摇头叹气,不再说话。
在得到兰子义的首肯之后桃逐兔立刻为那妖贼让开了道路。那妖贼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待到桃逐兔策马让开通路后那贼便头也不回的跑去了。
桃逐兔望着奔跑中的妖贼少见的叹了口气,他说道:
“任谁铁骨铮铮的说自己不怕死,等到正要死的时候都还是会怂,一旦有了一线生机便会像是攥住救命稻草一样狠抓不放。唉,人啊!”
兰子义被桃逐兔叹气逗笑了,他开口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你说的这么玄乎我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兰子义这话引得周围几个军士哈哈大笑起来,桃逐兔被兰子义说穿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上羞得发烫。他先是恶狠狠的对这周围几个军士说道:
“笑什么笑?都别笑,都不准笑!”
然后桃逐兔央求兰子义道:
“少爷,你别这么说了,我平时是不想少爷你那么文邹邹,但我也是长脑子的呀,该想的我也会想,我说这句也是触景生情嘛,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桃逐兔这话把兰子义逗的更是笑的止不住,之前从德王那里带来的坏心情也被桃逐兔这么一逗全都烟消云散了。
兰子义笑着催马朝大营那边走去,其他人也都跟着兰子义的马走了起来。待走开了之后仇文若坐在马上侧着身子问兰子义道:
“卫侯难道不派人去制止德王的暴行?德王那里说不定还有剩下的俘虏在。”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的问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他说道:
“不必了,德王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我就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再说就算我派人过去他肯听我的吗?”
仇文若道:
“没有必要让德王听卫侯的,卫侯只需要将剩下的那些俘虏押解过来便好。”
不等仇文若把话说完兰子义便挥手打断他道:
“我与德王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结了这么大梁子我回京之后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能躲就躲吧。我也觉得那些俘虏很可怜,但我也无能为力。”
仇文若闻言叹了口气把头撇到一边,小声说道:
“若这也叫无能为力那什么才算做是尽力而为呢?”
兰子义听闻此言心中愠怒,他扭头瞪了仇文若一眼。仇文若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赶忙在马上向兰子义作揖,低头不敢说话。
兰子义看着仇文若的样子心里的愠怒立马被过去的回忆冲散了,仇文若在兰子义身边屡立奇功,他精明干练的能力为兰子义他们在项城提供了守城远远不断的补给。仇家父子能力出众,作用巨大,而且他们加入兰子义幕府之后便对兰子义忠心耿耿,仇文若本人只是较为耿直罢了,兰子义又怎能因为他的几句直言迁怒于他呢?
想到这些兰子义叹了口气再也发不起火来,他拍了拍仇文若的肩膀,对他说道:
“先生说得不错,先生说的我也都明白,但我现在真的不宜再去和德王争执了,这个想必先生也一定明白。“
仇文若闻言只是低头作揖,再也不发一句话。
然后兰子义想起了仇孝直,便在马上掉过头去对仇孝直说道:
“孝直先生,你刚才是想要劝我出手杀人吧。“
仇孝直默默的目睹了他儿子与兰子义对话的全过程,现在兰子义问话他只是苦笑道:
“我那么想又能怎样?卫侯会听我的吗?“
兰子义笑道:
“孝直先生,家父一直跟我说,杀降不详,我又怎么能无故屠戮他们?“
仇孝直说道:
“杀降不详那德王那么做难道就祥了?事情已经错了不能再错,杀人看似不对但于此时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这话嘿嘿笑了笑,不再答话。
倒是这个时候仇文若对他父亲发火道:
“父亲既然知道前面德王施虐不对为何不与我一起劝卫侯阻止德王,反倒要在事后去杀人?“
仇孝直这时候也因为刚才兰子义放炮俘虏心口憋着火,听到儿子数落他也忍不住发火道:
“因为我知道德王劝不住而卫侯却是可以劝说的,所以我不会费口舌去劝德王。“
兰子义听出父子俩话里有火,而这火毫无疑问是他兰子义点起来的,于是兰子义赶忙居中调停到:
“两位先生莫要生气,今天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兰子义不该冲动,两位先生不要再发火了。先生与其发火不如帮我想想待会见了鱼公公我该怎么说,这不马上就要进大营了嘛,再不想想办法我待会可就得要去硬碰鱼公公了。“
仇家父子见兰子义出来调停也不好再吵下去,而且父子两人之间本身并没有太大矛盾,他们只是兰子义引发的怒气迁怒到了对方身上而已。父子两人到底都是懂事理的人,在兰子义提出请求之后两人又各自向兰子义小声提了一些建议,一行人就这么骑着马回到了大营。
入营之后兰子义便安排那几个随行的军士先行回帐篷歇息,而兰子义则带着桃逐兔与仇家父子径直走向大帐。虽然经过了一天的劳累现在看到安置在战场后面的帐篷就像是看到了家一样,但现在兰子义并没有休息的心情。
走到帐门外时兰子义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哈哈笑声,兰子义听得清楚说话的是鱼公公,那太监特有的奸细嗓音只要听过一遍就很难再忘记。只听鱼公公说道:
“多亏了太尉今日排兵布阵,调度得当我军才能以少胜多去的大捷,我已在向皇上的奏章中为太尉记了头功,太尉要不要看一眼。”
接着帐篷里面又传来了张望的声音,张望说道:
“公公作为监军向皇上奏疏是分内之事,这么机密的事情怎能让我过目?我在军中呆的久了,深知军法严酷,经我手被军法处置的人不计其数,我才不触那霉头呢。”
张望说罢帐篷里又传来了他与鱼公公的哈哈笑声,
兰子义听到张望也在帐中便回头看了仇家父子一眼。刚才马上时仇家父子已经为兰子义设计好了各种情况,太尉在场只是其中之一,兰子义在入营之前就已经心中有数,这一下无意识的回头说到底只是最后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在得到仇家父子肯定的点头以及桃逐兔有力的眼神支持后,兰子义掀开帐帘进入帐内。
就在兰子义入帐的同时,张望又说道:
“但要说今天调度得当我是不敢当的,我今天安排的重要疏漏便是将空营留在了阵后,还离战场如此近,我完全没有料到那个雷有德能够在溃败之后再次集结起来那么一只精锐从阵后杀来,要是雷有德当时派人把大营烧了只怕今天士气崩溃的就是我军了。
幸好今天兰家和戚家的两个后生小子打的好,为我堵住了漏洞,这功劳他们可得记一大笔。“
张望话刚说完兰子义便进入帐内,鱼公公望见兰子义进来赶忙哈哈笑着起身来到兰子义旁边,鱼公公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卫侯可听见刚才太尉夸你的话呀?“
可还没等鱼公公反应过来兰子义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鱼公公的腿就哭道:
“子义犯了大罪,公公可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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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庆功宴
今日大胜,鱼公公的兴致也非常高,见到兰子义进门后鱼公公专门起身去迎兰子义。鱼公公也是高兴过头了,居然没有发现进来的兰子义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兰子义突然间跪下求情把鱼公公与张太尉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跳,惊讶之余的鱼公公把手探出放在兰子义头上,本想当场就开口问话,在宫中多年历练出来的本能告诉鱼公公此事定不简单。
鱼公公慢慢的把手收回来,他没有开口发问,而是仔细的思考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阴森的狠辣表情又逐渐蔓延到了他脸上的每一处沟壑当中。
只听鱼公公冷冷的说了一声道:
“无关人等全都出去~”
守卫在帐篷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军士听到命令后便做了揖悄悄地走到帐外,接着鱼公公又朝着站在他座旁的那个台城卫动了动指头,那个台城卫见状默默的走到鱼公公身边毕恭毕敬的弯下腰说道:
“公公有何吩咐?“
鱼公公冷冷的说道:
“带几个人,把帐篷周围都看住了,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那台城卫闻言点头,默默地领命而去。
待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鱼公公背着手慢慢向之前他自己的座位走去,鱼公公走的非常慢,看上去几乎像是在帐篷里面踱步,他向回走的时候正好面对着张太尉,不可避免的鱼公公的目光与张太尉交错在了一起,两个人都顺着对方眼睛往对方心里探了一步,张望看到了鱼公公狠戾之下对兰子义的护短,鱼公公则望到了张望对兰子义的担心。
鱼公公与张望两人交换眼神只在一瞬间,可这逃不过兰子义的眼睛,自入帐之后兰子义虽然跪在地上,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盯着面前站着的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想必跟着兰子义进来的仇家父子与桃逐兔也是如此。
鱼公公在发现张望对兰子义并无恶意之后停下了自己的步伐,这会他终于切入正题,拉长了嗓子问兰子义道:
“卫侯向我跪下求情肯定不是杀人放火,欺男霸女之类的小事吧?那些事情以卫侯你的身世没什么难搞定的,而且卫侯你也不是那样的败家种。“
鱼公公说这话的时候还向后仰着头,他用眼角瞥着兰子义,在看到兰子义点头之后他又问道:
“所以说你犯下的事情是你爹都替你兜不住的?对吧?“
这句话说完后鱼公公没等兰子义回答便接着问道:
“刚才我走的时候是让你在那里护卫德王的,是吧?也就是说德王出事了?“
鱼公公问道这一步兰子义已经没有沉默下去的权利了,只见跪在地上的兰子义先是直起身子长跪向鱼公公行礼,然后又把头扣下去,五体投地对着鱼公公说道:
“刚才德王命我将俘虏耳鼻割下,我不从命,然后德王便当中抽了我耳光,我一时冲动便……“
鱼公公听到这里一个转身盯着兰子义催促道:
“你做了什么?德王怎么了?“
兰子义扣着头说道:
“我把德王踹倒了,还拔刀出来吓唬德王。“
兰子义这话说罢鱼公公明显松了一口气,与兰子义一样只要德王没事,鱼公公心头的石头便放下了。不过兰子义所做的事情已经是以下犯上,这是大忌,鱼公公自然又是一惊。
鱼公公大声咋了下舌头,右臂端在腰间,指着兰子义说道:
“子义啊子义,你怎么……”
兰子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站在他后面的仇孝直确实将鱼公公看的清清楚楚。鱼公公在听到兰子义打了德王之后虽然惊讶,但眼中并无愤怒,相反倒是有几分欣喜,还有那么一点报了仇的满足。看来鱼公公对于德王也是很不满意,兰子义动手也替鱼公公出了好一口恶气。
但鱼公公到底是皇上的人,又是宫中监军,肯定不能允许德王被打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情发生。而且德王再怎么说也挂着全军统帅的名号,他兰子义动手打了王爷,还对主帅动刀子,这怎么看都是要杀头的罪名。
鱼公公保持着姿势立在原地立了半响,他应该是在考虑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但他忘了这军中不止他一人,还有张太尉也在。等到鱼公公想起身后还坐着张望的时候他已经呆在原地有一段时间了。
这么长时间鱼公公没有替德王说话,这可不是个监军应当做得事情,鱼公公对这个道理自然明白的透彻,所以在反应过来之后他便第一时间扑到身后座旁拔出刀来,然后对这兰子义:
“你个以下犯上的畜生!看我不斩了你!”
鱼公公话刚出桃逐兔便一下扑到在兰子义旁边,大声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要杀便来杀我吧!我替我家少爷死!”
鱼公公拔出刀来的确向兰子义走去不假,不过鱼公公这拔刀砍人的步伐明显有问题,他回去取刀的时候那么利索,回头砍人的时候确实一步一步走的踏实。仇孝直看了鱼公公的步伐又回头与仇文若交换了眼神,父子两人都看的明白鱼公公完全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他是在试探张望的反应。
按照仇孝直的想法,换作他是张望的话这个时候肯定会沉住气慢慢来,鱼公公是在演戏不假,但这戏一旦演起来就不可能随便停下,既然鱼公公朝着兰子义动刀子,那按照戏本走兰子义应该向张望求救才对,哪怕兰子义忘了叫喊,身后不还有他仇孝直么,等到鱼公公把刀夹在兰子义脖子上的时候兰子义就不得不喊救命,而只要兰子义一开口张望就有资本坐地要价。
但张望不是仇孝直,此时此刻张望武将的耿直本性显露无疑,他在鱼公公拔刀之后便从座上起来,半路便将鱼公公拦下。只听张望说道:
“鱼公公这是干什么?你我在军中搭伙多年你有必要这样试探我吗?公公与北镇的关系路人皆知,当年兰千阵、兰千军两兄弟就是公公你向皇上举荐的,说公公你将兰家后生视为几出都不为过,你肯下手斩了兰家的独苗吗?
年轻人火气旺,都在军中又是刚刚刀锋舔血活下来,少不留神干出点出格的事情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卫侯少年有为,将来定是我大正的栋梁之才,今日作战又立有大功,我愿向皇上上书为卫侯求情,公公你就把刀放下吧。“
说着就用力将鱼公公那并没有绷劲的胳膊摁了下来。
鱼公公被人说破心中小九九,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但鱼公公老奸巨猾的久了,这点事情也难让他恼羞成怒,只听鱼公公冷笑着对张望说道:
“好你个老丘八,说话还是这么不给人留面子,你这性子早晚吃亏。
我说你啊,京城呆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学点城里人的手段?今日阵中你处心积虑将自己孙子安排在铁浮屠中,胜则必有功,败也能杀出条生路去,可进可退好不潇洒!可铁浮屠是兰子义领着的,你就不能等一等,等兰子义开口求你。现在你发话替兰子义求情那你孙子张偃武怎么办?这份功劳还有他的吗?还是说你想食言?“
鱼公公说得不假,张望被当面点破心思老脸一红,手上的劲立马松了下来。跪在地上的兰子义从两人争执开始就一直抬头偷看,兰子义看的清清楚楚张望眼中写满了失落。但张望就是张望,他的磊落抑或是冲动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只听张望说道:
“军功是卫侯打下来的,自然归卫侯,我张望绝不会乘人之危去要挟他。我说了要替卫侯求情就会替卫侯求情,公公你放心就好。”
张望这话都说了出来,兰子义此时心中那是感动的一塌糊涂,他赶忙说道:
“太尉此话怎讲?今日数次冲击贼阵张参军全有谏言,堵截树林妖贼之时张参军便极力劝阻我不要冒险,可以说今天张参军才在军中立了头功。
子义承父恩泽,无尺寸之功便已为亭侯,出京以来率部作战却使将士夭折巨数。子义绝不敢妄自称功,今日大胜之功劳子义本就有意上书朝廷让与张参军。太尉信我就好。“
张望听闻兰子义此言大喜,那种高兴的劲头已经冲上了他的眉梢。张望已经忘了鱼公公在旁边,撇开手便径直走到兰子义面前将他扶起,同时说道:
“卫侯不愧为兰老鞑子后人,做事也是爽快至极。”
说完之后张望的热情稍稍退去,他叹了口气又说道:
“卫侯,老夫并无拿你的事情要挟你的意思,你哪怕不让这份功我也不会落井下石的。”
兰子义闻言伸手摆出一个制止的样子对张望说道:
“太尉无需多言,昨天今天与张参军互为袍泽这一段时间里,张参军才思敏捷,能打敢战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今日之战张参军负伤出战,贡献巨大,破贼的功劳归他乃是实至名归,子义自愿如此,太尉不必多言,更不必多想。”
张望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他拍着兰子义的肩膀不停的说: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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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广大读者对我的支持,谢谢依云流氓兔对我的鼓励,谢谢千纸鹤钟梦见你
第三百六十六章 庆功宴(下)
鱼公公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张望与兰子义在帐中打成一片,兰子义几句话就把张望这老将说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仇孝直与仇文若换了个眼神,仇文若很高兴,张望如此坦荡真不愧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过仇孝直却对此嗤之以鼻,张望这么做简直连个刚入宦海的毛头小子都不如,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京城活这么久的。
冷眼看着的鱼公公不可能永远看下去,他见兰子义与张望如胶似漆的几乎没完没了便干咳了一声说道:
“既然卫侯已经抱上太尉这条大腿了,那老夫也就可以歇歇了吧?”
张望闻言收起了自己喜形于色的样子,理了理衣襟退回自己座上去了,而兰子义在听到话后则抱拳毕恭毕敬的说道:
“公公哪里的话,子义只是替张参军说句公道话,并没有要抱谁大腿的意思,公公不必多虑。”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多虑?老夫有什么可虑?”
说着鱼公公便甩着衣袖掉头回到座上。
鱼公公甩脸色给兰子义看,兰子义不会不明白,不过兰子义也明白鱼公公这么做也只是给兰子义个下马威看,并没有正要撒手不管的意思。于是兰子义笑着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息怒,太尉是老前辈,是长辈,子义尊重太尉就像尊重公公一样。但要说替子义在皇上面前说情,为子义讨条生路,还是需要公公出马才行。公公您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您说话有分量。”
兰子义这话说得还是让鱼公公很受用的,不过鱼公公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放过兰子义,他还是问道:
“我说话有分量,那太尉说话就没有?你怎么说话呢?“
兰子义闻言抱拳笑道:
“我并没有挑拨公公与太尉关系的意思,我只是说公公您是皇上心腹,太尉是皇上重臣,您二位一外一内同时替我说话那分量绝对是朝中无两,皇上的火气肯定会消不少,但内外有别,您二位的分量不是同一种分量。“
鱼公公听着兰子义的话“哼哼“笑了起来,他重复兰子义的话道:
“好个不是同一种。“
这时门外进来一台城卫,对着鱼公公和张望行礼过后便凑到鱼公公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然后鱼公公便对这台城卫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台城卫出帐之后鱼公公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拔刀砍人的事情已经传来了,说吧,我该怎么向皇上求情才能把你这欺君罔上的罪给摆平喽。”
兰子义欠了欠身,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动静。帐中众人都把目光向后投去,发现原来是仇文若挪动身子想要开口说话。但以仇文若的身份,在这种场合随便开口说话其实是不行的,仇文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开口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鱼公公押着眉梢盯着仇孝直,对于仇文若这种随意插话的行为鱼公公已经用眼神表示出了不满。不过仇文若主动站出来替兰子义说话倒是给了兰子义更多的回旋余地,兰子义求之不得,于是回过头的兰子义对仇文若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仇文若见有兰子义支持便跨前一步,拱手抱拳说道:
“秉公公,小生以为您不必替卫侯求情,只需向皇上禀明事情便可以。”
鱼公公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在仇文若说罢之后干笑了一声,这一声干瘪的笑充满了嘲弄,在加上鱼公公拄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和靠在椅子上的背,鱼公公整个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听鱼公公又用他那独特的嗓音拉长之后问仇文若道: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该怎么替你家卫侯禀明实情?”
仇文若自然也看到了鱼公公这幅样子,他不仅看到了鱼公公嘲弄的表情,还看到了鱼公公眼神底下压着的愠怒。但仇文若并没有因此退缩,他或许会害怕,但他要讲的话却是一定要讲完的。
仇文若抱拳埋下头,用略显冲动但却有力的声音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德王动手在先,卫侯无故受辱,这事是德王失礼。卫侯并没有犯错,要是公公替卫侯求情便坐实了卫侯有罪,那样又怎能还卫侯一个清白之身?”
仇文若说得慷慨激昂,但帐中诸人除了张望眉头有点欺负之外,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这其中包括兰子义与仇孝直,尤其是仇孝直,在仇文若说完话后他眼色复杂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鱼公公听完仇文若的话后脸色转凉,靠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冷笑,笑得都快咳嗽起来。鱼公公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后突然便对着仇文若问道:
“既然士可杀不可辱,那我直接斩了你家卫侯如何?”
鱼公公这话说得狠辣,尤其是那个“杀”字,咬的尤其用力,兰子义听到后脊梁骨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不过鱼公公这话的意思明显不是“杀”,兰子义与仇孝直都听得出来,仇孝直当下便答道:
“卫侯若有罪,自有王法处置。但卫侯在德王羞辱之前并无罪过,德王又怎能妄加侮辱?现在又要杀这还有天理吗?德王是人子,卫侯也是,凭什么德王就能无辜抽卫侯耳光?这事无理。”
仇文若答得斩钉截铁,但鱼公公回答的更是干脆,他低吟着吼断了仇文若的话语,他骂道:
“但德王是皇上的儿子是龙种!你家卫侯呢?他是吗?”
鱼公公吼声猛烈,帐中顿时无人敢言。在吼过之后鱼公公拂袖站起身来,背着手骂道:
“你家卫侯生来就是皇上的奴才,你也是,我也是,天下人都是,还在这里和我提同是人子,一样吗?有可能一样吗?还有理没理,难道你要去和皇上讲道理?”
仇文若被鱼公公骂的抬不起头,抱拳作揖不敢再言。
这时仇孝直见时候差不多,便开口说道:
“公公息怒,犬子说话没有礼数乃是我教导无方,公公怪我就好。不过我儿所说卫侯有情可原却是实话,公公您只要向皇上求情的时候说清事情来龙去脉就好,想必皇上也能理解。”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道:
“皇上能理解?理解了难道就不罚他兰子义了?”
仇文若拱手说道:
“罚卫侯乃是卫侯命中应有此一劫,但罚清罚重就要看公公您这贵人如何为卫侯周旋了。”
鱼公公听到这话冻结在脸上的冰块慢慢的化掉了,他指着帐中站立的众人哈哈笑道:
“好你个兰卫侯,桃家虎、鹿、兔三兄弟已是万人敌在做你的左右手,现在仇家父子两人能言善辩,足智多谋又成了你的谋主,好啊,羽翼已成啊!”
说着鱼公公回到座上,长叹一声说道:
“行了,你兰子义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晚辈,你这屁股我不替你擦谁替你擦?我待会就动身回京城,去和皇上禀明军情。”
然后鱼公公脑袋一转对张望说道:
“太尉,你不是说要替卫侯求情吗?写个奏章吧。”
张望笑着答道:
“那是当然。”
鱼公公笑着点了点头道:
“凡是没有只占便宜的,卫侯,今天破贼这份功归张偃武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兰子义见鱼公公发话为自己求情,赶忙跪地叩头道:
“让功给张参军乃是子义本意,公公这是成人之美,子义怎有怨言。子义在此谢过公公成全。”
鱼公公起身摆摆手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用见外。我得赶快去了,再迟一点城门就要关了。今晚庆功宴,就仰仗太尉和诸位了。”
说着鱼公公大步流星的迈出军帐,带着台城卫骑马回京去了。
鱼公公说得不错,获得如此大胜营中自然摆宴庆祝,在鱼公公走后张望便指挥军中厨子将从京城送来的猪、羊全都宰了下锅,待猪、羊做好之后又开了酒禁,战士们苦战三日,今天拼尽全力之后就等着这个呢,在酒肉上了桌后已是晚上,将士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的投入到了胡吃海喝之中。
在将士们吃的正酣的时候张望带领着兰子义、戚荣勋他们在各营之间穿梭,挨个与将士们推杯换盏。在行酒的过程中兰子义也看到了德王,德王一副谁都欠他一条命的样子自然是谁都没想上去和他凑到一块,兰子义本以为德王今晚又要当中和他干上一场,但两人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德王居然主动躲开,不与兰子义撞见。见到这幅模样的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旁说道:
“德王就是那外厉内荏的怂样,早点给他一耳光估计早就收敛起来不找咱麻烦了。”
兰子义在心里是同意桃逐兔的说法的,但他知道无论德王是个什么样的软蛋他都是王爷,而兰子义也还要在他手底下干,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是不可挽回的,未来兰子义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德王即位那兰子义就离死不远了,除非……
今晚让兰子义操心的不光是他和德王的事,还有他大哥桃逐虎的事情,桃逐虎因为没有能取回雷有德的首级羞愧难当,直到很晚才回到营中,张望一直等着桃逐虎回来,就在众人疑惑这件事该怎么收场的时候,张望扶起跪在地上的桃逐虎说道:
“桃将军今日舍命出战,真是让老夫见识到了北镇男儿的勇武啊!”
只此一言桃逐虎心中阴霾便一扫而空,一老一小两个军人拿着酒杯满上,豪饮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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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巡夜
兰子义带着几个西辑虎营的将士点着火把在营中巡视,桃逐虎一身铁甲手按刀柄跟在一旁,就连仇家父子两人也都披甲佩剑与兰子义走在一起。
今夜营中的确是狂欢之夜,但张望老将自然不会放任将士豪饮而让军营不设防,那些张望挑选出来的亲兵只是少喝了一点之后便去营中要害地方防守去了,而现在夜已近仲,将士们早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了。
酒宴结束之前张望便已经分别给兰子义、戚荣勋他们布置了任务,京营各营营将还有兰、戚二人都要带队巡视营中,一来检查各处岗哨守军是否精神,二来严肃军纪免得营中将士喝了酒后互相滋事,三来则查看营火不要失火烧营。
兰子义的银价明光铠回营之后已经被擦拭干净,现在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一片鳞甲都耀耀生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明灯,把周围全都照亮了。
桃逐兔看着兰子义这幅模样笑道:
“少爷你穿着这一身在夜里就是一个活靶子,我要是妖贼埋伏在暗处,你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的调侃气喘吁吁的笑道:
“幸亏三哥你不是妖贼,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喘气,不满的说道:
“刚才出来的巡查的时候我就说你别穿铠甲,不行穿这一身行头太累。”
兰子义摆摆手说道:
“身不正,令不行。我是出来巡夜的军官,要是连我自己都仪表不正那我还怎么号令军中?”
桃逐兔闻言立马反驳道:
“那少爷现在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仪表哪里还能算得上端庄?这样就能号令全军了?再说了,现在这军中卫侯怎么号令?”
说着桃逐兔指着一旁帐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士,而帐篷中则传出如雷般的鼾声。
兰子义被桃逐兔噎住,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调侃自己道:
“我也纳闷了,在战场上我穿的也是这身甲胄,还要挥剑砍人,挥斥方猷,当时也不见得累,怎么现在就成这副样子了。”
桃逐兔说道:
“少爷你在战场上骑得是高头大马,根本不用自己两条腿跑,这就省下了许多力气,再说战场上以命搏命,稍有闪失就脑袋搬家,心神都在刀刃上聚着少爷你哪里可能有心思再去管自己累不累。”
兰子义摇着头笑道:
“三哥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在战场上冲阵的时候压根感觉不到身体有何异样,刚才帐中卸了甲我才发现自己肩头都已经被甲胄磨破皮了,现在更是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哪都不舒服。”
兰子义这话一出,周围诸人都笑了,就连随行的军士们都跟着偷笑了两声。其实将士们都打心里佩服兰子义,他这么个贵胄公子在军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打起仗来还老是冲锋在前,将士们又怎能不佩服他。
众人嬉笑之时,唯有仇文若没有笑,他观察了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后说道:
“太尉今晚未免托大了,只靠选出来的那点亲信防守两万多人的大营实在是力不能及。”
仇孝直闻言答道:
“太尉要考虑的并不紧紧是防守的问题,还有将士们的疲劳问题,以及士气问题。自方城、寿春两战之后,妖贼气盛,官军气衰,妖贼渡江之后京师更是惶恐。今天好不容易大胜,这全赖将士们舍命死战,要是今天这一仗打完还不让将士们好吃好喝一顿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仇文若并不同意他父亲,他说道:
“可现在营外还有几十万妖贼,他们只是被打散,随时都有可能聚拢过来,要是妖贼今晚劫营我军就靠这满地醉汉怎么打?”
仇孝直说道:
“的确有这风险,但贼众有胆子有脑子过来劫营的也就只有雷有德,其他妖贼不过乌合之众,而且今日一战妖贼已经胆破,我军今夜至少无虞,要是今夜都还如临大敌,我看将士们精神会顶不住。太尉很是懂得张弛有度。”
这时兰子义他们刚刚经过了最后一个需要巡查的岗哨,兰子义与哨兵打过招呼后又逗留一会,确认将士们没有松懈之后兰子义开始领着人打道回府。
仇孝直借着火光观察了下兰子义的脸色后说道:
“卫侯,我看你喜得并不真诚,心里是有心事吧。”
兰子义闻言看了仇孝直一眼,撅着嘴没有说话。仇孝直也不等兰子义发话便又开口说道:
“卫侯是在担心皇上那边会不会饶了你?”
兰子义听到这话把脸侧到一边,黑暗顿时笼罩了他的面孔,众人虽然看不清楚兰子义的表情,但都看到了兰子义肩头的动作,那是再点头。
跟随而来的军士们在桃逐兔的怒目注视下识相的散开到周围,不过桃逐兔的贴心动作这次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兰子义并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仇孝直与仇文若也不可能找出什么话来缓解兰子义心中的焦虑。
仇孝直见兰子义暗中叹气也就不再多说,众人返程的路上就这么默默的走着,没人说话。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兰子义他们一行人在营中碰到了同样是巡营归来的戚荣勋一行人,两边军士见面后各自行礼,兰子义与戚荣勋更是抱拳互相问候
“卫侯!”
“戚侯!”
反正回程是一路,两边队伍撞见之后便合兵一处,共向大帐走去。
兰子义既然与戚荣勋并排走在一起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道:
“戚侯今晚可在营中查到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戚荣勋答道:
“见到两个喝醉了想要打架的,刀都拔出来了被我撞见,各上了十鞭子,勒令回帐睡觉去了。”
兰子义问道:
“为何打起来呢?“
戚荣勋不屑的笑道:
“嗨,一个敬酒一个没喝,两边都觉得没面子,然后就要动刀子,见得都不能再多了。“
然后戚荣勋打量了一眼兰子义的队伍,问道:
“你大哥呢?“
兰子义答道:
“我大哥今天兴致高昂,被太尉灌得烂醉,已经回帐篷睡觉去了。“
戚荣勋又问道:
“那你家二哥呢?今天回营之后就再没见到他。“
兰子义本想开口说桃逐鹿回京去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
“我命二哥给我爹报捷,我爹老说我书生一个,打不了仗,今天我要让他刮目相看。“
戚荣勋闻言笑道:
“卫侯真是的,方城大捷的时候你不报,项城守住了你不报,偏要京城脚下的时候你报,这里可隔着一条江呢。“
戚荣勋并没有多想,他没有发觉兰子义在撒谎,可兰子义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手心在冒汗。
兰子义咳嗽了一声后开口解释,他的语音语调并没有因为心中的紧张而发生变化,他说道:
“江北虽然离北镇近,但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拱卫京师,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誉。“
戚荣勋闻言说道:
“这么说来桃逐鹿现在是在京城了?“
戚荣勋说者无意,兰子义听着有意,兰子义无所谓的看着戚荣勋说道:
“戚侯何出此言?“
戚荣勋笑道:
“江南岸边被妖贼搅和的一片糜烂,能通消息去塞北的只有京城了,桃逐鹿不去京城还能去哪?“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没有答话。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兔则学着兰子义保持着最大的可知,面无表情。桃逐兔可不傻,他知道兰子义不想暴露桃逐鹿的真是行踪。
戚荣勋并不是那种心思缜密去发觉周围异样的人,他继续说道:
“卫侯今天胆子够大啊,居然跟德王打德王。“
兰子义听到这话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捏成拳头再也放不开。兰子义说道:
“德王当中抽我耳光,我忍不住,自然就还手了。“
戚荣勋扭头对兰子义笑道:
“不止是还手吧?我听说你都动刀子了。”
但扭头过来的戚荣勋发现兰子义脸色明显起了变化,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这件事,转而改口说道:
“卫侯今天打得好啊,你的骑兵在妖贼阵中纵横驰骋,硬生生把妖贼的阵给搅黄了。“
兰子义同时说道:
“戚侯今天的指挥也是沉着冷静,神机营的威力我可算是见识到了。还有你们戚家长刀,的确威力惊人。“
两人互相吹捧却并非是出于拱卫,这话里至少有一半都是真心话,战场上的兰子义和戚荣勋互相之间的配合是非常紧密的,但两人的立场和背后的势力却让两人的关系不可能太紧密。
说这话众人已经来到了大帐前,帐中灯火通明,里面的热气隔着帐门都能感觉到,看样子今天营中的人都到齐了,就跟昨晚战前一样。
随兰子义而来的军士们立在帐外不再入内,兰子义则摘下头盔捏了捏鼻梁说道: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我还真是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戚荣勋伸手去掀门帘,一边掀一边说道:
“太尉今天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躺倒下去要召集将领来商议军情,我们又怎么能喊累?忍忍吧卫侯,等太尉安排完你就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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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换将
兰子义与戚荣勋一道进了大帐,仇家父子向兰子义点了点头后就打算在帐外找个地方歇息,这时帐内传出张望的声音道:
“你们两个也进来吧。”
仇家父子闻言换了个眼色,然后低着头跟在桃逐兔后面一起入帐。张望主动要求仇家父子入帐看来也是承认了这父子两人的智囊地位,兰子义对此甚是满意。
帐中人头攒动但军中该来的人都还没有到齐,兰子义入帐之后与戚荣勋各找了一角想要站着等一等,没想到张望主动向他二人招手道:
“两位侯爷,来来来,这边站着。”
张望说得客气,客气的都有些殷勤了。太尉如此相邀兰子义与戚荣勋哪敢不给面子,当即快步走到兰子义跟前作揖行礼。
张望见状摆摆手示意兰子义站起来,他说道:
“两位侯爷今天居功至伟,应当是老夫给你们作揖,你们又何必这么客气。”
兰子义与戚荣勋异口同声道:
“末将不敢!”
张望闻言哈哈笑了笑,而站在张望身后的张偃武则哼了一声说道:
“卫侯,我这条胳膊你得给我赔钱才行。”
兰子义起身看到张偃武拍着他那条受伤的胳膊正对着他叫嚣。兰子义看了一眼张望,发觉张望只是置身事外,并没有要偏袒张偃武的意思,于是兰子义放心的笑道:
“张参军,我家二哥当时给你还肩膀的时候就说过,你这伤要静养,你自己要上马的,怎么来找我要药费?难道说谁给你治了病谁就要给你赔钱?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兰子义这话一出周围人全都笑了,连张望都笑出声来。张偃武被周围人笑得满脸通红后又骂了半天娘。等到说笑的差不多后帐内的人也差不多来齐,张望咳嗽了一声之后旁边立马有军士吼道“肃静!“
等帐中声音静了下来,张望对着帐下问道:
“今日伤亡如何?报来。”
站在帐下的各级将领们张望的命令后互相瞧了瞧,然后有人开口说道:
“八里营加上昨天四栅兄弟共计折损三千两百人。”
张望闻言看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脸上还贴着纱布的将领道:
“你们营将怎么样?”
那人抱拳答道:
“回太尉,估计过不了今晚。”
张望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待会事情商讨完我去看看他。”
接下来各位将领们分别报道
“南先登营损失五百。”“北先登营折损四百五。”“武库营折损六百。”“神机营折损八百。”
这个时候张偃武鞠躬面向张望说道:
“京营计三千人,其中铁浮屠损失二百九十三人,长刀手损失一千六百余人。”
等到张偃武报完伤亡之后兰子义才想起贺温玉被张望抓了之后现在西辑虎营是在他兰子义手上的,可今天带队出战的桃逐虎与桃逐鹿现在都不在,而他兰子义根本不知道西辑虎营伤亡如何。就在兰子义脑门冒汗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仇文若跨前一步说道:
“西辑虎营折损战马十六匹,受伤三十七人,无人阵亡。”
仇文若这一答可真是及时,兰子义被人解了围暗中长处一口气。
张望听完众人汇报后看了这边仇文若一眼,然后从旁边军士手中结果一壶酒倒在地上说道:
“来,老夫敬诸位阵亡的弟兄们一杯。“
帐中诸人见张望倒酒全都敛气静立,跟着张望一起默哀。
待到将酒壶倒空之后张望说道:
“今日我军伤亡如此,尔等可知妖贼伤亡如何?“
张望这么一问帐下诸位将领便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但却没有人能答出妖贼的伤亡来,桃逐兔更是凑到兰子义耳旁小声说道:
“妖贼死的那么多这哪里能数得过来?“
可桃逐兔没有想到的是兰子义离张望实在太近,他说得话被张望给听到了。张望闻言便道:
“桃三郎说得不假,现在躺在外面地上的妖贼的确数不过来。“
众将士听到这话后哈哈一阵哄堂大笑,待到将士们笑完之后张望说道:
“死的妖贼数都数不过来这说明诸位兄弟尽力,我们今天取了大劫,这样一比其实我军的伤亡并不算大。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今日之奇兵是兰、戚两位侯爷。他们今天凿穿贼阵,掩护后方,功劳甚大。“
帐中众人闻言互相瞧了瞧,有人点头,有人不说话,兰子义则抱拳说道:
“今日张参军与我一道却敌,功劳不下于我。“
张望闻言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打算继续夸奖自己的孙子,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今日两位侯爷立功甚大,损失也大。你们最先接敌,打得仗最苦,伤亡如此我是没有理由指责你们的。但今日一战后,御林军是没法再战了,他们需要先一步退回京城修养。神机营三千人损失了八百,后面作战怕也会吃力不少。“
兰子义与戚荣勋闻言低头默不作声,不敢多说废话。
这时帐下有人问道:
“听太尉的意思,我们还要与妖贼接着打?“
张望笑道:
“妖贼未灭我们不接着打难道要放妖贼跑了不成?“
帐中有将士闻言问道:
“既然如此太尉为何不今夜连夜派兵进剿?此时的妖贼可以说是束手待擒。“
桃逐兔接着就跨前一步抱拳说道:
“今日一战,辑虎营毫发未伤,只要太尉一声令下,逐兔即刻便帅营中将士出去将雷有德那妖贼捉来见太尉!“
桃逐兔豪言一出帐下便全是请战之声,一片喊杀之中张望倒是淡定的很,他只是撇着嘴角微笑,静看着下面人闹腾。
兰子义立在张望一侧没有吭声,在他后面的仇家父子也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着,等到众人喊了半天喊累之后,张望终于慢慢开口说道:
“你们都想要出营去灭贼?好,让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然后他掉头看着桃逐兔问道:
“三郎,你酒量不错嘛,喝了那么多现在居然还在这里站的好好的。“
也不只是被提醒到了还是说桃逐兔本来就憋着,张望话刚一落桃逐兔便打了一个饱嗝,一股酒味顿时充斥四周。
这个饱嗝替桃逐兔回答了张望的问题,帐中其他人闻声都哈哈大笑,桃逐兔自己则羞得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
张望听到笑声后话锋一转立刻对着帐下众将说道:
“笑什么笑?你们觉得就三郎这样?你们使劲拍拍自己肚子,肋一肋自己腰带,看看你们今天会不会吐出来。“
众将闻言低头说不出话来,帐中小声也就此戛然而止。
众将士已经被张望几个问题问的全都抬不起头,而这正好给了张望想要的机会,张望抓住时机一刻也不停留说道:
“刚才你们出去巡营也都看见了,就弟兄们喝的那个样子你们现在拉人能把谁拉起来?一个一个在这请战能出去打得就你们几个。“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仇孝直这时开口说道:
“众将士喝的酩酊大醉固然有失体统,可今晚这酒是太尉您安排的,喝成这个样子太尉也没有阻止,我想这事不能怪到众将士头上吧?“
帐中众人闻言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仇孝直,仇孝直被众人注视也没紧张,还是之前那副样子站在原地。
张望并没有怪罪仇孝直当众顶撞他,在仇孝直刚问完时张望便答道:
“孝直说得不错,是我放纵大家喝,我也没有要怪大家的意思,我只是要让大家清楚今夜我军没有继续出战的可能。“
张望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纷纷一轮,过了一会后有个青年将领怯生生的问道:
“听太尉此言莫非太尉今天是有意灌醉全营,让大家起不来?“
张望笑着答道:
“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张望这一承认帐中一片哗然,众将高声叫嚷道:
“太尉莫非信不过我等?觉得我等已经无心再战?”“就是!打了一天又怎样?打一天一夜我们也能接着打下去!”
这次张望没等众人主动收声,他在混乱中沉声说道:
“我是太信得过你们,所以才故意把你们灌醉。我是要灭了妖贼,但不是现在,不是今晚。”
帐中人在张望开口之后静了下来。众人听着张望的话一脸疑惑,张望望着众人的脸没有立刻解释这么做的原因,相反他又问了个问题:
“现在外面还有多少妖贼活蹦乱跳?“
众位将士被问的傻眼,死了的妖贼多算不出来,剩下多少谁能知道?
不过张望这问题明显不是提出来给人答的,他自己答道:
“妖贼战死的人多,跑了的更多,现在外面满山遍野都是贼你们要杀谁?你们怎么杀?桃三郎,你说说你去杀谁?“
桃逐兔被问到后不好意思的答道:
“我……我可以把雷有德找出来带给太尉,对,我刚才就这么说的。“
桃逐兔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
张望闻言不屑的冷笑道:
“好,你出去把雷有德抓了杀了,那剩下的妖贼怎么办?十几万人散布江东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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