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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墨非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 全部自尽

    云歌一天一夜没睡,实在体力不支,得到北王的臂助,她也终于能睡得一个安稳觉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渐亮。就见桌子上插着一只匕首。

    云歌赶忙查看,匕首刺穿的,是擎昊送来的消息,禹喜和青竹两个人都无碍。

    问及驿站掌柜,擎昊等人已经连夜离开了。云歌知道,他们,只是悄悄地躲在了暗处。

    特等房里走出一人,他身着紫衫,头戴英冠,簪子是上好的金玉,衣衫是最优等的绸缎,手上的暖炉雕刻着海棠花的图案,繁复的程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大大地抻了个懒腰,云歌问完掌柜的,回自己房间时,总觉得这个人一直在看她,不过当她再向他那边看去时,男子已经进了房间了。

    特等房一夜的住宿费是十两银子,对于一般的小官小吏来说,已是上天的价位。不过,端国上下也不乏有钱的官员,他们大多从京都来,手上带着的,或许是几辈人留下的财富。

    云歌草草收拾,便去追禹喜他们了。

    站在窗棂前,男子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原来,你在这里。”

    云歌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禹喜和青竹。他们正在一个山洞里小憩,一夜的战斗,让他们身心俱疲。现场很是惨烈,洞外到处都是血迹和尸身。岩壁松软的地方,还插了许多短箭,如此长度,一看便知是从袖箭中连射而出的。

    云歌快步上前,禹喜迅速警醒,一双眼睛凶狠地看着她。看到是云歌,他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你们没事吧。”

    禹喜浑身是血,青竹的青衫也是血腥不堪。

    禹喜摇头:“是他们的。”

    云歌从包裹里拿出打包的吃食,禹喜见了,赶忙爬起来,狼吞虎咽了起来。云歌递到青竹的面前,青竹却摇头不语。

    禹喜劝道:“不管怎样,保存体力最要紧,你吃点吧,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还得咱们亲自问过了才算。”

    “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青竹竟然闹起了绝食。

    禹喜叹口气解释道:“昨日与我们交手的人,正是茶馆老板说的那些乔装之人,他们朱夲的残部,本打算顺着这路线一路去支援朱夲,结果被追上只得与我们交战。几番打斗过后,他们知道不是对手,今日定会没命,便告诉青竹,说容止……”

    云歌紧张起来:“容止怎么了。”

    “说容止……”禹喜咬了咬牙关:“他就是朱夲的人,也是他在帮朱夲逃跑,说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追得上他们……”

    他们故意说出这些,有些故意激怒他们的味道。云歌环顾四周,发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好容易抓到朱夲的人,定要留下一个仔细盘问才是,也许从他们的口中,会知道朱夲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可禹喜和青竹,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如此,他们的追踪就又回到了原点。

    禹喜知道云歌想说什么,无奈地说:“这些人,都是死士,受了重伤,就直接服毒自尽。没有受重伤的,就拼死战斗。后来,还多亏了一些人,他们从远处射来几箭,打乱了他们的阵型,我们才不至于被压制。可这些可恶的却以为那是我们的援兵,竟全部自刎当场了。”

    通过禹喜的描述,云歌已经大致还原了昨晚的战斗了。

    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是誓死追随朱夲的亡命之徒。她不禁后背发凉,朱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做到这般一呼百应。

    “青竹大人,禹喜大人说的对,不是自己亲自问过的,都不要相信。容止大人是您一手教养出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该最清楚。”

    青竹点头,因为熬夜而变得红肿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前面的方向。

    看得出,容止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极重的。

    五洲大陆上有名的灵力大师,总是有几个心爱的徒儿要传承衣钵的,容止是他最喜欢的徒弟,而今竟担上了叛逃的嫌疑,这让他怎能不揪心呢。

    劝说青竹吃了一些东西,又让他们小睡了一会儿,云歌趁机去月亮沟里打点路上喝的水。刚塞上瓶塞,就见一群人从远处向她走来。

    袖口中,擎昊留下的匕首滑落到手心,眼前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山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出现在此地。

    云歌心中一紧,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就让她给遇上了山匪?

    这些人转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云歌后退,他们就逼近。身后就是河床,已然退无可退。

    “就是她!”

    其中一个人指着她,大声说道。

    为首的人看样子有三十多岁,一身动物皮毛织就的袄子,脸上满是络腮胡,粗眉入鬓,头顶光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粗狂之气。

    他盯着云歌,云歌也盯着她。

    她已经决定,只要他敢靠近,她就用这只匕首反抗,就算杀不死他,也定要刺得他下半辈子卧床不起。

    然而,就在云歌已经做好一切最坏准备时,为首的男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莫怕,我是这山上的匪,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救了我的人,便是我月亮沟的恩人。本打算去驿站寻你,谁知掌柜的说你早走了,害得我可惜了许久。现下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娘可愿意虽我们去山上一聚,让我等好生款待姑娘一番啊。”

    云歌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最好别过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男人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小弟。

    那指认他的人立刻跳着出来了,弓着身子,笑呵呵地对云歌说:“姑娘,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不认识我啦?”

    云歌看着他赔笑的模样,记忆还是有些模糊。

    那小匪也不生气,直接把盘好的头发放下来,披头散发地给云歌看。

    “这下呢,姑娘可有印象?”

    云歌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昨晚被擎昊吊起来打的那个小山匪吗。

    “哦,你是……”

    小匪笑嘻嘻地把头发扎起来:“对对对,就是我呀。”

第一零七章 山匪请客

    她认出来倒是认出来的,可是,怎么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了。

    “昨晚,我险些被那些人给生吞活剥了,他们还要埋了我,吓得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有人能在此时救我,我定要把他当成神仙一样的供起来,当成父母一样孝敬。刚想到这里,姑娘就出现了。”

    那时,云歌刚还被发现偷听,就也被吊了起来。

    “后来,我听到姑娘和那些人义正言辞地说——你在端国境内行凶,还想埋尸,对方便是匪徒,也不该这般妄为。端国以法治国,你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是有违法度的。我今日既看到了,就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姑娘身处险境还如此为我,真的叫我感激涕零。所以,逃出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回禀了老大,定要好好感谢姑娘一番。”

    原来,这小匪掐头去尾地听了这么一段,就以为她是赶去救他,还为他辩驳来着。一逃回山上,他就立刻回禀了山大王,下山去救她。

    云歌收起了匕首:“客气客气,举手之劳。”

    “这怎么能是举手之劳呢,”那山老大笑呵呵地说:“你的举手之劳,可是救了这孩子一命呢,那就是大义。莫要看我们只是月亮沟里的山匪,但我们也是讲究江湖义气的。你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就敢在他们面前为我等争条命,就冲着这点,我也必须要好生感谢姑娘。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身后的匪徒全都热情洋溢地应道。

    盛情难却,大抵如此。

    云歌想起擎昊说过,兆祥郡主最后就是在此处走失的,也许,这机缘巧合,可以让她仔细调查一下兆祥的去处,就答应了下来。

    山匪们又热情地把禹喜和青竹也迎上了山,起初禹喜还很忐忑呢,不知道这些山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一大盘子红烧小猪端到了他的面前,禹喜这才确定,这些山匪是真的打算招待他们的。

    “昨晚山下不太平,三位英雄出手相助,一位在驿站里救下了我的小弟,另外两位在山底,又帮我解决了那几个身份不明的高手,为我等铲除了后顾之忧,如此大恩,在下秦虎愿以酒相谢!”

    说完,那山匪头子举起一坛子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云歌他们三人也纷纷举杯,云歌闻了闻酒的味道,又浅尝了一点酒在嘴里,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再看青竹,青竹也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饮用。三人这才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那山匪头子秦虎已经醉醺醺的了。

    而云歌这边,只是用小酒盅饮酒,且三人的酒量都可以,并没有失态。

    “说起来那些人,真的是太可恶了……我们不就是坐拥了一个山头,每天守着山头过日子吗,偶尔打家劫舍,那也抢的都是有钱人。你们问问我这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劫富济贫,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祸害百信的事,咱们可从来都不干。”

    说起自己的匪徒生涯,秦虎很是难受。

    “可没办法啊,既然坐山为王,名声就早就被纳了鞋底子了,谁都能踩上一脚。你就说那山下茶馆的老板,还有那个叫王麻子的掌柜,不就是因为我截了有钱人的道儿,耽误了他们赚钱吗,便到处给我宣扬,说我们怎么怎么穷凶极恶,怎么怎么祸害女子……都是小人行径!无耻!”

    手下倒酒的功夫,秦虎觉得不对,又纠正:“我说他们小人,他们无耻!”

    云歌举起酒杯:“从前,我们也多有误会,不过这次上山,看到月亮沟的大家,都是侠义心肠,有恩报恩,是难得的英雄。可见,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姑娘说的极是啊!”秦虎摇首慨叹:“今日若姑娘不敢上山来,我等也是能够理解的。之前每年逢年过节,我们都要去农户家走上一走,本想请他们上山来一同庆祝,或是拿着鸡鸭鱼肉与他们同乐,便可打消这份偏见。谁成想,每次都是闭门不见,还告官府,闹得官府以为我们又去祸害老百姓,你说气不气人……”

    听着秦虎粗狂而不失幽默的叙述,云歌低着头,强忍着笑。

    “后来,我便看明白了,正所谓人心不古,拿热脸冲着人家的冷屁】股,就是自找没趣,那以后,我们与百姓们的联系就少了。”

    说起这个,秦虎的语气里一阵心酸。

    他坐山为王,还不是因为楚湘之战给闹的,为了活命,为了填饱肚子,他只能带着村里的几个人,占了一个有利的地势,在此处生存。后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山匪。

    说起来,当这个山大王,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只是,端国初定,他秦虎骑虎难下,被冠上了山匪头子的称号,下山是要吃牢饭的。思来想去,索性就在此处不走了。

    “至于那人问的那个姑娘,我秦虎做事光明磊落,真的只是在我这里用了一顿饭,怕她饿肚子没活路,我还倒贴了她十两银子的盘缠。她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难道还要打听得那么仔细?可偏的就是没问,给我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来问我,还抓我的兄弟,这是想干什么啊。”

    秦虎的话说得真挚,云歌想,擎昊为了找他的妹妹,之前肯定也是一波一波的手下派遣到这里,仔细询问。

    这次,他不信邪,自己又来,如此周而复始的询问,怕是月亮沟里的山匪早就苦不堪言了。

    “那么,她向哪个方向去了,秦大哥可知道?”

    秦虎说:“向北边走了,具体去哪里我不知道,但那个小丫头和你一样,都是个机灵聪颖的,我看她到哪里都吃不了亏。”

    云歌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禹喜和青竹在,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秦虎这个人并不是个粗人,其实还挺聪明的,借着一桌酒的功夫,把她想问的全都告诉给了她,她再追问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告别了他们,云歌一行人继续上路了。临行前,为了再次表示对云歌的感谢,秦虎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三份上路的盘缠。虽然钱不多,但都是他的一份心意,云歌也欣然接受了。

第一零八章 平度城下

    望着他们三人离开的背影,秦虎那原本因为酒醉而混沌不堪的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大哥,你说,他们会相信,我们没有欺负那个姑娘吗。”

    那给被擎昊吊起来打的小弟,忐忑地问道。

    秦虎扁了扁嘴:“信与不信,都这么着吧。咱们把实话说了,他们自己会加以分辨的。”

    “那山下的那些尸身……”

    “带着几个兄弟,找没人的地方埋了。切记,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们掩埋了他们的尸体。”

    秦虎谨慎地说:“神仙打架,敌我不明,咱们不掺和就是。谁都不能知道,他们是死在了我的月亮沟里,不然,他们的朋友来寻仇,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可小的看那姑娘不是坏人,她是真的救了小的的。”

    小匪的心底里还是对云歌存着感激的。

    “你也说了,抓你的那些人都是高手,那么,她这个弱小的女子,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秦虎的话,让那小匪也是十分费解。

    他只记得,被带离时,看到云歌被他们吊了起来,云歌为他据理力争,之后,他被锁入柴房,趁着没人就逃脱了。后续发生了什么,也不甚知晓。

    “要么,她就是潜藏的高手,只是不愿在我等面前展示她真正的实力。要么,他们就是一起的。”

    “可一起的,怎么会被他们吊起来?”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你还小,在这山里活得久了,便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啊。”秦虎眯了眯眼:“这三人方才在酒桌上的举止,你可注意到了?”

    小匪摇摇头。

    “他们彬彬有礼,遮袖饮酒,非富即贵。山沟里那二十具尸身,身上的剑伤干脆利落,剑剑锁人命门,若非是灵力高手,又如何能做得到呢。得亏是有这三个人从此处经过,否则,昨晚,许就是我月亮沟的灭顶之灾啊。”

    小匪还是不怎么理解老大的意思。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料理吧。”

    “是……”

    ……

    路上,云歌趁着青竹和禹喜讨论地图时,留下了印记,用石头简单刻上了她询问山匪的内容。她相信秦虎所说的话,至少,他没有伤害兆祥。

    兆祥郡主先向南到了端王都城下,没有找到她心爱之人,就辗转向北。北边就是北湘腹地,依据时间推算,除非打算不出端国,否则必定已经到了现在的湘国境内。

    云歌不禁有些担心,她能否在找到朱夲之前,查找到兆祥的下落了。

    沿途,他们又搜寻了许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并没有找到朱夲的踪迹。朱夲的肖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就连深山之中,也都覆盖到了。

    看来,战肖他们也把目光锁定在了山里,正打算清城之后,向山中迈进。

    寻人既是个磨人的力气活,也是个需要技巧的技术活,几天过去了,朱夲正是虚弱的时候,若再过几天,他的灵石得以恢复,那么再搜寻他,难度就加大了许多。

    从遭遇到的那些朱夲残党来看,这些残党没有被尽数抓捕,那些侥幸逃脱的,还游荡在端国的大街小巷,只等着能与自己的主上团聚。她必须在这些人找到朱夲之前,寻找到他。

    平度城下,警备森严,自下令戒严之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只开了东城。

    东城城门。

    守备士兵认真地查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手令要看,货物也要查看。但凡有名录不对,或是生的面孔,都需要细细检查,连过三层审核,才能经过。

    其中一个马车在城门下停下,车上的,许是一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咳嗽了两声,手下的人立刻跑上前去,拿出银钱打点。

    守备士兵连看都没看,走过去要他下车。

    “我家老爷病重,是去莲城抓药的,现下只是回到平度家中。我家老爷病得极重,大夫说不可吹风。您看现下这风这么大,就查查车马,别让我家老爷下车了……喂……”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士兵已经上去拽人了。

    那老爷只能被踉跄着拉下马车,任由两三个士兵上前去把他的马车一阵查翻。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小厮搀扶着自家老爷,想找他们理论,被那老爷拦住了。

    “哎呦,不要与人为难,让他们翻吧,翻吧。”

    整个平度,铜墙铁桶一般,远远望去,如此纪律严明,该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

    “难怪那些人要从月亮沟绕行,看来,这平度城里的细作是一个都跑不出去的。朱夲便是跑出了城,也等不到后援。”禹喜轻声说道。

    不过,这些守卫拦住了敌人的行动,也拦住了他们。

    他们的身上只有两块令牌,想要进城怕是不成。

    青竹是很想进城的,在平度里有他的关系网,容止是否来过这里,与谁人接触,他只有进城才能打探到。

    禹喜也很想进城,他此番出宫,必须要和战肖取得联系。战肖和项元朝此刻都应该在城中,他必须向他报道才行。

    如此只剩下云歌一个。

    云歌对平度城没有多大额兴趣,云祺的记忆告诉她,朱夲根本不在城内。想要抓住朱夲,城内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于是,便把手令给了青竹。

    禹喜担心云歌一个人,“不行,你一个人在城外我不放心,万一遇到朱夲那些人,你如何应对。青竹大人,你先进城吧,劳烦把我与云歌也赶来之事告知战将军吧。”

    追容止迫在眉睫,青竹点点头,表示同意。

    连走了一天的路,又跑了一天的马,云歌和禹喜都已是疲惫不堪。找到一处城外的农家,云歌去讨了碗水喝。

    农家住着一个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女人很是面善,见云歌和禹喜风尘仆仆,一脸倦色,便邀他们在家中用饭。

    云歌本不想麻烦的。

    “多两双筷子的事儿,姑娘不必客气。我家男人不在,去山上打猎了,正巧屋子里还有住的地方。若你们不嫌弃,就在我这儿住吧。那城中的戒严还得一段时间呢,你们小两口倒卖点儿东西不容易,可莫要把银钱洒在城角下了。”

    她边将他们迎进屋边说:“而且,就算给了钱,人家也不让进。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几天前二话不说就锁了城,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第一零九章 夜宿农家

    云歌和禹喜坐在小桌前,女人给他们倒了凉得温热的水,云歌喝了几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许多。

    “谢谢姐姐,我家兄弟在城里认识个远房亲戚,说是可以给带进城。我与夫君并不知道端国还闹了这样的事,以为这里的鱼好卖,谁成想,连走了几座城池都是如此。昨日就宿在了外面,幸得遇到了您这样的好心人,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办呢。”

    云歌笑呵呵地说道。

    禹喜看着云歌,眼中堆着笑。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小奴不仅在宫里混得开,在外面也是不会吃亏的。

    进月亮沟有山匪请吃饭,到平度城,还有农家小娘子亲自给做饭,给床睡,小嘴儿比灌了蜜糖还甜。

    “原本这个时辰,我也该在城中卖菜的,结果不让进城了。进去了也麻烦,街上到处是兵,搜得大家人心惶惶的,都不敢出门,菜也卖不上好价钱,就索性不去了。”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带着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

    女人把他们拉到身边:“这是我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二女儿叫容生,小儿子叫海尔。我还有一个大女儿,在私塾里读书,还没回来呢。”

    “那大女儿叫?”

    “长虹。”

    云歌瞪大了眼睛,捏起小海尔的肥嘟嘟的小脸儿:“好名字好名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国美呢。”

    女人笑呵呵地说:“你咋知道我叫国美的?”

    “啊?”

    云歌觉得她好像陷入了某个奇怪的漩涡。

    “呵呵呵,我,我也是瞎猜的……”

    女人拉着云歌的手:“要不然,我怎么觉得咱俩有缘呢。刚一见你,就觉着亲切。看来,这还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呢。”

    云歌又是一阵赔笑。

    喂完马已是夜幕降临,吃完丰盛的晚餐,接下来就是住的问题了。

    为了方便,他们自称是贩卖海鱼的小夫妻,可到底他们并不是夫妻呀,这一张床,着实难住了云歌。

    禹喜就算是个内监,但表面上看还是个男子,她总不能和禹喜共同睡在一张床上吧。

    禹喜自告奋勇:“我睡地上吧。”

    云歌抱着被子,不给禹喜:“我睡在地上吧,追踪朱夲你还要出很多力呢,休息不好,会耽误大事的。”

    禹喜说:“我有灵石护体,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且,这地和宫里的不同,是实打实的砖地,很冷的,你的身体吃不消,病了可怎么好。听我的,我睡在地上。”

    “就是因为冷,才不能让你睡啊。”

    在月亮沟那晚,他们就一夜没睡,在山洞里囫囵了一觉,后来,他们又住在树林里,还是禹喜和青竹两个人轮番守夜,她总是睡得最舒服的一个,这让云歌心中很是惭愧。这一次,云歌决心不再让禹喜受苦了,就死抓着被子不放。

    两人正谦让着,忽然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云歌慌忙放下被子,也歪着头看他。

    是国美的小儿子海尔。

    他圆嘟嘟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云歌冲他招手,他就很乖巧地走了进来。

    不过,他不是来找云歌的,而是来找禹喜的。

    禹喜蹲下身来:“这么晚了,小海尔怎么还不睡呀。”

    “我睡不着。”海尔奶声奶气地说:“爹爹每晚都给我讲故事,我想听。”

    云歌这才明白,这是海尔的爹和国美姐姐的房间,现下被他们住着,小海尔想听故事了,就下意识地跑到了他们这里。

    “讲故事,那叔叔给你讲好不好。”

    海尔乖巧地点点头。

    禹喜伺候段景旭时间长了,对孩子很有耐心,见小海尔穿的少,直接给他抱上了床,还给他盖严实了被子。

    坐在床边,小海尔的眼睛圆圆地看着他,表情里充满了期待。

    “从前呀,有个非常有钱的公子,他家里……”

    云歌靠坐在床铺的另一边,听着禹喜讲故事,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就这样睡着了。

    禹喜讲完故事,确认海尔睡着了之后,再看云歌,竟也睡得无比香甜。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禹喜不由得笑了笑。

    把云歌的腿放在床上,他悉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就这样,海尔和云歌头脚相对,把小小的床占得满满的。

    禹喜吹熄了蜡烛,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云歌精致的侧颜上。

    禹喜看着她的脸,躺在桌子上,疲惫感席卷而来,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云歌醒来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砍柴的声音。

    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她和海尔都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禹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难道,她昨晚就这么睡了,这么狭小的地方,禹喜怕是连躺下的机会都没有的吧。没有床没有被子,他是怎么休息的……

    推门而出,国美正在院子里喂鸡,禹喜则轮着斧子,帮她砍柴。

    他的背影精壮矫健,多年锻炼,他的身体比寻常男子都要强壮。这粗壮的木头于他而言,如棉花一般松软,动作轻松自如,已然将半数的木材全部砍成能烧饭的柴火了。

    见云歌走出来了,国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你们一定没睡好吧,我家那小儿就喜欢黏着他爹讲故事,听他姐姐长虹说,昨晚他怎么也不肯睡,就趁着她们躺下之后,一溜烟儿地跑你们那屋去了。”

    “没关系,借着海尔的福气,我也听了不少故事呢。”

    云歌嘴上这般说,其实,她连第一个公子的故事都还没听完,就已然睡得不省人事了。

    禹喜的眼下是乌的,可见他到底是没有睡成一个好觉。

    云歌不好意思地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温水。禹喜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早饭过后,长虹又要去私塾学习了,海尔因为昨晚的故事,和禹喜的关系特别好,禹喜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还主动把手上的玩具分享给禹喜玩。

    禹喜带娃还是有一套的,既有耐心又知道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很快容生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在院子里玩得嘻嘻哈哈的。

    云歌帮忙收拾碗筷,听着国美讲这三个孩子小时候的故事。

    忽然,院外一阵叫喊声,打破了这原有的和谐与宁静。

第一一零章 是疯狗病?

    “海尔他娘,不好啦,快出来呀,不好啦!”

    院外,一个大娘拍着大腿往这边跑,边跑还边喊着国美。

    国美听到声音不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出去。

    “张大娘,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张大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拉着国美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喊。

    “你家京东出事了,快,快和我去看!”

    张大娘的喊声,也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跑出来,跟着他们两个人去了村西头。

    这样大的阵仗,定是不小的事,云歌让禹喜照看孩子们,自己也跟着跑了过去。

    村子西边,已经有数十村民聚在那里了。男人们手拿叉子,女人们则拿着扫帚,把一个人围在中间,那人不断地嚎叫着,就好像一只凶残的野兽一般。

    他不断地想要冲出包围圈,袭击周围的人,可无奈,被叉子叉住了四肢,根本动弹不得。村民们想要给他网住,他见谁咬谁,大家看着他龇牙咧嘴地要咬人,都不敢接近。

    “海尔他娘,你看你家京东,这是怎么了呀。”

    张大娘把国美带过去看,国美一眼就认出了,那野兽般的怪人正是她出去狩猎了几日的夫君。

    “这,这……”

    国美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要冲过去,云歌及时拉住了她。

    “千万别过去,他会伤了你的。”

    “可是云歌,他是我家男人啊。这是怎么了这是,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今年山上的皮子比去年的好,这才几天啊,咋成了这样了!”

    国美一阵焦急,语无伦次了起来。

    族长也赶过来了,看这架势,立刻命令几个腿脚快的少年去找郎中。再找了一些身强体壮的,直接把人给叉了起来,钉在一棵大树上。

    国美很是心疼:“京东,京东,我是国美啊,你可还认识我?!你们小心些,莫要伤了他。”

    族长关键时刻还是很冷静的:“海尔他娘,现在不是心疼你家男人的时候。你放心,京东是我村子里的人,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可这发起疯来总要有个原因啊,他出门的时候,你确定一点异样都没有吗?”

    国美哭着摇头:“我确定,京东他是个踏实肯干的男人,平时连气都不和我生一次,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

    “啊——啊——”

    京东还在不断地咆哮,牙齿龇着,要咬人。

    云歌看他的举动,总觉得这症状很不简单。确定村民们已经将他锁死之后,云歌立刻走上前去,查看他的身体。

    见她触碰京东,旁边的几个村民可吓得不轻,刚想制止她,却发现云歌在为京东诊脉,于是,他们又把重点放在努力控制京东上面。

    云歌先查看他的周身,并没有伤口。诊其脉象,发现其弦數而滑,有肝火大亢,痰蒙神智之象。仔细去听,他不是一味地叫喊,而是在口中不断地重复着‘我杀了你’之类的字眼。

    暴怒伤肝?这人从头到脚的表现,都是怒气损伤肝阴,导致肝阳上亢的证候。

    可国美明明说,他男人的性格极好,不是那种会与人红脸的人。只是去打猎,他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郎中提着鞋,披着衣服,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奔跑而至。

    郎中也上前查看,京东冲他一阵叫喊,吓得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这莫非是疯狗病?!”

    一听到疯狗病三个字,村民们纷纷后退了好几步,和京东保持距离。

    “那,那怎么办……”

    旁边一个村民问道,郎中摸着胡须:“唯有打死了。”

    云歌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糊涂郎中,没想到,他竟连看都没看,就这样草率地定一个病人的死活。

    眼看着村民们都拿起了棍棒,国美嚎啕大哭:“不要啊,不要啊,我家京东不是疯狗病!你们不要伤他!”

    张大娘死死地拽着国美:“海尔他娘,你疯了不成,疯狗病是会过人的,你别靠近,让他们处置就好。”

    “不!”

    国美还要向前冲,几个妇女立刻围过来把她按在了地上。

    眼看着村民们要开始处置京东了,那郎中龟缩向后,不愿再看,云歌捏着拳头,怎能让他们草菅人命呢。

    于是拦在京东的前面:“你们都疯了不成,他不是疯狗病,只是肝火太旺而已,几服药就能治好的!”

    “小姑娘,我们不想伤你,你让开!这疯狗病是能过人的,不处死他,一村子的人就都不能活命了!”

    “我都与你们说了,他不是疯狗病!”云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耐心地与村民们解释:“疯狗病是要被疯狗咬后才会致病,他的身上一点动物咬伤的痕迹都没有,可见不是。”

    “万一他只是被疯狗抓伤,伤口较轻,没几天就好了,才看不出来呢?!”一个村民说:“前几年隔壁村的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伤口好了才发病,害的他们一家人都跟他陪了葬。”

    “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就草草检查过一下,如何得知他没有被狗咬过。”

    “就是!你总不能拿我们的命冒险吧!”

    村民们原本是很热心地帮助京东的,可一听那糊涂郎中诊断说是疯狗病,就都群起而攻了起来。大家纷纷赞同,要杀死京东,意见出奇的一致。

    国美挣扎起身,大声喊道:“我可以肯定,他从没有被狗咬过!我日夜与他相处,我知道他没有!”

    可村民们依旧不信,还是想要动手。

    云歌继续说:“那位郎中,我问你,疯狗病人恐水怕光,周身痉挛,声音嘶哑不能发声,这些症状他可曾有过一条?你如何判断,是疯狗病呢!”

    那郎中被当面质问,眼神飘忽。

    他也是刚睡醒,被架到这里的。看这京东忽然要咬他,疯癫的症状与疯狗病极为相似,就直接脱口而出了。仔细想来,这些他都没验过,的确不能诊断。

    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了,要他在全村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也实在是太丢脸面,就只能硬撑着:“他是村里出了名的猎手,谁知道他是被什么东西咬了。症状不典型也是正常的。”

第一一一章 出手救治

    云歌咬着牙继续问:“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这四样,方才你做过什么?难不成,你瞧病都是靠猜的?!口口声声‘谁知道’……你是村里的郎中,你不知道,旁人就更不知道了。尚未清楚之事,就妄下断言随意猜测,还煽动村民,滥杀无辜,是不是太草菅人命了!”

    云歌的话字字有力,让郎中有些无力回敬。

    他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村庄里,会忽然出现一个颇通医理的小丫头搅局。

    “听你这口气,你知道怎么瞧病了。那好啊,你便去医他,若你能医得好,我便即刻搬离村子,永不行医!”

    郎中这般说可吓坏了村民们,毕竟整个村子里,只有他这一个懂医的可以给人医病。郎中走了,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走十几里地去隔壁村找人,着实麻烦。

    “小姑娘,我们知道你是好心,想要救京东,我们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几十年了,谁都不想看他死。可是他的确是害了过人的病,大家都是有老有小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是啊,这病害起来吓死人,那是见人就咬,不分亲疏。我们白日里要么上山打猎,要么去城里贩卖东西,家中就剩下老幼病残,哪里能敌得过他这般强壮的呀。若是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他发起疯来,怕是要惹大祸的。”

    族长也开口道:“这件事大家的意见都是一致的,那么,就……”

    “不可以!”

    正在这时,一个稚嫩得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国美转身,看到长虹挤过来。

    “长虹啊,你怎么没去私塾?”

    长虹拉着国美的手说:“女儿才走到大路上,就听见别人说我爹病了。女儿担心爹爹,就想回来看看。想不到,爹爹平日里待他们那么好,猎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大家吃,可他们却要如此对待爹爹!”

    长虹带着哭腔:“我爹不是疯狗病,他没有被咬过,你们莫要冤枉好人!谁都有个生病的时候,怎的非要我爹去死!”

    族长耐着性子:“孩子,你还小,不知道这病的厉害!”

    “我怎么不知道!”

    长虹推开国美跑过去,把手凑到京东的口边。

    “今天,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这下,不仅仅是村民,连国美都慌了。大家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在这种时候,做出了这般极端的事来。

    要知道,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疯狗病之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按着疯狗病的避害方式来处置。可这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竟直接让他咬自己。

    “长虹啊!”

    国美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起来,她要冲过去制止女儿,可是为时已晚。

    京东被无端抓起来,钉在大树上,本就暴躁不堪,长虹的小胳膊伸了出去,他定然是要狠狠地咬下去的。

    长虹疼得直咧嘴,但是她是个有骨气的,即便疼得钻心,也没有叫喊出声。

    在三两个村民和云歌的帮助下,长虹才拯救出了自己的手臂。

    云歌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也很是心疼:“你这是何苦呢!”

    长虹委屈地说:“我要证明,我爹爹没病!云歌姐姐,这里只有你相信爹爹,我求求你,你救救爹爹吧。没有爹爹,我们一家人没法活呀。”

    在这战乱的年代,家里少了男丁,简直就是灭顶之灾。看着懂事又孝顺的长虹,云歌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我救就是,你也不必非要以身试险。”

    “他们不信,我便做给他们看。我不死,爹爹就没病!”

    云歌点点头。她摸了摸长虹的小脑袋,站起身来。

    “大家也都看到了,一个村子里住着,大家难道真的想看这一家人死在村头吗?”云歌扫视众人:“我已向大家言明,这个人的症状与疯狗病毫不相干,可你们却偏要听信这庸医的话,滥杀无辜。我今日既有缘经过这里,便不会看着你们做不可挽回之事。”

    目光落在那郎中的身上,云歌语气坚定:“你方才说的很对,我通晓医理,也知道怎么医。既然你不作为,不打算救人一命,那么就让我来吧。我在此承诺,京东的病,我定能治好,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郎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云歌会应战。

    若是真的被她给治好了,那么他可就要离开村子了,那他那三亩地该怎么办……

    村民见云歌信誓旦旦,不像是在欺骗他们,都放下了手上的武器。

    族长担心地问:“姑娘,你当真要治他的病吗?姑娘侠肝义胆,仗义出手,我们心中感激,可是,却也没有必要只身犯险,这万一他的病……”

    “族长,没把握的事,我也不会枉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云歌放缓了语气,耐心地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忽然肝火上亢,引动疯癫,但是,这疯癫不是不治之症,只是体内之气一时逆乱所致。急症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给我两天的时间,他定能恢复如常。一家的男人是顶梁柱,切不可担心那万中之一,而毁了这一大家子啊。”

    听了云歌的话,族长面露难色。

    云歌又说:“若族长和各位村民实在担心,我便将人带到山中去医治。等病好了再送回,如此,既不会置村民于危险之中,也能给他一次治愈的机会。如果我没能履行承诺,他再疯癫跑回村子,大家再处置了他也不迟。”

    云歌做出退让,打算把人弄到山上,村民们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那么好吧,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药材我们提供。只要治好他,你就是我向阳村的大恩人啊。”

    云歌浅笑,她可不想做什么大恩人,也不想多管闲事,不过,看在国美热情招待他们一晚,也念在长虹为了父亲不惜牺牲自己的孝顺,云歌便决定出手救治了。

    族长命人在深山里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屋,让人把京东五花大绑地搬了过去,还派遣了村里的几个少年看守在一旁,防止京东伤害旁人,也防止他跑回村子。

    禹喜没有因为云歌答应救治京东,耽误抓捕朱夲而责怪于她。

    他反倒自告奋勇地,要求和云歌一同去小屋。

    “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第一一二章 医术精湛

    在中医中,狂证大抵表现为狂躁妄动胡言乱语,打人骂詈不避亲疏,语无伦次少寐多梦,登高而歌弃衣而走。

    京东的脉象弦大数滑,大有肝风夹痰之象,又面部红赤,舌苔厚腻,可见痰火亦扰及了心神。治疗上,应立即清肝泻火,涤痰宁心,同时还应佐以泻火攻下之法,将痰热尽数除去,方能让五脏归经。

    云歌迅速写了药方,加减龙胆泻肝汤配伍大承气汤,国美不敢怠慢,也不愿再相信那村子里的郎中,赶忙拿着药方去城里亲自抓药。

    京东服了一副药,已安静了下来,晚上躁动也减缓了许多,三副药下去,他已经可以平静地睡了。

    国美和长虹一直陪伴在京东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刻也不肯离开。云歌劝她们睡一会儿,她们也不愿去。

    “两个孩子,我给送去了我妹妹那里,让她帮忙照顾。我都想好了,若我家男人不行了,我就也不活了。”

    国美和京东的感情,是真的不错,看得出,他们夫妻是十分恩爱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云歌劝说道:“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多了嘛,还不至于你想的那么严重,有救的。你不如去睡一觉,等他醒了,你也刚好看他。不然,见你红着眼睛,一脸倦色的,他也会担心的。”

    国美还是摇头:“成亲当日,我们就对着红烛许愿,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谁也不做那个给对方送终的人。我们自小相识,三岁便在一起了,二十几年的感情,他一次都没和我红过脸,闹过脾气。见他如此性情大变,我这心里……”

    “这病该是有诱因引动肝火所致,最大的可能是动怒。可是,像大哥这样好的脾气,又会和谁动怒呢。”

    “他猎好的皮子不能随身携带,就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次,被隔壁村的那几个无赖泼皮发现了,就给偷拿了回去。一个月的收成就这么没了,也没见他生气,还说和气生财,他们想要必是有用。我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能把他气成这样……”

    云歌安慰她:“等他神志清醒了,再问上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忙碌了一天,云歌抻了个懒腰走出了小屋。

    禹喜正在外面,借着月光搭灶台。

    小草屋是村民们临时搭建的,但是时间匆忙,没有建起吃饭的地方。按着京东的病势,完全康复还需要一点时间,禹喜就默默地为他们做起了吃饭的家伙。

    见云歌来,禹喜最后放了砖,又将一口大铁锅放在了上面,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走过来。

    清幽的月光下,他的身影仿佛又高大了许多。

    云歌想表扬他几句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直接忽略了这个步骤。

    “战肖那边有消息吗?”

    禹喜摇头:“还没有,可能是城中事务繁忙,还没抽出身吧。”

    云歌的心底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青竹是个知道轻重的,进城第一件事,就应该去找战肖,告诉他容止的事,还有说明他们出宫帮忙的消息。得知他们来,战肖只要随口遣一个人来,接他们进城就是。

    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平度城内却还是没有消息……

    该不会,他们已经出城搜寻了吧。

    “你为什么会懂医理?”禹喜忽然问道。

    云歌还在担心战肖的事情,被禹喜这般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看你用方遣药,不像是现学现卖,倒像是金科圣手。你写方子信手拈来,字体却好生奇怪……云歌,对于以前的记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吗?”

    云歌不由得汗毛直立。

    表面上,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当然不记得了,偶尔做梦的时候,会看到一些生疏的画面,我想,那应该是我从前的记忆吧。不过,清醒之后,就又变得混沌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些,也许是本能吧,说不定,我家以前就是开医馆的。”

    云歌语气轻松,心底里却并不轻松。

    她做得越多,就暴露的越多。没有人会相信,这些是来自于她现代中医女博士的记忆,也没有人会相信魂穿这种事情,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卓越的能力是来自于,她在湘国的过去。

    “嗯,这也是有可能的。”禹喜说:“在宫中被教导时,就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小太监。他高热不退,几次差点没命,醒了就烧坏了脑子,连掌事的都不认识了。大家还以为他中了邪,纷纷避而远之。后来,听说是伺候冷宫里的一个疯主子,给活活打死了。”

    明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可在禹喜的口中,却好似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禹喜大人,我一直很想问。”

    她顿了顿说:“你说是太后教导了你,你又是自小入宫。这么说来,太后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训练亲信了吗?”

    这话,是大逆不道的,更是十分危险的。打探主上的隐私,这是大忌,可是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

    几次和太后接触下来,云歌发现,她试探多于责罚。

    第一次,那碗羹汤,故意洒在她的身上,大半是为了考量她的忍耐力和是否端庄得体。而后一次,又通过抄写佛经,试探她是否曾经被他人教导,又是否有学习的能力。再加上那次仗责,表面上是将她打得半死,可实则,也是侧面观察了她的应变力。

    她身边的风华嬷嬷,按着禹喜和青竹所言,该是一个资深的谍者。如此这般驾轻就熟,可见太后早就为日后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长达十几年的卧薪尝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做到的。

    见禹喜没有说话,云歌又说:“我知道我不该问,若禹喜大人不方便说,那便当我没有问吧。”

    禹喜又默了一会儿,才勾了勾唇角。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太后和大王有意栽培你,你以后,也定是要接触到这些的。提前与你说,你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云歌立刻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听着禹喜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第一一三章 太后智谋

    凤昭帝元年,端箬毓奉旨联姻,从大楚皇宫侧门,入宫即封为端妃。

    百姓夹道而迎,不仅因为她是大齐长公主,带着大齐有史以来最丰厚的嫁妆进京,还因为,她是风云榜上排名第七的,赫赫有名的诗圣。

    传言,她曾一夜之间赋诗百首,字字精湛,诗风唯美,堪入史册。

    传言,她以一首诗,感动了齐皇与诸王,制止了兄弟相残,避免了齐国大乱。

    传言,她与凤昭帝年少时一见钟情,临危之际不离不弃,舍命相救,奉为佳话。

    因这传奇般的谣传,凤昭帝迎娶端箬毓时,齐楚二国无不欢喜雀跃,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好似迎娶的不止是一个妃子,而是一朝的皇后似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百姓们相传的那般简单。

    政治联姻,说白了,就是靠着这一纸婚约,维系两国的短暂和平。端妃不过是一张休战协议罢了。

    彼时齐楚二国关系紧张而微妙,凤昭帝初登大宝,大楚朝局未定,这端箬毓的出现,就显得更有阴谋的色彩了。

    凤昭帝是个精明的皇帝,端箬毓也是个精明的妃子,端妃入宫后,就不得凤昭帝宠爱,凤昭帝的冷落,亦让端妃心灰意冷。

    一朝的皇后,是后宫的主人,端妃不与凤昭帝为伍,却与皇后交情颇深。皇后深得太后喜爱,连带着端妃的地位也不容小觑。不到一年,端妃就晋位为端贵妃,一时间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太后娘娘不是随遇而安之人,她知道,没有圣上的宠爱,得到这贵妃之位,也是身处险地。于是,便让贴身婢女风华在暗中甄选可用之人,为她所用。也是从那时起,太后身边的精干之人渐渐地累积了起来。”

    云歌皱了皱眉,太后这般做,非但不能得到凤昭帝的喜爱,反而更会让凤昭帝忌惮。要知道,端箬毓进宫不过三年,齐楚二国的边境,就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乱。虽也平息了,但多年来,始终不算安定。

    此时,她在后宫里集结人马,训练自己的队伍为自己所用,若是让凤昭帝知道了,定会认为他有反叛之心,便是念在她是大齐长公主的份上,不会杀她,也定不会再给她任何好脸色了。

    “结果,果然不出太后娘娘所料,她身怀大王之时,被夺了封号,降为妃位。生产大王不过一年,就又被庞美人陷害,降为了昭仪。”

    那段记忆,定是十分不美好,禹喜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伺候在太后的身旁,时常见她默默哭泣。看得出,她对圣上还是有心的。只可惜,圣上从未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总是偏信庞美人之流,一再加以陷害,大王都险些被贬为庶人。若不是皇后娘娘及时制止,再加上多年来,太后娘娘的身边培养了许多亲信,关键时刻从中斡旋,恐怕,现下大王连块封地都不能得到了。”

    云歌想起,青竹也是太后提前十年就准备在端国的,足以见得,她当时便知道,自己的孩子与皇位无缘,不如早做打算,退而求其次,先在端国保住了性命,再另做打算。

    云歌不禁打心底里佩服太后了。

    知进退明得失,才是智者之道。她能提前十年看到未来之路,可见不仅腹有诗书,亦有男子般的布局谋划,说她是巾帼英雄都不为过。

    “太后娘娘培养我们,不是为了去害别人,只为自保。她从未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也从未放过一个要对她出手之人。我效忠太后娘娘,效忠大王,并非只是为了报恩,还是因为,欣赏他们表里如一,恩怨分明的待人之道。”

    说这话时,禹喜的眼中,闪烁着充满希望和崇拜的光芒。

    这样的待人之道,也是云歌奉行的准则,从这点来看,她与太后,与段景毅,是同一种人。

    不过,这故事里也有许多漏洞,让云歌很是不解。

    比如,联姻之事实属平常,五洲大陆之间,为表彼此亲厚,都会用联姻的方式来获得平安顺遂,至于能不能真的顺遂,也无关和亲之人,只是政权上的分歧不可调和,就会引发战争。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为何到了太后这里,就这么让凤昭帝厌烦呢,好像把齐楚之乱全部怪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

    再者,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妃子,凤昭帝至少还算个父亲,为何转移怒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还要贬自己的儿子为庶人。

    要知道,在皇族之中,贬为庶人,就意味着此生不再认他做子,是踢出族谱的大罪过。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能如此妄断,更何况是皇族呢。

    最后,就算这一切都说得通,凤昭帝确实是厌恶至极,却又为何有了段景旭。

    段景旭是凤昭帝最小的儿子,一直深受凤昭帝喜爱。云歌记得,段景旭惨死廖州,凤昭帝得知消息,是在朝堂上吐血哀嚎,悲伤之至的。这与之前对待段景毅母子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呢……

    “那风华嬷嬷,只是太后贴身婢女那么简单吗,她,可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云歌明知故问道。

    能让青竹和禹喜同时称赞和相信之人,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呢。

    “听说嬷嬷以前是伺候大齐皇后的小宫女,因为行事机灵,就给了太后娘娘一同嫁进大楚。至于其他的,我这样的小内监,就不甚知晓了。风华嬷嬷平日里管教我们极为严厉,但跟着她,也能学到了许多教习嬷嬷们教不得的学问的。”

    云歌见风华的次数并不多,但看她的言谈举止,以及太后对她的信赖程度,便可看出,是个不简单的任务。

    淳于敏就已经十分机敏了,但相比于这风华嬷嬷,却还是不及的。

    “那你的功夫,是何人教导。”

    上等的轻功,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炼就灵石,也要自小的功底。禹喜进宫时,年岁不算太小了,还能有如此造诣,可见训练他的人,也定是个灵力大师。

    见她这般问,禹喜侧头看向云歌,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第一一四章 京东醒了

    与云歌接触短短几日,禹喜已发现,她并没有看起来那般柔弱。从端王宫到平度,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们只骑了一天的马,其他时间全部靠双腿行走。

    寻常女子早就累得不行了,云歌的脚上虽起了血泡,但一夜醒来,总能恢复如初。

    刚开始,他以为是云歌故意坚强,不想拖累他们,所以故作轻松。可现下看她,还是那副精神百倍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为连日的奔袭,和复杂的遭遇而有倦怠之感。

    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云歌这样的体质,是炼就灵石的好苗子。若能有人指导,假以时日,灵力超过他也不无可能。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云歌被禹喜盯得有些拘谨。

    她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你想学吗?”

    禹喜看着她,轻声问道。

    “当然。”云歌点头:“我也想像你和青竹大人那样,飞檐走壁,所向披靡,寻常高手都近不得身。”

    “你学这些打打杀杀的做什么呢。”

    她明明可以靠头脑,而不必非要与人蛮拼。

    “这次是我第一次出宫,替大王做事。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深入实地,了解过详情,就能凭借我的头脑找到朱夲所在,为大王争取回京都的机会。可是,出宫了以后我便发现,这想法太过幼稚了,只靠分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没有你与青竹大人,只凭我一人的力量,怕连月亮沟都过不了。一路上,如果没有你们守夜保护,我说不定要遇到多少麻烦。”

    云歌叹了口气:“我需要力量,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只有保护了自己,才不至于给别人添麻烦,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可是现在的我,却这么弱……”

    她本深谙炼就灵石之法,无奈,体内被藏起一道无法突破的禁锢,阻碍了她偷偷修炼的机会。想要突破,她必须找到更厉害的灵力大师来帮助她。

    禹喜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你也不必操之过急,大王派遣我随你同行,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至于其他,日后自会对你加以训练的。”

    云歌点点头,想必禹喜是有他的顾虑的,所以才没有告知她师从何人。

    她就是非常好奇。

    毕竟在记忆中,还没有人的轻功能够赛过禹喜的。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功法,着实叫人羡慕。

    这时,屋内传来响动,长虹跑出来,高兴地喊道:“云歌姐姐,禹喜哥哥,我爹爹他醒了!”

    云歌和禹喜听了,赶忙进屋里查看。

    京东恢复了理智,只是眼神还有些涣散,靠坐在国美的怀中,有气无力的。他抬眼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脸上的红热消除了许多,露出了本来该有的黝黑。

    “我,我这是在哪里啊……我,是死了吗?”

    国美边哭边说:“是我啊京东,你还认得我吗?”

    京东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孩子他娘,我这是在哪儿啊。”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松了口气。能认得国美,就说明他已经好了。

    “你还说呢,你可要吓死我们了。到底中了什么邪啊,发起疯来连孩子都不认得,你看看你给孩子咬的,留了疤嫁不出去,你就养她吧!”

    国美嘴上责怪,心里却无比欢喜。

    在郎中说京东得了疯狗病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家男人不行了。还好,她遇到了云歌,还好,云歌懂得医理。

    京东这才看到长虹的手臂上,那狰狞的齿痕,露出了惊讶心疼之色。不过,经过云歌认真处理,伤口并没有发炎。如果长期保持下去,该不会留下太深的疤痕,影响美观。

    “长虹?”

    “爹爹!”长虹哭得稀里哗啦:“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你知道不,他们差点把你打死。长虹的爹爹差点就死了!呜呜呜呜……”

    京东摸着长虹的头,又看了看云歌和禹喜。

    “你们是……”

    国美擦了眼泪,稳定住情绪才给他介绍:“这位是云歌姑娘,这位,是她的夫君禹喜公子,你上山去时,他们借住在咱家。这次多亏了他们出手相助,要不然,你就真的没命了!”

    国美将他如何发疯,如何被误诊为疯狗病,如何又被云歌救助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京东听了,挣扎要起身给云歌跪下。云歌和禹喜赶忙把他按回床上。

    “京东大哥,你别乱动了,病虽好了,但还是要静养的。切莫太过激动,再乱了神志。”

    听了云歌的劝说,京东才平复了一些。

    谁知,才刚躺回床上,他又惊坐而起。

    “不好,不好了,孩儿他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如此激动,国美还以为他又发疯了,赶忙按住他:“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好好说,别伤到孩子!”

    “哎呀!”京东拨开她:“我没有疯,是真的出事了!”

    云歌看出他的眼神没有涣散,不是再发狂证,便快速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回想起那段经历,京东满脸惊恐,在国美和长虹的鼓励下,慢慢平复了情绪,将在深山里看到的一幕讲给了众人听。

    那天,他如往常一样,跟着村子里的几个男人去山上狩猎。京东这次的任务,是拿到三张狼皮。这个季节,狼正是犯懒的时候,既好狩猎,也会少很多危险。到了秋日里,狼皮的价格翻了倍,他们一年的用度就不用愁了。

    几个人计划,从山的那头往回走,这样,也不必拖着打到的猎物行进,既拖累又麻烦。

    他们按着平日里熟悉的那条路走进了深山,却不知,那条路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路了……

    刚进森林,京东就觉察出不对。

    冬日的雪刚化下来,地上的土地松软而泥泞。这座森林里经常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很是危险,平日里,只有猎户才敢进入,是断不会有人前来的。可泥泞的地面上,却多了好几道车轮的痕迹。

    他们本以为,是哪个糊涂的商人迷了路,平度城进不去,就想着从山里绕道,才走到这绝地的。就打算顺着车辙的痕迹寻去,给他们指条大路。

    不想,跟到车辙的尽头,京东几人看到的,却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恐怖场景。

第一一五章 血祭灵石

    “那个人,他就不是人……是比山狼,还要恐怖的禽兽……”

    京东浑身颤抖,牙齿打颤。

    他的眼前,仿佛又闪现出那四射的灵光。灵光正中,数只麋鹿被捆绑在地。麋鹿不断地挣扎,在血泊中想要谋得一点生机,可在这强大的灵力之下,它们是那么的脆弱不堪,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不让猎物痛苦,是猎者最基本的素养。每次猎杀到猎物,他们都会想尽办法,让猎物尽快死去,这也是对生灵的一种尊敬。

    然而,那人根本不考虑这点。

    “他在吃,他在一点点地吸血。”京东颤抖着说:“鲜血流在地上,他用泥血涂抹自己的身体,还一片片地割掉那些鹿肉,好像吃到多美味的东西一样。”

    云歌微微皱眉,这些动作,都是在麋鹿活着的时候进行的,这场景只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京东当时害怕极了,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变态的人呢。

    马车停在旁边,可见‘迷路’的人正是他。京东不想帮他了,他只想马上离开。可他的两个同伴就像着了魔似的,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而是直勾勾地站起身来,向那人走去。

    “我叫他们的名字,他们不应我!我让他们快走,他们也不理我……他们被夺走了神志,他们都疯掉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拿出匕首……他们……”

    京东伸出胳膊,在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上比划着。

    这恐怖的画面,让长虹下意识地抱住国美,躲在了母亲的怀里。

    云歌也颇为吃惊,那人竟控制住了村民的意识,让他们主动割肉奉献给他。整个场面,就像一场古老的祭祀,血腥而残忍。

    村民中一个看守京东的少年,赶忙上前追问:“京东哥,我家润发哥哥是随你一同上山的,现在还没回来。”

    京东红着眼睛:“他,回不来了……”

    禹喜拿着家伙转身向外面走,云歌追出去:“禹喜大人,你去哪里?!”

    禹喜郑重地说:“京东说的,是快速温养灵力的方法。血肉是精血所在,滋补培元的上品。不是灵石受到了重创,危在旦夕,灵力者断不会用这种自损寿命的办法的。如果我没猜错,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朱夲。”

    “我和你一起!”

    “你留在这里!”第一次,禹喜如此疾言厉色:“云歌,朱夲疯了,你去只会像京东的那些同伴一样,被他吸食而死。等战肖来,等我的消息。”

    禹喜说完,飞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云歌站在原地,不仅禹喜这么认为,她也觉得,那人就是朱夲。

    在云祺的那条时间轴的记忆力,朱夲是在他的老家佘山被杀死的。可现在,也许因为她的加入,因为她参与了抓捕,救下了京东,提前一步探得了朱夲的下落,所以,一切就很可能会变得不一样。

    这样想着,她的心跳不免加速了起来。

    机不可失,她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听到云歌的召唤,擎昊飞身到了她的面前。眯了眯眼,他冷傲地说:“不要直呼本王的姓名。”

    身为西冥北王,罗刹一般的人物,在西冥,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越矩。可云歌不仅成了第一个敢与他当面谈条件的女人,还站在密林深处,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他跑过来,可是顶着刀疤脸古力北??,那诧异的眼神来的。

    “擎昊!”

    云歌根本不听他的警告。

    “朱夲出现了,我现在需要你帮我!”

    这就是她求人的姿态?

    擎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忽然手臂被抓住,擎昊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云歌抓着向京东等人遇袭的方向跑去了。

    树林里到处都是枯枝残叶,都是野生的,胡乱地长在小路上,穿行其间,云歌的脖颈手腕都不免被割伤。她执着的模样,擎昊全部看在眼里。

    他不禁好奇,段景毅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能让她如此为其卖命。

    “喂,我说……”擎昊被枯枝刮得烦了:“你就打算这么跑到地方吗?”

    云歌死死地抓着他,毫无畏惧地向前跑着,根本不理睬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急着去抓人,但至少要讲究一点效率吧。”

    说完,擎昊忽然抱起她的腰身,腾空而起。

    云歌只觉得,自己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再一看自己,正被擎昊夹在腋下,在森林的顶端飞行呢。

    云歌没有如擎昊想象的那般叫喊,这样的高度,任何一个女孩子,怕都要吓晕过去了吧。她果然是个胆子极大的。

    擎昊心中敬佩,却不知道,这些对于曾经的云祺而言,都是驾轻就熟的动作。她现如今没了灵力,才不得不用跑的,若灵石恢复,她飞得肯定比他快。

    转眼间,他们就到了事发现场。

    禹喜和朱夲都不见了踪迹,现场还残留着京东口中提到的马车,和麋鹿的残骸。一天过去了,这里血腥味道经久不散,看起来像是极其惨烈的凶杀现场似的。

    沿着一条带着血痕的拖拽痕迹,云歌一路向一旁的小树丛里探去。

    枯枝拨开,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与京东同行的那两人,果然已身首异处了。尸身被分割成许多个部分,猎户用的羽箭,凌乱地散落在一旁。

    白骨之下,还有一块腰牌,那是向阳村以防万一,给每个猎户发放的名牌。

    上面‘润发’二字,显得无比的刺眼。

    擎昊查看了另一边的足迹,上面新旧不一,可以断定,一个人先从此处逃离,而另外一个,大概就是云歌的朋友禹喜,则顺着这个脚印追击了过去。

    “你说你那个朋友是追踪高手。”

    擎昊蹲下身来,指着地上的脚印说:“看样子,他已经抓到线索了,追踪高手,一但找到线索就绝对不会放过。想在他的前面抓朱夲,我看不容易。”

    云歌蹲在地上,禹喜与那歹人的脚印一目了然。

    她紧紧地捏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看着拳头下激起的灰尘,她愤恨地狠咬牙关。

    不是气禹喜,而是气她自己。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瘦弱的身子,是这般平庸无用。

第一一六章 追上朱夲

    追踪脚印,禹喜一路奔袭。

    朱夲的灵石损害得着实厉害,以至于,明知会留下印记,也不能用灵石来飞行。

    逃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无人发觉便罢,若被人发现了,搜寻足迹,其实是很好追踪的。禹喜抓住了机会,就不会放过,用了比平日里快上三倍的速度,很快,那足迹由浅变深,由干变湿,越发新鲜了起来。

    鲜血点滴滴落在地,可见,他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或者说,在逃窜的时候又被撕裂开了。

    禹喜蹲下身,将那沾染血迹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那血迹中已有了酸腐的味道。

    灵石处的硬伤本就不易痊愈,不修复灵石,收复溃散的真气,反复溃烂也是有的。

    看来,这个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在一处断崖边,禹喜终于找到了足迹的主人。

    那人不出所料,正是朱夲!

    他的衣衫被撕得有些破烂,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尤其是胸口的地方,血还是湿润的。他头发的凌乱,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回头见到禹喜,那双原本应该英气勃发的眼睛,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追到了他,可以见得,这人的灵石和轻功有多么强大。若朱夲没有损伤灵石,或许还能与其一战,但现在,即便不能准确认识到对方到达了灵力几品,以他此刻的战斗力,都是不可能与之匹敌的。

    朱夲向前不断跑着,直到眼前,已无路可行。

    断崖下,深不见底。湿气化作雾气云端,徘徊在悬崖的周围。这个高度,他怕是要被摔成肉泥,尸骨无存的。

    不能后退,只能迎战。

    禹喜放慢了脚步,飞身落地。他冷眼看着朱夲,看着他退不可退的滑稽样子。

    “还想跑吗?”他摇晃着手中的困灵锁:“朱夲,你该知道,你今天跑不掉了。”

    “若你没有杀那几个村民,或许,就不会暴露行径。只可惜,你毫无人性,为了修复你的灵石,就算杀人这种事也做得。这样的你,也注定会为我所捕。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用过人血的灵石,擅自启用的话,随时都可能走火入魔的。你也不想大事未成,就化身成魔吧。”

    朱夲转过身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是何人!”

    “禹喜,”禹喜唇角轻勾:“楚人。”

    朱夲冷傲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朱夲英勇一世,竟然要折在一个少年的手中。”朱夲指着禹喜:“你是为段景毅那黄口小儿卖命的吧,他真的以为,抓了我,就能收复湘国了?没了我,他段景毅就能重新得到大楚皇帝老儿的喜欢了?做梦!我的命没有那么值钱,那大楚的皇帝老儿也没有那么忌惮我。你们如此穷追不舍,实则就和戏台子上唱戏耍猴的戏子无异!”

    “这事儿你说的不算,且不说圣上是否真心想抓你,就凭你伤了大王,我也要拿你回去。”

    眼看着禹喜没有被自己迷惑,他趁机逃跑无望,朱夲捏紧拳头,不得不准备殊死一搏了。

    拼上一把,还有机会生存下来,便是遁入魔道,那也是活,可若是被禹喜给抓了,拿到大楚京都去,那他,就唯有车裂而死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他可不想死。

    朱夲咬着牙关,运足了真气向禹喜冲了过去。禹喜轻功在身,轻松躲过。朱夲进攻得越猛,禹喜躲闪得越灵活。在这诡谲灵活的轻功下,朱夲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几次较量,朱夲的力气溃散了大半,早已没了一开始勇猛之气了。

    禹喜不慌不忙,他捏准了朱夲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实则内底里早已虚透不堪。他只消不断地消耗他,直到朱夲没了反抗的力气,再轻松将他捆了即可。

    朱夲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沙哑声,那是中气不足,靠意念吊气的征兆。

    “还是别瞎折腾了。”禹喜笑了笑:“朱夲大人,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保证,在端国境内你没有性命之忧。现下你的人,都被战将军围得死死的,没有人会来救你。不如随我们回大楚,出了端国境内,你就会移交给京都那边人的手中,到那时,你的手下想怎么救你就怎么救你,与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我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段景毅只想要抓到朱夲的名声,至于朱夲在谁手中跑了,是否真的回到京都见到凤昭帝,他并不打算参与。

    在端国境内,战肖已封锁了各个城池,并将兵力逐步延伸到了深山田地。城中待不了,城外也待不了。他的手下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根本没有办法向他靠拢,帮他修复养伤。这样的局势,的确是不适合脱身的。

    朱夲捂着胸口,边喘边打量禹喜。

    他发现,眼前的人在几十个回合的过程中,竟然毫无气喘之意,就好像,这些剧烈的活动不是他做的一般。

    如此实力,灵石定然也无比强大。他若不暂时妥协,继续反抗,自己的灵石定是要彻底碎了,到时,连命都保不住,还何谈后续?

    这样想着,朱夲勉强地点点头。

    “那好吧。”

    禹喜甩出困灵锁,一步步向他走近。

    朱夲认命地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禹喜即将动用灵力,启动困灵锁时,忽然,一记强有力的力道砸在了他的脖颈处。禹喜猛地回头,可眼前已经漆黑一片,昏死过去了。

    朱夲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不行,他抬头,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

    容止见朱夲蹲身把禹喜翻了个身,让他仰面向上,冷声问道。

    “这小子的功夫不错,灵石一定十分精纯,正好弥补我刚才损失的那些灵力。”

    “我是你,便不会这么做。”

    容止淡淡地说道:“你别看他只是个少年,这人在宫中伺候近十年,是段景毅和端箬毓的心腹。你现在杀了他,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段景毅本想将你绑了送出端国就是,你若这么做了,他就想要你命了,到时,你肯定走不出端国。”

    朱夲皱了皱眉:“如此白净的少年,竟是个阉人。”

    “你已暴露,此处不宜久留。我来时,见到十几个人紧随其后,一个时辰后便到。”

第一一七章 容止相救

    “我真是大意了,早知道,就不吃那几猎户。虽补上来一些,可被这少年又全都消耗干净了,还倒贴了不少……段景毅损我灵石,害我手下,这个仇,我记下了!”

    容止不与他废话:“我已经拿到你要的东西了,现在,你也应该兑现对我的承诺了。”

    朱夲踉跄着站起身,不由得冷笑连连。

    “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真是瞧你不上,以你的实力,本可以平步青云的。他日段景毅做了皇帝,你就是辅佐皇帝的重臣,却偏要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一切。”

    “我有我的执着,你只消兑现你的承诺便是。”

    “不错,我是许诺了你,只要你能给我拿到青云社的谍者名单,我就告诉你你心爱女人的下落。但是现在,我要那份名单做什么呢?我连命都保不住了,我身边连可用之人都没有了,那名单便不是我瓦解端国的利器,而是置我于死地的凶器!”

    容止皱眉:“你!”

    “别怪我出尔反尔,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只想活命。”朱夲喘了几口气,继续说:“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你也知道,我现在被段景毅追得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你,帮我逃出此地,顺便给我一个疗伤的地方,让我恢复元气,我便让你找到她,如何?”

    “朱夲,你别得寸进尺!”

    容止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要他拿到名单,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若还要帮朱夲逃离,那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叛国了。这样有违初心的事,他可不能做。

    “你别忘了,是我将她藏起来的。如果我死了,这世上可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她一个女孩子,孤单地生活在那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活活饿死,是多么悲惨的下场啊。你,真的忍心吗?”

    容止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捏着手上的剑,有好几次,都像直接刺穿朱夲的灵石。可是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虚与委蛇,才能救回她。

    “朱夲,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若你还一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索性直接料理了你。你该只知道,就算你恢复灵力,也不是我的对手。便是找不到她,我随她去了就是,但死之前,我也会让你为我们殉葬。”

    朱夲冷冷地看着容止,他知道,容止说的都是真心话。再次惹怒他,他是真的会动手的。

    不过,对于朱夲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早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他可以死,但死之前,定要完成夙愿才行。

    ……

    云歌与擎昊兵分两路,擎昊带着人去追击朱夲,云歌则捡了名牌回到了向阳村。

    看到润发和桃宝的名牌,族长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们两个是马上就要许亲的了,可是现在,却意外惨死在林子里,这让大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润发的弟弟怒不可遏,要带着村民去找那杀人凶手报仇,云歌大声制止道:“你们就算都去了,能做些什么?对方是灵力高手,而你们只是一些善用蛮力的猎手,就算有十个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打不过,我也要站在他的面前,记住那人的模样。他是我向阳春的仇人,我们杀不了他,就让子孙后代杀了他,总之,我们定要报了这个仇!”

    润发的弟弟红了眼睛。

    他最爱的兄长正值壮年,撒手人寰,连尸身都被吃了,他们自小相依为命,怎能受得住如此惨烈的下场。

    桃宝的父母也很激愤,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度晕厥被人救活。他们本等着自家孩子猎完回来,就让他与隔壁村的翠花结婚的。媒婆都去定好了日子的,结果,等来的却是连尸身都没有的死讯。

    “禹喜大人已去追了,相信,今晚之前就会有结果。”云歌看着润发的弟弟,轻声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平度城里搜寻的湘国残党朱夲。”

    润发的弟弟瞪大了双眼。

    他见过那份通告,也记得追捕通告上的那张狰狞的脸。

    “这个人非常狡猾,端国上下,所有守城士兵、捕快、侍卫,全部参与抓捕,都没能找到他,你们去,只会落得和你哥哥一样的结局。不如留在此处等待消息。”

    族长打量着云歌,她不仅救了京东,还知道这么多那朱夲的事情,见过世面的他,已然发现云歌不是等闲之辈了。

    “云歌姑娘,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姑娘如何知道这么多,你的身份是……”

    云歌也不避讳,直接说她是端王的特使,就是来追查朱夲的。

    族长恍然大悟,直接与端王接触的人,那必定是非富即贵。

    他赶忙走过来,激动地说道:“原来是特使大人啊。大人不惜性命救了京东,还送来了另外两个村民的消息,我代表向阳村,感谢大人。”

    他指着遇难者遗孤,又说:“这几个孩子,是好心去帮忙的,却遭受了如此凌虐。既然杀人之人已知是谁,那么,我恳请大人,定要抓住那歹人,千刀万剐,以告两个孩子的在天之灵啊。”

    云歌点点头,“我定尽力而为。”

    她起初,还只觉得朱夲极端,一心想报答湘国皇室的知遇之恩,而端国大楚是他的敌人,所以屡次三番来袭,实则也算爱国志士。

    可这一次,看到那两个无辜惨死的人,云歌彻底打消了心中的不忍。

    就算这身体是湘人又如何,朱夲所做的,早已超出了一个湘人该做的事了。

    用两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喂养他的灵石,这简直太过残忍了,足以见得,朱夲本人,也是泯灭了人性的歹人。

    这样的人,她怎么还可能允许他继续活在这世上呢。

    京东好转,被接回了村子。云歌又去为京东诊了脉,写了方。

    他的身体比较健壮,所以恢复得也快,晨起时拉了几次肚子泻了实火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国美问及禹喜,她如实地说了。

    国美笑道:“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小夫妻,彼此之间那么客气,与我和京东完全不同。可我又不好细问,怕是逃婚出来的,问多了你们羞涩。却没想到,你们竟是王宫里出来的大人。”

第一一八章 大医精诚

    “我们两人,也是担心说明身份,会为你们惹到麻烦。此番出宫是秘密行事,明查暗访,也能调查处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便没有如实告知。”

    “哎,只希望禹喜大人能抓到那个坏人,替那两个兄弟报仇。”

    云歌拉着国美的手说:“我已决定,去平度城多找些兵力,去合围那歹人。只是,此番离开没有办法告知禹喜,若他回来找我,你帮我带个话,说我进城了。还有,京东大哥的病基本上痊愈了,只是最近切不可动怒伤身,待体内之气平稳,便不能再复发了。”

    国美点头:“没问题,你有事尽管去忙,我定带话给禹喜大人。至于我家男人,他的命还是你救的呢,可我现在,却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举手之劳。”

    云歌拿着行李和手令,刚走出门去,就见着润发的弟弟押着一个人进了院子。

    “润发他弟,你这是……”

    国美见对方来势汹汹的,不解地问道。

    “云歌姑娘,嫂子,你看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

    他揪着的人抬起头来,正是昨日污蔑京东的那个郎中。

    “我刚往回家走,就见着这厮鬼鬼祟祟地拿着包裹要跑路呢!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知晓了云歌姑娘是大人,就打算躲过这阵子风头再回来。”

    他的声音极大,引起了左邻右舍的围观。

    那郎中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云歌的脸上,只一瞬,吓得腿就软了。

    国美也没好气:“你这庸医,险些害我郎君殒命。现下还想直接跑了不成?我记得,你在大家面前许诺,说若我家郎君不是疯狗病,你就从此离开村子,永不行医的!这跑了算什么?!”

    围观的村民也窃窃私语了起来,当时,他们都在场,这郎中所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且郎中污蔑京东得了疯狗病,云歌精湛的医术算是彻底戳破了他的谎言。他们现下一想起他那草菅人命的嘴脸,就心生厌恶。

    殊不知,村子里多少人都折在他的手上了,亏得大家还如此信任于他。

    “我……我……”

    在大家的指点声中,郎中的头都快低到土里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指责声一浪高过一浪,京东走出来,拉过国美,摇头让她不要再说。

    云歌走上前去,让润发的弟弟放开他。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已,物情同患,况于人乎。”

    郎中的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

    云歌轻声说:“这是孙思邈的《大医精诚》。您是医者,当用毕生所学,治病救人,不分贵贱,不惧生死。那日,京东便是疯狗病又如何,旁人惧怕,你也不该躲闪,但凡有一线生机,你身为村中唯一的医者,都该上前医治,这才不愧你一身所学。”

    郎中的眼睛不由得红润了。

    他当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诊错了病。可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他竟心生了歹意,枉顾了他人的性命。

    若京东真的死在了村头,他此生怕都是要惴惴不安的吧。

    “你是村中唯一的郎中,我也不想你就此离开,放弃一个医者应有的责任。若你还想行医,我相信,村民们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将功补过的。”

    郎中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歌。

    他深知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信,还会得到别人的原谅。

    这时,京东走过来。他憨笑着说:“我还记得,当日我媳妇生产海尔时,险些大出血而死,是您的一副汤药,止了血,救了我妻儿两条性命。”

    他又大声对大家说:“我相信,你们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他那处讨药,吃下不过三日就可痊愈的吧。”

    围观的村民们也沉默了。

    “郎中若不介意,就留下来吧。我知道,那日你也是为了所有村民好,不想让他们以身犯险。若只有你一人,定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看着京东那纯善的眼睛,郎中不由得眼泪滴落。

    “我……我……”

    这时,身后的润发弟弟也笑道:“就留下来吧,我可不想因为一点小病就跑个十几里地去隔壁村找那个张郎中。张郎中的医术,我可不信。”

    事已至此,郎中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村民们也给了他知错能改的机会。他不住地点头,在京东和国美的面前起誓,定不会离开村子,要继续为大家医病。

    如此结局,算得皆大欢喜。

    云歌耽误不得时间,刚要走,郎中追到她面前,拱手请教。

    “云歌大人刚才一席话,着实让我钦佩。我自诩读过无数医书,医术精湛,就不免生出许多自私自利的想法。此番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大人及时制止,在下感激不尽。”

    “你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云歌套上马。

    “只是,云歌姑娘说的《大医精诚》是何书啊。我仔细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却从未见过此书。那位孙……孙大人,所言极妙。寥寥几字,就将医者该奉行的宗旨写得淋漓尽致,我听了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何处可以买得此书?”

    云歌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孙思邈的,也不会存在那本书。

    “我是随口而出,至于孙思邈,大概是我家乡的一个山医吧,现下许是过世了。这世上更没有这本书,全部口口相传。”

    听了云歌的回答,那郎中直叹可惜。

    云歌赶时间,没有和他再多纠缠,驾着马迅速向平度城奔去。

    直到多年以后,她看到了一本叫《大医精诚》的医书问世,她才想起,自己当年随口背诵的一段医学生都会背诵的篇章,竟被那郎中编撰成书,传颂于五洲大陆的大街小巷。

第一一九章 战肖受伤

    平度城下,守城士兵们严阵以待,巡逻变得异常紧密。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北城那边打得激烈,死了好几个人呢。”

    “真的假的,这个时候,谁敢闹事……”

    “就是他们要抓的那些人啊。哎呦,杀得那叫一个惨字呀,听说附近都着起了山火,好在河边的冰层都化了,当兵的就地取水,把火给浇灭了。不然,蔓延开来,今年山上的老百姓怕是又要闹饥荒了。”

    “那朱夲到底是什么人啊,怎的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前几日,在城中不是抓了几十人吗?怎的城外还有……”

    “谁知道又是哪方的神仙,现在这年头,占个山头就是大王,可他在湘国当大王就算了,来咱们端国闹,那不是自讨苦吃嘛。战将军都来了,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这些人赶快走吧,再在这里逗留下去,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排队等候检查的几个人,一边等待一边抱怨着。

    云歌站在他们的身后,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简单几句,她就已经能想象,战斗是多么的激烈。

    难怪,战肖没有派人去寻她,许是青竹进城时,战肖和项元朝就不在城中。

    朱夲狡猾,他的手下也特别狡猾,想要让他们不能相遇,彻底斩断朱夲的退路,可是一番大工程呢。想来,这或许也是朱夲的计策。

    声东击西,弃车保帅。

    如云歌料想的一样,守城的士兵不让云歌进,因为云歌外来的身份,完全可以被纳入重点嫌疑对象。也是看在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份上,他们才没有动粗。

    “你快点走吧,这就是我,还能放你离开,若我们的长官在,你这种情况,大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云歌知道这士兵是个负责人的,耐心地说:“我真的认识战肖将军,我手上有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刻告诉他。你可以找他的贴身侍卫,他也认识我的。”

    “战将军和高侍卫,岂是你随便想见就可以见的。去去去,别再耽误事了,若再纠缠,我们可真的要抓你了。”

    云歌拿出手令,再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

    “大哥,你仔仔细细看清楚,这手令的材质。与你平日里见过的是一样的吗?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至少求证的步骤是不能差的吧。你怎知我与战肖不是旧相识。因为你阻拦我而抓不到朱夲,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听云歌的语气硬气起来,那士兵也犹豫了。。毕竟,他当差办事,还真的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且云歌的手令的确很不一样,看起来是一种的,分量却是沉甸甸的。他是个粗人,看不出哪个材质值钱。

    “你等着,我去向长官报告。”士兵上下打量她一番说:“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真的要吃牢饭了。”

    那士兵嘴上的语气不善,但还是为云歌着想的,担心她是一时糊涂,就胡乱说的理由。见她仍旧没有动摇,他也谨慎起来,立刻跑去报告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让开,都让开!”

    排队的百姓们顿时散到两边。尘土飞扬间,一队兵马由远及近。就听到城门上喊:“是战肖将军,快开城门!”

    接着大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策马在最前面的,正是战肖。他一脸的尘土,铠甲上沾染了许多暗红色的血渍。马儿经过人群,稍稍减了一些速度。

    士兵们将人群拨开,云歌从他们的手臂下钻了过去,直接拦在了前面。

    战肖立刻勒紧缰绳,马儿在半空中嘶鸣了一声,才落在地上。马前蹄就砸在云歌的面前,战肖再反应慢点,或是马儿再不够训练有素点,云歌怕是就要被马蹄踏死了。

    “何人!”

    “战将军,是我!”

    “吁!”战肖安抚住躁动的马儿,充满杀气的冷肃眉眼,稍稍缓和了一些。

    “云歌?”

    看到她熟悉的脸,战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平度了。

    她瘦小的身体上,背着两个硕大的包。一身粗布的衣服,掩在人群之中,农女一般,毫无破绽。精致的小脸儿上,洋溢着喜悦的神采,眼睛中,散发出非常耀眼的光芒。

    这时,守城士兵冲了过来。处于战备状态的他们,遇到这种情况,不论何人都统一认为是敌人。

    战肖见状,赶忙喝令:“住手!他是我的人!”

    于是,云歌就这样在两支向她刺来的长枪刃下,捡回了一条性命。

    战肖向她伸出手,阳光下,他的银甲散发出耀目的光芒。在所有人惊讶和羡慕的注视下,云歌走过去,将手递给他。

    一个强有力的力道,云歌被轻而易举地拉上了马背。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她感受到了不对。

    战肖的手臂抖了一下,接着,一股温热,从他的铠甲中渗了出来,濡湿了她的背。

    “战将军,你……”

    “别说话,先进城。”

    战肖的声音有气无力,可见是真的受了不轻的伤。云歌不敢再说话了,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背上,与战肖一同策马进了城。

    军医为战肖包扎了伤,那是被利刃刺伤的,幸而没有伤及脏腑,只是挑破了右手臂上的几条血管,导致失血过多,战肖本人也很虚弱。

    大战了一晚上,又救了一阵子火,他已然疲惫不堪。可还是硬挺着精神,鼓舞着平度城内外士兵们的士气,硬坚持到了现在。

    止了血,又给他喝了一些快速滋补的药,战肖略显灰白的脸,才终于浮现出了一层血色。

    “你怎么来了?”

    战肖在侍女的服侍下,清理完全身的灰尘,又穿戴整齐走出来,才问云歌。

    好生梳洗过后,战肖又恢复了那神采奕奕的模样。

    “你怎么样了,方才军医说你几天几夜没睡了,你需要静养。”

    “现在这种情况,还哪里有时间睡觉。”

    “可是……”

    云歌还想再说,战肖贴身侍卫高典匆匆走进。

    “不好了,那人自尽了。”

    “什么?!”

第一二零章 分头行动

    好不容易抓到的朱夲同党,就这样在拘禁的小屋里自尽了。战肖蹲下身来,搬过他的头,口角流涎,七窍流血,一看就知是毒死的。

    “仔细搜身,为何还会服毒!”

    战肖冷声质问道。

    看守他的士兵声音都抖了。

    “原本是搜过身的,可我们没想到,那毒丸本就是藏在齿缝里的。他进了密室就立刻服毒,我们听到声音赶来时,已经不行了……”

    又是一个死士。

    看着他的尸身,云歌不禁在心底里佩服朱夲在他们心中的威望。一次又一次,他们宁肯死也不做敌人的俘虏,这份对主上的执着,着实难得。

    战肖的神情很是严肃,他用命拼回来的人,以为能从他的嘴里撬出点东西来,结果……

    高典叹口气:“你别灰心,这不是常有的事么,他们出现就是为了给朱夲做掩护的,本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便是没能服毒,他们也不会因为一点刑罚就招出什么的。”

    他们不怕死,更不会怕被用刑。

    这时,一个士兵前来报告:“将军,项不良卫回来了。”

    沙盘前,项元朝详细地分析了眼前的局势。

    根据他几日来的战果来看,城中的党羽基本上已经肃清。

    几次闹事,都出现在城外。平度城外的那一拨袭击,是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次挑衅了。朱夲的能力有限,他留在端国境内的精英,可用的不是被清缴,就是陷入沉默,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

    “看他们几次行动都急不可耐,可见,朱夲现下该是一个人独自逃亡。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没有兵防的范围,是时候扩大搜索面积了。”

    项元朝虽是京都的不良卫,但他在兵法方面的娴熟程度,不比肖战差。几日来,他把整个平度城翻了个底朝天,为战肖赢得了不少的时间。

    战肖指着北边的那片山区说:“他不会去这里,这里地势险要适合藏人,但山面环山,都是险地,是无法通行的,朱夲怎么进去的,就要怎么出来,否则就会被困死其中。如此自绝后路的地方,他不会去。”

    项元朝点头表示赞同。他又在南边的山画了个圈。

    “这边,我在来的路上就清理过了,留下了一些人暗中观察。这里的地势与北边的山正好相反,四面透风,一面平川,几棵树不能遮掩其踪迹,不是藏人的好地方。”

    云歌慢慢地走过去,战肖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对局势分析得果敢冷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被他和项元朝排除了两个地方,就剩下了东西两边了。

    战肖说:“还是分路搜寻,效率比较高。这次,我走……”

    “战将军,我们走东边吧。”云歌赶忙说道。

    项元朝这才注意到云歌的存在,他不解地看向战肖,不明白他为什么带了一个小姑娘在身边。

    “哦,忘了和你说了,这位是云歌。她……是大王派给我的帮手。”

    项元朝看了云歌一眼,她瘦小的身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参与抓捕行动的样子。段景毅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把一个毫无能力的人,在这种时候派遣过来的。这不由得让他好奇,云歌的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呢。

    “你为何选择东边?”

    项元朝挑眉而问。

    云歌轻声说:“奴家只是觉得,东侧的山中,有许多村落,还有猛兽出没。地势复杂,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战将军是端国的将军,许多事情他出面比较好。而西侧的山区则无人居住,或许,会少一些人际方面的麻烦。”

    云歌避重就轻,项元朝却找不到什么漏洞。

    战肖看了眼云歌,赞同道:“云歌说的不错,平度曾经是楚湘边界,周边的村民,有些是犯了事从京都发配来服役的。后端国成,他们在京都已无地位,索性就住在了这里。知道你是京都的官员,难免不服从搜查,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

    项元朝点头:“那好,我去西边,咱们休息片刻,午后出发。”

    项元朝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云歌和战肖两人。

    战肖问云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禹喜在追一个灵石受损的人,很有可能是朱夲。”

    云歌用最简洁的方式,叙述了他们在向阳村找到朱夲下落的事。战肖立刻站起身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

    耽误一刻,追到朱夲的希望就渺茫几分。

    云歌愣了一下,说:“我,我见你受伤了,一时着急,就忘了……”

    战肖慢慢地坐下来,听她这般说,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而且,我不确定那人就是朱夲,只是觉得凑巧,此人灵石也受损,有极大可能是朱夲而已。禹喜去追了,凭禹喜大人的灵力,他应该对付得了……”

    云歌看着沙盘:“不过刚刚听到将军和项大人的分析,我便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朱夲了。将军,抓到朱夲的功绩,必须是我们的,否则,大王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原来,她考虑了这么多。战肖看着云歌,不禁从心底里钦佩了。

    项元朝抓到朱夲,到时京都那些人便有借口,说那都是项元朝的功劳,而段景毅只是从旁协助。若再多几个巧舌如簧的言官,尽可以将这协助的功劳都给说没了。

    可战肖抓到朱夲,那就不一样了。战肖是段景毅的亲信,项元朝再多也就只是一个帮忙抓人的位置,而不会把他们的努力全部盖过。

    云歌的分析,让战肖冷静了许多。

    这几天,他和项元朝合作的不错,险些忘记了这最关键的一点。

    “还好你来了。”

    不然,他很有可能走进那些人为段景毅设置的陷阱之中了。

    云歌走到窗前,浅浅地笑了笑。

    望了望太阳的位置,马上就要午时了。也不知道,擎昊他们能不能抢下朱夲。

    战肖遵着约定,午睡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才上路。不过,这一次,他明着带了与项元朝同等军备的队伍外,还命高典在他们走后,又带了城中的一队人马,追在他们后面。

    日落西山时,树林旁,项元朝靠在树干,悠哉地吃着果子。

    手下策马而至,单膝跪地,拱手报告。

    “大人,如您所料,高典带了一千人的小队,刚刚出城了。”

    项元朝唇角轻勾。

    “云歌……不错,真是个好名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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