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帝女策之锦绣繁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全文阅读

作者:文墨非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一章 当面对质

    从百姓的议论中可知,这个书生免费住在这家客栈多时了,论轻车熟路,和行动难易,该是此处最佳。

    路过的客人,大多是商人,今天到了这里,明天可能就离开了。偷这些人的荷包,省去了多少麻烦?若被发现了,也可很快洗脱嫌疑。

    他这个学识尚可的读书人,又怎会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呢。

    可他不在晚上行窃,在白天做;不在避人耳目的地方行窃,要在早集之上行事;行窃之后不逃往别处,却回到了他住着的客栈,还被捕快堵个正着;不在干净利索的时间行窃,非要在见熟人之前,惹得自己的朋友也见到了他以偷窃的罪名被抓,要为他拼命,并砸烂了客栈老板的桌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说不通的。

    走出房间时,云歌站在楼上,距离较远,旁听了一些内容,也只是怀疑来着。

    待把这被盗窃的荷包拿到手中,她便已然肯定自己想法了。

    “我这般与你分析,你还不说是吧。”云歌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好吧,那我只好把钱包交还给这位捕快大哥了。至于接下来,会不会有牢狱之灾,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云歌做出要给的动作,书生立刻叫道:“不要!”

    云歌停下,问书生:“想说了?”

    书生被捕快擒着,弓着身子,他的额上冒汗,遭遇如此变故,整个人神经都是紧张的。

    云歌的话,他思来想去,觉得非常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我说。”

    “好,那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这荷包里都有些什么。小到细枝末节,都要说得清楚明白。”

    书生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小捕快没有再强行制服他,给了他说话的空间。

    他看着大家,一字一句地说:“还有竹叶,在荷包的里面,还有我娘亲手绣在里面的竹叶绣纹。因娘亲喜爱翠竹,希望我能像竹子一样,坚毅果敢,德行正直,特地缝在里面的……”

    云歌摆了摆手,示意书生先不要再说,转身问向那个被盗窃的小姑娘:“姑娘可记得,里面的绣纹图案?”

    “是竹叶,”她快速说:“我的小娘生在齐国,齐国盛产竹子,故而特别喜爱。但齐人的身份是外族,不算光彩,怕父亲和家人因她别国的身份而轻贱她,就将这图案绣在里面,既能寄托相思,还可以……”

    “姑娘是否可以说出,这里面有几片竹叶?”云歌打断她,继续追问。

    小姑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云歌又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书生。

    书生毫不犹豫地说:“三片,一片是父亲,一片是母亲,一片是我。母亲以此寓意,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可以如翠竹般青白分明。”

    小姑娘见状,哭戚戚地说:“我实在记不得荷包里面的竹叶有几片了,只是大致知道有而已。奇怪,我用了这么多年都记不清楚,为何你能?我看,分明是你在偷拿之时,肆意翻找时看到的!”

    “我没有!”

    小姑娘对捕快说:“大人,绣纹什么的,随意看上一眼便可知晓。可那荷包里却是存着我小娘的遗物的,他不过是一介穷书生,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这女人家的东西……”

    “这……”

    小捕快犹豫了,他觉得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他一时间还想不明白,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而且,大人可以找一个行家细看,一看便知,那坠子上的红宝石,是非常名贵的东西。在郾城的当铺里,能换得几十两银子呢。”

    “你说那个耳坠是你小娘的遗物,那么好,我便来问你,耳坠是左耳的,还是右耳的?”云歌继续问她。

    这下,小姑娘脸上的慌张更加明显了。

    “左耳的!”

    她的语气中,满是猜测的意味。

    云歌笑着摇摇头:“看来,姑娘对小娘的感情也只是说说而已啊……”

    “不补补,是……是右耳。对,就是右耳!我记得清楚,我小娘左耳的那个坠子卖出去了,我当时伤心了好久……”

    “你确定吗?”

    云歌收敛了笑容,目光冷肃地盯着她。

    被云歌突如其来的怒视,小姑娘在气势上,已然被狠狠地压倒了。

    她捉着衣角,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开始不安了起来。

    云歌一步步走近,她一点点后退,直到人群边缘,已退无可退。

    “你可知,在官爷面前说谎,是要挨板子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看着呢,你说话,得慎重。”

    “我说的是……事实……”

    云歌从荷包里拿出耳坠,凑到小姑娘的眼前。小姑娘逐渐瞪大双眼,眼前耳坠,竟是左耳的。

    “二选一的机会,随便蒙一蒙,就可能有不小的收获。只可惜,你太不坚定了……你坚持说它是左耳又如何,这种名贵的宝石质地沉重,将银饰压弯也是极有可能的,首饰这种东西陈年日久,银饰又坏了,即便原是左耳的,认不出也很正常。”

    云歌看着她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冷笑道:“可你方才的犹豫,说明你根本不知道这种名贵的首饰是会变形的,在你的心中,这等十几两银子的货色,定是坚不可摧,可传承百年的吧。”

    “我……”小姑娘强稳定心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就是右耳的,它看起来像左耳的耳坠,是因为我随身携带,压得变了形……”

    “你还在狡辩!”云歌大声呵斥道:“十几两银子,足以在郾城买一个小院子了。你觉得,这么名贵的首饰,是会随意变形吗?!为了确保宝石不掉下来,匠人会特地在宝石外侧加固镶嵌用的托脚,你便是用石头砸,用火烧,也不会撼动分毫!”

    小姑娘被云歌的话弄得头脑发懵。

    她不明白,刚才云歌还说,首饰会变形,怎的又忽然反口了。

    云歌高举着首饰说:“你自诩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中父亲可娶妻纳妾,却连这点女儿家的常识都不知道,连十几两的首饰,是怎样的质量都不清楚。母亲让你买花儿戴?你看得懂吗?”

第一八二章 谁在说谎

    “我……”

    小姑娘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云歌那么说,就是想诈她的。她对珠宝首饰毫无概念,在言谈间不免露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这便给了对方把柄。

    她急于证明自己,就中了她的圈套。

    “但其实,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云歌淡淡地说:“也许是因为你是庶女,在家中的地位本就不高。你的小娘不得主母喜欢,连带着你,也是要被主母厌弃的。不受宠的庶女,和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区别,没见过名贵的首饰也是情理之中。”

    小姑娘赶忙说:“正是这样,我就是因为不受主母待见……”

    “可这样一来也解释不通,不待见你的主母,为何要给你足足十两的银子,让你上街买东西?是哪家的主母,竟这般大方?”

    小姑娘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她当然没有这样的主母,郾城的大户人家,也不能随便说出。

    能拿出十两银子当零用钱的,的确少之又少,对一个庶女还这般大方的,就更加不可能了。

    一旁观战的战肖,唇角一勾。

    他知道,云歌,已是胜局了。

    双臂交叠,战肖玩味地看着她。

    她替人鸣不平,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兴起,而是在心中谋划完才会出手。远远看着他们吵架,她就能从只言片语中,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分辨出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并找到了最关键的突破口,三言两语,让那小姑娘自己混乱起来,从心理方面压制住对方。

    且看那小姑娘,已然抖如筛糠,就知道在她的眼中,云歌是多么可怕的对手。

    这样的能力,简直比曾经的她还要优秀。

    云歌把荷包递给捕快,恭敬地说道:“大人,从她的言行举止,以及方才的询问,我猜测,此女并非如她方才所说,是拿着十两银子到街上买首饰的。且不说,这个时辰,早集上没有几家首饰铺子开店,大部分都是蔬菜果肉等日常所需在贩卖,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随手都能拿十两银子出来闲逛,那家里必定是富裕异常的。一般这种大户人家,礼数上非常讲究,未婚女子出门不遮头掩面驾马车而行,至少也要跟着个丫头或者护卫,保护这位‘大户小姐’的安全吧,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出来逛街呢?”

    捕快接过荷包,狐疑地看向小姑娘。

    要知道,现在全程都在禁严,大街上也乱的很,虽未在城中找到朱夲党羽的蛛丝马迹,但还是人心惶惶的。

    她独自一人出门,的确可疑。

    “还有,当家主母随手能拿出十两银子给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定是郾城的大户。相信城中大户总共就那么几家,家里的小姐出了事,总该有人来接一下吧。不如请他们管事的来细细询问,便可知她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了。”

    云歌的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议论。向着姑娘一边倒的言论,渐渐地开始倾向于书生了。

    他们虽不知道,十两银子的首饰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个小姑娘前后不一,言谈反复,看起来也不像是说真话的。

    听着大家对她的质疑,小姑娘急了,也不再柔弱地哭泣了。

    “这位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为一个盗贼开脱?我的身份和被人偷盗有何关系?他就是盗窃了我的荷包,这件事,这位官大哥是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你忽然冒出来,不由分说就替盗贼说话,莫非,你们是一伙儿的不成?!”

    证明她身份不是所谓的大户小姐,的确不能说明,书生没有偷了她的荷包。云歌这般说,一方面是为了让大家看到,这个表面上柔弱的小姑娘,其实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纯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她的心理上造成压力,让她急中出错罢了。

    让云歌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竟还反咬于她,她不怒反笑:“大人闻一闻这荷包上的味道。”

    捕快听了云歌的话,闻了闻,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上面是不是有一股墨臭味。”

    捕快点头。

    “大人不妨再闻一闻这位书生的身上,是否也有这种味道,和荷包上面的是不是一样的。”

    捕快照做了,果然,在书生的身上,这种味道更加强烈了。

    云歌对小姑娘说:“你说,你将这荷包日日戴在身上,那为何,它上面没有你的脂粉香,却是书生身上的墨臭呢。”

    “这……”小姑娘有些慌了:“这我怎么知道呀。谁知道,是不是他身上太臭了,就给沾染上了。而且,我不喜欢用脂粉,盖不过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你不用脂粉?”云歌挑眉:“从走近你开始,我就闻到你身上那廉价的香粉味道了,玫瑰茉莉都是上等的花香脂粉,但是,你身上的,是调和后近似两种花香的花枝粉。花枝做出的香粉,味道刺鼻,香味浓郁异常,我想,在你周围站着的,早就受不了你的味道了吧。”

    小姑娘下意识地转身看去,发现身后的几个人站得远远的,被云歌说中了心里话,都在那里憋笑。

    “你,你为何侮辱我!”

    毕竟是个年轻的小丫头,被人如此嫌弃,她的脸面开始挂不住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花枝粉里有一种香料,花香散去,会散发出类似于中药的味道,渗透在衣服纹理之间,经久不散。那是因为花枝根茎晒干后,产生的特殊反应。这种味道子啊花香中可以被掩盖,还能起到增加香味的作用,当所有花香散去之后,才会暴露出来。大人不妨再去求证城中的名医,我想,但凡通晓医理之人,都能从中分辨一二。这荷包上是否残留这种味道,一闻便知。”

    小姑娘紧咬着牙关。

    “我,我是今天才用上这种香粉的,之前,从未用过!”

    “哦?是吗?”

    云歌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勇气,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在死撑。

    “那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印证。”

第一八三章 幕后之人

    “什么方法?”小捕快速问。

    他开始正视云歌了,云歌的几番提问,小姑娘都模棱两口,不断狡辩。办案这么多年,他还是有些经验的。也不必云歌多说,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被盗窃的小姑娘,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当然是墨的味道了。”

    云歌胸有成竹地说道:“就像香粉一样,不同的牌子,生产手续不同,质量的不一样,都会影响到墨汁的气味。既然她说,可能是他在盗窃她的荷包之后这短短的时间里沾染上的,那不妨再问问卖墨的书坊,看看,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卖的墨,能否在荷包上留下如此浓重的味道?”

    这下,小姑娘彻底没话说了。

    也不必去找卖墨的行家询问,一般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墨只是书写用的东西而已,它留香的能力肯定不如香粉来的浓郁持久。

    她带着这么浓重的香粉气味,从家里出来到大街上,不知走了多久,都没能将味道留在荷包上,却让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墨臭留上了?

    荷包是谁的,也不必多言了。

    小捕快表情严肃地对小姑娘说:“姑娘,你必须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我,我解释什么呀,就是他盗了我的荷包,不然,我小娘的耳坠子怎么会在里面……”

    “耳坠当然不是书生的,但荷包是,你将你的耳坠放在了里面,欲意何为啊?”云歌唇角轻勾:“莫不是,你与这书生有结怨,想以偷盗的罪名嫁祸于他?”

    小姑娘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她的表情告诉云歌,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了好了,钱我也不要了,你们这群人,真的很无聊!”

    说完,小姑娘推开人群要走。

    可围观群众可不是那么容易原谅的,她刚才哭得梨花带雨,引得大家群起围攻书生,现下谎言被戳破,还想逃离?

    “啊——”

    不知道是谁,用力一推,小姑娘没有准备,就这样被推得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丫头,看起来白白净净人模狗样儿的,怎么心肠如此歹毒?如此陷害一个穷苦的书生,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就是啊,大白天的还敢干出这种事儿,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毁了人家的清白?!得亏这个心善的姑娘及时出现,仗义执言,不然,咱们都被你蛊惑,误会栾相公了!”

    “这种心思歹毒的人就应该抓起来,让她尝尝在牢狱吃住的滋味!”

    “是啊,抓起来,抓起来!”

    捕快松开了书生,把小姑娘抓了起来,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绳子捆绑住了。

    小捕快很感激云歌:“姑娘,刚才是我错了,险些误会了好人,你仗义出手,制止了我的错误。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他不是随意将人拿来顶罪,敷衍了事的人。作为郾城的捕快,他一直把维护城中治安,当成自己肩上的责任来的。

    他方才在巡逻的时候,亲眼看到书生在前面跑,小姑娘在后面追,小姑娘口中还喊着抓贼,他一时气涌,就将他逮在客栈里了。

    翻找之下,还真的找到了揣着重金的荷包,这和穷书生的身份很不符合,就想当然地以为,书生是贼,小姑娘是善民了。

    云歌看小姑娘的余光落在书生这边,浅笑道:“大人以为,这就完了吗?”

    “你的意思是?”小捕快不解。

    云歌走到小姑娘的面前,挑眉问道:“还想替她隐瞒是吗?你与书生有何仇怨,不惜花费重金买下昂贵珠宝来陷害他?这些钱银,你该是出不起的吧。”

    小姑娘低着头,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看得出,她在权衡,是不是该说出真相来。

    “我相信,你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不妨说出来,或许还能减免刑罚。要知道,在官爷面前说谎做假证,可是要吃板子的。你这小身子骨儿被打上几板子,非筋骨尽断不可。伤了身子,瘸了,瘫了,谁还会来帮你?”

    小姑娘浑身发抖,云歌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剜着她的心,挑战着她的胆量。

    云歌料定,她虽答应了人行骗,却不敢去承受那些酷刑,她的眼睛告诉云歌,她并不是那种以此为职业的,意志坚定的歹人。

    果然,云歌才说了打板子的话,她就已经动摇了。

    “官大哥,我说了,你就能放了我吗?”

    捕快爽快地说:“能不能放你,那要看你说了什么,在大人那里,我会将你说的一切都记录起来呈报过去,大人自会判断。”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她不想让自己被用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坦白的态度,争取宽大处置。

    这样想着,小姑娘刚要开口,那刚才撒泼,后来沉默许久的女人抽泣道:“我就知道,栾相公你是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事的,果真你是清白的……”

    她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小姑娘的坦白。

    书生拱手行礼:“方才,还要多谢方小姐出手相助,在下心中感激。”

    “还没问,这位方小姐是?”

    女人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说:“我家与栾相公家是世交,故而相熟。”

    “世交?”

    云歌看了看穷苦的书生,又看了看华服下的女子,“小姐不说,还真的看不出来。”

    书生知道云歌的意思,惭愧地说:“父亲走得早,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家中的钱财慢慢散尽,无奈数次落榜,辜负了母亲的信任……”

    “栾相公快别这么说,你才华横溢,今年定能高中。”

    书生摇了摇头,只是拱手行礼,没有再言。

    “你刚才是想说……”云歌再问向小姑娘,她已反口说:“没,没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认罪。”

    云歌心中暗笑,若女人不开口,或许还能逃过罪责,可她偏偏是个沉不住气的,在对方指证她之前,先打断了对方。这分明就是在明着告诉小姑娘,不许再说下去,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第一八四章 善良书生

    “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珍惜……这荷包中的耳坠做工精致,细查出来,该是能知道真正的买主是何人的吧……”

    听云歌这般说,女人和小姑娘都是一愣。

    “想要陷害别人,就应该找个不明显的事物放进去,却偏偏要用价值十几两银子的首饰……呵呵,想必,你背后之人,定是大富大贵,并不知道,这东西对于普通百姓的价值,所以才随手给你,教你放进荷包里的吧。”

    云歌看着小姑娘,神色严肃:“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是……是……”

    小姑娘被夹在中间,逼的走投无路,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啊,我说出来了,他们一定会为难我的家人的。我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弟弟,还有患了痨病不能做工的母亲,我们挤在窝棚里,已经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弟弟前几日冻着了,一直在发烧,烧到说胡话。我若不答应他们,弟弟就请不到郎中,会死的!”

    又是有钱人仗势欺人的戏码。

    小姑娘这次哭得悲戚,和之前装模作样完全不同,看得出,她这次是说的实话的。

    余光瞥了眼那女人,她瞪着女孩儿,目光十分狠辣,仿佛要在她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看来,她家在郾城的地位,的确不容小觑。

    “你起来吧。”

    云歌扶着小姑娘站起来。

    知道她的境遇,云歌也不再逼问她了。

    她对捕快说:“她刚才的话,大人都听到了,希望大人能如实将这些报告给主审大人,万不可让穷人家的走投无路,让有钱任意忘性。至于真正的凶手,只消从那耳坠着手便是。相信大人会有所收获的。”

    小姑娘诧异地抬头,感激地看着云歌。

    她知道,云歌在帮她。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让大家看到,她没有说出幕后那人,日后,他们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捕快点点头,他知道,在此处追问小姑娘,她也是不会说的。

    这其中牵连颇广,他也必须向上级汇报才行。

    捕快要带着小姑娘离开,书生忽然拦住他们:“大人,我的荷包……”

    “这是罪证,暂时还不能给你。”

    书生很着急:“可是,我很需要它。”

    “那也不行,牵涉到案子,就必须过堂,过堂,就必须有证物。别说这个荷包了,到时审理这件案子时,你也要在场。”

    “什么?!可是,马上就要考试了,我是要去京都的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京都考试?反正考官每年都可以,也不差这一年了。”

    说完,捕快就押着小姑娘离开了。

    人群散去,书生颓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旁人冤枉他盗窃,他都没有这般沮丧,可现下,他眼圈通红,像是要哭出来了。

    客栈里恢复了平静,打杂的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整理着大堂,闹腾了一早上,他们不仅要收拾残局,一会儿还要挨个房间去道歉,不免心中不满,小声嘀咕:“不能考试,这穷书生岂不是又要在这里白住一年?也不知道掌柜的怎么想的,都是因为他,看把咱们的店砸得……”

    女人走过来,安慰他:“栾相公,只是一次考试而已,这次参加不了,便下次,莫要焦心……”

    她叹了口气,也走了。经过云歌身边的时候,云歌看到女人的唇角,正泛起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是她,对吗?”

    云歌没有当面揭穿,而是问向书生。

    书生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世交吗,她为何,还要设计陷害你。”

    “世交,也是会变淡的。”

    书生一副看惯世间炎凉的模样。

    “既然知道,方才你为何不说?”

    “姑娘没听到她说,她的家人等着她来治病吗?当年家父,也是没钱治病,最后撒手人寰的。我求天求地,都没有人愿意帮我。我知道那有多么无助和痛苦……现下,那孩子有人帮忙,我又怎么能毁了她的希望呢。一次考试而已,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能救下自己的家人,我也不必多言。”

    书生的善良,让云歌不免动容。

    原来,他是因为那姑娘的凄惨遭遇,才打算扛下所有的,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前途。

    这样的好人,真是世间少见了。

    “还要感谢姑娘,既为我洗清罪名,又没有伤害那个孩子。她还年轻,经此一事之后,也定会感念姑娘,走入正道的。”

    “你成全了所有人,那你自己呢?”书生要走,云歌拦在了他的面前。“你的考试怎么办?还有,荷包里的银子其实是你的对吧,你现在没了钱,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书生看着云歌,笑了笑:“姑娘绝顶聪明,应该会猜到,方家为何会陷害于我吧。”

    云歌思考了一会儿:“为了让你不能参加考试?”

    毁了书生的清誉,定是要毁了他需得一身清流才能做之事,这样想来,只有考官了。

    书生点头。

    “她弟弟方程是今年大热的考生,所学的文章,是从南齐请来的大家手把手教导的,笔上书法,也是从京都聘来文墨大师亲自传授。方家做足了准备,就等着让他们唯一的后人能够考取功名,获得官籍。有了官籍,方家才能脱离商籍,成为真正的大家族……”

    云歌不解:“可是,他只需努力就是了,为何还要陷害你呢?”

    书生惨笑了一声,颓然地说道:“是啊,为何偏偏是我呢……”

    说完,他绕开云歌,虚弱地走上了楼去。

    战肖拍了拍她的肩膀:“忙你也帮了,走吧。”

    云歌点点头,走出客栈,她还是不能释怀。

    “我不懂,为何对方明明是有钱的人家,在郾城的地位颇高,还要去害人。就算那书生的父亲早年病逝,两家的情分淡了,但也不至于向他出手吧。”

    “你知道,在大楚,寒门子弟想要获取官籍有多难吗?寒窗苦读数十载,实力和名望都必须成为当地的佼佼者,得到官府的青睐,百姓们的认可,才能获得进京的权力。”

第一八五章 朝政弊端

    “进了京都,也只是获得了敲门砖。每年,数以万计的寒门子弟进京赴考,只有一个能参加三年大试。三年大试的机会又只能保留三年,也就是说,万中挑一,仍仅有两次机会能进行殿试。主考官员觉得不错,便可录用,见到圣上,若看不上,就发配到地方做亭长,不出意外,再进不得京都。这其中的竞争,相当残酷。各府投毒陷害,数不胜数,地方官员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听到战肖说这些,云歌诧异极了。

    她只知道,平民考文官是一件十分难的事,选出来的,都是国家的尖端人才,却不知,这极少的名额背后,会有如此多的丑事。

    “没人管吗?”云歌不解地问道:“科考选拔,本该是最为公正之事,是有利于国家社稷的大事,怎能允许这么多残忍之事发生。他们都是大楚的人才,做不得官,留在地方也好,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糊涂事呢。”

    “怎么管?官籍世袭,平民纳入官籍,本来就是分割世家的权柄,他们巴不得这些寒门子弟因为抢夺一个位置而自相残杀,弱肉强食。这样留下来的,才是心思圆滑,不成大器之人,便更加容易控制。拣选出来,在三代以内,也只能为世家所用。方才那个书生,虽心存侥幸,藏匿钱款博客栈老板同情收留,但本质却是个善人。他注定是不可能走入官场的。塞翁失马,我倒希望,他以后能另寻别处,或许,会有更大的发展。”

    “将军是说,他最开始不为自己辩驳,是不想让客栈掌柜知道,那十两银子是他的?”

    这件事,云歌也怀疑。

    明明他都快吃不上饭了,没有住的地方,不得不靠客栈老板施舍,才能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看书,为何身上还有这么一大笔钱。

    被战肖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客栈掌柜也在场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说那荷包是他的,唯有在官老爷面前私下审问的时候,才能说出实情。

    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正了名,却让他的钱银被当作证物收走了,还险些暴露他有钱的事实……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明明有钱,还要在客栈蹭吃蹭喝?

    为了十两银子,甚至要拼上自己的名声和清白。

    “不怪他,考试的报名费用,就有五两之多,他想进京,这十两银子怕也只将够在京都参与一次考试的吃住费用。”

    “五两?”

    对于一个平民家庭来说,是要卖上一半的房子的,这也是笔不小的款项了。

    而且,交出这笔钱,还不一定高中,那只是让他们可以考试的初步费用而已。

    “这对他们太不公平了,组织科考,是因为他们有志向和才华,朝廷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证明自己的能力,拣选出来,为朝廷所用,可如此层层盘剥,还能有多少能人有能力参加初试呢……”

    这样,会造成多少人才的流失啊。

    对于大楚来说,实则是非常大的损失。

    战肖点头:“不错,走到最后的,还得寄希望于他们不是哪个世家的门客,否则,非但不能为大楚做出一点贡献,还会打破各大世家的平衡,使得朝局动荡,百姓不安。”

    她见识过朝中重臣与门客们之间的勾当,所以,不必战肖细说,云歌也知道这样的事会引发怎样惨痛的后果。

    父亲云度,正是刚正不阿,不愿与那些世家一样,勾结朋党,祸乱朝纲,才渐渐势弱,直到被南宫盛构陷,云氏满门不得善终。

    “这样,岂不是将大楚的未来,交给各大世家了吗?长此以往,必定架空皇家权柄,迟早是祸端。”

    “大王也是做此想,便始终主张应重用寒门子弟,增加入选名额,平衡朝政,以便圣上可听到更多来自民间的声音。无奈,圣上不喜大王,又有许多朝臣反对这样的言说,故而一直得不到支持。”

    云歌叹气:“大王的想法是好的,但这样明着说实则也是在与那些大臣们为敌,除非是心怀天下的正值人,否则,定不会允许旁人在自己的饭桌上夺食,必定会对大王群起而攻的。人都是自私的,涉及家族的千秋万代,他们不会谦让的。”

    “正是这个道理。”

    “美姬娘娘的兄长,就是因为考取官籍艰难,才不得不以亲族的身份,做了亭长的吧。”

    “大王念他有才华,亲自书信举荐的。在自己的封地里,他尚有一定的决定权,以亲属之名上报,得到批复的几率会大一些。亭长也不是个大官,便得到朝廷的同意了。那个人我见过,是个有才华的人,青竹也特别推荐。胸怀大志,为人正直,有他做亭长,五十里内外百姓无不称颂,不到一月,已初见成效。”

    “像这样的人,大楚还有许多。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被举荐……”云歌低着头,捏紧了拳头:“不行,我们必须让大王尽快接触到朝政,京都风云变幻,十年便可更换一番风帽,各大世家都在滚雪球,势力不断壮大,再这样下去,大王会被边缘化,便是回去,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战肖看着云歌:“你那么想让大王夺权吗?”

    “将军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想,非常想!我说过会誓死效忠大王,就不会改变。”

    “为什么?”战肖问。

    “嗯?”云歌愣了一下。

    不知道战肖为何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云歌,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战肖停下脚步,很郑重地问道。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早集上的摊贩在兴冲冲地叫卖着,偶尔两三个小孩子跑过,嘻嘻哈哈的声音融入充满人气儿的街道,整个郾城,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战肖转过身来,看着云歌。

    人流穿梭间,在晨阳的映照下,两人俨然金童玉女,远远看去,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的目标是谁?”

    战肖的话,宛若一记惊雷,在云歌的心里炸开,让她的心不由得狂乱地跳了起来。

第一八六章 目标是谁

    不知怎的,在战肖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所有的谎言,都会被他揭穿,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一一发现。

    那些用来对付所有人的借口,对战肖通通不适用。

    她攥着拳头,转世重生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哈哈哈……”这时,一群小孩子忽然跑了过去,嘻嘻哈哈地抢夺着手上的糖果。

    一个肥墩墩的小孩子只顾着看身后的小伙伴了,一头撞在了云歌的后背。云歌没有准备重心不稳,就这样扑到了战肖的怀中。

    拥抱,是那么温暖,他的胸口,还是那般结实,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全。

    心脏一揪,一种莫名的情绪袭满全身,五味杂陈。

    “你没事吧。”

    头顶,战肖磁性的声音传来。

    反应过来的云歌,立刻松开了他,猛摇头:“我没事!”

    奇怪,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感觉呢,就好像,无比的期待?不,这怎么可能呢?她和战肖定多算得上熟人,她在期待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次,战肖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

    被小孩子打断,云歌从固有的思维力跳了出来,顿时有了思路。

    “我,想做一件了不起的事。”

    她的回答,让战肖不禁挑眉:“了不起的事?”

    云歌点头,深吸一口气,说:“失忆后的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囚禁在地牢里数月,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走出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就算浑身烧得滚烫,也在咬牙坚持。”

    “后来入宫,我的目标是分到栖凰殿。听闻王后娘娘待人谦和,栖凰殿上下井然有序,我便想,若能得到去栖凰殿的机会,那我便是真的活了。”

    “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我又想做一个好的茶奴,所以每天都很刻苦地跟着嬷嬷学做茶,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伺候娘娘的机会。王后娘娘最后真的用我做了茶奴,可日日给娘娘做茶,我又觉得乏味了……”

    “再后来,王后娘娘让我去伺候美姬,卷入两位娘娘的争端,实则不是我所愿,可为了生存,为了我那素问妹妹,我只能在暗流中不断寻求生存之道。那时,我的目标是救出素问,然后和她好好地活下去。若能得到栖身之地,便是只做粗使女奴,也十分愿意。”

    “然后,将军找到了我,让我去监视御医,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不止是栖凰殿和枫天阁,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和大王朝夕相处,我看到了,即便尊贵如他,也生存得那般小心翼翼。我便想让他活得轻松一些,助他成事。”

    “再说出宫,我只想抓到朱夲,让大王得到回京的机会。”

    云歌看向战肖:“将军问我究竟想做什么,目标是什么。这个问题,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非要给一个答案,我想,我应该是希望能做一个有用的人吧。”

    战肖唇角勾起:“你这回答,既回答了,又没等于没说?”是个不错的答案。

    “人的理想,是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将军在没做将军的时候,可知道如何领兵打仗,如何辅佐大王啊?我的情况,和将军是一样的。”

    “嗯,的确如此。”

    云歌笑了笑,继续说:“其实不只是将军,许多人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包括大王。大概,因为我是一个奴籍,而非楚人,又是一个女子,而非男子,所以做出的许多事,就不大符合情理。但我实在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在一个位置,就做好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比如现在……”

    “如何?”

    “现在,我刚刚听完将军说的,关于大楚寒门子弟的处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得知大王有意想打破陈规,支持平民入仕,便想即刻回宫,让大王即刻前往京都,和那些人去争夺较量,好为更多的才子谋得一个机会!这,便是我现在的目标。”

    战肖看着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脱胎换骨,大抵如此。

    也许,他也应该从旧的印象里跳出来,去迎接崭新的她了。

    “那暂时……我们算是同盟。”

    说完,战肖继续向城门走去。

    云歌笑了,暂时?不错,他们只是暂时的同盟。那种不该有的熟悉感,她必须尽快忘掉。至少在现在,他们是朋友。这样想着,云歌也快步跟上去。

    “哪里哪里,我最多算将军的小跟班而已,同盟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敢当。”

    “谦虚?”

    “真心话。”

    ……

    客栈。

    书生正坐在窗前,暗暗流泪。

    心中的委屈,在无人的时候,一股脑地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何这个世界,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他握着手中的寝衣,上面有和荷包里一样的绣纹。

    三叶竹,是母亲对他的寄望。

    栾家家风极正,书生的父母都是至纯至善之人,可就是这样的好人,却要处处受到欺凌。

    他三岁能背诗,五岁便识得所有字,十岁就能和私塾的先生辩驳各代通史、讨论时局朝政。

    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村子里的所有人,也认为他是个能考出去的大官,可是如今他二十岁了,还是一事无成。

    “母亲,我做错了吗?”

    一想到还在农村务农,每日辛苦劳作供他考试的母亲,他就阵阵心痛。

    为了这份功名,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父亲当年病重,连瞧病的钱都不舍得花,就是为了攒够给他考试的报名费。

    后来父亲去世了,这给他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一心想考取功名,究竟是对是错。

    父亲临终前,要他投奔方家。当年方程的父亲方正逃难到他家,是父亲亲自救了他,后来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还了债务后,得以起家。

    说起来,父亲是方正的救命恩人。

    方正与父亲兄弟相称,他曾许诺,会报答父亲,父亲便是濒死,也信他的话,还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他……

第一八七章 坚持信念

    书生的父亲去世后,书生遵着父亲的嘱咐来到郾城,投奔方正。

    他本以为,方家在郾城是有名的富户,会助他完成接下来的应试,然而,方家却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他如何不知,方家只是表面亲和,实际对他极其厌恶。

    报考的名额落户在郾城,作为此处的才子之一,他是方程的劲敌,只要有他,方程就不可能考上官籍。

    方家,自然不会容他,让他得到任何机会了。

    他没有将这一切告诉给母亲,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毁了母亲对心善幻想。他一边读书,一边在集市上卖字画,他靠字画的微薄收入,攒下了这次考试的费用,足足十两银子,除此之外,每月还要寄回家一些钱银。

    母亲以为他在方家过得很好……幸好,客栈老板收留了他,给他一个可以避寒的地方,否则,今年冬天,他怕是要冻死在大街上了。

    他一再退让,都没有激起方家的良知,方家变本加厉,甚至要让他吃牢狱官司……

    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信条了。

    他是否还要坚持,做一片清白分明的劲竹,还是要为了生存,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扶植他的靠山呢……

    “你没做错,错的是他们。”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邪魅的声音。

    书生吓得浑身一抖,赶忙站起来。发现一个紫衣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你是谁?”

    书生看了看大敞开的门:“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锁门了啊。”

    紫衣男子妖娆一笑:“这世上,就没有我进不去的门,区区木栓如何能拦得住我?”

    “你想做什么。”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书生不解。

    “想去京都考试吗?”紫衣男子问。

    书生毫不犹豫:“我当然想了。”

    “我帮你。”他说:“不仅帮你进京都,供你考试,还会让你得到明年大试的机会。”

    书生瞪大了眼睛,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对方严肃的表情,和强大的气场,又不得不让他信服。

    “你……”书生震惊地说:“如何能做到?你,又为什么帮我。”

    紫衣男子轻笑:“我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帮你,自然是会要酬劳的。”

    “酬劳?”书生立刻拒绝:“我没有钱。”

    “我不缺钱。”

    “我也不会替你做不道德的事!爹临终前说,若能为官,定要做个清官!”

    “自然不会让你做违背你心意之事。”

    “那你想干嘛……”书生不解了。

    “都说了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坏事,不会让你做不义之人,更不会让让你坑害百姓。不违背你的道义的情况下,我有求,你得应,如何?”

    紫衣男子说得清楚明白,他并不会违背自己的真心,还能找到一个愿意扶持他的伙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你,是什么人?”

    “我是看重你的人。”

    在这家客栈里停留多日,乔装成掌柜的他也观察了这书生多日。

    学富五车,为人正直,他日,定是文坛泰斗级别的人物。

    方才方家陷害书生一事,他也都看在眼中,书生的隐忍和善良,让他不再顾虑了。他决定,好好扶持此人,他日,定有大用。

    “你等我的消息吧,我保证,明年之后,京都的官场上,会有你栾长青的名字。”

    ……

    一路上,他们非常顺利,夜幕时分就进了宫。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如鎏金般洒在端王宫的高墙砖砾之上,地上的积雪变薄,在青石板上,渗出淡淡的湿痕。

    云歌与战肖并肩而走,来往宫人都立在两侧,见到此情此景,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认识云歌的,知道她是一个小奴,惊讶着,她如何能和战肖将军并肩而行。

    不认识云歌的,都好奇地打量她,不明白战肖将军,为何会带着一个民女回宫,会是又一个主子吗?

    天玺殿前,战肖等候沈安进去通报的时候,把朱夲的灵石交给了云歌。

    云歌诧异:“将军,你这是……”

    “由你交给大王会比较好,拿着吧。”

    这等同于,把抓住朱夲的功劳记在了她的头上。

    云歌不解,她在战肖的面前从未提过出事,怎么战肖会主动给她呢。

    见她迟疑,战肖直接拉过她的手,把灵石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灵石失去了灵力,就是一块暗黑色的石头。只有负责监管灵力者的人,才能从灵石分辨出,它的主人曾经是谁。

    没有灵力的灵石很轻,和普通的石头无异,但云歌拿着,却觉得有千斤之重。

    也许战肖表面不说,实则早就知道她心中的小算盘了。

    不揭穿她,是想帮她……

    “别想太多,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同盟,我为大王做事,是职责所在,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比我更需要它。”

    战肖看着殿门的位置,一脸轻松。

    他不明说,云歌却不能就这么囫囵了过去。

    “将军慷慨,云歌铭记在心。”

    战肖笑了笑:“好。”

    她刻意客气疏远,也是一种对他的不信任。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她信任于他的。

    这时,沈安笑盈盈地走出来,恭敬地对他们说:“战将军,云歌姑娘,大王让你们进去呢。”

    天玺殿里,一如既往的恢弘大气。朱夲一党尽除,段景毅也不再强行遮掩,许多珍贵的古玩摆设,都被挪到仓库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又一排书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摞摞厚厚的书籍。书籍上面都或多或少沾染了污渍手汗,书上却没有任何灰尘,可见,是经常被翻动的。

    段景毅神清气爽,“你们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改头换面的段景毅,也不再是那样慵懒的病态模样了,头发高束,一身锦服加身,那是朝服的内衫。

    从朝堂上下来,他便直奔此处阅折子,连更换衣服的步骤都省略了。

    云歌再看一旁伺候的,除了沈安,就只有阿紫。

    阿紫见到云歌,激动得直冲她眨眼。

    当初她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她还担心了好久,生怕朱夲那些亡命之徒会伤到云歌,或者旧伤未愈的云歌,出宫折腾,会落下毛病。

    现在看她精神饱满,走路也正常了,阿紫真是打心底里替云歌高兴。

第一八八章 是连环计

    战肖拱手行礼过后,将抓捕朱夲的整个经过,全部说给了段景毅听。只是,抓到朱夲的那段,他称,是云歌使袖箭射死了朱夲。

    云歌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那时战肖为何会送给她一把袖箭。

    难道说,在那个时候,战肖就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到这一步了吗?!

    云歌看向战肖,他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正义凛然的平静模样,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反倒是云歌自己,是有些慌乱的。

    朱夲不是她杀的,箭不是她射的,从头到尾,她都想得到这份功劳,可除了发现了朱夲的行踪,给战肖指明了方向之外,其他的,她没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云歌。

    看来,她以后必须更加小心战肖才行,这个人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一直以为,战肖是一个只知杀敌的将军。也许,他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你做得好!”

    段景毅听过战肖的讲述,由衷地称赞了云歌。

    战肖说的笼统,但只言片语,已足够形容宫外对决的凶险。

    段景毅没想到宫外的形势这般复杂,连西冥的北王擎昊都参与了进来,好在,结果是完美的,朱夲被他抓到了。

    “北王擎昊的妹妹与朱夲的妻子有交情,有她在,臣不好取朱夲首级,便将他的灵石取下。”

    战肖看向云歌,云歌立刻跪身上前,将灵石托到头顶,献给了段景毅。

    段景毅拿到朱夲的灵石,噌地站了起来,连连说‘好’。

    “有了此物,本王便可回京搏上一搏了!”

    战肖被留下商讨接下来,如何回京的事宜。阿紫则负责送云歌到天玺殿旁的暖阁住宿。

    推门而进,房间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皂粉香。这里已经收拾整齐,是女官的规格,屋子虽小,五脏俱全。

    “姑娘今晚就住在这儿,修养一日,明日梳洗打扮后,再去拜见太后娘娘。”

    “阿紫,”云歌问:“美姬呢?为何我不是回枫天阁,而要住在这里。”

    阿紫放下茶盏,杯盏中还冒着腾腾热气。

    见她欲言又止,云歌继续追问:“莫不是,她也是细作?”

    “也?”阿紫不知道容止的事,所以不明白云歌口中的‘也’还指谁。

    云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

    “我是说,莫非,美姬真的有问题不成?我来天玺殿的路上,遥遥地望了枫天阁那边一眼,发现平日里来往的宫人们都不见了。本以为,她该是在大王身边伺候,所以宫人们偷懒,可方才看大王并未召见她……”

    云歌追问着:“还有,天玺殿里,美姬娘娘的东西都没了,殿内的整体也变了风格。大王该不是只想换个摆设,才这般做的吧。”

    阿紫知道,云歌是个细心的,从这些细节的东西,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她。起身,她去关了窗子和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来,低声说与云歌。

    “说是疯了,但我不信。美姬娘娘的性子怎能疯癫,便是到了最低谷,她也只会想着如何反抗,改变时运。且她将姑娘你进献给大王,姑娘在大王的身边,屡立功绩,深得大王和太后的喜爱。如此看来,此时本该是她最得意的时候。现下称病,疑点甚多。”

    云歌点点头,她也不相信,美姬会疯。以她对美姬的了解,现在她应该在举杯庆祝,而不是疯癫成魔。

    “孙太医去瞧过了,说是遇到了惊吓,一时不能自控,才导致疯癫的。你出宫之后,王姬和春姬就一直看她不爽,听说,还曾在萧姬死后,做了个鬼物到枫天阁取吓她,这才疯了的。许多人都听到美姬在夜里总是叫喊,说萧姬的鬼魂来找她索命了,她被纠缠啊什么的。说出的话怪吓人的。后来情况越来越重,王后娘娘只得将她锁进枫天阁,不许出门。只等到孙太医将她完全治好再说。”

    “难怪,大王要我暂住在这儿,美姬娘娘这种状况,我的确不适合再回去了。不过,孙太医医术高超,相信,她不日就可痊愈的。”

    “正是呢。”

    又和阿紫说了一会子体己话,阿紫还要伺候段景毅,便留云歌在房间里休息了。

    奔波数日,云歌本有些乏了,但倒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她却没有半分睡意。

    直觉告诉她,美姬不会好了。

    且不说孙亭玉从不给姬妾瞧病,那王姬和春姬在幽禁期间,已经知道自己犯了段景毅和太后的禁忌,出来了也不会去想着即刻报复才对。如何做成鬼物吓人呢?

    云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太后。

    青云社一早就出了奸细之事,还害得段景宸惨死在回京的路上,险些牵连段景毅,太后得知此事,必定第一个怀疑美姬。

    若美姬日后能谨慎行事也就罢了,在她的怂恿下,美姬不仅纠结奴籍,让奴籍为她刺探别宫事宜,还利用王姬杀死萧姬。

    这些都是在挑战太后娘娘的底线的。

    她以为自作聪明杀人灭口,就可以掩盖是她告诉萧姬云歌是段景毅之人的事实,其实,这不过是在摆明了告诉太后,一切,都是她做的。

    太后的眼中,可揉不得沙子。

    更不会容得下,一再挑衅她的沙子。

    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不必求证,美姬的野心这般大,已经让太后厌烦至极,便从根底里卸掉这枚棋子,让美姬永远地活在梦里……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美姬在众人面前疯癫,非常简单,美姬的身边,不正是有一个太后的亲信吗……

    她建议美姬用别宫奴籍,是想让美姬知道,她的重要性,给美姬实惠,来救当时夹在中间命悬一线的自己。

    后来,她向美姬提出萧姬之事,也只是为了看一看美姬是不是陷害她的人,若是她,正好给她一个教训,若不是,也能灭了王姬等人的气焰。

    现在想想,也许太后一早就知道了一切。

    自己的试探,正好给了太后她老人家一个处置美姬的理由。

第一八九章 美姬疯癫

    云歌坐起来,长发披散在她的身后,宛若瀑布一样柔顺而黑。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暖洋洋的,可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美姬在密室里对她说过的话。

    “处置了你能保全大王清誉,迷惑御医,大王的计划可以进行下去,又可借故处置了我……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是啊,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机关算尽。

    云歌抱着双膝。

    而今细想,才发现,这果然是个逻辑缜密的连环计。

    她自以为掌握了全局。

    实则,不过是在他人棋盘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

    拜见太后之前,云歌先去了成德殿。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觉得不安。

    想着美姬的下场,她不知怎的,总是联想到自己。

    不知不觉,想着想着,便走到了这里。

    段景旭和师父学马术去了,在马场还没回来。

    素问见到云歌,没说话,扭头就走了。

    在素问的心中,云歌现在是段景毅身边的红人,与当日落魄不能同日而语,而这份寻常奴籍想都不敢想的荣耀,是拿朱夲的性命换来的。为了一己荣华,而去陷害抓捕自己国家的将军,实则和叛徒无异。

    道不同不相为谋。

    想着那些死去的同伴,想着自己的国家被大楚一点点吞噬干净,想到沈城城破,就是因为有云歌这样的人,从中泄密,素问过不去这道坎儿。

    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善待云歌了。

    云歌没有怪她,她也不急于解释,解释再多,都不如事实来得真实可信,她相信,时间会说明一切的。

    “你来找我的?”

    禹喜看着云歌略显失落的表情,轻声问道。

    云歌收了情绪,轻轻点头。

    “因为美姬的事?”

    云歌再点头。

    小桥旁,云歌和禹喜坐在湖边,看着小湖中的鲤鱼吃着飘在水面上的馒头。

    宫人们都去伺候段景旭了,此时花园里只有云歌和禹喜两人。

    “如果我没有出宫,是不是,她就不会疯癫了?”

    云歌盯着水面,语气很平静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歌低着头:“或者说,如果我没出宫,疯癫的,会不会也有我。”

    “不会。”禹喜很肯定地说:“太后娘娘很喜欢你,你抓了朱夲,她会更加喜欢你,不会舍得让你‘疯’的。”

    “那为何舍得美姬?”云歌转头问他:“美姬,真的背叛了太后吗?容止不是已经承认都是他做的,那之前的那些事,和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美姬是青云社培养出来的,青云社是太后娘娘的谍报系统。对待自己的谍者,太后的处置未免太过心狠了,每每想到这里,云歌总是不寒而栗。

    说起来,容止才是青云社的叛徒,可是为什么,最后是美姬来买单?

    “她是帮了大王不少忙,也替大王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但是,她不无辜。”禹喜解释说:“我已调查前因后果,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容止在宫中的内应。二皇子的事,还有这次她阻拦碧潭,欺上瞒下,让青竹的消息无法传进宫中,都险些酿成大祸。当年二皇子惨死,他的生母郦妃到现在,都在仇视大王,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她的儿子。二皇子在朝中的亲信众多,也一并站在了大王的对立面。这其中,多了多少麻烦呢……”

    云歌当然知道这很麻烦,段景宸是凤昭帝成年皇子中,比较骁勇善战的,虽然做事狠辣无情,但战场上还是一把好手。他不是帝王之才,却是上等将才,却白白死于鼠疫,楚国上下提到此事,无不哀痛不已。

    郦妃就只有二皇子段景宸这么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成年,可以颐养天年,骤然失子,定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没有证据证明是段景毅失职,但段景宸的随侍都知道,段景宸是在端国境内,是在燕兆府尹慕容行川的家中被咬的。

    作为当地的封王,自然是要承担失职的责任的。

    “还有这次,她闭塞言路,让碧潭传递回来的消息,不能被大王和太后得知,导致青竹在外无人调遣,还受了重伤,差点连灵石都废了。青竹可是风云榜上有名的灵力大师,他出事,不仅仅是五洲大陆的损失,还会牵连出太后娘娘私养青云社一事。若让京都人小人们利用了,那此番就成了灭顶之灾了。即便后果不及这般眼中,若容止一不下心泄露了名单,那太后娘娘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禹喜深吸一口气,说:“这桩桩件件,她都参与其中,每一样,都足以让她以死谢罪的了。太后娘娘没有将她下狱,给了她体面,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份体面,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大王,或是,为了她在城外五十里的兄长?”

    见云歌神情哀伤,禹喜挑眉:“怎么,太后处置美姬,你还难过?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美姬。”

    “这和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

    其实,云歌自己也不知道在难受些什么。

    从一开始,美姬就在利用她,从两相试探,到还算得上平衡的盟友。美姬甚至还曾对她出手,害她吃了断肠草,险些丧命留下终身的病痛。

    按理说,她们已经是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了。便是美姬不出事,她也会想方设法除掉她的,就因为,美姬想让她死。

    可说到底,美姬本身,也是在一直被别人利用的。

    在花楼那样不堪的地方长大,在青云社残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好容易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进宫的机会,却要因为这悲惨的身世,而遭到宫中之人的白眼。

    上到太后王后,下到奴籍,大家都在以她湘人的身份和勾栏瓦舍的出身取笑她。

    她一忍再忍,忍到心中扭曲。

    想不再被人嘲笑,她只能赌。

    她聪明,机灵,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识人辨物,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要什么。她没有主动害过别人,只是借力打力,为自己谋得一个足够高的、不会再让人耻笑的位置而已。

    说白了,美姬就是一个喜欢宫斗的姬妾。

第一九零章 她的担心

    她错就错在,要去挑衅太后的权威,要去利用最不该利用的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向王后,向后宫所有的姬妾开战,都无所谓,说到底,不过是后宫争宠而已。

    但,牵连到段景毅,性质就不同了,就绝对不行。

    这是太后的准则。

    云歌想,她难受的,担心的,害怕的,应该是认识到,自己和美姬,是一样的人吧。

    她想护着云家,才帮着段景毅的。

    因为只有段景毅,才能与段景瑞抗衡。

    若他日,段景毅坐上了皇位,也如段景瑞一样,忌惮云家而对云家不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对付段景毅和太后的。

    她现在不是段景毅的敌人,但将来,也不一定会成为朋友。

    一旦他们不再是合作关系,那太后这等强悍的对手,还有段景毅的帝王才干,就都变成了指向她的利刃。

    到时,她和云家的处境,会不会更加艰难……

    “别太担心了。太后对你的评价很高,看风华嬷嬷的意思,你可以做好准备了。”

    禹喜不知道,云歌考虑了这么多,还以为她是为了宫中诸变心事重重。

    “准备?”

    “不是说,想像我一样,得到训练吗?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太后娘娘要了你去,应该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禹喜轻声说道。

    云歌知道,能去太后宫中,少不得禹喜的走动。

    “谢谢你,禹喜大人。”

    “好好加油,旁的,都不是我们能够考虑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忠心事主,你家的事情,大王定会帮你解决的。”

    右**佞,与段景毅算得上敌对关系。他日段景毅登上皇位,必定先铲除右相一家。

    云歌点头。

    这点,她倒是蛮期待的。

    ……

    坤灵殿,殿前女官见到云歌来,没有通传,直接将她引进了太后殿中。

    太后在练习写字,梵条束着宽大的衣袖,系在身后,落笔的姿态,颇有大家风范。

    抬头,见云歌正恭敬行礼,她放下了手中粗壮的笔杆,站直了身体。

    “云歌,这次,你是立了大功的。”

    云歌立刻伏在地上:“奴婢不敢居功,这都是战将军等人的功劳,奴婢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你不必自谦,我问过详情了,是你发现了朱夲的踪迹,也是你射杀了朱夲,让他不至于逃进湘国。你替大王,解决了这等大的隐患,我必须好好谢你。”

    太后招了招手,宫人们立刻上前,把她的梵条解开。略显朴素的绸缎,就这样丝滑地铺展了开来。

    屏退左右,太后走到她面前,看着地上乖顺知礼的云歌。

    “去见过美姬了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枫天阁大门紧闭,还未曾见过。”

    “她呀,太喜欢耍小聪明了,我不喜欢。”

    在云歌的面前,太后没有掩饰美姬的疯癫与自己有关。以云歌的心智,她也定能想明白其中缘由,太后无需再行遮。

    “大王抬举她,是觉得她是青云社中出类拔萃,又样貌出众,是个可以帮忙的。不想,她的心思太深沉了,不念着对方的出身,连世家女子都敢随意陷害……宫中,容不下这样陷大王于不义的女子。”

    萧姬是萧院判的嫡孙女,就这样称病死了。萧院判自然不干,吵闹着问段景毅要尸身。

    按着段景毅之前的计划,本打算等萧姬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再赐死,把尸体还给萧家,可因为美姬,这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萧姬死时,浑身都是行刑后的伤痕,若称病死的,尸身上的伤痕是说不通的。为了遮掩,段景毅只能称萧姬是得了过人的病,她的侍女春晚,还有其他几个当时在团花殿前的被侍卫刺死的,都是被她给传染的。不得已,就先行焚化了。

    这借口粗劣禁不住推敲,萧院判知道,自己的孙女就是因为朱夲一案,帮张御医送了几回消息,就给段景毅杀害了。

    亲人惨死,却不能拿回尸身,这是对死者及家人的大不敬。

    萧院判在京都地位崇高,明知道是在被段景毅当猴耍,却不能明着向其问责,便更加怒火中烧了。

    无奈段景毅当时先发制人,将消息通过皇后送到了凤昭帝的面前。张御医通敌的罪名坐实,与之关联的萧姬,死法不好看,名声也不好。

    通敌的罪名,萧家也承担不起,对萧家来说,段景毅的说法是最体面的了。

    得不到心爱孙女的尸身,萧院判当场吐血大病了数日。

    太后知道,萧家忍气吞声,不过是不得已的妥协。在萧院判心底里,已经和端国结下了梁子,以后,官场行事,便再不会念着自己嫡孙女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说王姬和春姬,王松韵的父亲王巨是平定南齐的功臣,花凌春又是花尚书的女儿,此番王姬带来的陪嫁宫人死了大半,花凌春则直接吓得不能安眠,与美姬一样近似疯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两家如何能不问呢。

    这时,风华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在太后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太后不由得冷哼:“那就让她去,我看,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是。”风华应道。

    得了太后的旨意,风华淡然了许多,也不着急出去了。

    “正巧你来了,云歌,你认识的,我瞧着这孩子聪慧可人,是块可塑之才。枫天阁现在也不需要人手了,便将她留在你身边吧。好生教导,在你身边帮帮忙。”

    云歌抬起头,风华正慈祥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能在太后身边伺候,学到她和风华的手段,是云歌一直想要得到的。

    现在,机会触手可及,她却犹豫了起来。

    得到信任,不意味着万无一失。

    美姬的事,让云歌狠狠地清醒了过来。

    要想活得长久,她绝对不能做第二个美姬。

    她的犹豫,让风华的笑容渐渐变淡。

    “云歌,怎么不说话呢,这是太后娘娘的美意,你不愿?”

    风华轻声而问,语气轻柔,却充满无形的威严。

第一九一章 充当借口

    云歌咬着嘴唇,想了想,说:“奴婢,在宫外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觉得非常有趣,想讲给太后娘娘和风华嬷嬷听一听。”

    她没正面回答风华,风华挑眉,不知道云歌这故事里想卖什么药。

    见两人都默许她继续说下去,云歌缓缓道来:“有一天,一位老者指着林中一棵参天大树问伐木人,你们兢兢业业,每日都在砍树,小的树木拆解开来,不过几根木条而已,可这粗壮的树木,砍下来能取下多少有用的东西呢,为何你们都视而不见,不去砍伐呢。”

    太后拿着手中的帕子,擦着手指尖沾染的墨汁。风华见状,问她:“为何?”

    云歌跪直身体:“伐木人说,我们自然知道,它体型巨大,能砍下不少木头。可这棵树,是所有种类树木中,最不中用的一棵。取下的木材,用来做船,船会沉,用来做家具,家具会坏,用来做房屋柱子,不论做多少防腐措施,都会被虫子蛀坏。实则是不成材之木,砍了浪费人力不说,卖出去还会毁了咱们的信誉。”

    “老者听了伐木人的话,顿时慨叹,就因为这树木无用,所以才能长得这般高大茁壮,成为这座林子里最长寿的树。而其他的,看似中用,却活不长久……”

    风华又看了太后一眼,太后放下帕子,问云歌:“为何要说这个故事,你是觉得自己无用,不堪大任,还是觉得太有用,怕死了?”

    “对大王和太后娘娘,奴婢愿做有用之材,就算身死,也是死得其所。奴婢担心的是大王……”云歌快速说:“于旁人而言无为,对自己来说才能有为。树不成材可避祸,人不成才能保身。萧姬娘娘殁了,张御医逃了,朱夲又被杀了,连一直得大王宠爱的美姬娘娘都疯癫了。大王这几个动作,是可以得到进京的机会,可旁人见了,会如何看待大王?”

    在京都时,段景毅的才学和能力,就受到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不受宠,却有治国之才。

    对寒门子弟入仕的提案,对五洲大陆各国的关系,文韬武略,无不精通,这些优秀的表现还曾受到一些老臣的称赞的。

    然而,树大则招风。

    在皇室中,和年龄不符的、过分优秀的能力,不一定会得到皇帝的赏识,却一定会遭受旁人妒恨。

    端箬毓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便私下里教导段景毅,做任何事都不可鲁莽,要听从几个兄长的话,不要过分崭露锋芒。

    会七分,说两分,余下五分藏心中。

    如此战战兢兢,这才勉强在夹缝中得到端国这一方封地。

    来到端国后,生活上比在京都好上很多,肃清了内部,敌人都在远方,他们便可有更多的时间自行谋划了。

    美姬入宫,段景连和段景瑜便将段景毅风流成性的事情,弄得京都上下人尽皆知。段景毅和太后都很乐意看到这些,美姬是段景毅的保护伞,是一种谋生手段。

    在外人看来,段景毅已是无用之材,段景毅才有更多的精力,让自己不断成长。

    朱夲一事,段景毅处理得干净利落,这和之前,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如此,很有可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再吸引到段景毅这边。

    局势才刚刚稳定了三年,根基尚不稳固,现在的段景毅,还算不得羽翼成熟,不足以和那些人正面交锋。

    太后眯了眯眼:“你想为美姬求情?”

    云歌摇头:“奴婢虽愚钝,但也知道,太后娘娘让孙太医为娘娘诊治,是为了她好。美姬娘娘犯了大错,也该闭门思过。”

    “那你的意思是……”

    “能在风华嬷嬷身边学习,是奴婢一直以来的心愿。可大王即将入京,奴婢昨晚想了一夜,总觉得此行万分凶险。奴婢想请太后娘娘准允,让奴婢随行进京都吧。一来,可以照看大王起居,二来,奴婢也可继续做大王的‘借口’。”

    “借口?”太后挑眉:“大王需要你做何借口。”

    云歌一字一句地说:“朱夲骗我沈城子民,为他卖命,拼死拥护于他,与楚军对峙。我们信任朱夲,朱夲却在关键时刻逃走,将沈城数万子民献给大楚。杀他,是替沈城数万湘人报仇的,与大王无关。美姬娘娘疯癫,是奴婢故意为之,只有这样,她才能离开大王,大王便可独宠奴婢一人。还有,萧姬娘娘的死,也是奴婢恃宠而骄,不让太医和御医诊治,这才酿成大祸。祸事铸成,大王不得不为了保全我,而隐瞒了萧家这部分实情。这一切,外逃的张御医都可以作证。至于,发现张御医是细作,完全是因为奴婢复仇心切,拿着大王的令牌出宫杀人,偶然发现的。大王知道事关重大,就上报给了朝廷。”

    云歌的话,让太后都有些震惊了。

    如此一来,抓住朱夲是段景毅的功劳,所有祸端,就都是云歌的了。

    “奴婢随行京都,可替大王挡掉所有劫煞。”云歌深吸一口气,猛地磕了一个响头:“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和风华互视一眼,她们都没想到,云歌会考虑到这一层。便是她们,也只是头疼大王入京都后的安危,而没想到过要将这些责任转嫁他人。

    “可是……”太后想了想,说:“京都那些人精,未必会真的相信,而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大王掌管端国以来,端国上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安居乐业,时局稳定,宛若盛世。京都的大人们定不会相信,大王是个碌碌无为贪恋美色的皇子的。其实,他们担心的是,大王回京会与人相争,有了归朝之心,甚至觊觎他们所看重的东西。大王带着奴婢,演戏给他们看,这也是示弱的一种表现。有心之人,便可知道,大王实则毫无野心,只想得了攻打湘国的功绩便回封地享福。这,不正是所有人希望的吗?”

    云歌剔透的分析,让太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坐在软榻上,太后认真地思考起来。

第一九二章 说服太后

    皇族的储位之争,一向是最残酷的,轻则骨肉相残,严重的甚至会动朝纲根本,引发战乱。

    譬如湘国,原本是五洲大陆中,最昌盛的国家,版图广阔,繁荣百年,就是因为储位变动频繁,导致兄弟之间、叔侄之间抢夺混乱,内忧外患,给了外强一个攻打的机会。

    凤昭帝的几个儿子,都是好样的,个个有勇有谋。

    凤昭帝现在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便没有动立嗣的念头,以至于几个儿子之间,明着称兄道弟,暗中较着劲儿地比功绩,争先恐后,希望能得到凤昭帝的青睐。

    段景瑜段景连之所以咄咄相逼,也是因为,段景毅是储位的人选之一,他们不放心段景毅,想趁着段景毅不受待见之际,不断打压,好让其彻底失去争夺储位的机会。

    在京都之时,虎狼环伺,端箬毓让段景毅装包子,才逃过一劫。现下回京都,在根基未稳之前,也不能骤然改变太大。否则,一切就又会恢复原状,对他们百害无利。

    太后抬眸,看向云歌。

    她自问自己并没有向云歌透露出很多大楚的细节,朝中之事,只有几个人知晓,段景毅和其他人,也不会随意对一个女奴详细叙述楚国朝政的。

    可是,云歌却全都知道,将大楚的朝局,端国的地位,考虑得如此周祥完备,直觉告诉太后,云歌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奴那么简单。

    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云歌,她调查了云歌很久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云歌只是沈城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全部在楚军屠城中丧生了,只有她,因年龄尚小,样貌标志,和素问同时入了地牢。

    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见识呢……

    太后费解了许久。

    原本打算,让云歌在风华的手下历练,顺便交代风华,仔细探究云歌一番。近距离接触下来,便能尽快知道一个人的底细。

    是个能成事的,就将她的聪明好好地利用起来,让她成为自己左膀右臂,不能成事,或者心怀异心,便秘密处置了。

    这是个很好的计划。

    但现在,太后不打算这么做了。

    云歌的话,着实提醒了她。

    君子不计较一时得失,在不能确定能够扳倒敌人的时候,必须要学会忍耐。短暂的锋芒,不会给凤昭帝留下什么好印象,却会招惹到无端的敌视,这实则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此番京都凶险异常,能否开个好头,为将来的大业打下坚实基础,只看今朝了。

    “你与大王如何认识的。”

    太后抬眸看向云歌,冷冷地问道。

    云歌明白太后此话的用意,机灵地回答:“年前,于王后娘娘宫中相遇。奴婢讨了王后娘娘喜欢,得以见到大王。指到美姬娘娘处,是大王的意思,大王想日日与奴婢相见,便让王后赐给美姬娘娘。”

    这般说辞,有几层含义。

    首先,是王后进献的云歌。如此,云歌算得上王后房中之人。王后有母家左丞庇护,又是段景毅的妻子,年长段景毅十岁琴瑟不协之事天下皆知。进献奴籍,博得夫君宠爱,也不是了不得的事。

    其次,是段景毅派了云歌去美姬房中,而不是王后,这样一来,美姬之死,王后便可撇开一些。既能平了昌姬祖父风行侯的猜忌,还可将段景毅渲染得宠妾灭妻,更加昏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云歌的‘狠毒’。美姬为她做嫁衣,她却容不下美姬,萧姬也是一样,得了段景毅一点宠爱,云歌便趁着她重病之际,借机陷害……

    “如此说来,顺理成章。”

    太后再次点了点头。

    她看向风华,风华也笑了一下。

    “那,就这么办吧。”

    得到太后的同意,云歌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存着疑问的,你不怕死吗?”

    太后前倾身子问道:“大王是皇帝的儿子,犯下了这些罪名,他们最多是继续构陷他,还不至动杀心。但是你做的,可就不一样了。旁人先不说,那萧姬的祖父可是头一号不好惹的人物。宫内宫外,他的权柄皆能覆盖。你杀了人,注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大楚律例摆在那里,便是大王,也不好保你。到时,你就这样献出了性命,可甘心?”

    在太后看来,云歌这样前去京都,无疑是去送死。

    “奴婢不是白死,而是为大王去死,奴婢很愿意。”

    “大王为你做了什么,你连死都不怕。”

    “太后娘娘知道,奴婢失去了记忆。记忆之前恍若隔世,记忆之后宛若新生。对奴婢好的,奴婢都将其视作家人。素问妹妹在地牢里几次救下奴婢,没有她,奴婢定会被看守扔到山场人坑里活活冻死,所以,奴婢将她视作至亲,为了她,奴婢甘愿做任何事。”

    表面上在告诉太后,自己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实则,也是在解释被王后利用,后来又不得不为美姬做事的真正原因。

    “大王也救了奴婢。在枫天阁,侍卫欺辱,奴婢犯下了错事。大王公允决断,没有因为奴婢卑微的身份而轻贱,为奴婢和奴所的小奴主持了公道,奴婢便也斗胆,将大王当成亲人了。经历生死,寒冬中的一点温暖,就足以让奴婢铭感于心。这。便是奴婢愿意为大王去死的原因……”

    云歌红了眼圈,她看着太后,继续说道:“奴婢帮大王,不仅仅是想报恩,还因为,奴婢觉着,大王是位明主。说句大胆的,端国上下如此井然有序,全赖大王的英明决断,可见大王是有帝王之才的,若天下能在大王手中,那便是千万条人命的大事了……”

    接下来的话,云歌没有继续说下去。

    凤昭帝健在,这话现在说来,是大逆不道的。殿上都是自己人,否则,她的话足够死一百次了。

    太后和风华都有些惊讶,一个小奴竟然敢这般大胆。

    但也没训斥于她。

    云歌,说中了她们心底里的想法,在她们的心底里狠狠地敲上了一记。

    见太后和风华没有斥责,云歌知道,她可以暂时放心了。

第一九三章 灌他烈酒

    美姬的事给了云歌一个重重的警告。

    在太后身边,做一个谍者,并非长久之计。

    美姬的野心,绝非一日两日,以太后和风华的聪明和看人准确程度,怕是从入宫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知道,美姬不会甘愿做一个小小姬妾,定会在后宫掀起不小风浪。

    之所以容她,是因为她有用。

    美姬的疯癫,是因着云歌的出现,让美姬变得不那么唯一重要了,若以后,还有一个更聪明的女奴出现,那么,云歌,也会变得不重要。

    谍者潜藏在人的背后,随时都可以替代。

    想让自己长久地生存下去,她必须赋予自己一个不可或缺的地位。只有被人需要,才不会被人淘汰。

    以段景毅保命牌的身份进京,是非常凶险的。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这个奴籍,有机会随行,她才有机会见到云祺,阻止她和段景瑞的见面。

    这个险,她必须冒。

    “风华,你怎么看。”

    云歌走后,太后揉了揉眉心,问道。

    明明殿上焚着檀香,可听过云歌的一席话,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奴婢觉着,这孩子悟性极高,不似美姬,贪图蝇头小利。若能着重培养,会成为大王最锋利的一把利剑。”风华想了想,又说:“只是,听得出,她话中有话,并没有如实说出为何要帮助大王。想全心托付,还需仔细观察。”

    “你的感觉,和我是一样的。我总觉着,这孩子心中算计着别的什么事。大王,是她计谋中的一个环节罢了。她的见识,气度,处事方式,便是王后当年,也赶不上她的一半。小小年纪,还是个平民出身?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太后娘娘宽心,奴婢会继续安排调查的。”

    “嗯。”

    云歌提出要去京都,超出了太后的意料。太后本想着重将她栽培成青云社的谍者,可现在看来,云歌的能力和想法,不止于此。

    “是自己人,用起来才能放心。她自己愿意去京都历练,那便如她所愿,趁此机会再详查一番。能侥幸活下来,也算是通过了考验,确定了没问题,到时再加以培养,也不迟。”

    “是……”

    ……

    得知朱夲已被诛杀,凤昭帝心病得以除去,大喜,遂让项元朝与段景毅一同回京,接受封赏。

    项元朝接到密令,不由笑了起来。

    他在平度城外闲逛了数日,总算能有机会回京都的软床上睡上一会儿了,甚是期待。

    段景毅亲自为项元朝设感谢宴,项元朝很给段景毅面子,对自己在平度被放鸽子之事,只字未提。只是,他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战肖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了京都,直到他收到了凤昭帝的密令,才知晓真相,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酒桌上,项元朝灌了战肖三四坛子烈酒,战肖灵力再高,身体再好,也架不住如此多的酒精麻醉,很快,便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

    段景毅摆摆手,让沈安带人把战肖带出去醒酒,再看项元朝,只是面颊通红,却无半分神志不清之象。

    “不良卫酒量极佳,本王佩服!”

    项元朝吃了口肉,拱手道:“大王莫怪,战将军是个人才,微臣非常敬佩,故而多与将军饮了几杯。此番在来到端国,看都大王手下人才济济,端国上下井然有序,民安国泰,所到之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着实让人慨叹。微臣一时贪玩,在山里多看了会儿景致,险些耽误正事儿,臣在此,以酒谢罪,望大王海涵。”

    项元朝是个通透的人,他如何不知,此番前来端国的真正意义在于配合,而不是抢功。

    若遇到了麻烦,他会出手,没有,他就是摆设。

    好在,这个京都人都唾弃的段景毅,并不是一个昏碌无为的皇子。

    足可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

    “不良卫爽快,本王,再敬你一杯!”

    段景毅高举酒杯,知道项元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成为他的羁绊,这顿酒吃得,顿时变得有意义了起来。

    项元朝酒过三巡,推辞夜深不便再做打扰,便离开了。

    走到宫外,他眼中那略熏的醉色也没有了,目光清明而冷静,就像那些烈酒从未进过他的肚子一般。

    “明日就要回京了,大人何必要灌醉那战将军呢,我看着端王的脸色,颇为担心呢。”项元朝的随从跟在后面,不解地问道。

    “战肖让我在山上吹了好几天的冷风,我还不能给他点颜色瞧瞧嘛?”项元朝笑了几声,提了下已经被撑得滑落的腰带:“不过,这端王还真是个好样儿的,可比那个什么连王强多了。你看看这端王都,大街小巷整的,多带劲儿!”

    “是啊,不来,还真的不知道,昔日的人间炼狱,会变成这般模样。”

    曾经的端国,是狼窝,是整个大楚最乱的地方。到处都是抢劫烧杀,到处都是灾祸,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湘国每每犯境,此处的百姓都要脱层皮。不是被湘国人欺负,就是被自己的军队盘剥。一来二去,百姓们走了,就成了三不管的地带了。

    段景毅来到此处,旁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三年,已然成了另一番景象。不仅击退了湘军,留下了几百里的休战地带,还将内政打理得如此卓越。

    行走在端国的大街上,不提是端国,还以为进了京都呢。

    “来福,你看着吧,大楚的风,就要变了。”

    随从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说:“大人怕是醉了。”

    “哦?”项元朝挑眉。

    “大人不是说过,风再怎么变,也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吗。既是这样,那风,就永远不会变。”

    “哈哈哈。”项元朝点点头:“不错不错。”

    战肖被送回将军府,服了一颗孙亭玉的醒酒丸,一炷香的时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扣了几下喉咙,把所有的酒水全部吐了出来。喉咙火辣辣的,鼻腔里也阵阵发酸。

    项元朝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眼看着他也喝了那么多酒,却一点都不见着有醉意,当真是在京都的官场上混过的练家子。

第一九四章 前往京都

    “将军,项不良卫已经回府休息了。”

    战肖点点头,麻利地换了一身夜行的衣服。

    段景毅回京是大事,出行前夜,正是安排人手的关键时刻,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被项元朝给灌醉呢。

    这个项元朝,在殿上都敢如此不羁,酒量还如此惊人,看来,他之前倒是小瞧于他了。

    青竹修养得差不多了,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不能再参与行动,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一年不能完成。

    战肖已把容止的话传递给他,青竹惨笑:“我倒希望,此生都不再见他。”

    容止希望能以自己的灵石助他早日恢复,可那样一来,就必须相见。见了,他就必须遵循自己的大义,将容止杀了。

    纵使容止背叛了他,青竹还是念着曾经的感情,不想真的杀他的。

    所以,他宁愿不再见容止了。

    要不是为了让青云社恢复元气,他甚至打算自此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只可惜,他必须信守对太后的承诺,此生,都守护她。

    青竹调配给战肖一些可以信赖的人,他们与青竹单线联系,是绝对服从青竹命令的死士。得到了青竹的帮助,护送段景毅的队伍便坚不可摧了。

    战肖拣选了两个人作为贴身护卫,其余的,全部分派成暗哨,沿途追随队伍。

    如此,进京队伍的安排,总算告一段落了。

    ……

    队伍在第二日清晨从端王宫出发了,临行前,王后带着众姬妾为段景毅送行。

    王姬精神萎靡,站在人群中,再无平日里的精神劲儿了。众姬妾向段景毅行礼,她也慢了半拍。

    春姬则干脆没有来,她仍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还在宫中卧床不起。

    上官夫人和虞姬站在王后的两侧,为段景毅递上象征守护和长命百岁的平安符,由王后亲自封锁在荷包中,交给了段景毅。

    完成了仪式,王后红着眼睛,担心嘱咐:“大王,路途遥远,切要小心。”

    她是真的担心段景毅的安危,昨晚,一夜都没法合眼。如果不是自己要坐镇端国,为他稳定住后方,她甚至想跟着段景毅一起去。

    段景毅点了点头,他看了看王后的身后。

    王后以为他在找美姬:“美姬还病着,不便前来相送。大王放心,孙太医的医术高明,定会让她痊愈的。想来,大王归来之时,美姬就可以亲自迎接大王了。”

    段景毅‘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他和王后都知道,他再也见不到美姬了。

    不知怎的,在人群中没有看到云歌的身影,段景毅竟有些失望了。

    掀开围帘,他问跟在马车边的阿紫:“出来前,可见过云歌?”

    云歌和阿紫的关系还不错,便是不来送他,也要送阿紫吧。

    阿紫愣了一下,乖巧摇头:“大王,云歌不是去坤灵殿伺候了吗,该是侍奉太后,还脱不开身吧。”

    段景毅又坐回马车里,心情有些复杂。

    他还以为,云歌作为他曾经的侍寝女奴,怎么也应该担心他,至少应该在他回京之前,遥遥地望上他一眼呢。连段景旭身边的那个小奴素问都来了,她,怎么没出现呢……

    难不成,得了好的安置,就不在乎旁的了?

    这不舒服的感觉,只是闪过一瞬。

    段景毅又为自己的纠结感到可耻。

    不过一个小奴而已,他为何要在乎,她又为何要在乎呢。

    段景毅的队伍里,还带着端国的各种特产作为贺礼,打算献给凤昭帝的。足足装了三车,再加上人和行礼,队伍堪比一个小型军队了。

    浩浩荡荡地出了端王都之后,项元朝的人又不断汇合到了队伍之中,他们都身着铠甲,不良卫的装扮。

    之前为了沿途搜索朱夲,不给朱夲逃跑的机会,项元朝就这样将自己带来的人洒在端国的各个角落,既负责搜寻,也为了以备回京都时,得以接应。

    他此番前来,是向皇后立下军令状,定要抓到朱夲的,所以,料定段景毅一定会回京都,早就做好了护卫段景毅的准备。

    看着后面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战肖对项元朝说:“难怪,昨晚夜宴,项大人要灌醉我,原来,是已有准备呀。”

    项元朝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我是有些军中的鲁莽之气,但还不至于不知轻重,皇后娘娘嘱咐我,要护端王周全,不可出一点儿岔子,我又怎么能因酒误事呢。”

    战肖唇角轻勾。

    “战将军莫说我了,我记着,昨晚将军是被抬着出去的,竟也能将一切安排妥当,我看着这周围跟着的兄弟,都是个中高手啊,项某佩服!”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调动这么多精英做暗卫,可见,段景毅和战肖暗中训练了不少死士。

    想不到,项元朝竟感知到了他的暗卫。

    战肖有些惊讶。

    在平度城,他并没有觉着,项元朝的灵力有多么厉害,至多是个将才。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般简单。

    战肖牵着缰绳,心中对这个项元朝,不由得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有了多重护卫,路上风平浪静。

    段景毅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战肖和项元朝的聊天,他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皇后宫中的那段时光。

    真的是,一模一样……

    中午,车马停下休息,伙夫做了涮羊肉,阿紫给段景毅烧好了火炉,旁人都是直接水煮,加上一些盐巴和葱花。阿紫作为一个手艺不错的厨娘,自然不会做得如此粗糙,亲自取了一块特别好的羊肉,片了肉片,加了自制的作料后,才端到段景毅的面前的。

    为了好吃,也为了安全。

    段景毅的确是饿了,尝了一口在嘴里,味道上似乎和阿紫平日的手艺不同了。

    “大王觉得怎样?”

    “加了什么?”

    “冬枣粉末,补气养血,还能提鲜,大王可喜欢?”

    “嗯,不错,不让你去小厨房帮忙可惜了。”

    得到段景毅的表扬,阿紫不好意思:“总为大王试菜,怎么做都了熟于心了。奴婢敢说,小厨房的大人们的手艺,奴婢已偷学了七八分了。”

第一九五章 乔装喂马

    “冬枣做成粉,也是他们的手艺?”

    段景毅可从来没吃过。

    “枣粉不是,是奴婢和云歌姑娘学的。”

    “哦?她也会做菜?”

    “云歌姑娘做大王侍寝女奴的那会儿,奴婢见着,她总是趁大王睡着,去厨房要粟米磨成粉末。奴婢好奇,就问她,为何要做这些。她说,东西做成粉末才方便食用。奴籍不似宫人是轮值当差的,有的时候,在主子身边伺候,接连一日不能去吃东西。饿的实在厉害,就用随身带着的粉末充饥,既方便携带,还不会在主子面前失仪。”

    段景毅停下了夹肉的动作,看着羊肉汤在柴火之下沸腾,翻出滚滚香味。

    “阿紫,要你查得事情,如何?”

    段景毅的话锋转得太快,阿紫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尚未有结果。”

    “那便再查。”

    “大王,你真的觉得,他会有问题吗……奴婢认为,在所有人当中,最值得信赖的就是……”

    “我相信他。”段景毅毫不犹豫地说。

    “那大王还……”

    “正因为相信,才不想让他深陷其中。”

    阿紫想了想,“就像大王对待云歌一样?大王想用她,就帮她拜托了王后娘娘和美姬娘娘,还救下了她的妹妹?”

    段景毅笑了笑:“正是。”

    ……

    “那边的,给马多喂点儿盐,撒盐跟绣花儿似的,马吃不饱,哪有力气拉东西?!”

    被总马司训斥,红枣马旁边的小厮,立刻往马嘴边的小兜子里多撒了两把盐巴。总马司骂骂咧咧地继续去训斥下一个,小厮才弱弱地转身,周正了故意压低的帽子。

    摸着枣红马儿,她可怜它:“到底会不会养马呀,吃这么多盐巴,你一定特别想喝水吧。”

    此处没有水源,用的水是要限量的,暂时还不能喂给马。

    马儿能听得懂云歌的话似的,呼哧点头。

    天还没亮的时候,云歌就去马场寻那个马童了。

    那之前被捆的小马童看到她,哭咧咧地蹲在了地上。

    “姐姐,你想要我的衣服,我脱下来给你便是,千万别敲我头了,上次的包我,敷了十几天才好,痛死了。”

    “小孩儿,你还挺上道儿嘛。”

    云歌收起了准备抬起的棒子,向马童伸出了手。

    一个时辰以后,她便穿上了喂马小厮的服装,跟在了段景毅的队伍之中了。

    如此乔装,并非是她想故意隐瞒,只是她是一介小奴,是没有资格跟着段景毅进京都的。

    在京都的人面前装装样子就算了,在端国,她还是想尽量保持低调,不去刺激段景毅的那几位后宫。

    若让她们看到,自己能坐上段景毅的马车,肯定会嫉恨针对她的。

    他日好相见嘛。

    所以,云歌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在队伍中喂起马来。

    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上一次在马场时那样顺利了。

    不似马场‘地广人稀’,大家都是分散站位,较着劲儿地赚赏钱,没有人会在意谁是新人,谁是旧人,也没有人在乎对方是否熟悉,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银子看呢。

    现在不一样了,喂马的小厮们都站在一个队伍里,所有人列队而行。被选拔上来的,都是最稳妥的,忽然出了云歌这个生面孔,格外惹眼。

    很快,就有一个小厮发现了她。

    “喂,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以前是在哪个区伺候的。”

    云歌刚喂完马,打算去吃肉,就听见身后的人把她给叫住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何不回答我。”

    云歌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我……是在骑射那边伺候的……”

    她只去过那么一次马场,也只对战肖玩过的骑射区比较熟悉,就只能说,自己是在那里做事的。

    “我是伺候大人们休息的,大哥你没见过我,也情有可原……”

    “胡说八道!”那小厮的声音都提高了:“我是负责骑射的总管,我手下的人,我自己不认识?”

    云歌一阵无奈,想不到,自己自作聪明,竟还撞枪口上了。

    “你到底是谁!混在我们之中,有何企图!”

    小厮怒吼道,手里拿着砍马料的短刀,冲着云歌比划道。

    他们距离队伍很远,且大家都在快乐地吃肉,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不对。

    云歌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引起误会可就不好了,就只能认命招认了。

    她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那小厮一脸警惕地怒视着她,仿佛做好准备,随时都要砍死她似的。

    “大哥,你别激动啊,好吧我承认我不是马场的,但我不是坏人,其实我是……”

    嗖——

    云歌话还没说完,一记羽箭射来,直接刺穿了那小厮的头颅。

    鲜血飞溅,洒了云歌一脸,腥咸滚烫。

    云歌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厮,死于箭下。

    她只愣了瞬间,旋即一个翻滚,滚到了旁边的小树后。

    嗖嗖——

    两支羽箭射来,狠狠地插在她方才站着的地方。

    还好,她在军中多年,反应能力极强,否则,再晚上一瞬,这两箭便插在她的胸膛上了。

    这样大的力道,她必死无疑。

    队伍的后方,炸开了哀嚎声。

    羽箭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精准。

    云歌顺势望去,发现她的队伍里,同行的小厮,都没剩下几个了。不少马匹也中了箭,倒在地上嘶鸣了起来。

    第一支羽箭射来之时,战肖就腾地站起身来,向射箭的方向看去。

    听到哀嚎声,大家也都扔了手中的肉,举着手中的兵器,去支援队伍最后面的马场兄弟。

    项元朝怒吼一声,命令他的人分散开来作战。

    战肖则对场外暗哨发出号令,可号令出去,却没有反应。

    箭已射进队伍,他都没接到暗哨的通报,难不成,他带来的人都死了?

    “大王!”

    阿紫尖叫着提醒段景毅,段景毅灵活躲过,并没有被羽箭所伤。他拉着阿紫,将她藏在马车后,几支羽箭射在马车的另一面,发出一阵沉闷且恐怖的闷响。

    “大王没事吧。”

    “我没事。”段景毅拔出剑,告诉阿紫:“你在这里躲着,千万别出来。”

    “大王你小心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421/ 第一时间欣赏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作者:文墨非所写的《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为转载作品,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介绍:
女主本强,一路躺赢。
十年权谋,五洲升平,成就锦绣繁华。
(云歌撒娇求订阅鸭,扣扣群vip加:663687656)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