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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袍将     台城遗梦txt下载     台城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九章 换将(下)

    张望没有停下,他紧接上言继续说道:

    “天下富庶之地莫出江东,江东每年产的税赋、稻谷支撑着半个大正的开销,除此之外江东的生丝、茶叶、瓷器是我大正与海外蛮夷贸易的大宗商品,每年由此获利亦不在小。现在你们出去是能够轻松捉拿雷有德,可那之后呢?漫山遍野的妖贼你们抓的完吗?没了雷有德统辖的妖贼四处流窜,占山为王,到时候江东岂得安宁?

    去年代公北伐已经掏空了国库,如今章首辅税改,再加上妖贼折腾,朝廷财政只会雪上加霜,天下安定全靠江东物产,这时候要是把妖贼打散成土匪,这大正江山可就亡了!“

    众人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张望的意思,张望想要全歼妖贼,但全歼贼寇谈何容易,当下便有人问道:

    “太尉所言甚是,但按照太尉所说,想要全歼妖贼就要等妖贼重新聚拢,等但妖贼重新聚拢之后固然是可以与他们决一死战,可今天我们与妖贼交战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就这能打赢还多亏侥幸。若是等妖贼重聚我们再打可就不比现在痛打落水狗这么轻松了。”

    此言一出帐下有不少人都出身附和。张望被人反驳后并没有生气,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说将来打得不轻松,那我问你,若是再会战你能不能打赢?”

    刚才说话那人想了想后答道:

    “能是能,但……”

    张望立刻接过话茬说道:

    “但很吃力,对吧?”

    说罢张望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帐中诸人,之后说道:

    “你们现在出击是轻松,是痛打落水狗,打完之后便可回京呆着吃喝玩乐,可是之后呢?江东流寇横行,互不统一,你们回京之后睡不了几个安稳觉就要出来继续剿匪,而那些能和你们打得不相上下的土匪都盘踞在各个山头之上,你们拔掉一个还有另一个,剿了这处还有另一处,整天疲于奔命,不得休息。这还不算江东乱了之后你们粮饷再无保障,本地

    恶少年和地痞还会源源不断为妖贼提供血液,你们怎么打?你们打得赢吗?“

    这一回帐下无人再出言反对张望,相反众人到这个时候已经被张望说服都点头对张望表示同意。

    张望继续说道:

    “弟兄们,长痛不如短痛,你们一时辛苦换来的是天下太平。妖贼百万大军,投鞭断江,过江只一战便损失过半,我才不信妖贼还有勇气再与我军堂堂阵战,再加上东镇援军已近,我们两军合击之下妖贼必死无疑。

    妖贼起兵为过两月已经凿穿了半个大正,若是我等在京城脚下还不能将其全歼今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父老乡亲?都听我的,养精蓄锐,我们与妖贼战上他娘的一场,拼了!“

    张望的豪言壮语把整个帐篷将士们的情绪都点燃了,将士们嚎叫着张望提出的口号,决心与妖贼决一死战,就连兰子义都被气氛引燃,投身到呐喊之中。就在此时,帐外有军士喊道:

    “鱼公公到!”

    张望闻言大喜,笑哈哈的前往帐门前迎接。帐门被台城卫从外掀开,张望看也没看便开口说道:

    “公公来的正好,我正在和将士们安排军务呢!“

    与火急火燎的张望不同,鱼公公是吟着笑慢慢悠悠的走进帐中的。鱼公公并没有被大帐中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阴气,虽然鱼公公平时身上就带着寒风,但这次与平时不一样,这次的鱼公公心里怀着什么事情。

    兰子义看着鱼公公那笑吟吟的脸感觉不太妙,与此同时鱼公公则开口对张望说道:

    “太尉带兵自然是雷厉风行,老夫领教过的。老夫这么快从京城赶回大营是带来了皇上的手敕。“

    张望闻言便要跪地接旨,不过被鱼公公拦了下来,鱼公公笑道:

    “太尉不用着急,手敕可以慢慢接,意思到了就好。“

    此时的张望也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看着鱼公公,而鱼公公则笑道:

    “太尉不必担心,是好消息,皇上钦点,你的宝贝孙子封侯了。“

    张望闻言哈哈笑了出来,张偃武闻言也上前准备领旨谢恩,可鱼公公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的心全凉了下来,只听鱼公公说道:

    “皇上还有旨意,命太尉你立即动身回京述职。”

    张望听到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问道:

    “我回去了大军怎么办?”

    鱼公公笑道:

    “太尉你说笑了,大军本就是在德王麾下,太尉走了自然有德王亲自统兵剿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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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捷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来那该死的雨不停的在下,哪怕是白天也是阴沉沉的暗无天日,兰子义感觉张望走了之后雨就越下越大,都快赶上刚出京那会兰子义在江城病倒的时候了。

    提起江城兰子义便想到了当时那副烂摊子,而打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居然又成了相似的局面,这不得不让兰子义觉得自己身处轮回无处可逃,是不是该找个大觉宗的出家人算算命了?

    这时兰子义所在的帐篷被掀开,桃逐鹿与桃逐兔一身蓑衣从门外走进来,仇家父子紧随其后一起进到屋里。桃逐兔刚一进来连蓑衣都来不及脱便掩着鼻子说道:

    “少爷,你这帐篷里一股霉味难道你闻不到吗?出去透透气吧,再不出去你都要长成蘑菇了。“

    说着桃逐兔指了指帐篷一角不知从何时开始长出来的那一坨菌菇。

    兰子义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权当答话。大家都知道兰子义心里不爽,因为张望走了后第二天一大早,醉醺醺的德王便拿了兰子义的军权,将铁浮屠与西辑虎营全都收到了自己手下直接掌控,对此德王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只是多给了兰子义两顶帐篷,而兰子义也知道个中缘由,所以他不多言只是闷闷不乐的每天坐在帐篷里。

    见到身后进来的桃逐鹿,兰子义又向后看了看,然后问道:

    “大哥呢?为什么没和你们回来?“

    桃逐鹿脱了蓑衣,正在甩干手中的斗笠,他答道:

    “大哥还在妖贼营外盯着呢,他说他在盯一会,让我们先回来。“

    兰子义闻言又叹了一口气,他说道:

    “辛苦大哥了。“

    然后兰子义起身招呼其他入座,然后他问道:

    “妖贼那边情况怎么样?“

    桃逐兔答道:

    “把营扎起来之后就没什么大动作了,我今天连樵采的人都没看见。“

    桃逐鹿则说道:

    “与前几天大哥刚发现的时候比起来,妖贼大营明显静了下来,不再骚动了。“

    这时仇孝直叹气道:

    “唉,太尉的确出了一条妙计,但这条妙计也是用在前些天的,要是刚发现妖贼重新扎营之后我们就全军压上,那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回京受赏了。“

    桃逐兔闻言骂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狗屁德王,接了全军之后就知道每天吃喝玩乐,谁能想到他居然把京中妓女都给引入大营。“

    桃逐兔骂过之后众人全都叹气不言,帐篷里一旦静下来就能听到远处大帐传来的歌声、舞声还有嬉笑怒骂声。

    仇文若又叹了口气后说道:

    “卫侯再去见见鱼公公吧,求鱼公公赶快发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这么下去我军与妖贼的士气可就要逆转了。“

    兰子义咬着嘴唇听完仇文若的抱怨,然后无力的说道:

    “文若先生,我这几天哪天没去找过鱼公公?鱼公公哪次没有听我的?公公是很给我面子了,但德王压根没有出兵的打算,鱼公公之前和德王闹得也很不愉快,若是干涉太多鱼公公自己也会有麻烦。”

    桃逐兔这时发作道:

    “所以公公就让德王把妓女乐工也都引到营中来?这像话吗?”

    桃逐兔此话一出帐中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仇孝直才打破沉默道:

    “隆公公那边并没有将卫侯求救的事情告诉鱼公公,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吧。”

    兰子义闻言问桃逐鹿道:

    “二哥,你那日入京的确没被鱼公公看出破绽来吧?”

    桃逐鹿答道:

    “少爷放心,那日我快马加鞭入京之后求见了隆公公,隆公公接了表后嘱咐我转告少爷放心,不要为此事担惊受怕,然后专门派人引我从偏门出宫离京,一路没有碰到鱼公公。”

    仇文若补充道:

    “鱼公公为人轻悍,要是真的知道二郎入宫,那入营之后怎么也都得找卫侯的麻烦的。”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但他不解的是为何隆公公要替他掩饰此事,皇上若是真的宠溺德王要传位德王那他又为什么会轻易放过兰子义?

    这件事情兰子义觉得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但现在妖贼未灭,还不是被这些杂事分心的时候,兰子义便又问道:

    “军中粮食可还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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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死气沉沉

    桃逐鹿闻言摇头叹气道:

    “少爷问的要是德王,那就绝对够吃,不仅够吃还能每天大鱼大肉的吃。但要是说其他将士,每天能吃饱就不错了。”

    仇文若借机补充道:

    “京城离我们这么近我军将士都吃不饱饭,就照德王这残虐寡恩的样子,再不速战将士们就要哗变了。”

    仇文若说得不错,但他的话并不能改变现状,帐篷里的众人听到这话只能长长叹气。

    过了一会后桃逐鹿说道:

    “我倒是听说贺温玉那小子又混得风生水起。”

    兰子义听到贺温玉的名字把手指骨节捏的咯吱作响,兰子义问道:

    “他不是被太尉给拿下就快被斩了吗?“

    桃逐鹿听到兰子义手指发出的响动之后看了兰子义一眼,他答道:

    “太尉是太尉,在太尉手下贺温玉那样当然活不久,但现在掌军的是德王。据说那晚他被太尉摁住,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人求情,最后贿赂了德王好几万两的银子才让德王替他出头保了一命,太尉走后又是他派遣西辑虎营去京中接妓女到营中伺候德王,要不是摔断了腿需要回京静养,现在他肯定是德王面前的红人。”

    兰子义骂道:

    “这个王八蛋,辑虎营的壮士岂是给他用来干这种龌龊事情的?”

    仇孝直静静的看着发怒的兰子义,不紧不慢的问道:

    “卫侯和贺将军没什么仇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兰子义骂道:

    “我看不惯他做事的样子。”

    仇孝直笑道:

    “卫侯是看不惯贺温玉做事的样子还是嫌贺温玉指挥了西辑虎营夺了卫侯的权?”

    兰子义听到这话抬头盯着仇孝直不说话,在兰子义在眼中极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仇文若倒是不慌不忙,他并不打算因为兰子义的愤怒而退缩,经过这些日子仇文若已经基本把准了兰子义的脉搏,他知道兰子义会因为何事发怒。仇孝直继续慢慢地说道:

    “卫侯,你入京这些日子难道还没明白过来吗?你在京城里形单影只,而你的对手则厚如城墙,你多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助力,哪怕那贺温玉是个小人,你与他性格不和成不了朋友,那你也没有必要树一个敌人出来啊,你和他本无仇,他本就是西辑虎营营将,占得就是自己的位置,谈不是夺了卫侯的权,当夜卫侯与贺温玉一起出战时贺温玉本人也非常识相,并没有与卫侯冲突的意思,而且他现在人在京城,西辑虎营还是卫侯你的,卫侯你又何必与他龌龊。”

    仇孝直说话期间兰子义一直盯着他,仇孝直不温不火的说下去,兰子义憋着的那口气也渐渐泄了,最后仇孝直又补充道:

    “圣人曰:君子不迁怒。卫侯对现在德王统军不满我们都能理解,但卫侯要是把气洒在别人头上,还要坏掉好事那就不对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

    “孝直先生说得不错,我是被气晕了。”

    然后兰子义吩咐桃逐鹿道:

    “二哥,京城中可有我们的人?”

    话刚说完兰子义又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家中在京城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事暴露身份,二哥你亲自回一趟京城吧,替我问候下贺温玉,就说同袍之情,看望乃是本分。”

    桃逐鹿问道:

    “少爷,现在去是不是迟了点?而且就他那爵位卫侯专程过去实在是屈尊了。”

    兰子义苦笑道:

    “孝直先生说得不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我家以军功立家,哪怕贺温玉是个逃兵也是个兵,拉拉关系总没错。”

    桃逐鹿闻言看了仇孝直一眼,然后抱拳领命道:

    “我知道了少爷,迟些时候我便入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军情的事情,我同意文若先生的看法,应当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对我军没有好处。”

    兰子义闻言烦躁的伸出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兰子义手上力道太大,太阳穴周围的皮肉都被兰子义揉皱了。揉了好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前来支援的东军有没有消息?”

    桃逐鹿闻言答道:

    “据我所致东军正在快马加鞭赶来。”

    兰子义恶声恶气的说道:

    “这都几天了还来不了,有脸说自己是快马加鞭?”

    桃逐鹿答道:

    “东军的确是快马加鞭,但连月霪雨把路全都泡没了,他们过来也不容易,据说他们现在已经北上京口,不日便会来到京城。”

    桃逐兔闻言插话道:

    “要我说能来就不错了,要是也和北军援军一样被半道挡住那才叫惨呢。”

    桃逐兔说完话后帐中便不再有人说话,众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从帐篷顶上传来的密集雨点声点缀着冰冷的空气。雨点太密,雨水太大,帐篷随能挡住水不进来,但哗哗落下的水声依旧搅得人心似蹈海。兰子义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传来的呐喊,那是寂静与不甘混杂在一起的焦虑,在这么下去兰子义非得被逼疯了不可。

    终于兰子义站起身来,他起身的动作太猛以至于一头撞到了头顶的帐篷上,被帆布兜住额雨水一下子浇到了兰子义头上,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桃逐兔见状赶忙起身为兰子义拿过毛巾,他说道:

    “少爷这是干什么?起来也得小心点啊。”

    桃逐鹿见状则从一旁箱子里面为兰子义寻找干净衣物想拿给兰子义换上,没想到兰子义只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脑袋便说道:

    “走!我们去见鱼公公。”

    桃逐兔闻言说道:

    “少爷,你先把谁擦干换了衣服再说吧。”

    兰子义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就现在,我们去见鱼公公。”

    帐中众人见兰子义这样,知道他的倔强劲上来了,这时候任谁也别想拦住他,于是桃逐鹿换手为兰子义取来蓑衣,在桃逐鹿与桃逐兔的帮助下兰子义迅速穿戴好行头,其他人也都准备完毕,一行人掀开帐门便往大帐那边走去。

    刚出门桃逐鹿便与众人分开,备马去了京城。虽然桃逐鹿走了,但兰子义没走几步就撞见了从营外归来的桃逐虎,在他手下人手总算还是够用的。

    桃逐虎见到兰子义后便匆匆将马匹交给其他军士,自己则跟在兰子义旁边,不等兰子义寒暄便说道:

    “少爷,妖贼营中有动静。”

    兰子义闻言脸色一变,问道:

    “有何动静?”

    桃逐虎说道:

    “突然之间营门昼闭,岗哨戒严,贼营之中惊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桃逐兔听到这话调侃道:

    “嗨,这么大的雨大哥你离的那么远当然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桃逐虎恶狠狠的瞪了桃逐兔一眼,骂道:

    “不懂少胡说!妖贼营中无粮,这几天每日不停的排兵出去劫掠搜刮,为何今天突然闭营?妖贼若是无事营中当有走动,可是现在妖贼营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肯定是在准备搞动作,你要是连这点眼里都没有将来在军中迟早要丢性命。”

    桃逐兔被自己大哥怼了一道说不出话来,兰子义听过这军情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说道:

    “走,我们去见鱼公公!”

    一行人就这么行走在雨中。虽在军中可路上却很少见到将士们的身影,将士们全都蜷缩在各自的帐篷中避雨,偶尔会有帐篷门缝被风雨掀开,透过帐门兰子义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军士疲惫的挤靠在一起,一脸菜色,双目无神。

    仇文若见状,不忍心的说道:

    “京城近在咫尺,为何军中将士连吃都吃不饱?就算德王克扣军饷可是粮草是够的呀。”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最近联系了些京城里面的朋友,据说最近京城粮商在不停的向外地贩卖大米。”

    仇孝直闻言掉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父亲,说不出话来。桃逐兔说道:

    “方城之战时粮草就是京城送过去的,打了这么久京城里面居然还能大把大把的往出卖粮食?”

    仇孝直笑道:

    “粮食是有的,从去年打到现在这么久太仓也就损耗掉了三分之一。但市面上没粮是真的,江北大旱,江南霪雨,今年春种的庄稼全都坏在田里了,全国粮食都告急。”

    桃逐兔问道:

    “既然如此那么京城粮商的大米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仇文若突然发话道:

    “军粮!”

    仇文若这话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兰子义听得出他的愤恨,也听得出他心中的恐惧。

    桃逐兔闻言长大了嘴想要开口发问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赶紧压低脑袋观察了一圈四周,然后小声问道:

    “莫非有人倒卖军粮?谁敢有这么大胆子?”

    仇孝直冷笑道:

    “军中大小事情谁在管?粮草从哪里出入?自从德王管了事就是德王掌控粮草,别忘了,打赢那天晚上全营可是喝的酩酊大醉,结果第二天大家就没饭吃,三郎你说是是在倒卖军粮?”

    桃逐虎闻言把手上骨节捏的咯吱作响,桃逐兔则倒吸一口冷气,他惊讶了好一会后才问道:

    “德王好歹也是王爷,他就这么贪财?他这是打小没有见过钱吧?再说了,那么多军粮他是怎么贩到粮商手里的?”

    兰子义接过话头答道:

    “无论德王是怎么做到的他都在空耗我大正国力。走,我们去见鱼公公,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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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忠臣

    鱼公公听到仇文若发问,脸色颜色变得更冷,他阴着脸压着没,死死的瞪着仇文若,鱼公公现在脸上的样子就是那种吃了屎又吐不出的恶心模样,鱼公公并不想被人问起这件事情,大家都看了出来,那鱼公公又为何会恶心呢?他执掌的台城卫可是大正的第三只眼,天底下有那件事情能瞒得过他?

    但鱼公公还是表现的于此事无关,至少他想要表现成这个样子,只听他问仇文若道:

    “你要说什么事情啊?”

    仇文若还是那副抱拳傲立的模样,全然不管鱼公公已经变凉的神色。在兰子义看来此时无论仇文若像极了风雪中傲立的松柏,而他兰子义是绝对做不到仇文若这样的。

    只听仇文若说道:

    “我听说今日京城粮商手中有大量稻米转售各处,现在军中饥馑难道公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鱼公公不置可否的答道:

    “商人嘛,本就干的是贱买贵卖,转通有无的勾当,他们卖什么又怎能与我军中联系起来?军中饥馑的确是个问题,但原因有很多,唯独没有你说的这个。“

    仇文若问道:

    “商人既然是在转通有无,那也得从有的地方买货卖到没得地方去。我大正年初刚刚北伐诺诺,钱粮耗费无算,还有大批粮食赏赐诺诺安抚众心。之后便是章中堂税改变法,安置流民,这又是大笔钱粮,接着便是妖贼造反,妖贼一路而来从江南大道江北,又从江北打到江南,我大正腹地被贼军搅得天翻地覆,而开春以来江南霪雨不止,江北滴雨未降,缘江各道本是大正粮仓,现在这样子眼见着就要饥荒,天下各地都缺粮,为何京城却能不断卖出粮食去?要知道京城百万余口人每日耗粮无数,平日都在仰仗江东供给,为何突然之间就能往出源源不断的卖粮了呢?“

    仇文若慷慨陈词之时仇孝直不动声色看了自己儿子一样,仇文若所说的都是刚才仇孝直所说的消息,要是这番话惹得鱼公公发怒,那他仇孝直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仇孝直也没有要拦仇文若的意思,这件事情提出来试探一下鱼公公也不是什么坏事。

    鱼公公被仇文若的话刺的眉头抽搐了几下,他没再质问仇文若,反而掉头问仇孝直道:

    “仇孝直,你从哪里知道的京城粮商的消息?你是打算说出来还是让我问出来?”

    鱼公公说话时着重加强了那个“问”字的语气,谁都知道鱼公公的“问“可是会让人掉上好几层皮的。

    质问鱼公公的是仇文若,可鱼公公却直接开口问仇孝直,仇孝直接触他京城朋友的事情完全没有逃过鱼公公的眼睛,鱼公公这一问不仅揭穿了仇孝直的底细,而且也在实际上经坐实了德王卖粮的事情,鱼公公就算没有参与其中至少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仇孝直被鱼公公一语戳穿,心中震恐简直难以言表,本来是个旁观者的他当即匍匐在地,磕头说道:

    “公公慧眼卓识,天底下的事情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小人这点小九九既然已经被您看穿,您还能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吗?您有何必要‘问’我呢?“

    仇孝直说的时候也着重加强了那个“问”子,他的话的语气虽软,但意思一点也不软,听着颇有些以退为进的样子。

    在仇孝直跪下的时候仇文若也跟着一块跪下了,仇文若是刚直,但他不是傻子,既然军粮的事情不是他仇文若自己知道的,那他刚才的话就有与其父串通一起坑害鱼公公的嫌疑,要是鱼公公性子急一些,不习惯眼睛里进揉沙子那他们父子俩今天可就麻烦了,而不幸的是鱼公公的性子正好就不那么缓。

    鱼公公恶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掐在此时兰子义抢在鱼公公发话之前开口道:

    “公公息怒,仇家父子二人虽然出言不逊,但却也是迫于当下军情,心里着急才说的呀,他们也是为了我大正啊!”

    没想到鱼公公听到这话火气更大,他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

    “哦,你兰子义为了大正,他仇孝直与仇文若也是为了大正,你们都为了大正,都是忠诚,唯独我鱼朝恩是个阉患,是奸臣,是小人,是我把全军拖累成了这样,屯在城墙脚下吃灰是吧?嗯?你们是不是还要杀了我向天谢罪呢?”

    鱼公公这话骂的帐篷里面没人敢站着了,兰子义与桃逐虎和桃逐兔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好在鱼公公骂完兰子义之后火也发了出来,他没再进一步跟着骂,只是站在座前喘气,等过了一会平复了呼吸之后,鱼公公坐回座上对着众人抬抬手,说:

    “起来吧,别跪着了,膝盖怎么那么软?说跪就跪下?”

    兰子义他们闻言都从地上站了起来,鱼公公则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的问道:

    “你们知道张望为何被召回京城去了吗?”

    刚刚站起来的众人闻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先开口回答。这时鱼公公点名仇孝直道:

    “仇孝直,你心眼最多,老耍小聪明,出鬼点子,你来说说看为什么。”

    仇孝直拱手说道:

    “既然公公赏脸那小人就斗胆一说。

    当日太尉率众与妖贼血战险胜之后我军气势如虹,妖贼则成丧家之犬,任谁看来妖贼不日即将被屠灭。依小人愚见皇上此时召回太尉一是想要让太尉善终,不要让他功高震主;二是想要将最后的军功留给德王,毕竟这次让德王出战就是这个目的。“

    鱼公公听着点点头,说道:

    “到底是卫侯看上的人,能给卫侯做智囊看的还是很清楚的嘛。那仇文若,你来说说看为何太尉军功显赫就让皇上……不放心,我打了那么多仗就不遭皇上排挤呢?”

    仇文若还以为鱼公公要接着与仇孝直接着说下去,没想到鱼公公冷不丁的就问到了自己。但仇文若到底是仇文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立马回话道:

    “因为公公您让皇上放心。”

    鱼公公问:

    “我为何让皇上放心?”

    仇文若答道:

    “因为公公您……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

    鱼公公闻言指着仇文若点了点指头,说道:

    “不错,因为我听话。我知道张望那么做能打胜仗,但我更知道张望那么做是不把皇上放眼里,也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能当监军。”

    兰子义他们听到这话互相望了望,众人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全是失望。众人的暗中交流并没有阻止鱼公公继续说下去,他接着就说道:

    “我知道张望是忠臣,我也知道兰老鞑子是忠臣,我佩服他们,但我也是忠臣,我不仅是忠臣还是皇上信得过的那种忠臣。知道怎么能让皇上信得过吗?就是听话。”

    兰子义听着觉得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说道:

    “可是公公,德王不是皇上。”

    兰子义这话打断了鱼公公的思路,刚才还满面春风,得意洋洋的向兰子义他们传授人生经验的鱼公公,瞬间脸色又冷了下来。兰子义见状大着胆子赌了一把,他进一步说道:

    “公公,你那天与德王的争执我都看见了,德王跟着的是隆公公,他怕隆公公,是那种耗子怕猫一样的怕。将来就算是德王继承大统,站在皇上左手边的也是隆公公,而公公您想要挤到那个位置上去是不可能的,无论您怎么听德王的话。”

    兰子义话说完后回应他的是被鱼公公摔碎在地上的茶杯,那清脆的声响把众人的心都惊到了嗓子眼上。但鱼公公只是怒着脸瞪着地上,并没有因此怪罪兰子义。仇孝直见状也放手搏命,他进言道:

    “公公,现在我军与妖贼军势正在逆转,若等我军士气崩溃,那妖贼灭了我等之后便会踏破京城。以皇上现在的身体,乱军入城之后皇上岂能无恙?一旦皇上不讳鱼公公您再能依靠谁去?您还能听谁的话?公公,我们得赢了这一仗才行啊!”

    鱼公公听着这话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帐下站着的众人都被不说话的鱼公公吓得手脚发麻,面无人色,兰、仇二人的话若是不能把鱼公公劝住,那今天站着的人当中肯定要有人被拖出去砍了。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时刻,内帐里面又传出了刚才那悦耳的声音,月山间在此时发话,她的声音虽然令人心神荡漾,但却甚有主见,她坚定地说道:

    “爹爹,奴家以为您既然不肯把奴家送给德王爷,那您就该为自己想想了。”

    鱼公公听到这话眼睛瞥了立在内帐门口的屏风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

    “也罢,也罢,就让老夫再去劝劝王爷吧。”

    兰子义他们听到这话难掩心中兴奋,众人脸上全都笑了出来,同时兰子义也看了一眼那边内帐,他回想起刚才刚见月山间的情景,顿时心如鹿撞,扑通扑通条个不停。

    鱼公公起身往外走,顺便对着众人摆手道:

    “你们也先回去吧,我再去劝劝德王。唉,你们可知王爷最烦有人在他玩的时候进去说正事?你们啊!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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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忠臣(下)

    兰子义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又有一口气堵了上来,兰子义固然是劝的鱼公公去请德王发兵,可德王肯听鱼公公的话吗?兰子义心里倒是想着只要德王肯发兵,哪怕德王自己呆在大营里接着酒池肉林呢,他兰子义和鱼公公出去与妖贼血战就好,打赢了功劳全算作是他德王的,打输了兰子义愿意背黑锅。但兰子义转念一想,发现德王好像压根不会去关心什么军功不军功的事情。这样想来兰子义这么“大度”的设想也就只能感动一下他自己而已。

    鱼公公在说完话后便大步流星的往帐篷门口走去,兰子义也想要招呼着众人出去,就在这时仇文若却让人意想不到的在此开口,他说道:

    “公公,小人斗胆,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公公!“

    仇文若此言一出就连桃逐兔都感觉事情不妙,兰子义更是伸手拉扯仇文若的衣袖小声说道:

    “先生你要干什么?公公还有事情要忙,不要再问了。“

    鱼公公本已走到门口,听闻此言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掉头回来看着仇文若,鱼公公说话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问仇文若道:

    “你要问什么?“

    仇文若甩开兰子义的手,又无视掉了他爹仇孝直的眼色,对这鱼公公作揖道:

    “德王倒卖军粮的事情公公可也掺和了进去?“

    仇文若此话一出鱼公公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手上的肌肉被用力崩成了一条又一条,看那样子鱼公公是想要扑上来直接把仇文若给撕碎的,好在鱼公公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用力指着仇文若骂道:

    “仇文若,你放肆!老夫虽然贪财可也没穷到那种份上,我会干那种断子绝孙的勾当吗?“

    鱼公公骂出这句之后意识到自己失言说漏了嘴,立在当场半响不言。兰子义与仇孝直则是站在仇文若身后浑身冒冷汗,仇文若这话问的实在是太危险了,兰子义都觉得这次可能保不住他。

    过了好一会后鱼公公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仇文若旁边伸手为仇文若收拾衣领,同时鱼公公说道:

    “仇文若,老夫替你整整衣服,你呢则听老夫一言。俗话说的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个样子很容易丢掉吃饭的家伙。王爷的事情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该来管的,所以闭上嘴不要再多说废话。兰子义看得起你,我也就给你一个面子,今天的事情我不再追问,你爹和他京城里面的那些朋友我也就放了这一马。但你给我听清楚喽,要是今天的事情有任何走漏的地方,或者你再敢把这件事说下去,我告诉你,下次你就撞不见我这么好心肠了。“

    鱼公公在说最后这句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仇文若的脸,最后一下拍的尤其用力,那清脆的响声听得兰子义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其实仇文若问出话后也被吓得够呛,鱼公公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可是惨白着脸喘着气不敢再说话,被鱼公公抽到脸后仇文若也不敢吭声,默默的低着头,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鱼公公收拾完了仇文若后转身继续出帐,他说道:

    “最近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今天则尤其的烦,看到你们几个更让我心烦。都滚吧,今天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说着鱼公公便出帐门去了,兰子义他们则如释重负的对这鱼公公那边作揖行礼一点也不敢怠慢。按理来说鱼公公走后兰子义他们也该出帐去,但兰子义却未能及时迈开步伐,他回头望向鱼公公的内帐,隔着屏风想要看看里面的风景。鱼公公睡觉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但大家都懂,里面的风景绝对是今日罕见。

    兰子义刚把目光透过去没多久,屏风后面便嘤嘤的笑出声来,那悦耳的声音婉转道:

    “卫侯既然有意,何不进来听奴家弹奏一曲?“

    兰子义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还隔着屏风,里面的月山间还能发现自己回头看过去,被点破后他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只说一声“多有叨扰“便头也不会的走出大帐,其他人则跟着兰子义恋恋不舍的一块走了出去。

    帐外的依旧是那副霪雨不止的样子,潮湿又阴冷的空气让兰子义他们一下子全都冷静了下来。长出几口气后兰子义便带头走如雨中,这时候兰子义才发现从刚才入账开始他们几个连蓑衣都没有脱下来。

    走入雨中之后兰子义先是开口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你刚才是要做什么?我们好不容易说动公公去劝德王,你怎么能那那种问题来刺激公公?“

    仇文若简单的答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仇孝直闻言答道:

    “真想从来都是自己查出来的,哪有问出来的?儿啊,你还是年轻。“

    桃逐兔则哼了一声讽刺道:

    “说得自己好像一身正气,结果刚才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要想知道怎么不接着问了?“

    仇文若闻言脸上有些泛红,不过他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的说道:

    “死到临头谁人不怕?但怕我也要知道真想。等我已经知道了我也就随着自己怕了。“

    仇孝直怕继续说下去伤了自己儿子的面子,于是岔开话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鱼公公的女人你也敢收,不要命了?”

    桃逐虎这时也开口规劝兰子义道:

    “卫侯,那女子绝没有她看上去那么娇弱,我看她绝对是深藏不露,手底下功夫不会在我之下。“

    兰子义闻言笑着反问仇孝直道:

    “先生刚才看那月山间的眼神可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口教训起来我了呢?”

    仇孝直闻言笑道:

    “我仇某老鳏夫一个,看看漂亮姑娘也没什么,我儿子也穷的没钱娶媳妇,看看也无妨。只是卫侯啊,你身边老爷们这么多,各个年富力强,这女子却只有一个,若是来了我看我们不用被外人整死,自己就会先自相残杀起来。”

    兰子义闻言大笑,他道:

    “有先生这句话我就知道我们自己乱不了。”

    然后兰子义又问桃逐虎道:

    “我等刚才全被那月儿迷得神魂颠倒,为何唯独大哥你气定神闲,我没记得大哥你有这份定力啊?”

    桃逐虎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没有答话。倒是桃逐兔插嘴道:

    “少爷有所不知,大哥自从来了京城之后便遇到了相好的。”

    桃逐虎听闻此言满脸通红,照着桃逐兔脑门就打了一个响指,桃逐虎骂道:

    “就你小子话多!”

    桃逐兔被打了之后抱着头躲到兰子义身后,其他人则闻言全都放声笑了起来,兰子义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之前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桃逐兔与桃逐虎打闹的时候又说道:

    “我觉得刚才鱼公公赌咒发誓一点也不毒啊,文若先生可不要被骗了。”

    仇文若闻言问道:

    “三郎此话怎讲?”

    桃逐兔道:

    “先生你想想,刚才公公说谁干了谁断子绝孙,可公公他自己已经……”

    桃逐兔说着欲言又止,兰子义则伸出指头放在最前嘘出声来,兰子义扭头四下看了看,然后道:

    “三哥莫要胡说,这话若是让公公听见你可别想有命活。”

    兰子义话虽这么说,可他自己也憋笑憋得非常辛苦,其他人也是默不作声,干笑不敢言。

    这时众人面前突然传来声音道

    “卫侯!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兰子义寻声望去,见是张偃武穿着蓑衣迎面而来,兰子义见状赶紧迎了上去。在与张偃武会面之后兰子义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

    “张侯不在帐中养伤,这么大雨出来做什么?你看你,腿上全是泥。”

    张偃武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摆摆手说道:

    “这算什么,之前出来打猎的时候又不是没有遇见过。而且卫侯,朝廷正式的诏书还没有下来呢,我还没有封侯呢。”

    兰子义本觉得张偃武京城纨绔子弟肯定吃不了军营里这苦,没想到张偃武完全不以为意,再加上之前两人并肩作战,兰子义顿时对张偃武刮目相看。

    张偃武接着说道:

    “卫侯,我们扎营已经五天了,当日与妖贼血战之后那股士气都快被磨光了,在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我们得要发兵出击才行。“

    兰子义听着张偃武的话点了点头,他说道:

    “我刚才就是去找鱼公公说这事,鱼公公已经同意去说服德王发兵了。“

    张偃武闻言先是出了口气,很快的他又摇头说道:

    “公公再怎么说也只是监军,拍板的是德王,若是我爷爷在,不用劝,早就打过去了,现在嘛……唉,我算是明白卫侯为什么对德王评价那么底了,之前我还以为京中对德王的风言风语全是谣言呢。“

    兰子义笑道:

    “德王也不是没法子,他不也说了吗,以逸待劳,伺机而动。“

    张偃武闻言没好气的说道:

    “那他倒是动啊!一动不动,还把妓女招入营中,这是一军主帅该干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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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劫营

    张偃武说得很激动,兰子义则在一旁冷眼静侯着张偃武把话说完。等张偃武结束之后兰子义说道:

    “张侯还是少说为妙,你说这种话要是被捅到德王那里可是不太好,这有动摇军心之嫌。”

    张偃武听着摇了摇头,说道:

    “要是德王听见能主动出兵,我落个动摇军心的罪名也算够本了。”

    兰子义看着张偃武,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冒着雨走在泥泞的营中,说话的时候还要注意观察脚下的道路,大家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走到大营中心十字路口处时,却见西边营门被军士们打开了,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人正从门外驶入营中。张偃武见状指着进门的人问兰子义道:

    “卫侯,今天有人入营?”

    兰子义也觉奇怪,他回头问仇文若道:

    “今日有从京城来的队伍入营?这些人为何穿成这个样子?”

    仇文若摇头说道:

    “前天刚有押送粮草的队伍来过,按照计划这几日并无京城并没有人来。再说就算来人守门将士也该请示大帐才对,我们刚才一路过来并未见到有人往大帐那边去。看这些人的样子难道又是德王叫来的戏班子?”

    兰子义皱着眉头说道:

    “是不是的我们也得先把人拦下来才行,这里是军营又不是集市,哪能这样谁想进来都能来?”

    说着兰子义便向那边西门走去,边走边向那边军士喊道:

    “把人都给我拦住,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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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守门的将士们来讲这日子真是糟糕透了,简直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时候了,哦不,话其实不能这么说,比起刚出京那会陪着德王上山围猎,现在大家至少能有个地方歇脚。本来张太尉统军,将士们都看到了希望,太尉一把年纪还身先士卒,有这股劲在哪怕当日与妖贼血战时将士们各个都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但大家打得起劲,打得有盼头。可现在呢?大营门口的岗楼是太尉那晚指挥将士们连夜修的,这几天雨下的大,顶上已经开始漏雨,在里面站岗的人头上淋着雨,身上被风吹,一通站岗下来哆嗦的都止不住。这不正好有两个倒霉蛋今天轮上了,正缩在岗楼上蹲着直哆嗦呢。

    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蹲在地上像是抱着火炉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两条腿,好像这样做能让他暖和那么一点,但他身上的抖动却是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这年轻后生哆嗦着上下牙床问道:

    “郭爷,您说咱为什么不把这岗楼好好拾掇拾掇?这雨滴到自己衣领里面真是冷啊。”

    与年轻后生蹲在一块的那个老兵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破木片,正举在手里挡雨,不过这点木片也就只能勉强把脑袋挡住,身上其他地方就没有办法了。

    那老兵听到后生的问话没好气的答道:

    “你当其他人没有跟上面旗长百户说过这事?大家上来都觉得淋雨难受,但是把事情跟上面人说了都只是给咱一句‘知道了’了事,压根就没人管咱是不是被雨淋着。“

    那后生闻言问道:

    “咱营中好几万人,难道就不能腾出手来把这顶补一补?这活咱爷俩都能干咯。“

    那老兵不屑的看了后生一眼,说道:

    “小子,我告诉你个道理,这军营里面的事情,让你干的你一定得要干了,没让你干的你就少折腾,站岗的时候你敢瞎胡折腾些其他的被军头们撞见了说你不务正业你怎么办?想挨鞭子?“

    那后生闻言把自己脖子又向后缩了缩,嘀咕道:

    “修屋顶算不务正业,那我们现在缩在墙角就算是干正事了?“

    那老兵闻言拉长了音调说道:

    “我说你这新兵蛋子,脑袋就是不开窍,这大营各处,前后这些天站岗的都是我们这个样子,压根没人来罚,他们都没人罚我们也不会有人罚。但你要是当那出头鸟去干其他人没干的那你就要被人收拾了。“

    后生闻言没再回话,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一老一少两个军士又在那里蹲了半天,好一会功夫之后那个后生冷不丁来了一句道:

    “要是太尉还在带兵多好,我们估计早就把妖贼踏平回京吃庆功宴去了。现在这什么德王这叫个什么东西啊。“

    后生话还没有说完老兵便伸手将他的嘴捂住,那老兵探出头去看了看周围,发现却是没有人偷听他们之后便小声对后生说道:

    “你他妈不要命了?胡说什么呢?知不知道昨天西辑虎营有个小子吃晚饭的时候骂了两句德王的坏话,当晚就不见了。你不知道现在营中监军的鱼公公?他手下的台城卫你以为是吃干饭的?幸好我心肠好,要是我把你刚才的话告了台城卫邀功你说你能活着回去见你娘吗?“

    那后生明显不知道这回事,被老兵这么一说当下吓傻了眼,再也不敢说话。就在这时,岗楼中的两人听到了营外传来声响,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是车轴在泥地里走不动路发出的尖叫,除过车声外还有大队人马随行的脚步声。

    站岗的两人听到声音后大吃一惊,他们赶忙从缩着的角落里跳了出来,拿起弓箭引满瞄向营外。

    既有车声又有人声,老少两个军士本来以为这么一队人马一定是来攻大营的,没想到放眼望去却看到一行人穿的花花绿绿从营外泥地中穿行而来,为首那人挥舞着彩旗高声对大营吆喝道:

    “军爷莫要放箭,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王爷请来戏班子。“

    除过西门口出这一老一少两人守着的岗楼,缘墙而建的还有其他许多岗楼,大家听到营外的动静全都站了起来挽弓准备射箭,可在来着说自己是戏班子之后大家却都不敢在动弹。

    守在营门里面的将士们听到外面的声响,又看到岗楼上军士们有动静,大家伙也都从避雨的地方钻出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来的是什么人?“

    离门口最近的这一老一少被问道话后,那老兵便对下面人答道:

    “来的人说自己是个戏班子,是王爷叫来的。“

    底下军士闻言便都低声抱怨道:

    “怎么又来一群戏子,老子们每天饭都吃不饱,这群家伙来反倒顿顿有酒有肉。“

    接着门里的将士便三三两两的退回到自己之前避雨的地方去,有几个则去打开营门。

    站岗的那年轻后生见状惊呼道:

    “身份都没确认怎么就能开门,我们不得先通报大帐吗?“

    老兵收回弓箭,叹了口气说道:

    “你小子,不知道那天有个不长眼的把王爷的戏班子拦在门外面淋雨,然后就被赏了一百鞭子给抽死了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禀告上去也是放人进来。”

    底下的将士们骂骂咧咧的将营门打开,刚露出一个缝,门外那一行人便向里面钻,就在这时营中想起了兰子义的声音,兰子义说道:

    “把人都给我拦住,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守门的将士们都被兰子义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全都回头去看兰子义,并没有发现进来的那一行人已经暗中把手伸进衣兜里面,只不过他们的后续动作被领头那人给拦了下来。

    兰子义喊完话便与旁边人淌过泥泞来到西边营门口,此时营门已经大开,来的一行人被叫停在门口,一半进了营中,一半被堵在外面。

    兰子义来到他们旁边,将这一行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兰子义看着这些人从头到脚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行头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戏班子?叫什么名字?“

    带头那人闻言弯腰将脸埋到腰上,满脸堆笑的回答道:

    “这位将军,我们是会稽的罗家班,被王爷招来为王爷唱戏的。“

    兰子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仇文若,仇文若凑到兰子义耳边小声说道:

    “京城附近的我了解,会稽那边我不知道。“

    兰子义扭头看着那带头人,又问道:

    “既然是德王找来的,那文书在哪?拿出来。“

    那带头人已经笑得非常灿烂,闻言笑得更欢,兰子义觉得这人再笑下去脸上的皮肉就要被扯开来。那带头人搓着手为难的答道:

    “将军,王爷只是派人来说让我们入营,还给了我们定金,传话那人说完就走了,我也没有什么文书啊。“

    听到这里兰子义心中疑窦更甚,德王有可能不给文书,可是鱼公公呢?招人入营鱼公公不会拦但绝不会不管,无论如何进来的人必定有文印堪合,这些人来的远,根底不明,又没有印信,实在可疑。

    于是兰子义拍了拍旁边张偃武,对他说道:

    “张侯,麻烦你去大帐跟王爷核实一下此事。“

    这门口明显有问题,张偃武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他扭头去看兰子义想要开口理论,却发现兰子义脸上古波不惊,一抹微笑就像是在家中赏月一样。张偃武可是知道兰子义这几日为了军情急得头发都快白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笑得如此淡定?

    张偃武注视了兰子义好一会功夫,然后摆了手不屑的说道:

    “卫侯这么大的口气我敢不去给您跑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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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劫营(下)

    张偃武说罢便扭头往大营赶去,也不顾脚下道路稀烂,走的很是迅速。

    张偃武领会了兰子义的意思,跟兰子义一起过来的其他人又怎会不明白。仇家父子从刚才一开始说话便默默的向后面移动,桃逐虎与桃逐兔则一左一右站到兰子义身旁,两手没在蓑衣当中不知所踪。

    那带头人还是满脸堆笑,但他透过他谄媚的眼光已经可以察觉到他心底深处凝结的冰霜。带头人笑道: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您这一耽搁我们淋在雨里都湿透了待会怎么去给王爷助兴啊。“

    此时的兰子义也笑得异常温柔,跟这个带头人快有的一拼,但当开口说话时他的语气可一点也不柔和,他问道:

    “你们从会稽西来,这一路上都在下雨,你们不穿蓑衣,穿的却是戏服。知不知道妖贼就在附近扎营?你们生怕妖贼不知道你们是戏班子过来抢你们?”

    那带头人笑道:

    “将军啊,大雨天谁人不知道躲雨啊,只是我们一路而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度过,用不着避雨,下来走路的时候我们自然都是穿着蓑衣的,我们是到了大营附近才换上戏服的,为的就是能尽快孝敬王爷。再说了,我们就是个戏班子,有什么好抢的?”

    这时桃逐虎开口问道:

    “你说你们是戏班子,可我怎么看到你和你手下这些人各个筋肉发达,皮糙肉厚?唱戏的要的是身体柔韧灵活,你们这样子能跳能唱吗?我看你们这身板是来砍人的吧?”

    桃逐虎话说到这份上真可谓是杀机已露,图穷匕见了,周围的营中将士们也都已经发现了情势不对全都操起家伙围了上来,入营的那一行所谓“戏班子”里的人各个也都压低眉头弓身压手,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不过那个带头人明显不打算就此作罢,他赶忙站直了身子,摊开手说道:

    “各位军爷,各位军爷,消消火,消消火,我们真的是来给王爷助兴的,不信您看。”

    说着领头那人便向身后招呼,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便在好几个妙龄女子的簇拥下走上前来。见到这女子的一瞬间兰子义心中的戒备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上前的这女子面容姣好,身姿婀娜,人一观之即觉我见尤怜,在周围聚拢过来的那些好几个月没见过女人的军士们看到这女子嘴里哈喇子都止不住地向外流,可见这女子的美丽。妖贼渡江的时候民船全都沉了的,妖贼军中只剩下男人,这兰子义是知道的,现在突然蹦出个美女来兰子义对这一行人的疑虑自然减了不少,只是这女子兰子义为何看着这么眼熟呢?

    女子虽然生的曼妙,但被人引上来时却满面愁容,在来到兰子义眼前,抬头看到兰子义后,那女子突然惊讶的放大了瞳孔。领头人依旧在笑嘻嘻的说话,他说道:

    “将军啊,您在军中自然应当小心为妙,可我们的确不是坏……”

    领头人话都没说完,那个被引到兰子义眼前的女子便伸手抓住兰子义衣袖尖叫道:

    “救我!救我!我见过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女子突如其来的凄厉尖叫吓坏了周围众人,兰子义被惊得一身冷汗之余脑海里的记忆也被这叫声喊的清晰了起来,他于这女子的确之前见过,就在项城,就在他与桃逐鹿出营之后与内应接头的时候,这就是妖贼军中的那个头牌妓女!

    兰子义伸手拉住这女子想把她拽回身后,同时大声喊道:

    “妖贼!快关门!“

    可兰子义还是迟了一步,在他放声喊话的时候那个领头人已经腰刀在手,一刀刺穿击穿了眼前女子的胸膛。那女子前一刻还是楚楚动人,后一刻则血流不止。从刀锋溅出的鲜血连同女子口中喷出来的将兰子义淋得浑身是血,接着领头人便将刀拔出,那女子则不甘心更地跌倒在地,她眼中满是泪水和不甘心,兰子义知道她不愿就这么死去。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命运的残酷就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它并不会因为你不愿去死就绕你一命。若是搁在许久以前,兰子义要是被死人血溅一脸就算不被吓出病来也没能力快速回过神,但现在的兰子义已经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次,脑浆都溅到自己嘴里好几回了,眼前死个人最多也就是哀叹下香消玉损好不可惜,脚底下的动作是不会慢的。

    在女子中刀的那一刹那兰子义的腿便已经自动向后退去。那领头的妖贼手脚也是利索,一刀插死眼前人后立马收刀,同时抬腿用力将女子一脚踹到兰子义那边,若不是兰子义先退一步现在肯定被尸体扑到。

    妖贼哪里肯放过兰子义,见兰子义推开后那人举刀高喊:“白衣鬼!拿命来!”刚才还爬满这人脸上的谄媚一下子就变成了杀人越货的狰狞,兰子义心说这人翻脸的速度快过翻书好几倍。但对于这贼而言,他攻击的良机已经丢失,兰子义后退空出来的位置给桃逐虎与桃逐兔留出了攻击空间。

    桃逐虎大喊一声:“三郎,人头归你!”说着便直接抽刀上挥。

    桃逐虎这一刀并没有去格挡妖贼的刀刃,而是直奔妖贼挥砍而下的手臂去了,伴随着雨帘被掀开妖贼的胳膊也被整支斩断。虽然手臂被桃逐虎一刀斩断,但妖贼根本来不及尖叫,因为在桃逐虎挥刀的时候桃逐兔就挺身出击,他夺在自己大哥刀锋下面,急速冲向妖贼,在桃逐虎一刀斩断妖贼胳膊的时候桃逐兔的刀刃也已经割入妖贼脖颈,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将妖贼肢解,眨眼之间刚才还要威胁兰子义的妖贼便已经断成了三节。

    斩了妖贼之后桃逐虎与桃逐兔举刀护在兰子义面前,桃逐兔望了一眼地上的妖贼尸体骂道:

    “有我和大哥在还想刺杀少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

    桃逐虎则一边观察眼前战局,一边对兰子义喊道:

    “少爷!你和两位先生赶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兰子义闻言咬牙说道:

    “大哥这是什么话?雷有德善于劫营,现在营门大开,后面不知还有多少妖贼赶来,当此危难之时我要是离开,这边营门怎么办?”

    桃逐虎说道:

    “可是少爷!你今天出门穿的是便装,没有着甲呀!你这样在刀枪林中抹爬太危险了。”

    兰子义没管桃逐虎的呐喊,他跨前一步贴到桃家兄弟身后,低沉着声音吼道:

    “什么叫太危险?我不着甲出来御敌压根就是活不久!

    大哥!少他妈废话了,要是大营被攻破我兰子义怎么也没命活,横竖都是死,你还是想着怎么帮我把营门堵住吧!“

    兰子义说得不错,此时两军争夺的重点就是营门。妖贼虽然骗开了大门但还有一半被堵在门外没进来,周围官军虽然不多,但胜在器甲精良,而且刚才兰子义说的半天废话为他们争取了时间,现在官军都凑在妖贼周围形成包围的态势。

    兰子义这边刚一动手已经入营的其他妖贼便从身后车上,身下衣物中抽出家伙,向着四方发动冲锋,但官军也不是盖得,一见妖贼动手,着甲在身的官军丝毫不惧妖贼刀刃,抽出家伙便向妖贼攻去。最重要的是从四面围了上来的官军当中有许多长枪手,妖贼则只有手中短兵,四面刺出的长枪只在第一轮攻击中便放到了一排妖贼,这为人数不占优势的官军挽回了不少劣势。

    解决掉面前威胁的兰子义站在桃家兄弟身后,指着营门吼道:

    “别管已经进来的妖贼,先把门堵上,不能让外面的妖贼冲进来!”

    兰子义喊话之前那几个掌管营门的军士便已经开始关门,在兰子义下达命令之后旁边几个军士也跳了过去,与原先那几个军士一道过去推门。但妖贼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又是有备而来,站在营门附近的妖贼在动手之后第一时间便抽刀冲向门口,那双手推门的军士刚听到身旁动静想要回头便已经被数把钢刀劈砍在身,身首异处。

    岗楼上的军士已经吹响了号角,敲起了铜锣,躲在帐篷里面的军士正在蜂拥而出往这边涌来,冲入营中的妖贼不足为患,但要是营门还开着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兰子义看着从远处赶来的友军将士,再看已经快要沦陷的营门,着急的直跺脚,他对这桃逐虎与桃逐兔吼道:

    “大哥三哥!随我去把营门关上!”

    桃逐虎此时刚刚架住一贼刀刃,顺势前摆下割,割断了妖贼腿上的筋腱,闻言为难的说道:

    “少爷,你也看见了,眼前这么多妖贼,你怎么过去关门?”

    兰子义骂道:

    “就是因为我们人少我才要去关门,要是现在不把门关上待会营中各处就全是这么多妖贼了。”

    桃逐虎闻言咬牙叹了口气,他知道不可能拦住兰子义,但他却可以换下兰子义,于是桃逐虎便对桃逐兔说道:

    “三郎!你在这里护卫少爷,我去关门!”

    说罢桃逐虎就运刀在侧,埋头一肩撞进了面前妖贼的怀中将人撞翻,然后便杀入妖贼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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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守营门

    桃逐虎跨前一步先是运刀割断被自己撞翻的那个妖贼的喉咙,然后身通游鱼,连跨数步插入妖贼人群之中,每跨一步必出一刀,每出一刀必断一胫,中招之贼都忙着和其他官军交战,压根没有注意到埋身于人丛中间的桃逐虎,直到中招后妖贼们才发现自己腿经被斩断,已经站不起来。

    桃逐虎当然是想一刀出去直接带走一条性命的,但攻入营中的妖贼全都披着甲,仓促之间桃逐虎没法取人性命。

    桃逐虎冲的迅速,但在人群中行动还是嫌慢,这一会功夫连营门口边都没有抹到,妖贼们则正从门外源源不断的向门内冲来,

    兰子义站在后排看着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忍无可忍的兰子义骂道:

    “就这速度,等大哥走过去大营也都失守了!都随我来!我们去关门!”

    护在兰子义身前的桃逐兔闻言转身将兰子义拦腰保住,兰子义被用力顶住动弹不得,气的骂道:

    “三哥你要做什么?为何拦我?”

    桃逐兔答道:

    “少爷!营门口地形狭窄人堆得又多,乱军丛中刀光剑影,这种混战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剁成肉泥,以大哥的身手冲进去也是险象环生,少爷你压根不会用刀剑,就这么过去那不是找死吗?”

    兰子义用力想要摆脱桃逐兔,但又怎么可能,没了办法的兰子义高声骂道:

    “大营要是被攻破了我才是真找死!”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只是仇文若从后面趟了过来,拉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千金之身何必要去犯险?这条路走不通我们绕路走嘛,干嘛非得从这里硬冲过去?”

    兰子义与桃逐兔闻言同时“诶”了一声,两人这才意识到出了出营的大路,旁边帐篷中间也可以穿行过去。

    被仇文若提醒到的兰子义如醍醐灌顶办明白过来,同时兰子义也被自己刚才热血上头的愚蠢给蠢的想哭,他红着脸掉头就往旁边路上走过去,同时对桃逐兔说道:

    “三哥,你看能不能把大哥叫回来。“

    桃逐兔也已经不再阻拦兰子义,只是提刀护卫在他旁边,听到兰子义的问话后桃逐兔往那边乱军丛中眺望了几下,无奈的说道:

    “我已经看不到大哥的人了少爷,喊不回来的。“

    兰子义闻言叹了口气,只管埋头赶路,不再多说话。

    仇文若与仇孝直见状赶忙也跟上兰子义,兰子义则回头对父子两人说道:

    “这里太乱,两位先生不要再跟我来了,再往前走怕是要送命。”

    仇文若闻言说道:

    “卫侯都不怕死我又岂敢怕死?”

    仇孝直也跨前跟上兰子义说道:

    “卫侯,军情紧急,形势混乱,卫侯虽有通天本事但乱军之中又怎么能将军队调度过来?我等与卫侯一起过去,卫侯若是担心我等安危可以让我父子在阵后指挥众军,调配兵力,这样也可以为卫侯尽力。”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就一头扎到大道两边帐篷里中间去了。

    驻扎在周围的军士们听到动静后都从各自避雨的帐篷中钻了出来,军士们虽然又饥又饿但知道有贼要打之后个个都战意高昂。

    但是事出突然,无人组织,路上涌出来这么多人,除了各自帐篷里面的伍长,和附近的旗长,大家都找不到更高一层的军官,人数虽多,士气随高,可却是一盘散沙。

    幸好兰子义赶了过来,他避开干道,绕道向南来到帐篷间的小路上。兰子义一边走一边抓住身旁正向西边大道上赶的军士,对他们说道:

    “不要去大路了!那边人够多,个我来!我们绕道去营门!”

    众军士们在混乱当中正在着急该听谁的命令,兰子义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卫侯前来的消息在被人群大声传扬,西门口南边大营的军士们很快便镇静了下来,他们按照离兰子义的远近距离自动团结起来,兰子义只在帐篷中间行走了几步便拉起了一只不小的队伍。

    看到旁边人群越聚越拢,兰子义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问旁边一个军士道:

    “你们是哪个营?”

    那军士答道:

    “回卫侯,我们是驻扎在西门口的武库营。”

    那军士接着问道:

    “卫侯,是妖贼前来攻打我们吗?”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意识到大多数将士对军情并不了解,要是这时有谣言流传可就不妙了,于是兰子义停下脚步,找了一个旗座站在上面振臂高呼道:

    “将士们!妖贼雷有德派人装作是供德王玩乐的戏班骗开了我军大营,好在被我识破已经被将士们堵在门前,妖贼大军尚在远处。这群小贼不过是进来浑水摸鱼的,妖贼只进来领队一部分人,其他人还被堵在门外,我来这边是带你们绕到前去关营门的!只要关闭营门,这些妖贼便是我等瓮中之鳖,你们可以尽情去他们首颅领军功!”

    将士们在听闻妖贼入门之后颇为诧异,但听到兰子义说妖贼被堵在门口之后将士们又都露出欣慰的神色。不过将士们都已经对领军功这件事情没了多大劲头,兰子义也在说出最后那句之后感觉场面有些尴尬。

    兰子义宣言完毕之后便从旗座上跳了下来,仇孝直在第一时间凑到兰子义耳旁低声说道:

    “将士们气力已竭,赏钱已经刺激不到他们了。”

    兰子义答道: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至少现在将士们还有气去战。”

    仇文若接着上来问道:

    “卫侯,军士众多我们如何安排?”

    仇文若说话时兰子义已经迈开腿继续前进,他闻言看了看周围的将士,大家手中长枪短刃,什么兵器都有,众军士身上的甲胄也都披挂的乱七八糟,有的人倒是勉强披挂争气了铠甲,更多的人则只是穿了胸甲,还有的之戴了头盔出来。

    啦你注意见状边走边说道:

    “路上敌我混战在一起,现在将士们又是仓促迎战,无论是着甲还是持兵全都乱七八糟,就这样子也谈不上排兵布阵。先把人带过去再说吧,到了门口战一步是一步。“

    仇文若在人群之中费力的跟上了兰子义的步伐,他说道:

    “卫侯,正因为兵乱所以分兵排阵才更显重要,我们现在至少可以按照将士们手中兵器长短将军士们粗略分开,眼前就是营墙,我们可以让弓箭手先上营墙待命,这样即可以居高临下支援营中混战,又可以防范外围妖贼可能的攻势。剩下军士,长枪长槊各分两队,短兵再分一队,待会接敌临机而动也有依靠。“

    兰子义闻言说道:

    “文若先生所说甚是有理。“

    接着兰子义大吼道:

    “众军士听令!弓箭手靠后,听孝直先生指挥上营墙,防范内外;持长兵者靠右行,听文若两位先生指挥;拿短兵的靠左行,随我来!“

    众军听到命令便在行进中按照仇孝直的指挥分化成三队人马,该上营墙的上营墙,该跟着兰子义向前冲的向前。在兰子义带队沿墙绕到门口时,弓箭手们已经站满了南边营墙向营内放箭了。

    激战了这么一段时间,从营中各处源源不断赶来的军士们在人数上压过了妖贼,深入营中的妖贼已经被乱军踩死,但门口这里则因为刚才官军人少,妖贼人多,已经被门外冲进来的妖贼挤满,在兰子义率队到达门口之前官军贼军以营门为限两厢对峙。

    兰子义他们绕了一圈来到大营门口时妖贼们还在不断往进涌,但这里地方太过狭窄,两军交战全都受到影响。

    兰子义他们人多,要是没有地方施展这仗就没法打了,兰子义看了看周围后下令道:

    “把周围帐篷全给我掀了!打开战场,杀过去!”

    众军士闻言便动手行动,有军士问道:

    “卫侯,我们的家当,我们抢得细软全在帐篷里面,现在把帐篷掀了混战一通东西没了谁来管啊?“

    兰子义闻言怒道:

    “你们要是不赶紧灭贼等妖贼大军冲进来你们的东西连同小命都会丢!

    你们怕东西丢是吗?我他妈给你们保证,东西没了我来赔!“

    众军士得到兰子义的保证后高声欢呼,士气顿时高了一节,

    仇文若则补充下令道:

    “诸位将士,动手推帐篷的时候左边短兵将士在前,右边长兵将士靠后。”

    将士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人多势众,只一下子便把挡路的帐篷全都砸了个稀巴烂,而且按照仇文若的安排,在将士们推平帐篷之后已经大致排成了短兵在前长兵在后的两排。兰子义自然知道仇文若这么排阵的意思,当时在项城中是,仇家父子就这么干过一回。

    妖贼见到突然之间从侧面杀来一队当下吃惊,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在妖贼立马分出一队人马前来阻挡。兰子义见状心说正和我意,接过一旁桃逐兔递来的刀,对着跟他一起前来的将士们高声下令道:

    “众军士听令!……蹲!”

    兰子义吼出最后一字时妖贼已经冲到众人眼前,虽然前排将士还没有理解兰子义命令的意义,但他们还是跟着兰子义一道跨步弯腰蹲下身来,而就在同一时刻,后排的仇文若指挥着手持长兵的将士们道:

    “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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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守营门(中)

    仇文若一声令下,站在后排的军士们便将手中长枪长槊一股脑的全都捅了出去。前排的将士依然蹲下空出地方来,后排的长枪自然就以妖贼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全无防备的妖贼大呼上当,可他们已经来不及后退,密集的铁质枪尖让妖贼无处可躲,冲在第一排的妖贼没有以外的被钉在了长枪上。

    仇文若与兰子义配合的固然精妙,但这一次的攻击并没有造成扭转局面的杀伤,兰子义他们的官军毕竟是仓促召集起来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他们手中的兵器又是五花八门,长短不一,这一次长枪齐集只是将妖贼的攻势遏制了而已。

    兰子义冲锋在前,自然看得清战况,后排将士刚用长枪把妖贼钉死,兰子义便高呼着命令军士们起身进攻。

    跟随兰子义攻来的将士们这下明白了兰子义喝令蹲下的用意,再看面前的妖贼已经被戳的满身都是窟窿,战士们勇气登时大增,兰子义下令后这些将士们鼓出全身力气弹起,自下而上攻向贼寇,这么用力的一下子好多战士都用不上手中刀,直接用脑袋上的钢盔便一头撞掉了妖贼的下巴。

    战士们攻势如虹,兰子义收到将士们使其影响也顿觉自己勇气倍增,他无视了桃逐兔的拉扯和呼喊,高声呐喊着起身,跨步,挥刀,可突然之间从脚下传来的空洞感觉把他吓了一跳,再低头看脚下,原来兰子义一个没注意踩进了泥地里的一个积水坑中。这一步没踩稳让兰子义的进攻完全泡了汤,不仅仅供泡汤,兰子义整个人也失去了中心,“哎呦”一声之后他整个人平铺着趴到到地上去了。

    兰子义扑通一下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把脸从泥里拔出来就感觉自己身上被踩了好几脚。兰子义挨了别人踩,心中恼火,抬头就骂道:

    “哪个王八蛋这么不长眼?”

    可当兰子义抬头之后才发现,他的头顶已经变成了两边人厮杀的战场,官军贼军你来我往,喊杀之声愈演愈烈,就在兰子义头顶上,一个战士刚刚斩断妖贼手臂,鲜血如同瀑布一样从断臂当中涌出,浇了兰子义一个人血淋头。兰子义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眼睛都被胡的睁不开,他闭上眼用手擦脸,却听见耳边传来东西落进泥里后那种泥泞又粘稠的响声,接下来便是混杂着血腥味的泥土气息被溅进了兰子义的鼻腔里。

    兰子义心觉不妙,赶紧睁开眼睛去看,却见刚才那个砍贼的官军战士人头贴着自己脸面插在在一旁。这人头刚被斩落尚未断气,他似乎感觉到了兰子义的注视,于是便调转眼珠看向兰子义。

    这等恐怖的场面扔给一般人估计不被吓死也该被吓疯了,不过兰子义自己却除了刚睁眼那一瞬间有点吃惊外,心中居然全无恐惧。兰子义心中叹气,他想自己还真是冲杀太多已经麻木了,看到死人头动眼珠居然没有反应。不过叹气归叹气,其他事情兰子义可没有一点放松。

    兰子义先是伸手去把这命官军的眼睛合上,同时他小声说道:

    “这位兄弟慢走,等把妖贼打退我和其他弟兄一定为你收尸。”

    同时兰子义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在前排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危险,现在头顶上就是交战的乱兵,桃逐兔也被挤得不见了踪影,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兰子义就在地上趴着。

    既然如此兰子义就更不能大声说话了,一旦把忙着混战的各位吸引过来,那他兰子义是被自己人先拉起来还是被妖贼先剁了可就不好说了。

    分析清楚情况的兰子义不再去理会身上被人踩了之后传来的痛楚,趴在地上掉头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咬着牙在一下接着另一下的默默地向前爬。

    兰子义是经历过战阵的,但往常作战他要么是个旁观者在安全地带指挥作战,要么是个参与者,直接杀入对面阵中,可像现在这样从战场的阴影里爬过这还是头一遭。

    兰子义心中的感觉是奇怪的,要说他现在是参与战事的一员吧,他并没有同妖贼厮杀,要说他在旁边观战吧,他所处的位置并不安全。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偷窥,他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他人脚下钻过,他可以观察到整场战事的经过,与此同时却像是与战场隔了一道鸿沟,连起边缘都无法解除。他承受着死亡随时降临的巨大压力,却无法用斩敌夺命的血腥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他是在逃亡,可他却又不是逃跑,他是在试图逃出生天,但他的目的却是把自己的姓名投入到下一场生死赌博中去。

    爬行中的兰子义觉得自己的灵魂出窍了,他浮在天上观察着在地上匍匐的自己,好像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旁边的厮杀此时与他似乎并无关系。兰子义可以把握到自己心中滑过的每一条思想,感受到从自己心底涌出的每一滴情感,这种感觉甚是奇妙,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死亡让兰子义兴奋无比,没有什么比随时都会没命更能刺激到人的了。

    兰子义爬着爬着便看到了人群的尽头,妖贼入营的兵力有限,而四面攻来的官军却无穷无尽,妖贼们为了守住营门把所有的人都投入到了前排的厮杀当中,后排营门口反而空了出来。

    兰子义已经够着了自己目的地的边缘,他不顾已经酸痛不堪的肩膀和后背,加快了自己在地上爬行的速度。就在兰子义觉得自己马上就能从这乱军堆里爬出去的时候一只脚却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然兰子义这一路爬来多被人踩,但踩踏肩膀这还是头一次,他抬头望去,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妖贼也低下头正在望向他。四目相对空气里顿时被一种滑稽给凝固住,兰子义没想到自己走到头了居然被妖贼发现,而妖贼则没想到自己脚下居然爬过来一个人。

    两人见到对方虽然都很惊讶,但相比而言还是妖贼心中震撼更大,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明显是从对面爬了过来,这一路上居然没有人发现?

    妖贼的心中其实还在疑惑来的是人是鬼,不过他也是个老兵了,久经战阵培养出来的反应让他想要开口去呼叫旁边的战友,可兰子义组织起来的官军攻势太猛,这一晃眼的功夫妖贼所处的战线后排突然成了前排,他周围的战友都忙着去和攻来的官军厮杀,居然没有人再管他。

    既然妖贼没有反应过来,那机会就落到了兰子义这里。兰子义很明白趴在地上的自己处于完全的劣势中,妖贼居高临下,周围又是没有友军,此时要不拼命就只能没命了。

    绝境之下的人是有着无穷的潜力的,兰子义紧要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也不知从哪里调来的力气让他从平爬在地的姿势一下变成了猫着腰前突的样子。兰子义起身的时候掀翻了踩在自己肩上的妖贼,在妖贼叫出声来之前兰子义便已经整个人扑在了妖贼身上,然后他伸出左手去推妖贼下巴,右手则摸向自己腰间,但愿铁木辛哥送他的小刀没在刚才爬过来时丢掉。

    妖贼被扑到后也在挣扎,这个妖贼可比兰子义结实多了,但也因为如此他挣扎的力气并没有兰子义的大,因为妖贼只是在抵抗,而兰子义知道自己是在拼命。

    妖贼一时半会无法挣脱兰子义的手掌,便将手伸向兰子义,拼得眼红的兰子义狠劲上头,张嘴就把妖贼的手给咬住,同时兰子义的右手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小刀,他猛的拔刀出鞘,脑海之中只剩一片疯狂的空白,他拿着刀挥舞着手臂,不停的扎向前面妖贼头部,接着便传来了妖贼的惨叫声。

    兰子义这惨叫像是油浇到了火上一样把兰子义心中疯狂拱的更高,在惨叫声中兰子义更加快速且用力把刀扎了出去,直到妖贼已经没了声音。

    兰子义捅死妖贼之后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他脑海中的空白依旧没有被填充。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在手上用力支撑身体之后再次摔倒在地。兰子义被这一摔给摔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妖贼咬破,满手是血,而他的嘴里还叼着一块妖贼手上的肉。他刚才杀人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现在四肢无力,不用意志支撑根本不可能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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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守营门(下)

    劫营是雷有德的拿手好戏,这支攻入营中的妖贼队伍虽说是打着混到德王旁边斩首的鬼主意,但他们也都知道能不能混到大帐边上是要看运气的,运气不好的话把门骗开也成。

    现在官军在营门口把妖贼截住并没有出乎妖贼意料,但妖贼要想取得更大的战果就必须坚持到后面的援军赶来。

    在兰子义率队从南边排山倒海后最后剩下的妖贼便投入到了与官军的血腥争斗当中。混进来的妖贼人数比不上官军,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与官军对战时人数不占优势。妖贼们的勇猛无法阻止他们的伤亡,这些妖贼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站在最后排的妖贼很快就与官军短兵相接。

    这些妖贼拼尽全力抵抗着官军的进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杀来的官军身上,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叫喊声起初并没有惹起妖贼们的注意,但随着身后的声音继续,那些稍微还能分出神来的妖贼越听越不对劲,那种人濒死之前发出的声音说明在妖贼们身后还有着一场生死大战,可官军明明是被最后的妖贼挡在前面的呀。

    终于有妖贼回头去望,却见到一身泥血的兰子义从地上站起来。

    兰子义刚刚杀了一贼,此时正是精神恍惚,四肢酸痛,他在站起来之前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不容易凝结起来一点精神,兰子义也只能调动自己一部分的力量从地上爬起,他动的吃力,根基不稳,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见到身后突然有人站起来,那些妖贼惊得心跳都快停下来,要不是官军冲杀的紧,妖贼眼看就快顶不住,这些家伙一定立刻回头去把站在地上的的兰子义砍成肉酱。

    当中有一妖贼,貌似是个头目,他见自己和旁边人都抽不开身,于是对着门口大声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官军给砍了?”

    这一声吼立马叫出了几个躲在营门门栅后面的脑袋来。原来妖贼们拼命厮杀时身后还留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拿着火把躲在寨门望楼的死角下面想要把大门给点着。

    这几个家伙的行动明显是早早就被安排好的,在前排妖贼和官军刚开始动手之后这些妖贼便拿出一堆东西出来要放火,什么火油,杂草,乱七八糟的连火药都有。但这些天连天的大雨帮了官军一把,这阴雨天不仅让妖贼准备的东西大多被水给淹怀,还让官军搭建大营的木材被雨水浸透。

    这些木材在被砍下来时就已经是湿的,经过大雨淋了这么多天以后现在哪怕是上去掐一把都能从木头上挤出水来,妖贼们费劲心力放火,烟是整出来不少,火却一处也没有点着。

    在被喝令之后,被火熏得满脸烟灰的妖贼从角落里探出头去。

    由于兰子义身上的血迹和泥污掩盖了他自己身体的龙阔,此时在妖贼们看来,兰子义就是一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的怪物,他手里没有长兵却是短刀,那刀刃还在往出渗血,血滴落下后与躺在刃下的尸体拉成了一条线。

    这场面看上去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又惊又怕的妖贼顿时乱了心智,他们也分不清眼前站着的是人是鬼,唯一能为他们壮胆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刀。于是乎妖贼们挺刃而前,嚎叫着便挥刀冲向兰子义。

    妖贼被吓的心里没底,兰子义的心里更没底。兰子义从尸体堆里,从旁边混战的人脚下爬出来,乱刀捅死眼前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结果眼前却又来了一群贼。倒不是说兰子义贪生怕死想要逃命,他可没有那么怂。只是兰子义爬了一路过来是为了关门,好不容易过来却又被人给拦住,而且怎么看以兰子义一个人都不可能把眼前这些妖贼给解决掉,这下可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刚才妖贼那一声嚎叫也将兰子义给喊醒了,冷汗过后兰子义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眼中晃动的重影合二为一,让他的视野得以再次清晰。

    兰子义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但这似乎于事无补,因为兰子义并非是靠力气吃饭的人。

    看着眼前狂奔而来的妖贼,兰子义又把手中的刀捏紧了些,在他看来他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但从天而降的飞矢救了兰子义一命,望着冲来的妖贼一个接着一个的躺倒在地兰子义甚是惊讶,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门旁那个岗楼上的卫兵正在居高临下的用弓箭射击。之前这几个贼寇一直躲藏在门下的死角里面,岗哨上的战士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这几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岗哨上的战士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兰子义看到在岗楼上不停放箭的居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军士,那军士弓箭娴熟,连矢不断,门口冲向兰子义的那几个妖贼还没冲到兰子义跟前便被全部射死了。

    兰子义见身前危急解除,赶紧向门口跑去,一来这是为了躲避身后不远处妖贼的威胁,二来兰子义要去把营门关上。

    跑动中的兰子义抬头招手向岗楼上的军士致谢,那年轻的军士也像兰子义笑着喊道:

    “兄弟,等今天仗打完了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兰子义听岗楼上军士喊他兄弟,心想难道军中还有人不认识他兰子义的?再一想兰子义才明白,刚才爬过来时涂得满脸泥已经让别人认不出他来了,兰子义估计妖贼也没有认出他是谁,否则刚才一定会不顾伤亡扑上来灭了他。

    想明白的兰子义笑着想要回话答应这年轻军士,可抬头的兰子义却看到天空中从远处飞来一个黑点。那黑点是从营外飞来,由远及近划过一条弧线,那弧线的经过的轨迹让兰子义觉得熟悉,弧线的末端则指向了岗楼上刚才射箭的军士。

    兰子义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黑点到底是什么,却看到飞凌自己头顶的点变成了一段线,兰子义的脑海里突然泛起了过去与妖贼交战的回忆,对妖贼来说他们还有一样称手的兵器。

    兰子义连忙对那军士喊道:

    “趴下!小心!“

    但为时已晚,那军士没有明白兰子义话语的意思,却感觉到耳边飞近的风声。在转头过去看的那一瞬间,军士的腹部被狠狠地击中,加强过的重型梭镖从营外飞来,正中这年轻的军士小腹。

    兰子义心感可惜,低头“唉”了一声,可这一下却让兰子义透过打开的营门看到了门外狂奔而来的妖贼大军。兰子义刚才还在纳闷怎么不见妖贼援军过来,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妖贼现在已经快要上来堵门了。

    好在兰子义此时已经来到门前,他环首四周,此时冲进营中来的妖贼忙着堵截官军,官军则还差那么一口气才能撕开妖贼的防线杀来,在兰子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敌我。现在兰子义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他自己,全营上下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兰子义一人。

    兰子义费尽心里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关门,他没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点火的妖贼为了不让引燃的大火把们堵住,便把两扇门栅推得大开。兰子义一人的胳膊自然不可能长到把连片门同时拉来关上,他只能先跑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去,用尽全力拉门来关。

    但这一段时间足够妖贼冲杀过来,按照兰子义的估算,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在妖贼之前将门关上。兰子义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他是不会逃跑的,兰子义想要设法拖延妖贼的前进速度。

    营门是用削出来的原木拼接起来,哪怕是在干燥的情况下也不是一个人能够推得动的。现在兰子义一人拉着一扇门在泥地中向前趟,一路上多有刚才被妖贼杀害的官军尸体,兰子义脚底下还时不时打滑。

    兰子义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去拉去用肩膀顶,他身上的蓑衣早已不见,衣服也在刚才的搏斗中撕成破烂,此时再在这里拉扯木头,兰子义那一身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了,拉了没一会功夫他的手就已经被划的全是伤口,肩头也被划开好几道伤口。但哪怕艰难至此兰子义也并未停止前行,胜败在此一举,停下就得死。

    终于兰子义费劲艰辛把一扇门给拉来关上,他本以为这时当面就会碰到蜂拥而来的妖贼,可让人惊讶的是门口并没有妖贼,按理来说到这个时候妖贼怎么都能冲好几轮了。兰子义探头向门外望去,发现妖贼居然在门外离得远远的列队重整,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插满了箭矢,多具尸体横陈其间。

    兰子义回身往营内望去,发现是站在营墙上的弓箭手集中向营门外放箭,仇孝直则在墙上高声指挥众军士。仇孝直刚才不经意间的一个意见就改变了战局,兰子义在心中赞叹仇孝直行事缜密之余更多是感受到了心底腾腾升起的勇气,妖贼对空门而不得入,这难道不是天助我也吗?

    兰子义不敢迟疑,他不顾手上伤口与身体疲惫,赶紧跑去另一扇门那里去,只要将另一扇们合上妖贼就被堵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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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事在人为

    兰子义呐喊着推动另一扇门,营门在他一人的努力下居然就要重新合在一起。

    门内的妖贼发现了这一情况,他们拼掉性命攻夺的营门眼看就要被关上,这岂不是要让他们白死在官军营中?但他们此时并没有能力回身去阻止兰子义,因为官军已经全部被惊动出来,现在哪个妖贼敢回头立马就会被斩作数段。

    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营外攻来的妖贼援军,而在门外被官军弓箭手挡住的妖贼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妖贼的头目高声叫骂着,然后亲自带队冲杀而来。妖贼们看着周围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不顾头顶投下的箭雨,他们咒骂着自己早在过江之前就被雨水泡坏的弓矢,然后不顾巨大的伤亡向营门发动死亡冲锋。胜败在此一举,拼得就是一口气,就看谁先没气。

    在将尸体铺满营外之后,妖贼们终于冲到了门前,但问题是兰子义也来到了门前,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那一扇门。

    妖贼们见到自己功亏一篑,怒火中烧,用手中有的一切武器疯狂的砍向大门。他们并没有看到在门后发力的只有兰子义一人,更不知道此时的兰子义手上连个门闩都没有。

    兰子义将两扇门合在一起,再看眼下没有一件东西能用来关门,在听门外已经全是喊杀声,于是乎他双手将门合上,一转身绷紧双腿,斜着身子那自己当桩将门给抵住。

    门外的杀声越来越大,更糟糕的是妖贼们已经开始推门撞门了。兰子义闭上眼,咬着牙使出浑身力气将门顶死,但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透过营门传到他身上,那巨大的力道每一次袭来兰子义都觉得自己的骨头被震开了一条缝,他的肌肉中传来的酸楚和疼痛不停的告诉他再顶下去不被砍死也要被撞死,但他的意志告诉他若是现在泄力那死的就不知他兰子义一人,全营都要完。

    兰子义咬牙坚持着,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周围的声音都在逐渐消退,唯有身体的疼痛愈演愈烈,这份痛苦好似一道深渊,之差一步就会将兰子义吞没。

    猛然间一道巨大的冲击透过门板传来,这次力道与之前杂乱无章的敲打完全不同,这是许多人同时发力撞过来产生的力道。兰子义差点被这一下给撞飞出去,但他顶住了,顶住的代价是被这一下震得喷出老大一口血。

    喷出血来的兰子义两只眼睛看到的全是星星,他觉得自己的腰快要端掉了,他的两两只脚已经深深的陷入泥地之中,真是神奇,这么稀滑的泥地兰子义居然能站的住。

    接着兰子义左耳边传来扑通一声闷想,妖贼的矛尖穿透门板从他耳旁扎穿,这一下之差寸许便会扎在他兰子义的脑袋上。

    兰子义望着门板上穿出的枪尖,心中居然没有一丝的恐惧,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乱想,只是纳闷妖贼是怎么把这么厚的原木给捅穿的。

    兰子义的两条腿在发抖,在他身后的撞击短暂的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妖贼在准备下一次集体冲撞。

    “到此为止了,我已经没有力气撑过下一次的撞击了。”

    兰子义心里这么想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依旧笔直的顶在门后,但他的精神已经消耗殆尽。这一刻兰子义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看到了自己那几次失败的科举,看到了自己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样子。这难道就是死之前的走马灯?

    门外的呐喊声再次想起,这次是妖贼喊出的号子声,撞击即将到来。就在兰子义思考死后会去哪里这个问题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强大力量被另一股力量生生的抵住了。这力量不是兰子义能够发出的,这是门内传来的另一股力量。

    兰子义睁开眼向旁边望去,桃逐虎那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旁边。桃逐虎展开双手撑住大门像是一个背负大山的巨灵神一样。在桃逐虎周围则是众多的官军,他们身上多沾染着鲜血,看来是砍完了妖贼之后马不停蹄的杀了过来的。

    见到旁边援军已至,兰子义再也没有撑下去意志了,他松了一口气,顺着大门滑下,坐到地上。

    门虽然被堵住,但门外的妖贼还在用手中的兵器破门,时不时有刀枪透过门板扎过来。桃逐虎见旁边刚才堵门的兰子义瘫倒地上,赶紧一把将他拉开,同时说道:

    “小子,干得好!今天仗打完我给你请功!”

    可当桃逐虎把人拉起之后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锦袍可不是一般军士能够穿的起得,泥污之下的衣服花纹反倒看着像是自己家少爷的穿着。吃了一惊的桃逐虎赶紧去辨认泥污下的那张脸,却听兰子义有气无力地笑道:

    “大哥要为我请功?那可真是好事啊。”

    桃逐虎一听这是兰子义的声音,再看兰子义拼成这副模样,两眼控制不住留下泪来,他将兰子义拉到一边,双手向钳子一样恰如兰子义肩膀中,他冲着兰子义问道:

    “为何是少爷你?你还要命吗?”

    兰子义被桃逐虎掐的生疼,咧着嘴苦笑道:

    “大哥这是什么话?凭什么不能是我?我一直喊着关门却没人听我的,我只好自己上来关了。

    还有,大哥,你把手松开吧,我胳膊快被你掰断了。“

    桃逐虎闻言放手,掀开衣服前摆就想给兰子义跪下赔罪。

    兰子义当然不容自己大哥因为这点事情给自己跪下,赶忙探手去拉桃逐虎的胳膊想要把人扶起来。让兰子义意外的是他这一手下去桃逐虎居然呲牙叫出声来,兰子义闻声赶忙收回手来,桃逐虎也因此没有跪下去。

    兰子义赶紧翻过手来,看到手心当中满是鲜血。惊讶之余兰子义仔细去看桃逐虎,这才发现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代替了蓑衣披在桃逐虎身上。兰子义望着桃逐虎,心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哥,刚才我一怒之下便送你入险境,你看,现在又是一身的伤。你自从跟我出京剿贼身上的伤口就从来没有止住过,新伤叠着旧伤,我才该给你跪下赔罪啊。“

    说着兰子义就推金山,倒玉柱要给桃逐虎跪下赔罪。

    桃逐虎哪里会受兰子义这份大礼,赶紧伸手把兰子义扶住。两人分隔不久却都经历生死,再见面时恍如隔世,兄弟两人就这么互相捉着手,只是流泪,无言可言。

    这时桃逐兔也带领着队伍剿灭了挡路的妖贼,他一人冲在最前,淋着雨拎着刀,高声喊道:

    “少爷!少爷!你在哪?“

    接着桃逐兔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桃逐虎以及被血污障住的兰子义。天上降下的大雨已经将兰子义身上沾染的污迹冲刷掉了一层,桃逐兔也因此很快的辨认出了兰子义,他赶紧走到两人跟前,着急的对着兰子义说道:

    “少爷!你去哪了呀?我找你找得好着急!冲锋开始的时候你还在我旁边,怎么我刚砍了一刀一回头就不见你人影了?“

    桃逐兔只顾着对兰子义说话,没有注意到他大哥黑的发紫的脸。桃逐兔话刚一说完,桃逐虎便一记重拳打在桃逐兔的脸上,要不是兰子义使劲保住桃逐虎的腰,估计他要把桃逐兔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桃逐虎指着被打翻在地的桃逐兔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个兔崽子,让你护卫少爷你在做什么?说!你是不是已经好几次跟丢少爷了?说!刚才少爷孤身一人穿过妖贼刀丛枪林,一个人把大门给堵住,差点死在门后面。少爷要是没了你我还有脸活着会落雁关吗?“

    桃逐虎此时心中的怒火已经快把天给烧透了,他口中吐沫横飞,头上青筋暴露,脸上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桃逐兔躺在地上,他抬手擦了擦混在鼻涕里流出来的鲜血,眼睛不争气的流眼泪,虽然从小没少挨大哥的打,但这一拳打得实在太疼。但桃逐兔并不敢抬头,他知道是他过错在前护卫不到位,真的有个差池那他们兄弟三人都得向代公兰千阵自刎谢罪,哪怕代公饶他们一命他们也没脸活下去。

    桃逐虎骂的起劲,兰子义费了死力才把他给拦住,兰子义喊道:

    “大哥莫再生气了!我这不没事吗?大敌当前,众军还需要我等指挥,你这么不控制自己脾气后面仗还怎么打?“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这么说总算是把自己心中的火气收敛了一点,可就在此时桃逐兔却有动作了。刚才还不做声的桃逐兔突然瞪着桃逐虎目露杀气,“啪“的一声桃逐兔拍地弹起,照着桃逐虎脑袋就是一刀挥去。

    事出突然,兰子义与桃逐虎都没有时间反应,就在两人都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桃逐兔的刀锋已经越过桃逐虎脑袋,斩断了他后面从天而降的标枪。桃逐兔并没有因此停手,他挡在两人身后又连续拨开好几支落下的标枪,然后说道:

    “大哥小心!快送少爷回去!“

    兰子义与桃逐虎这才反应过来,桃逐虎反应更是迅速,一把将兰子义推到自己身后,举刀开始挥舞。

    兰子义被桃逐虎护在身后,后退的同时还探出头来查看周围。他见拥在门口的将士有好几个都被梭镖击中,赶忙喊道:

    “向两边退,不要向后退,不要被击中。离门口近的就近躲到门后去,顶住门不要被妖贼钻了孔子。“

    将士们听到兰子义的命令后赶紧分头撤退,仇文若更是站在人群当中亲冒矢石指挥军士分散。好些来不及后撤的将士从地上找到了之前堵门用的木楔木桩,拿到门口顶上。虽然妖贼大军已经兵临营门,但营中已经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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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片刻安息

    桃逐虎与桃逐兔护送着兰子义退回安全地带,其他将士也都一起退到四周去。

    现在突入营门的妖贼已经被全歼,营门也已经被牢牢关上,混乱的军营终于有了稳定下来的迹象。

    妖贼薄营的消息已经在营内传开,四面八方的将士正源源不断的向这边赶来,他们集中在西门内的这个十字路口处却不知道这时该干什么。恰好此时兰子义在桃家兄弟二人的护送下退了下来,正好遇到了据记载一起的人群。

    桃逐兔见已经退到了妖贼攻击范围之外便要收刀,可刚一抬手就被旁边人给碰到了。桃逐兔转身一看被周围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将士吓了一跳,然后便问兰子义道:

    “少爷,这么多人怎么办?”

    兰子义答道:

    “带兵打仗人自然是多多益善!人不来我才发愁呢!”

    接着兰子义顺手抓住旁边一个军士问道:

    “你是哪个营的?”

    这些军士们都是听到动静出来杀贼的,现在却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心里自然不痛快,这个时候突然被人抓住问话,给谁谁都不会舒服。

    被问的那个军士一把甩开兰子义,扬起下巴瞟了兰子义一眼问道:

    “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问我?老子有必要回答你么?”

    兰子义被顶了一句后自是火旺,但看到这军士那副横行无忌的样子兰子义又感到滑稽,兰子义冷哼一声笑道:

    “我是兰子义,你说我有什么资格问你?”

    那军士刚盯着兰子义看了一眼便觉得此人眼熟,动手甩开兰子义后有看到桃逐虎与桃逐兔两人露刃挺身,站在兰子义旁边,那架势就差动手。等兰子义说话时,这个军士也想起来面前此人是谁了,于是乎这军士一个哆嗦之后赶忙跪地拜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这一脸泥巴我真没有认出……”

    兰子义不等这人跪下便一把把人拎住,说道:

    “行了,我不缺你这点礼数。说!你是哪个营的?”

    那军士被拎起来后毕恭毕敬的说道:

    “回卫侯的话,小人是先登北营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后小声嘀咕道:

    “北先登营,那在南边驻扎呀。”

    不过兰子义这么说也就只是感慨军中将士来的迅速,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却还没有辨别清楚哪里不对劲。

    对兰子义来说当下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他对着这军士吼道:

    “你赶紧把和你一个营的军士都挑出来,弓弩手在前,刀盾手在后,长毛长枪最后,排列好了就往墙上去!”

    那军士闻言忧郁的说道:

    “可是,可是卫侯,小人只是个小兵,连伍长都不是。”

    兰子义闻言说道:

    “那你就当我的传令兵,先去把人给我排出来,等到军官来后在传我军令!反正不能让人像群猪一样都给我挤在这里!”

    那军士闻言大喝一声道:“领命!”便掉头走了。

    围在兰子义周围的军士们在兰子义问话伊始便被吸引过来,到这时也都听到了兰子义的命令。兰子义在和那军士说完话后便向四周为的其他军士大声喊道:

    “照我刚才说得,各自找到各自行伍,重整,列队,上营墙灭贼,不要堵在这里!”

    兰子义的威望可是有他历次作战积累的军功做基础的,哪怕他现在只是挂个虚衔,他在军中的威望却一点不虚。

    众将士听到兰子义的话后赶忙各自寻找伙伴,列队分组,桃逐虎与桃逐兔则帮助兰子义居中高声呐喊,不时用手将挤在一起的将士掰开、分流,、送到另一边去。场面虽然混乱,但在混乱之中慢慢地则出现了各个队伍的轮廓。

    就在此时,最开始被兰子义问话的那个军士远远的向兰子义喊道:

    “卫侯!我们的先登营已经找到了,可是我们排在那边,旁边还有其他营呢!”

    兰子义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

    “各营按照各营驻扎的东西南北顺序排列队伍,先排好的先上墙去!”

    兰子义这话一吼出,其他将士们也都有样学样的开始分化站位。张望立营,营中帐篷安排,道路设计本来就考虑了行军的要求,营中大小路段本来就可以行军。要不是刚才事起仓促,再加上连日下雨导致道路泥泞,将士们本可以不用这么混乱的。

    营中将士到底是训练有序的京城精锐,在兰子义下达命令之后不过些许时间,将士们就按照各自营属排列成行,并且按照兰子义的要求各兵种分开配置,弓箭手在前。已经有好几列的将士登上墙头与武库营的将士并肩作战了。

    总算是安排的有些眉目之后兰子义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他额头上的伤口结了一个巨大的茄,被雨水泡了这么久之后有些开裂,兰子义没注意摸上去只觉额头生疼。

    这时桃逐虎望着各行行进的队伍嘀咕道:

    “好奇怪呀。“

    兰子义问道:

    “大哥觉得哪里不妥?难道营中还有细作?”

    桃逐虎道:

    “有没有细作我看不出来,那是逐鹿的本事。我觉得奇怪的是各营将士都在此处,为何他们的营将副将全都不在?我看各营带队的,官最大的也不过是校尉。要是有各营营将带队刚才也不会这么乱。”

    “那是因为各位将军们都回京见妻小去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惹得兰子义回头望去,只见戚荣勋带领着神机营和部分御林军长刀手从西边款步走来,全无刚才其他众军的杂乱无章,那些一人高的长刀森寒凛冽,那些神机营的鸟枪手们则裹了好几层蓑衣,鸟枪上用帆布裹得严严实实。

    兰子义见戚荣勋过来点点头算是行礼,兰子义见御林军过来以为是张偃武去大营通报后那边来的援兵,于是问道:

    “是大营那边让戚侯来的?”

    戚荣勋冷笑道:

    “德王要有让我来援的脑子我们早就能灭贼了。”

    兰子义又问道:

    “既然如此戚侯你身边的御林军是哪里来的?“

    戚荣勋答道:

    “营中鸣锣示警,我身为营将自然要来支援,这些御林军的刀手们驻扎的离我近我便一起叫过来了。“

    御林军可是在鱼公公麾下专司皇宫守备的精锐之士,他戚荣勋没有调令,没有鱼公公同意居然说拉出来就拉出来,这么嚣张兰子义不得不为之侧目。

    与兰子义不同,桃逐兔主要关注的是其他事情,他开口问道:

    “戚荣勋,你说各营主将都回家抱孩子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桃逐兔直呼戚荣勋其名,很是无礼,不过戚荣勋并没有发火,或许是因为大家并肩作战许久,有袍泽之情的缘故吧。戚荣勋闻声只是转过头看了看桃逐兔,然后便答道:

    “连日不战无所事事,诸位将军家小又都在京中,他们回京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兰子义听到这话很是生气,他说道:

    “大敌当前他们身为营将不在营中待命还能回京去?这还要算是人之常情?这些家伙该斩!“

    戚荣勋看着兰子义不置可否的说道:

    “斩不斩要看德王,就像战不战一样。诸位将军不回家抱孩子难道要在营中和德王怄气不成?“

    兰子义听出戚荣勋话里有话,于是问道:

    “戚侯的意思是诸位将军是被德王给气走的?“

    戚荣勋摇头答道:

    “唉!何止是气走啊。太尉在时各位将军能够各尽其力,各施所长,带兵打仗自然有劲,可太尉走了之后营里成什么?成了个妓院?全营上下是个人都知道该主动出击追击妖贼,但实际呢?丘八挨饿,德王玩乐,这怎么打仗?“

    兰子义闻言眯着眼向前欠了欠身子,问道:

    “各营将军看不这个就回京去了?全都走?这也太巧了吧?“

    戚荣勋听到这话又是一声长叹,说道:

    “都走是因为诸位将军每天都道德王帐前请战,全被德王驳了回去。几位将军觉得一个一个去势单力孤没有影响力,于是今早便结伴集体去德王帐前,结果扰了德王美梦。德王是想把众将军拖出去斩了,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众将军便被勒令回京去了。“

    兰子义闻言大惊,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戚荣勋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是刚才带着御林军将士出来才知道。“

    然后戚荣勋小声对兰子义说道:

    “这事传出去会动摇军心,被鱼公公给压了下来。“

    兰子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桃逐虎与桃逐兔,三人互相一看,脸上写得全是无奈。

    兰子义说道:

    “好嘛,现在倒是不用动摇军心了,妖贼攻营,军中无将,我们可以直接完蛋了,真是他妈的痛快。“

    众人说完话都默默地盘算怎么应对当下恶劣的情况,忽有一人逆着人流而来,远远地便对着兰子义喊道:

    “卫侯!卫侯!别再让军士们上营墙了!“

    兰子义寻声望去,却见到仇孝直挤过人群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兰子义问道:

    “孝直先生不是在墙上指挥将士御贼吗?为何突然下来了?“

    仇孝直来到兰子义旁边,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那边有吾儿领着,暂时无恙。卫侯,敌情有变,我怕门外现在来的是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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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守东门

    兰子义闻言走起眉头,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

    仇孝直深吸两口气后咽了口吐沫,然后抓住兰子义的手说道:

    “卫侯,刚才妖贼冲门时可是全线压上,完全不顾自己死活,我与将士们站在墙头见那气势都被吓得腿软,可自打刚才门被关上之后妖贼便从门前退了回去,现在只留下几个人在门外瞎晃。

    妖贼今天前脚骗开门,后脚就来支援,准备如此充分绝不可能因为门被关上就会退去。妖贼已经被我们逼到绝路上了,他们若是向我们一样没有作为自己很快就会完蛋,雷有德有勇有谋,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以他手下数倍于我军的兵力,完全可以四面围攻,干嘛非得去攻西门?这是佯攻啊卫侯,这是声东击西!“

    仇孝直这一番剖析已经相当透彻,兰子义听罢便回头去看周围其他诸将。众人都是年轻有为的将领,情急之下或许会有想不到的遗漏之处,但绝对不会作缩头乌龟,假装看不见周围。在与兰子义交换过眼神后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仇孝直的看法。

    仇孝直接着说道:

    “卫侯,西门墙上人已经站满了,不必再让将士们登墙。赶紧把人撤下来去守其他营门吧。“

    兰子义看了看周围刚刚充足完毕,队列整齐的各营军士,摇头答道:

    “军中刚才乱成一片,好不容易收拢全军,现在总算可以让将士们列队登墙,怎能半途将人撤下来?倒是吼命令一下,一进一退,全军又将大乱,妖贼攻来我们就彻底没得可守了。“

    仇孝直道:

    “就然如此,那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简单,太尉当日搭营时四面营墙都是修通的,已经走到墙下的将士不用停,接着上墙,上去之后沿墙向南北走。没上墙的将士从中间分开,后排按原路退回,按照离南北门远近,去南北两门登墙。“

    接着兰子义对戚荣勋说道:

    “声东击西,声东击西,打一边自然会主攻另一边,我看东门前面必有恶战,劳驾戚侯随我辛苦一趟可好?“

    戚荣勋闻言笑道:

    “我在军中就是为了干这个,何来辛苦一说?“

    兰子义闻言点头,然后嘱咐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已在西门前指挥许久,了解这边情况,那你便在这里继续坚守。你帮我带话给令郎,让他下来之后组织众军分流去南、北门,待到事情安排妥当他便去北门指挥守军。“

    兰子义头一转又对桃逐虎说道:

    “大哥!南门就交给你了!“

    桃逐虎闻言抱拳唱到:

    “逐虎得令!少爷放心就好!“

    这时仇孝直不解的问道:

    “卫侯,我刚才在城头指挥将士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营中各营自有营将,我与我儿一介布衣,怎能越俎代庖?“

    兰子义咋了下舌头,然后一手按住仇孝直的肩膀说道:

    “先生,一言难尽,但现在营中只有我们几个带兵的了,你就别再推辞了!“

    仇孝直听到这话非常吃惊,但他旋即冷静下来,冷冷的答了声“是“便掉头去往西门那边去了。

    一切都安顿好后兰子义便对这戚荣勋点了点头,两人并肩从神机营将士中间穿过,桃逐虎则从另一个方向遥声对桃逐兔喊道:

    “三郎!保护好少爷,别再让少爷犯险了!“

    桃逐兔回头对桃逐虎喊了声“大哥放心“然后两兄弟便分别被不同去想的人群簇拥着消失在人海中。

    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带队一路急行,有将士为兰子义与桃逐兔拿来所以披上。在路上兰子义看着那些神机营的鸟枪手问戚荣勋道:

    “神机营的鸟枪手把枪裹得这么紧,待会怎么点火开枪?“

    戚荣勋闻言指着一杆鸟枪说道:

    “卫侯你再仔细看看。“

    兰子义听着么戚荣勋这么说便又仔细去看那杆枪,只见帆布虽严,但在火药池和火绳那里却搭起了一个小帐篷用来防雨,而且将士们拿枪拿得也很小心,争取不让雨水倒灌进枪里。

    见此情景,兰子义对戚荣勋竖起了大拇指,他说道:

    “戚侯安排真是妥当。“

    众人行走的快,用了不一会便穿过大半个军营,一路上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还不停的收拢落在后面的各营军士,等到东门外时两人已经聚集起了一直人数不少的队伍。

    雨越下越大,虽然是白天,却看不见阳光,兰子义都在纳闷是不是天黑了。

    营里的将士都被刚才西门的锣鼓声引去,现在的东门前大雨倾盆,昏天黑地,两旁帐篷空无一人,凌乱不堪,看来将士们走的很是匆忙。

    望着既没人又没敌如同鬼域的东门,桃逐兔小声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我怎么感觉这门口这么邪乎呢?“

    兰子义答道:

    “三哥你旁边就有上千血性男儿,就算有鬼蹦出来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戚荣勋仰头对这门旁岗楼喊道:

    “上面还有没有人?“

    戚荣勋喊话过后岗楼当中便都弹出脑袋来,其中一个将士说道:

    “将军!都有人呢!我们来站岗的不敢乱跑!“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京营将士的素质还是让人放心的。戚荣勋则接着问道:

    “门外可有妖贼来犯?“

    楼上将士答道:

    “这位将军,妖贼不是在攻西门吗?怎么会突然跑到东门来?这么大的雨十步开外就看不清东西了,妖贼想来也得先找到路不是?我们并未发现有妖贼过来,将军放心就好!“

    戚荣勋问完话低头与兰子义换了个眼神,他给旁边将士打了个手势,然后说道:

    “妖贼没来,难道去攻其他营门了?“

    兰子义说道:

    “南门离妖贼也近,说不定是去打那里了。不过现在各个门口都有将士过去,我看问题不大,要是真是有问题那我们无论哪个门都有问题。“

    戚荣勋说道:

    “雨这么大,妖贼也没来,我们还是先进帐篷避避雨吧。“

    兰子义笑道:

    “戚侯这么做可不厚道,将士们都在外面淋雨,你这让将士们怎么想?“

    戚荣勋也笑道:

    “卫侯爱兵如子我不反对,但你既然没本事上营墙去和妖贼拼命,就老老实实的进帐篷里躲一会,你身子骨可没其他将士们硬,这雨淋下来搞不好就病倒了。“

    在戚荣勋与兰子义说话的当口,跟随而来的众将士则顺着梯子慢慢登上营墙。有一御林军长刀手登墙后沿着营墙带头在前行军。

    雨滴如同倾泻一般劈头盖脸的砸在军士身上,哪怕他身上有蓑衣也无法阻止从缝隙渗透进来的雨水染湿身上的衣物。

    这军士便走便骂道:

    “前些日子还没这么大雨,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天爷是想把我们全都淹死?什么鬼天气!

    这天气我们该点火把你说是不是?“

    后面那军士闻言说道:

    “这么大的雨你能点着火把?你能点着我输你一两银子你信不?“

    这军士话刚说完便一头撞到前面人背上,后面人则又撞到了这军士背上,整支队伍当中一片骂声。

    被撞的鼻子生疼的军士骂道:

    “前面的怎么不走了?后面人还等着上来呢!“

    可带头的那个军士不为众人所动,他站在原地,弓起身子,绷紧肌肉,原本拎在手中的长刀现在已经被端在手中。那军士大声吼道:

    “前面的是什么人?”

    众军闻言大惊,当下可是战时,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将士们不会不明白。跟在后面的将士立马兵器在手,开始向墙外张望。

    怒吼过后正面墙上一片死寂,排在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墙外的地面又漆黑无比,官军将士们现在就是睁眼瞎,完全不知道周围到底是什么样子。

    众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可却再没有动静发生,跟在长刀手后面的那个军士是在等不及了,干咽了一口涂抹之后问那长刀手道:

    “我说,你到底看到.......”

    话还没说完他前面那如铁塔一般静止的着的长刀手便爆喝一声向前扑去,问话那军士惊得眨眼,再睁开眼时长刀手已经砍出了漫天血雨。

    这军士刚想说那长刀手不要斩错人,墙外的黑暗中便飞出一道绳索将站在墙上的长刀手套住,接着长刀手一声惨叫被绳索拉下营墙,消失进了黑暗之中。

    一起上墙的其他军士大惊,他们正考虑如何反应时墙外便飞来许多绳索,还有好些只手从墙头探出,那些还没站稳的军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拽住,跟着刚才那长刀手被拖进前外的黑暗中。

    这黑暗好似噬人的地狱,吃人不吐骨头,将士们被突然吓到顿时尖叫起来。有将士喊道:

    “见鬼啦!”

    旁边一老兵立刻骂道:

    “见你妈的鬼!这肯定是妖贼,不还击你叫什么?”

    不用人指挥,将士们已经开始大杀特杀,上墙的鸟枪手们对着黑暗中有声响的地方便开枪,可开枪的火花照亮的景象却将众人压得喘不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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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守东门(下)

    鸟枪击发时会从枪口喷出火焰,在平时哪怕是在夜晚,这点亮光也不可能用来照明,但在今天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大雨中,这些火光却点亮了官军的眼睛,在火焰喷射出的瞬间,将士们都被吓住了。

    但火枪的击发不可能持续,将士们也就只能看一眼,一名站在鸟枪手旁边战斗的军士就以难以置信的口吻询问道:

    “刚才墙外面那是什么?你看到了吗?”

    鸟枪手闻言也是一脸惊恐,他一边用转过枪口重新装弹,一边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但现在正面墙上到处都爬上来妖贼,你还是在我装弹的时候掩护我的好!”

    其实开一枪看不清楚,多开几枪就能看清了,营墙之上无人指挥,各处鸟枪手们全都在任意开火,只要多和旁边人问两句,大家自然就能明白营外到底是番什么“风景”。但将士们并没有这么做,这或许是因为战事紧张大家没有多余的时间,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将士们根本不愿相信外面的景象。

    但现实就是现实,你可以无视它却不能否定它,突然自天而降的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大地,遮蔽大地的巨大黑色幕布被掀起,这下所有的战士都看到了墙外大地上有些什么,发生着什么。

    望之惊讶的将士们小声嘀咕道:

    “乖乖,我们这下是要完了吧。”

    兰子义与戚荣勋前脚刚进帐篷,侍候在一旁的将士连灯都还没点上,帐外的墙上便乱成了一片。兰子义与戚荣勋闻声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心叫不好,推门便向外面冲,刚到外面便看到路上的军士已经忙成一片,而什么都看不清的营墙上面则是杀声四起,惨叫连连。

    摸不清头脑的兰子义抓住旁边跑动的一个军士问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抓住那军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只答道“是敌袭!妖贼来啦!“,说罢这军士便挣开兰子义跑向前面营门,身影也就此消失在了黑暗中。

    戚荣勋听到妖贼来袭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他高声吼道:

    “有贼来那是从何处来?来了多少人?你们这么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这样怎么御贼?我要的是详细的敌情,给我报上来!“

    戚荣勋话音刚落,巨大的闪电便自天而降,闪光刹那照亮了大地,滚滚雷声吞没了戚荣勋的余音,一切都披上了银亮的外衣,一切都展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也足够戚荣勋和兰子义看清周围的情况,刚赶过来时还空无一人的营门口上面这个死后已经被敌我双方的将士挤满,至于那些还没有被将士们占领的墙头,妖贼则在肆无忌惮的翻墙而入。

    在刚才的黑暗中,已经登墙的官军将士若不注意根本看不清周围,而偷偷抹上墙头的妖贼则在混乱开始之后也失去了方寸,直到这道闪电劈下才让两军都看清了对方。刚才还在瞄准墙外或是准备翻身下墙入营的敌我双方同时吃了一惊,他们同时发现自己的敌人近在咫尺,下一刻两边人的刀刃便斩向了对方。

    闪电散去,黑暗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随着黑暗席卷大地的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是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城头的一个军士这时高声叫喊道:

    “到处都是妖贼!到处都是!墙外的地上全都布满了妖贼!“

    戚荣勋闻声已是长刀在手,他小声骂道:

    “用不着你说我也看到了!“

    桃逐兔这时也已经刀出鞘护卫在兰子义身旁,他对兰子义说道:

    “少爷!妖贼已经入营,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后撤!“

    兰子义闻言骂道:

    “撤?撤往哪里撤?这么多妖贼都摸到营里来了哪里安全?“

    然后兰子义便对旁边将士们吼道:

    “点火!把旁边的帐篷全都给我点着了!”

    跑在路上的军士们已经被戚荣勋拦下不少,列阵准备迎战,听到兰子义的命令后将士们问道:

    “卫侯!干嘛要烧帐篷呢?”

    兰子义答道:

    “营墙这么长,我军却没有全部登墙守住,妖贼这么攻来翻墙就能入,把火点起来好歹可以阻碍妖贼进攻的步伐,而且天这么黑,将士们什么都看不见,不点出来点火光怎么打?”

    听闻此言将士们又为难的说道:

    “可是卫侯!这么大的雨火把都点不亮,帐篷怎么可能点的着?”

    兰子义吼道:

    “帐篷里面的细软铺盖都是干的,那个能点着!军中营帐连襟成片只要多点几帐整片都会烧起来!”

    可将士们听到这命令后还是站在原地犹豫,为难的不肯动手。戚荣勋见状恼了起来,举刀指着那些军士们骂道:

    “你们这些混蛋,卫侯此计在理你们为什么不去做?快去!给我把火点起来!在不动手我把你们拖出去砍了!”

    兰子义则跟着补充道:

    “你们只管点火,帐篷里面烧掉的东西我来赔!全大正的马都是我家在卖,我有钱,我给你们兜底!”

    将士们被戚荣勋的威胁吓了一跳,再听说兰子义给大家赔钱,这才让将士们动了起来。

    戚荣勋高声命令着那些组织起来的将士,他嘱咐将士们注意队形,排成一线不要与旁边的兄弟脱节。然后戚荣勋又安排堵在门口的将士分成三队行军,避免阻挡其他队伍的前进道路。

    在戚荣勋安排周围将士的时候,兰子义则拉过几名军士下令道:

    “待会西门火起其他各处守军不明就里怕是会有所动摇,你们几个立即分头去向营中各门还有大帐那边去通报军情,就说这火是我兰子义自己点亮照明用的,不是妖贼点的,谁在这边扎营,打完仗后来问我要钱就好!”

    那几个军士闻言抱拳唱喏,然后便分头跑去。

    被戚荣勋安排出去的将士们很快便把沿路的帐篷点燃,徐徐升起的火光点亮了暗夜,那些像老鼠一样向营内乱窜的妖贼被火光照的全部现了原型,他们原本可以隐藏下来,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声音被火光拉长、放大,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被戚荣勋排列整齐的官军持刀在前,排成一线杀入火中,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将士则在他们的掩护下将火点的更大,更旺,连营墙上站的的军士们也被火光照亮,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样摸黑瞎打。

    戚荣勋安排了两拨军士点火,杀入营地后本是拎刀打算跟着前锋一起杀进去的,可他还没走开就被身旁的一个御林军拉住,那军士说道:

    “戚将军,我们的人不够用了!“

    戚荣勋回头一看,刚才带到西门口的队伍只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全都派出去了,在他身后已经没有人可以往出派,而营墙之上的战事才刚刚进入白热化,现在正是需要用兵的时候。

    戚荣勋手下无兵可用,急得摘下头盔狠狠摔到地上,他骂道:

    “人呢?人都去哪了?“

    兰子义走上前去,拾起头盔递给戚荣勋,然后问旁边军士道:

    “刚才从东门那边分来的军士怎么还没来?“

    那军士哪里知道其他人为何没来,被问到后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兰子义也知道自己问错,挥挥手对军士说道:

    “你立即去东门那边问,为什么人还没有来。我军人数虽少但守营还是够用的,叫他们赶紧派人过来。”

    待那军士走开,兰子义对戚荣勋叹气道:

    “刚才还说妖贼怎么没来功营呢,结果一语中偈,又被孝直先生说中了。”

    戚荣勋看着营墙上与妖贼厮杀的筋疲力尽的官军,对兰子义说道:

    “要是我们再来迟点这营门肯定就被妖贼夺去了。”

    然后戚荣勋仰首骂岗楼上的哨兵道: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混蛋,让你们出来放哨和插个纸人有什么区别?”

    那些被戚荣勋骂道的军士没敢吭声,只敢在岗亭里面不停的放箭来弥补自己侦查不力犯下的错误。

    兰子义则说道:

    “戚侯,刚才我们赶来时其他官军也已经开拔向这边走来,不用多时便会赶来支援。我们带的神机营和御林军人数本就不多,现在还要分成三股用,能打成这幅模样已经不错了。”

    戚荣勋闻言叹道:

    “妖贼哪里来的这士气?居然能在这么大的雨中发动进攻。”

    兰子义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这时在兰子义他们刚刚赶来的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兰子义闻言喜道:

    “援兵来了!“

    可让兰子义失望的是在火光照亮的道路上,只有一人形单影只的奔驰过来。那军士衣衫褴褛,浑身血污,他来到兰子义与戚荣勋跟前后连作揖都来不及便气喘吁吁的说:

    “侯爷!两位侯爷!孝直先生让我过来求援,请侯爷这边分些鸟枪手过去支援。“

    兰子义闻言惊道:

    “我这里还指望着他分兵来援呢,怎么他又向我要起鸟枪手来?他的弓箭手呢?“

    军士着急的说道:

    “雨太大,好些将士的弓已经被泡开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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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釜底抽薪

    兰子义听到这话感觉自己上下牙床像是被灌进去醋一样,他整个嘴酸楚难堪,恨不得掉到地上去。

    戚荣勋这时本来心情就不好,军士的话正好成了浇到火上的滚油,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只见戚荣勋一步跨到军士面前,两手用力揪住衣领把那军士薅起来骂道:

    “弓矢都是刚从京城武库拿出来的新货,怎么可能这么几天就泡开胶?”

    戚荣勋凶神恶煞的扑向军士,一用力居然将那军士举了起来。军士被举在半空,呼吸困难,他一边挣扎一边说道:

    “侯爷饶命,我只是过来传令而已啊!”

    戚荣勋怒不可遏,骂道:

    “传令?传你妈的令!这令你也传?”

    兰子义见状赶紧上前劝阻戚荣勋道:

    “戚侯,来的又不是妖贼细作,他说得肯定是军中实情。新弓泡几天水就开,这种事情咱打完回京再说,现在你我是军中唯一能靠得住的人,你一怒之下把传令兵给打了后面谁还敢来求救?谁还敢来说实话?”

    戚荣勋一双大手已经因为愤怒和用力青筋暴涨了三倍有余,看那势头若不是兰子义上去劝阻,今天那军士铁定没命。

    被兰子义拦下后,戚荣勋叹了口气把军士扔了出去。那军士落地之后溅起一地水花,兰子义赶紧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还没等兰子义把人扶起来,就又有将士跑来,那将士停在几人面前,抱拳说道:

    “两位侯爷,南门军事吃紧,弟兄们手中的弓开胶的又多,逐虎将军遣我过来请侯爷派几个鸟枪手过去支援。“

    兰子义听闻此言咬紧了嘴唇,他将地上的将士扶起来后扭头对戚荣勋说道:

    “戚侯,弓开胶绝非个例,两个营门现在都在求援,我们不能不救。“

    在第二个传令兵来报之后,戚荣勋也意识到了问题,他的怒火被他作为将军的素养冲散,在听到兰子义的建议后,戚荣勋便扭头向营门口上下令道:

    “御林军在前顶住,把鸟枪手都给我换下来!“

    然后戚荣勋又对在大路两边营地里放火的军士下令道:

    “别再烟里熏着了!火都烧得这么旺了你们再往里面冲是想被烤熟?分出人手来登墙上去支援,把鸟枪手都给我换下来!“

    兰子义下令在营中点起的大火已经向南向北伸出好远,从墙外翻进来的妖贼在这样的光亮照耀下再也无处遁形,而且他们面前的火墙也给这些妖贼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们在火前驻足,一时找不到穿过的方法。

    兰子义眯着眼睛把目光投向烟尘后方,火焰不仅阻止了妖贼的前进,也照亮了大地,让兰子义得以看清形式。妖贼并没有兰子义想象的那么多,翻墙进来的妖贼只能勉强绕过守在营墙上的官军前锋,他们的兵力并不足以填满整面墙。

    在戚荣勋的厉声呵斥下,神机营的鸟枪手很快便从墙上撤了下来。没有了这些鸟枪手的火力支援,墙上的御林军和其他执短兵的神机营战士没有办法再居高临下阻拦妖贼攻势,官军陷入了苦战之中。

    这种变化当然不会被在墙下指挥的戚荣勋还有兰子义漏掉,戚荣勋便拉住兰子义小声问道:

    “卫侯,我们把火器撤了墙上就只能近战了,这样子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兰子义答道:

    “肯定不能只把我们这边人手分走。我们营中战士守营的话人数绝对够用,刚才只不过是调遣失策,被妖贼钻了空子。

    南门、东门派人求援,北门与我们距离相同却没有来人,说明北门那边妖贼并没有攻过去,这样我们只用把手里的鸟枪手分做三份,把人派出去的同时传令让各门抽调弓弩手前来支援,这样我们只需要撑到其他各门的援军前来就行,这么一点时间我们还是顶得住的。“

    戚荣勋闻言皱着眉头转着眼珠想了想,他问道:

    “可是各门就是因为弓开胶才来向我们这边借鸟枪,此时调弓箭手过来还有什么用?“

    兰子义说道:

    “只是一部分开胶又不是全开胶,有的总比没得好,现在可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时候。“

    戚荣勋听到这话才点头同意,他转身对着鸟枪手发令道:

    “你们立刻分做三队,一队继续在此坚守,其他人跟着那边两个来传令的前去支援其他两座营门!“

    刚从墙上撤下来的将士们身上大多挂彩,借着被换下来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将士们全都忙着处理身上的伤口。可在戚荣勋发话之后,这些鸟枪手居然齐刷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望着戚荣勋,那带头的神机营军官看了看身旁的将士,然后对戚荣勋说道:

    “少将军,你让我分兵去支援营中其他各处我是没意见,可这么大的雨下的,刚才我们这一会功夫已经有不少枪都被雨水打湿,用不了了。“

    戚荣勋闻言眉头一皱,兰子义则小声嘀咕道: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神机营的鸟枪也被打湿了。“

    戚荣勋说道:

    “火器本就怕水,被打湿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打完兰子义,戚荣勋立刻高声下令道:

    “枪有问题的给我举手!“

    神机营中应声便有三分之一的人举起手来,

    戚荣勋又问:

    “火药被打湿的举手!”

    这次军中举手的人便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戚荣勋见状大喜,接着便命令道:

    “所有枪有问题的人全都分开来去支援西、南二门,行军路上把你们的枪管擦干,换上新帆布,到了门口便能再战。那些火药被打湿的,和旁边弟兄匀匀弹药。

    都给我出发!“

    将士们听到命令立刻开始按照戚荣勋的命令重新列队,准备开拔。兰子义则拍着戚荣勋的肩膀大笑道:

    “好你个戚荣勋,真有两把刷子呀。“

    戚荣勋笑道:

    “没这两下子怎么带兵?你告诉我怎么带兵。“

    兰子义闻言也笑了笑,他对这那两个来传话的军士下令道:

    “你们带队回去让仇孝直和我大哥分出弓箭手来支援西门,最好再派刀盾手长矛手一并过来,我这里缺人!“

    对于兰子义与戚荣勋而言,战事虽然紧急,但情况却在他们二人的掌握之中。只要继续这样坚守下去,妖贼的攻势迟早会被击退。

    不过老天爷总是不会让人这么轻松的就成功,在裕州城外如此,在寿春城外也是如此,现在京城之外,兰子义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获得上苍的青睐。

    就在兰子义与戚荣勋忙着指挥手下人出去支援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他们身后大营那边而来。兰子义刚刚开始纳闷辑虎营的骑兵在营中压根施展不开,干嘛派他们过来的时候,几个身披蓑衣的台城卫便驾着骏马踩着水花来到了众人面前。

    带头那台城卫手持大帅旌节在兰子义面前勒马停住,见到神机营的鸟枪手已经被整理完毕,笑道:

    “卫侯果然忠勇,不用王爷和公公下令便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兰子义见台城卫在这个时候过来,还拿着旌节,就感觉事情不妥,再听到台城卫口中吐出德王二字,兰子义心叫不好。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戚荣勋,戚荣勋则满脸疑惑的盯着兰子义。桃逐兔这时按住兰子义的肩膀有话想说,却被兰子义止住。兰子义跨前一步抱拳对马上的台城卫说道:

    “这位大人,我与戚侯整队是要去支援其他各处营门,并不知道什么德王的事情。“

    大雨磅礴,烟尘滚滚,骑在马上的台城卫将脸藏在斗笠之下,马前的众人完全看不到这台城卫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那卫军吟着嗓子喝道:

    “卫侯知不知道无妨,办到了就可以。“

    兰子义押着眉头又问:

    “敢问大人王爷调神机营有何用?“

    那卫军说道:

    “神机营乃京营精锐,王爷调人过去自然是为了防御大营。“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他兰子义苦心经营这么久,从大营一头打到大营另一头,赢得的却是这番结果。

    戚荣勋闻言也叹出声来,他跨前一步对着马上的台城卫说出了兰子义想说的话。戚荣勋说道:

    “这位大人,鸟枪手开枪需要距离,作战利在高处,你把他们调到大帐,那周围全是军中帐篷,视野受限,距离不足,怎么作战?“

    马上那卫军轻描淡写的答道:

    “那就劳请戚侯一起过去指挥。“

    戚荣勋答道:

    “军中将领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你让我过去,这里营门怎么办?“

    卫军闻言将手中旌节举起,横放在马上,然后问道:

    “主帅让你去你敢不去?“

    兰子义问道:

    “德王他不是一向嫌神机营炮响吵到他吗?为何现在又要调神机营过去?再说了,德王说身边就有御林军和辑虎营,干嘛再抽调其他人手?“

    卫军答道:

    “王爷说了,神机营杀敌有力,妖贼们都怕,现在妖贼围攻,正是让神机营过去护卫大营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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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釜底抽薪(下)

    兰子义压低眉头盯着马上的卫军,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此刻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力图避免自己一口火喷出来把这些来宣令的台城卫给骂个狗血淋头。

    倒是在兰子义一旁的戚荣勋放声骂道:

    “游猎的时候嫌神机营吵,现在被妖贼打了反倒要让神机营过去,没看到全营各处都在请求鸟枪手支援吗?”

    兰子义在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后觉得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但他一说话声音便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就像他现在浑身被气的发抖一样。兰子义瞪着卫军问道:

    “德王既然是一军之主,大营统帅,那整个军营便是他的大帐,四面营墙便是他的帷幕,留在这里便是为德王守大帐,把人调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那卫军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卫侯能言善辩,小人自知说不过你,但任你怎么说军令就是军令,王爷下令调人就得调。“

    卫军说话时盛气凌人,而且态度坚定,一点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兰子义本就对德王军令有疑惑,在听这卫军趾高气昂的下命令,心里被狠狠的刺激到了,当下便问:

    “德王着急把神机营调去莫不是想要弃军出逃?“

    兰子义此言一出,那几匹被卫军骑过来的战马突然之间全被惊吓到,卫军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马给安定下来。

    旁边又是放火又是砍人的马刚来都没事,现在兰子义说了一句话马居然就惊了,这不是马受惊,这是马上的人心事被说破猴急的心情传到了马身上,把马给点着了。兰子义本是发怒胡说了一句,没想到却切中要害。

    带头那卫军按下马后气急败坏的指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休要胡说!“

    兰子义则问道:

    “公公可知道此事?我要见公公!“

    那卫军举起手中旌节指着兰子义说道:

    “就是鱼公公遣我们几个过来的,要不我手中怎么会有大帅的东西?“

    卫军把话说完,两边人便对峙了起来。

    那些奋战在墙头的御林军战士们虽然各个都是近战好手,手下长刀连片挥舞好似嫩柳垂风,摇曳不止,刀刃每一次斩破夜空都能够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妖贼临终前的惨叫随着他们的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然后一起跌落墙头,栽倒到地上去。

    但没有火枪支援就无法压制住墙外持续攻来的妖贼大军,御林军虽然身手了得,但砍完一个又来一个任谁也受不了。

    墙上的战士们苦战不止,他们苦苦支撑着战线不让妖贼突破,他们不断的高声嚎叫,请求近在咫尺,就在门口停留的火枪手们上来支援。可正在对峙中的台城卫和兰子义之间却冷的能把天上飘落的雨点冻结在空中,就好像旁边抛洒的热血与他们处在两个世界一样。

    兰子义眼睛眨也不眨瞪着那些马上的台城卫好久,可马上的人却一直将脸埋在黑暗之中。再也等不下去的兰子义甩手指向墙上奋战的军士,对这台城卫骂道:

    “你看看!你看看!你哪怕不用在这里与这些弟兄一起出生入死,你也去听听弟兄们的嚎叫!你忍心现在釜底抽薪把人调走吗?“

    那台城卫闻言冷冷地答道:

    “军令就是军令,我等也是听从军令行事。“

    兰子义怒不可遏,他继续说道:

    “现在西门口这里我军以少敌多,将士们在这里出生入死你却让我把人调去供德王出逃,没有人会这么干,我更不会!“

    台城卫闻言再次挥动自己手中的旌节,他开口说话,语调变得比刚才更冷。台城卫说道:

    “你要抗命?”

    兰子义挥手转身,朝着那些鸟枪手走去,他大声说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德王要跑路有的是御林军和辑虎营送他,这些神机营的鸟枪手军中要用,没人会分给他殿后!”

    可兰子义没想到的是他话刚说完那几个骑马过来的台城卫便从马上跃起,一点声响也没有的飞临兰子义头顶,那些包裹在台城卫身上的斗篷刚一升空便翼展开来,在下落的时候又变成遮天蔽日的黑幕,将人笼罩其中。

    几个台城卫一起攻来,连成片的斗篷瞬间将兰子义遮蔽其下。守护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兔在刚才台城卫刚来的时候便把这几个人戒备起来,现在对面攻来桃逐兔立刻拔刀在手,他大吼一声“少爷小心”便推开了兰子义,然后跨脚收刀,挥臂上举,迎上从黑暗中闪现出来的一刃寒光。

    台城卫攻势凌厉,出招狠毒,他们的斗篷掩盖了他们的轮廓,黑暗之中让人无从分辨他们的四肢所在,突然闪现出来的刀刃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寒光从不可能的地方渗出,若那光芒末端的刀把是被人握在手中的话,这些台城卫在空中飞行的时候肯定已经悄无声息的转过大半圈了。

    台城卫身手好,桃逐兔身手也不必他们差,这些障眼法早就被桃逐兔看穿,他那举刀的动作似是再守,又像在攻。在把攻来的刀刃挡下的同时,桃逐兔这一击还将台城卫的刀刃向后引去。

    刚刚落地的台城卫脚跟还没着地便挨了桃逐兔这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便向前面倾去。那台城卫只有用力前压将桃逐兔扑倒或是守着后退才能保持自己身体平衡,可这卫军明显感觉到在被桃逐兔隐藏在刀刃后面的强大力量,他知道无论他是进是退都会被桃逐兔后手的大力挥斩击中。

    他们这些台城卫从天而降的攻法本就拼得是一个出其不意,既然出手已经被桃逐兔看破,再继续下去以他现在飞在天上无根无基的样子也只能被砍废。于是乎台城卫顺势将手中刀向桃逐兔颈部掷出,自己则借着最后一点力道反身弹回去落地。

    桃逐兔本是算准了台城卫落点想要借助刀后大力劈出,一刀下去天上飞的这人肯定挡不住。没想到把对方看破的并非桃逐兔一人,在台城卫掷出刀后桃逐兔聚集在肩膀上的力量瞬间撞到了棉花上面,而他的脖颈则受到了威胁。

    突遭变故的桃逐兔先是换招,收刀将对方的刀刃拨开,可这一下耽误已经让那卫军落地。等桃逐兔再想换着进攻时面前的台城卫已经两把短刀在手,做好了防御准备。

    桃逐兔已经失去了发动进攻的先机,更何况落地的台城卫并非只这一人,在桃逐兔身后、左右还各有一人也落了下来,这三人可没有被桃逐兔挡住,现在三把刀已经从桃逐兔后脑,两腋三个方向齐齐攻来。

    三人离桃逐兔各有远近,落地也是前后脚,但这三把刀来到桃逐兔跟前时偏偏是同时抵达,桃逐兔后退路线已经被三刀锁死。被逼急的桃逐兔先是挥出右手拨开右下刀刃,这样一动再配合头颈动作躲开了身后一刀,可这也让桃逐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刚才捅向自己左肋那把刀。

    桃逐兔已经尽力,他实在找不出同时当下三把刀的方法,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挨这一刀了。就在桃逐兔硬挺着准备被刀刃击中的时候,身后那刀却停在了自己的后心口,之前被挡下的那个台城卫也在此时飞驰而来用刀夹住了桃逐兔的脖子。一个卫军得手,其他几个被桃逐兔架开的卫军也都跟着出刀,一下子桃逐兔从头到脚都被刀刃抵住,再也动弹不得。

    桃逐虎僵在当场,嘶开嘴扫视了一圈周围人,这些台城卫依旧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使人不得觊觎。再看兰子义那边,刚才桃逐兔奋起反抗的同时兰子义便被台城卫击倒在地,现在刀正在他脖子上架着。戚荣勋也已经被台城卫拿刀止住,只是看戚荣勋那样子好像并未挣扎便被制服,依他的身手这太不像话。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带兵的将领就被制服,在场的其他官军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胆量去反对台城的行动,只得乖乖楞在原地,不敢动弹。

    桃逐兔虽然不敢动弹,但他并没有扔掉手中的刀,他看着兰子义问道:

    “少爷......”

    兰子义被身后的台城卫按得单膝跪在地上,他大声叫骂道:

    “你们这群混蛋想干什么?我乃代公之子,卫亭侯兰子义,岂是你们这些小人可以动弹的?”

    领队而来的台城卫依旧骑在马上,闻言冷冷的说道:

    “我等出发之前公公便委付我们,卫侯桀骜不驯,估计要抗命不遵。一旦卫侯不听宣,我等便可凭节将卫侯就地正法。”

    兰子义被压在地上,台城卫的刀刃已经切到了他的皮肉之中。脖颈传来的疼痛以及当下受到的屈辱让兰子义怒火中烧,再也忍耐不住,他吼道:

    “要杀便杀,我兰子义一心为国,头可断,兵不可调!”

    那领头的台城卫闻言没再继续去问兰子义,反而掉头问戚荣勋道:

    “戚候呢?也要跟着卫侯一起掉脑袋?”

    出人意料的是戚荣勋被问到话后气喘吁吁的答道:

    “我听命,我听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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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介绍:
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白居易
大正朝廷已经击败了四方所有外部敌对势力,看似天下太平,事实上王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地方土地兼并造成贫富差距加大,士绅优待又让富人几乎不承担税收,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民变的危险。
朝廷对此也并非视若无睹,当朝内阁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就力图推行新税法,对大正朝廷进行改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居内宫的皇上最关心的居然是用幼子替换太子,废立储君,从太子陪臣起家的章鸣岳自然不同意,宫中府中也因此对立起来。
我们的主人公正是一位将门之后,但他并不想继承武职;他的出身与家庭有诸多秘密,但他并未全然知晓;他有着单纯而又天真的理想,却又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敏锐和狡猾,他想要靠书生意气救济天下,可现实却让他走上了一条与理想截然相反的道路。现在他已经来到了京城,这里的高台到底是他成功的奠基石还是他迷梦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番篇章。台城遗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城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台城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