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杀了才能一劳永逸!
秦云融一怔,片刻明白了什么,看着燕柒澄澈的眼睛,不觉羞赧起来。
挠了挠头,他往书桌旁走了几步,道:“是我自己要问的。家里不知道我来问你。”
燕柒无所谓的点头,笑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
秦云融道:“你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燕柒道:“你们给太子传信,太子怎么回的信?”
秦云融闻言大惊,他怎么知道他们给太子写信了?
难道...!“你...你派人监视我们?!”
燕柒被喝问的一呆,旋即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谆谆教导着道:“秦二,以后多听听家里的话,少出门,不然很容易被人拐走的。”
“什么啊!”秦云融没心情和他闹,急问道:“你是不是监视我们了?”
燕柒无奈道:“京中忽然多出一个极有可能是竞争对手的人,你们家岂会不知会太子?”
秦云融了然点头。
燕柒懒得看好友的蠢样,心累。
扶额又道:“太子究竟怎么回的信?”
秦云融没了心结,笑着靠在桌沿上,大咧咧道:“太子说你不会。”
“家里都觉得太子想的过于简单了,可我却觉得太子说的不错。”
“所以才来问你的。”
燕柒听完沉默下来。
连太子都知道他不会,可燕辜却几次三番的试探。
这些年他竟是什么都没看透过。
有没有夺嫡之心的话都能问了,秦云融在他面前也就没什么忌讳了,道:“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怎么不要点什么回来?”不然外界对他的猜疑一直都不会断的。
“你要的皇上都会给的。”
燕柒听了这话勾了勾唇角,笑意有些苦涩。
是啊,皇上对他很宠溺,很慷慨。
他哪怕朝皇上要个首辅做,皇上都会毫不犹疑的答应。
可他若说想娶一个和离过的姑娘回来,皇上大约会用尽所有办法逼他打消想法的。
皇上想给的,与他想要的,从来都不相同。
......
瑞王进了宫,先给皇上请了安,而后去了华阳宫,屏退左右,问宜妃道:“母妃打听的怎么样了?”
燕柒染了风寒后,皇上就把小福才拨了过去,如今燕柒出宫,多少人去撬小福才的嘴。
宜妃也是其中一员。
宜妃看儿子神情急切,有些歉疚的摇头。
想到小福才软硬不吃的样子,不免有些烦躁:“不是母妃没想办法,实在是小福才的嘴太严实,活脱脱与他师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瑞王失望的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从小福才这里探知些燕柒的想法呢。
宜妃看儿子愁眉紧锁,宽慰道:“他就算有心去争,那也要入了皇家玉蝶才行!”
“如今连个动静都没有,可见是咱们多想了。”
“再者,他来京都多少年了?一直都安分守己的,要真有心思,哪里会拖到现在?”
瑞王眸光阴冷,闻言轻哼道:“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宜妃不解:“此话何意?”
瑞王道:“他刚进京的时候才十几岁,一点根基都没有,若是表现出了有心皇位的苗头,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些年他暗中蓄积力量,观察研究对手,如今时机成熟,可不就动起来了!”
宜妃顺着瑞王的话想了想,暗暗心惊道:“他当真有如此心机?!”
“若真这般,可是比太子还要难对付了!”
瑞王神色越发的冷凝,切齿恨道:“商贾贱种!”
宜妃听了瑞王这一番话,心中焦灼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太子也不在京,谁能阻得了他?”
瑞王冷笑道:“太子就算在京,也是不敢做什么的。”
“毕竟父皇最喜欢的就是兄友弟恭。他若是表现出苛待排斥燕柒的意思,父皇必然动怒。”
宜妃何尝不知道皇上宠纵燕柒!?急道:“那就任他胡作非为不成!”
瑞王想到什么,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眸光表层飘浮着冷冽,轻声道:“如今,杀了才能一劳永逸。”
宜妃惊叫道:“你要杀他!”
说完又忙捂住了嘴,看了眼殿中,见没人,才有松了口气。
瑞王道:“一切都等到太子回京再说。”
宜妃不解:“这又是为何?”
瑞王似笑非笑道:“皇后当年嫉恨那姓齐的商女,所以让武德侯杀了她。现在太子因为忌惮燕柒,所以下了杀手。”
“毕竟,子肖母。”
宜妃听瑞王这意思不禁要杀了燕柒,还要栽给太子,一时心头惴惴,连念了几句菩萨。
瑞王看宜妃这么没胆子,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眼底厌恶一闪而过。
燕辜遣了人去燕府,请燕柒用晚膳,被燕柒以事忙给拒了。
而事忙的燕柒去在晚膳时分去了万花楼。
燕辜得知后,皱起了眉。
这么些年燕柒拒他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而每一次拒都是真的事忙。
今日却...。
难道他确实要争皇位,所以早早的划清立场。
可自己在燕柒面前从不曾表现出夺嫡的一面,他就算是要争皇位,至少会把自己划入同盟阵地的,如今这是何意?
燕辜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思忖之后,他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里,燕柒几个喝的正酣。
百香走到燕柒身边,道:“公子,信王殿下在楼下。”
声音不大不小,桌上的人都听到了,推杯换盏惧是停了下来。
燕柒起身,冲众人道:“我下楼一趟,你们先喝着。”
万花楼外停着一辆马车,燕柒熟稔的上前撩开帘子,歪头冲车厢里的玉面锦袍的男子笑了笑:“你说你,进去一次又不会少块肉。”说话间撑手上了车板,矮身进去,继续调侃:“四嫂去后,你一个人岂不空虚寂寞?也该找个机会发泄发泄。”
燕辜脸皮绷着,略带警告的瞪眼他:“别胡说。”
燕柒哈哈大笑。
燕辜道:“别总来这些地方,父皇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燕柒打了个酒嗝,无奈道:“我今日本打算去宝山呢,谁知被秦二几个堵住,硬是给拖了来。”
燕辜听着微微松了口气,规劝几句,离开了。
马车走远,燕柒脸上的笑尽数敛去,眸光清凉凉的。
百香看了一眼,明白,这兄弟算是到头了。
第二五七章 披着人皮不干人事
老侯夫人病的缠绵,李老道得知后去探望。
门房的消息传到了上房。
文茵撩起浓青色的帷帐,俯身在床榻边,与病容枯槁的老侯夫人低语几句。
老侯夫人睁开眼,浑浊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有了些清醒,气弱道:“你去把人接进来。”
文茵颔首应是。
自从瞿莲去了孟致沛身边后,老侯夫人越发的重用她了。
而在上房伺候了这些年,文茵也约莫猜出了些老侯夫人与李老道那一层不可说的关系。
眼下被委以重任,不敢怠慢,更不敢轻率。
王路从郑清仪的院子里出来,避着人往府外走,路过后花园时,隔着大片竹林隐约看到一男一女。
这可是后院,男子如何能进的来?
这般想着,王路悄悄的跟了上去,拐过月洞门,就看到了那一前一后走的飞快的二人。
竟是文茵与李老道。
李老道这样的身份,何须文茵亲自来接?
接就接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王路的眼睛里划过深思。
李老道进了上房。
屋子里多余的人已经被遣了出去,他径直进了内室,看到床榻上的人,顿时心疼道:“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好?”
老侯夫人闻言不觉垂泪。
这些日子府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别说病愈了,没气死都算她命大。
听完老侯夫人的诉苦,李老道愧责不已。
毕竟这郑清仪能进府他是有大功劳的!
而近些日子那要命的信再未送来,他猜测背后的人已经收手了。
当初让郑清仪进府是迫不得已,眼下危机解除,李老道就有心赶走这祸害,可要怎么向老侯夫人说,又成了难题。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再编谎话,也只能等郑清仪生下那“福胎”了。
他握着老侯夫人的手,宽慰道:“你且忍耐些日子,再过三五月便都好了。”
老侯夫人的眼睛亮了,反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是不是卜算到什么了?”
李老道点头。
老侯夫人大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她对李老道的话笃信不疑。
三五个月,一眨眼便过去了。
心里又有了盼头,颓靡的病态立刻多了些鲜活的精气神。
李老道看老侯夫人这般模样,心中的歉疚更重了,道:“听说侯爷最近频频去找姜零染?”
提起这件事情老侯夫人就呕的想吐血,脸色也阴沉下来。
因孟致沛爱重姜零染的缘故,老侯夫人一直不喜欢她,甚至多有刁难,这一点李老道明白。
但不得不说,姜零染是最适合孟致沛的。
回想姜零染嫁来后的那几个月里,孟致沛冰壶秋月的一面。
那才该是孟致沛最最清润雅致的平肃侯爷!
“让侯爷多去见她很好,最好是能重新娶回来!”
“如今的姜霁在朝中谁敢等闲视之?还有姜零染,这几个月多次出入宫廷,受到帝后恩赏,连同太子妃和两仪公主都对她青眼有加。”
“若娶回来,侯爷入仕必然指日可待了!”
老侯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同意孟致沛去见姜零染了。
不过想归想,她心里一直都是有心结在的。
毕竟前几个月是他们兄妹把侯府弄得颜面尽失。
孟致沛会在御前吃挂落,那也是姜零染的功劳!
这会儿被李老道说的越发的动心,点头道:“就听你的。”
内室门外候着的宋妈妈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当初把事情做绝的一方难道不是侯府吗!?
这...这忘性怎么都这么大呢?
可自己忘的干净,不代表姜零染不记得啊!
现在掉转头去讨好,有什么用?白给世人送笑柄罢了!
依她看,倒不如趁早再娶一位温柔贤淑的进府,一来能告诉姜零染,侯府没了她,自有比她更优秀的女主人。
二来,也能尽早的平息后院的乱势,让孟致沛收了杂心,安静读书。
三来,老侯夫人多年不参加宴会,侯府又没个正经的女主人,这京中的宴会竟都漏了平肃侯府,再这么下去,谁还记得京中还有个平肃侯府?
再者,是非对错还不都是人说的?若有个能代表侯府外出交往的,也能人前挽回些败局口碑不是。
两位主子都是有主意的,自来不愿底下的人多嘴多舌,指手画脚,可这些,两位主子竟都没考量过。
她是老侯夫人的陪房,伺候了大半辈子,一家老小又都在侯府做差,侯府的盛衰关乎他们的存亡,她不能再看着李老道带着老侯夫人往死路上走!
咬了咬牙,她转身进了内室。
隔了几日,平肃侯府传出要给孟致沛选妻的事情。
可京城愿意结亲的却寥寥无几。
而这个当口,孟致沛却更加不要脸的对姜零染围追堵截。
也因此,姜零染这个前任妻子又再一次的成为了众人口中议论的焦点。
燕柒气的要死。
隋风看他深受其扰,提议道:“不如把人赶出京去,眼不见心不烦。”
燕柒闷闷的坐了会儿,道:“他在哪又有什么关系?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
他在意的是姜零染的态度。
就算把人赶去天边,她心里若记着,又有什么用?
隋风撇嘴。
嘴上这么说,但每一次孟致沛去找姜零染,他不都要在家里喝醋?
还说什么不在意。
不过这孟致沛披着人皮不干人事,这一遭遭儿的,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瑞王派人来请,说前街茶楼喝茶。
燕柒不欲去,但心里憋着气,想着他与瑞王两看生厌,见了面定然要争吵一番,去见他,顺便撒撒气也行。
不然晚间去找姜零染,指不定又要闹别扭。
这么想着,他就出府去了。
瑞王眼神挑剔的看着走进来的燕柒,冷道:“真是够磨蹭的。”
燕柒瞥他一眼,不疾不徐的呛声道:“我能来你就知足吧,还挑理儿。”
瑞王一听就火了,拍桌怒道:“燕柒,这就是你与我说话的态度!”
燕柒眸光讥讽,语调中的挑衅更加明显了:“怎么?你要去找皇上告状?”
“劝你别去,不然要吃挂落的!”
这可扎了瑞王的痛处了,一时气的脸色都变了。
寒光毕现的恶视着他,切齿道:“你别太过分!”
“真以为有父皇宠爱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小心自掘坟墓!”
第二五八章 狭路相逢
燕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调依旧慢慢悠悠,气死人不偿命:“我惜命,自掘坟墓的事儿我从来不干。”
“不过,我乐善好施,倒是可以帮别人挖两锹。”
一来一往的吵了两刻钟,瑞王怒的天灵盖都要掀了,燕柒却浑身舒爽。
摇着折扇下了楼,正好看到对面酒肆里歪歪斜斜走出来的孟致沛。
锋利的眉轻挑着,嘴角缓缓勾起了笑。
狭路相逢!
不错,今日出门,值了!
等到燕柒离开,瑞王才想起今日约他是干什么的。
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探听到,凭白受了一肚子气!
忿忿下了楼,瞧见燕柒身边的百香在教训一个酒鬼。
再定睛一看,那酒鬼竟然是孟致沛!
瑞王愕了两息,才冲上前去,怒喝道:“住手!”
“堂堂侯爵,岂容你当街殴打!”说着狠狠的盯了眼燕柒的方向。
百香早看到瑞王下楼,听到他的话停了手,侧目看着燕柒。
燕柒微微笑着收起了遮在头上挡太阳的折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厮,道:“给瑞王殿下学一学,你家侯爷刚刚说了什么!”
小厮浑身都在打哆嗦,头恨不能埋进土里去。
闻言惶惧结巴道:“小的,小的不知。”
瑞王冷冷的刮了他一眼:“他再不济也是侯爷,纵有错处还有父皇在!”
“你这般恣意妄为,对得起父皇的教导和爱重吗!”
周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瑞王的声音也越拔越高,努力的给燕柒安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
被打的蜷缩在地的孟致沛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是瑞王,顿时像是见到了救命菩萨般,手脚并用的就要爬过去:“瑞王救命啊!”
百香一脚踹翻,踩在他心口上,冷喝道:“老实点!”
瑞王看百香这般放肆,似是克制不住怒火,下令让侍卫去阻拦。
七八个侍卫围上去,似乎也是缺少经验,手上没轻没重的竟把百香的脸给打青了。
燕柒冷笑着,抄起旁边小摊上的粗陶罐子,砸在了一个要使阴招的侍卫脑袋上。
侍卫被砸的仰躺在地,一脑袋的血。
瑞王阴冷着警告道:“打狗也要看主人,燕柒,你别找死!”
燕柒仿佛没听到,接连又砸出两个粗陶罐子,解决了两个侍卫。
百香收拾了剩下的。
如此,场面已然失控。
勤政殿外,小福才看到瑞王和燕柒并肩走来,身后跟着打成猪头的孟致沛,便知事情不简单,忙转身去通传了。
一行人刚进殿,还没站稳,便接连三五个言官进来求见。
不用说,全是瑞王找来的。
皇上皱起了眉,目光在燕柒,瑞王,以及孟致沛身上看过去,用不喜不怒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瑞王率先开口,言辞犀利的一番指责,直把燕柒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他身后,言官附和,请求皇上严惩燕柒。
皇上眉头皱的更深,着看向燕柒,道:“你说!”
燕柒眉眼淡漠,没什么喜怒的听着瑞王的话。见皇上问自己,利落伸手一指孟致沛,道:“他骂皇上是乌龟。”
殿中气氛陡然反转。
瑞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言官暗暗叫苦,合着打架的原因是这个!?瑞王竟也不问清楚,就这么闹到了勤政殿上!如今可要怎么收场?!
高得盛几不可见的舒了口气。
虽然被骂乌龟不怎么光彩,但只要燕柒不吃亏,皇上就不会恼。
孟致沛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全都凉透了。
起先的醉意早就丁点不剩了,但整个人依旧是飘飘忽忽的,觉得什么都不真切。
听燕柒说完,不禁想,他真的骂了吗?
瑞王从震惊中回神,一脚踹在孟致沛身上,怒骂道:“混账东西!”
孟致沛摔在地上,脑子才算清醒了些,看着皇上不怒自威的脸,吓得肝胆都裂了,止不住的磕头道:“微臣喝了酒,不知冲撞的是柒公子,微臣绝无不敬之心,求皇上明鉴。”
皇上收回落在孟致沛身上的视线,转眸看向一语致胜的燕柒。
眼底带了些笑意。
这小子,如今为了自己都能与人当街打架了,多乖巧,多孝顺。
最后,瑞王和言官以不辨是非清白罚奉一年。
孟致沛打了三十板子,抬出宫去了。
而燕柒则得了厚赏,被皇上留在宫里住了两日才又放出了宫。
江南梁修弘的父母来京有几日了,万家选了个好日子办宴。
姜零染去赴宴,本意是进厅里打个招呼就退出去喝茶吃点的,可却被万伯娘拉住,拘在身边坐着。
她有些不安。
世人再怎么说她无辜,但都改变不了她和离过的事实。万伯娘心疼她,可江南梁家却未必这般!
若让他们知道万千千与自己这么一个和离过的交好,会不会歪想万千千?
万夫人猜到了姜零染的顾虑,拍了怕她的手背,低声道:“没事儿,待会儿开宴随伯娘一起。”
万千千睨她一眼,打趣儿笑道:“背着我想去做什么?”
姜零染哭笑不得,只好坐着不动了。
梁母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细眉杏眼,肤白微胖,看着很是亲善。
她的目光落在万夫人身边的姑娘身上,眼底划过些探究,笑问:“这位姑娘是?”
万夫人郑重的向梁母介绍了。
姜零染忙起身见礼。
梁母笑着扶住姜零染的胳膊。
平肃侯府内宅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江南,却不曾想,原来万家与这姜零染竟是这般亲昵的关系。
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两眼,温声道:“姜姑娘无需多礼。”
万景西看重妹婿,请了苏孜沽,秦二等人来作陪。
一则是人多热闹。
二来也是让梁家见识见识他们家的交际圈。
别等到万千千远嫁去了江南,梁家仗着天高皇帝远就给万千千委屈受。
燕柒出宫听说万家办宴,猜想姜零染必然会去,便也过去了。
万冗等人得到消息,大感意外,但也不敢迟疑,忙迎到府门外。
燕柒谦谦一揖手,道:“叨扰了。”
万冗忙称不敢,恭敬的请着人进府。
燕柒虽时常与万景西玩在一处,但却与万冗没什么交情,甚至没见过几面,更别说来万家赴宴了。
故而万冗十分重视,丝毫不敢轻慢。
万景西就随意多了,胳膊肘拐了拐他,道:“你病了?”
秦二几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这厮可是从不参加京中各府的宴会的,今日抽什么风呢?
第二五九章 撑腰
万冗闻言吓了一跳,沉声喝道:“不得无礼!”说着忙又冲燕柒揖手告罪。
燕柒摆摆手,端的是和善可亲:“万大人不必紧张,我们私下都笑闹惯了,无妨。”
万冗在勤政殿内与燕柒见过数面,有一次瑞王暗讽燕柒出身,他面上虽未恼怒,但周身的疏冷却让人寸步难近。
后来皇上斥责了瑞王,瑞王“郑重”的道了歉,燕柒只笑吟吟的道了句:“无妨。”便揭过不提了。
万冗看得出,燕柒当时是真的觉得无妨。
因为他眼底的漠然,明显未把瑞王当做兄弟。
眼下这句“无妨”,说的随和又自在,让人听了便觉得可以在他面前放纵。
万冗心中万千感慨,含笑应是。
又忍不住想,他这小儿子虽没什么大本事,可交的朋友倒都是真朋友,还个顶个的权贵。
只是如今党争越发的激烈,秦云融和苏孜沽一个是太子党,一个是湘王妃的侄子,虽现在看来湘王没什么争储的心思,但谁敢确保以后不会?
而燕柒最亲的是信王,最厌的是太子,最终会拥立谁暂且不论,就单说他最近一反常态的多在宫中留宿,与皇上的关系越发的亲厚,引的前朝后宫猜忌不休。
没有空穴来风的传言,保不齐就是燕柒真的生了夺嫡的心思!
而王荃的父亲是禁军副统领,也不是个能独善其身的位置。
还有他们万家。
除却经商的木捷中,他们几个无一人能挣脱家族站队的宿命。
真到那时候,这交情,是福还是祸啊?
这般想着,万冗一颗心沉甸甸的。
一行人谦让着到了前厅。
厅中众人看到燕柒都是惊讶非常,忙殷切的上前见礼。
燕柒一一含笑颔首,遇着年长的还会揖揖手。
只是态度虽温和,话却极少。
万景西看这些人见了燕柒仿佛蚂蚁见了霜糖一样,恨不能抱回去才算罢。
忙把人解救出来,偏院落座了。
才清净了不多会儿,梁家父子来见礼。
万景西知道燕柒不喜欢这种场合,打算出面与梁家父子说明情况,见礼就免了。
燕柒却笑道:“请进来吧,我好久未见着江南的人了。”
他一见秦二几个便明白万景西的打算,也愿意帮他造势。
梁家父子进了屋子,一揖到底,恭敬的给燕柒见礼。
燕柒起身还了半礼,笑着请二人落座,聊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与小食美酒。
齐家在江南那可是家喻户晓的,燕柒的名头自也是无人不知。
没有人不想结识这位“天之骄子”,梁家父子也不例外。得知燕柒来了万府以后考量着如何才能与之搭上话。
万冗不知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还是觉得不去见礼有无视燕柒的意思,就提出了来偏厅的建议。
这可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梁家父子一口应下。
来之前想着能说上几句话已是天大的荣耀了,这会儿竟被请着落座喝茶,燕柒还侃侃谈起了家乡风俗,字句间的亲近让梁家父子惧是受宠若惊。
秦二挠了挠头,看向了苏孜沽,苏孜沽又看木捷中,木捷中对上苏孜沽的眼睛,迷茫的眨了眨眼,去看王荃。
王荃就比较直接了,踢了踢万景西的脚,口语道:这厮真病了?怎么这么多话?
万景西却好像明白了燕柒的心思,心生感激。
果然就听燕柒非常真诚的,慷慨的表示道:“若在江南遇到了麻烦事,尽可去找齐家商行,必然尽力相帮。”
梁家父子一听这话满脸喜色,忙起身,揖手致谢。
“道谢就免了。”燕柒不居功。笑着望向万景西,道:“你多请我喝几场酒就行了。”
万景西眸光闪动,深深的看了眼燕柒,低眉一笑,点头道:“好!”
梁家父子又去看万景西,心中明白,燕柒与万景西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燕柒道:“对了,差点忘了重要事。”
众人一听燕柒有重要事,都朝他看了过去。
万景西道:“怎么,商行有事?”
燕柒摇头道:“两仪听说你家办宴,本要过来的,怎奈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心中遗憾的不得了,叮嘱我把你家的点心装些好吃的,给她送去一份。”
这话不是假的。
燕两仪听说是万千千的婆家来了,所以万家办宴,又想着万家办宴姜零染必然也在被请的行列,吵嚷着要出宫来凑热闹。
可是前两日受了风寒未愈,皇后不放行。
燕柒出宫前便说给她带好吃的点心回去,她这才少了些低落感。
万景西一听这话哪敢迟疑怠慢,满口应下,就要吩咐小厮去通知万夫人做准备。万冗却道:“还是我去吧!”
小厮做事哪里能得稳妥?
万一吵嚷的众人皆知,岂不议论燕两仪贪吃?
万冗起身告罪,离了偏厅。
两仪?梁父琢磨着这是谁?竟让万家父子这般重视?
梁修弘碰了碰梁父的肩膀,低声提醒道:“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
梁父倒吸了口冷气,万家的公子姑娘都好生了得,结识的全是龙孙凤雏。
不可小觑!
不可小觑啊!梁父在心中默念了两遍。
秦二等人这才明白了燕柒的意图,一时都是笑起来。
在他们眼里,燕柒虽仗义,但还没到连后宅的事情都要顾上的程度,相反,他从不问及他们家的后院事。
今日万家为了万千千办宴,他来赴宴已是令人震惊,这会儿竟还替万千千撑起腰来了。
难道他不仅和万景西交好?和万千千也相熟?
这般想着又都是摇头。
若燕柒身边出现看的顺眼的姑娘,皇上早指婚了,哪里轮得上梁修弘?
细想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燕柒明白万景西爱妹如命,为着兄弟情义,特来做势的。
给燕两仪送点心的消息传到了后院,万夫人也是不敢忽视怠慢。
按理说本该她亲自去厨房,看着厨娘做,才算安心,安全。
可这满堂宾客,她怎好离去?
正发愁,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万夫人扭头去看,就见姜零染眉眼弯弯,笑的温柔,低声道:“伯娘且在这里照应,厨房哪里有我。”
万夫人了却了一桩大事,感激道:“如此的话,就辛苦今雪了。”
姜零染抿笑道:“伯娘素日里常说不要让我与您生分,这会子您话里话外,哪里当我是女儿了?”
第二六零章 还喜欢吗?
万夫人摇头失笑。
姜零染带着厢竹和青玉去了。
万夫人点了路娘跟着听吩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个精致的漆红食盒到了燕柒的手里。
燕柒得了点心,离开了万家,吩咐百香去人生大事给燕两仪买点心。
百香举着手里的食盒道:“这不就是现成的?”
燕柒看了眼食盒,眼底带着笑道:“这是我的!”
百香不明白给燕两仪的点心怎么成了燕柒的。
但他能多吃点东西总是好的。
就委屈委屈燕两仪吧。
当下应是,送着燕柒回府后,便去了人生大事。
姜零染并不知道自己看着人做出的点心进了燕柒的肚子里,用过午膳便告辞回府了。
万千千送着她到二门,道:“怎么走的这么急?咱们还没好好的说话儿呢。”
姜零染笑道:“小七一个人在府里呢。”说着又道:“你这两日忙完,我来,或者你去,咱们见面再说。”
万千千一听姜颜乐在,就不好多留她了,点头称好。
自从姜零染病了后,姜颜乐已学多日不曾去骑马,每日想的紧,今日得空,回府后便带着小姑娘去了橘福马场。
接待她们的是单知舟。
他比上次更瘦了,两颊几乎凹进去,脸色青白,身上的青衫变得又空又大。
那么站着,好像一阵大风都能把人卷走。
姜零染微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单管事的伤可好些了?大夫是否每日都去诊脉?”
单知舟正引着她们往马厩走,闻言侧首看过来,温声道:“大夫每日都去的,多谢姜姑娘。”说着目光在姜零染脸上打量了一遍,略有踌躇。
姜零染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道:“单管事想说什么?”
单知舟闻言退下了两步,差不多与姜零染并肩走着,声音也压低了许多。道:“上次姜姑娘身边的侍卫来找我,说是不是我掳了您。”
“那日后您便未再来马场,我心中很是担心,以为您遭遇了不测,想去府里打听,又唯恐给您造成不便。”
“眼下看您气色极好,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还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姜零染听出他口里的侍卫是文叔。
她并不知道文叔去找了他!
不过,那样的情况下,文叔去找他实属正常,毕竟姓单。
听他这一通解释与担心的问询,姜零染微微笑道:“我竟不知有此事?”
“打搅了单管事清净,实在抱歉。”
单知舟忙摇头摆手,涨红着脸,表示不会。
听姜零染没了后话,也不多问,紧走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到了马厩,帮着姜颜乐选了马,便退下了。
骑了一个时辰,姜零染去马场把热汗淋漓的姜颜乐接在怀里,给她擦着额头的汗,笑道:“今日练得够久了,明日再来,好不好?”
姜颜乐抱住了姜零染的脖子,点头道:“四姐姐,我饿了。”
姜零染笑道:“好,带小七回家吃晚膳。”
府门口遇到了送的不知是什么礼的王路。
看着他身后众小厮手里的锦盒,姜零染眉眼不动,淡淡道:“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告诉你们侯爷,不要扰人清静。”
王路低垂着头,讪讪应是。
姜零染领着姜颜乐进府。
王路叫住了文叔,趁人注意,悄悄的塞了封信给他。
文叔垂眼看了眼腰带里的纸张,又看了眼王路,转身进了府。
姜颜乐一直缠着姜零染,直到小姑娘睡下,姜零染才有空看王路送来的信。
他倒是精明,这么快就发现了李道士和老侯夫人之间有暧昧。
他的狂喜跃然于纸上,字句间满是迫不及待的复仇。
可若是以此为契机,平肃侯府是完了,但孟致沛和郑清仪却不会有致命的影响。
这可不是姜零染愿意看到的!
如今将到八月,而前世郑清仪的表哥是十一月进京的。
只剩三个月!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王路坏了她的计划。
信笺放在烛火上烧着,她掀开桌案上摆放着的錾刻着梅花的镂空香炉盖子,把烧了一半的信笺丢进去。
孔洞中泄出的火光,照亮了姜零染冷冽的眼底,她看了会转开了眼,道:“让文叔告诉王路,不可轻举妄动。”
“另外,再多注意一下,郑清仪近日可有见什么府外的人。”
自从郑清仪进了平肃侯府,那个叫王胡子的男人就再未去找过她。
王胡子那样的市井无赖不会白白放掉郑清仪这棵摇钱树的。
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联系方式。
“哐当”一声突兀的响。
姜零染连着桌旁的厢竹青玉齐齐看向发出异响的后窗。
窗外有道人影。
自从发生了姜零染被掳的事情后,厢竹并着文叔等人都时刻警惕着,唯恐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会儿看窗外有人,厢竹立刻抱起了一旁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青玉则把鸡毛掸子捏在手里,喝道:“谁在哪!”
人影未动。
姜零染看着那高度,心下微松,起身走过去,推开了后窗。
窗外,一袭黑衣的燕柒仿佛要融入他身后的漆黑夜色里。
厢竹和青玉一看是燕柒,顿时大松了口气,放花瓶的放花瓶,搁鸡毛掸子的搁鸡毛掸子。
燕柒看了会儿粉碎在脚下的夜来香花盆,抬起头来。
屋子内,她身着素衣,用恬淡的眉眼看着他。
他低声道:“花盆碎了。”
姜零染听他说完,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道:“怎么了吗?”
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
燕柒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的书桌很靠近后窗。
她们的交谈被他听到了!姜零染眸光恍了恍,眼底划过慌乱。
这些都被燕柒看在眼底,他满心的苦涩,看她垂下了眼睫,燕柒彻底慌了。
脚下近前一步,鞋子踩在了碎花盆上,清脆的响声,割破了凝重的夜色。
他的手隔着窗台抓住她的胳膊,脱口要说什么,看她惶然抬起的脸,他又忍了下来。
唇边的话吞入腹中,摘去了急躁,缓和了痛苦,酸涩。
他用最平和的声音问她:“你还喜欢着孟致沛吗?”
姜零染觉得他的话音落下,箍在胳膊上的手掌骤然收紧。
她甚至觉察到了疼意。
第二六一章 是你让我进来的!
看她不答,燕柒整个人都空了。
她果然还喜欢孟致沛。
而孟致沛也在努力的追回她。
他们是心意互通,两情相悦。
他又算什么多余的东西?
站在她的立场回想这几个月他对她的死缠烂打,燕柒乌沉的眸子里满是痛苦,束紧的手失去了信念,无力垂下,他掩面低笑出声:“...想想都觉得麻烦死了,亏的你能忍受。”
起了风,他的话混在风中,吹散了。
姜零染没听真切。
听得黑暗处的竹叶沙沙作响,她蹙眉道:“你先进屋里来吧。”
燕柒覆在脸上的手僵了僵。
揭开手,抬起脸。
房间内绽出的烛光照映在他明晰的脸庞上。
微皱着眉,漆黑冰凉的眼睛里恍惚与清醒并存。
紧盯她片息,眉头稍稍舒展:“你说什么?”
姜零染道:“你先进屋里来。”
燕柒听完,眉眼彻底舒展开。
面上却不是温和样。
呆滞淡去,笼罩而来的是迫人的肃沉感。
心底挣扎的情绪平定下来,彻底的扎了根。
姜零染从未见他有这般神色,心中疑惑不解,蹙眉道:“你在想什么?”
“是你让我进房间的。”低弱的低喃,几不可闻。
漆黑席卷着他背后的一切,姜零染什么都看不到,少见的,目光全神贯注的只放在他脸上。见他唇角微动,猜到他说了什么,却没听清楚,疑惑道:“什么?”
燕柒盯着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是你让我进的!”
他会听她的话。
从此以后,不管她心里装着谁,他都不会退缩了!
这是最后一次动摇!
这次姜零染听清楚了,但她从他的脸上好像看出了不同于她心中所想的情绪,拧眉茫然道:“是啊,要下雨了,你不进来,会被淋的。”
燕柒撑手跳进去,背贴墙壁,面朝她。
他这一跳,没提前告知,姜零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距离太近,她甚至感觉到他飞起的袍角在她眉尾擦了下。
一滞之后,脸颊涨红,她尴尬的眨眨眼,脚下退了一步。
揉走眉尾的痒痒,她低声嘟囔道:“吓我一跳。”
视线内的鞋子一直没动,她等了会儿,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布满侵略的眼睛。
姜零染还是没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脚下刚动,双手手腕就被辖住,一股力量带着她向前!
她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径直摔在了他胸膛上。
燕柒施施然扣紧了手。
厢竹和青玉一看这情景,都是惊得瞪大了眼,下一息脚尖调转方向,三两步奔出了房门。
姜零染听到关门声才回过神来。
挣不开,没好气的瞪他道:“你在做什么!”
燕柒平静的看着她羞怒,手上又紧了些,道:“怪我做的还不够明显,让你没懂!”
姜零染的脸红了。
不是羞,纯粹是气的!
她问的是这个吗?!
这厮惯会答非所问!
咬牙道:“放手!”
燕柒道:“你让我进屋之前,就该想到我会做什么!”
混蛋!!
她这么信任他!
姜零染心底怒气翻滚,暗暗为自己引狼入室而懊恼。
克制着怒意,冷嘲道:“是啊,我真是高估了公子的品行!”
燕柒微微笑,俯首低声道:“姜零染,你还有问题没回答我呢。”
低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粘人的紧。
姜零染缩了缩脖子,躲开他一点:“什...什么?”
“我问你,你还喜欢孟致沛吗?”燕柒说完,看她抿紧了唇,长睫盖住了眼,显然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笑了笑,笑意幽凉,声音更轻了:“回答我,我就放了你,然后马上离开这里。”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吸引人。姜零染动心了,立刻就答道:“我,唔!”
.......…
姜零染被狗咬了一口,见了血。
而燕柒的脸上多了个“清秀小巧”的巴掌印,他对着镜子照了下,很满意。
.......…
“滚!”
厢竹和青玉守在廊下,听得房间内字正腔圆的炸出一个字!
二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姜零染与燕柒熟识,素日里也没什么拘束可言,但该守的规矩还是一样不差的。
记忆里姜零染还是头一次说出这么放肆的字来!
不知燕柒做了什么,会惹恼心如止水的姜零染?
回想离开房间前的一幕,二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脸上惶然,耳朵立刻贴在了门框上,紧张的听着房间里的响动。
燕柒咽下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笑声愉悦道:“滚是不可能了,不过,若是你陪我一起,我倒是极其乐意。”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姜零染额角嚯嚯的跳,头疼至极的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
“不同意啊?”燕柒挑着眼角看她:“那就没办法了。”语调中尽是遗憾。
他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姜零染忍无可忍,捏拳切齿道:“燕柒,你别太过分了!”
燕柒下巴努了努身旁的椅子:“我有话要问你,问完就走。”
说着想到什么,真诚的又补了一句:“这次真的走!”
姜零染十分明白他为什么补这一句,泛青的脸皮活像是烤了火炉一般滚烫。
燕柒看她站着不动,泛红的眼睛瞪着他,可怜又委屈。
他心里软下来。
面上却丝毫不显,挑眉道:“看来你是不想让我离开?”
姜零染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能被恶诡拔舌的混账话。
也不想再听,舒了口气,平和了心绪,走过去坐下。
“还喜欢他?”燕柒开门见山。
虽然他有了决定,但这件事情还是要清楚明白的。
他还敢问!!刚刚她都要回答了,他,他却...!往事不堪回首!姜零染别开脸,连瞪都懒得瞪了,咬牙道:“不喜欢!”
燕柒一愕。
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了。
他一时没能回神。
姜零染听他没了话,以为是问完了,怒道:“问完了就走!”
燕柒回神,急道:“既不喜欢为什么做哪些事情?”
姜零染想到他听到的话,眸光暗淡下来。
她本不欲让他看到自己这阴鸷诡谲的一面的。
可...她不能让他们的关系继续失控下去!
心中有了决定,她脸上怒意稍减,扭头看着他,平静之中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因为我要报复他们!”
第二六二章 对胃口
燕柒眼底一震。
姜零染看着,没什么笑意的勾起了唇角,冷岑岑的眸子表面浮起薄薄的一层水光。
她更加细致的解释道:“我要让平肃侯府覆灭,我要让那些伤害了我的人,永不翻身!”
明明是阴沟里的血腥事,可她却能厚着脸皮的扯唇笑。
内心毫无波澜的用柔软的语调吐出每一个字。
杀人犯不全都是可怕的,而没有人性的杀人犯则会让所有的见闻者胆寒。
姜零染有意在他面前营造出这样的一面,吓退他!
燕柒不知她在他无所觉的时候都做过什么。
但端看如今依旧无比活跃的孟致沛,他就觉得远远不够。
“既要做,就快刀斩乱麻,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姜零染道:“眼看高楼起,眼看高楼塌。外人看的永远是热闹,只有高楼中的人才能最深切的体会到高起时的辉煌荣耀,再切实感受楼塌时的无奈惶恐。”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挣扎无果的绝望。”
没有男人会喜欢心狠手辣的女子,燕柒也不会例外。
姜零染说完这些,有种释然的轻松,可同时,心底也有无奈感蔓延开来。
她眼底的痛苦像根针扎在燕柒心口,他甚至有种她已经亲身经历过这些绝望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不觉眯起了眼,细碎的寒光从狭长的眼缝中迸发出来。
他审视着她,企图判定内心那一闪而过想法的真伪。
而她有所察觉,避开了对视的眼睛。
姜零染垂眼道:“怎么不说话?是吓着了?”
燕柒嗤的笑出声。
她若知道他做过的事情,就不会问这么可爱的问题了。
低声唤道:“小丫头。”
姜零染闻言转眸,心神平定的等着他的话。
燕柒的目光从她平和的眉眼上划过,落在嘴唇的破皮儿处。
看着,眼眸愈深,唇角上勾,低笑道:“小丫头,你真是越发的对胃口了!”
说什么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说什么吃亏是福,都踏马的是放屁!
都逼到死路上了,还谈什么宽恕慈悲?
就应该反击,把所遭受的痛苦更加倍的反击回去!
做完这些,才叫放过了自己,宽恕了别人!
始料不及的回答,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姜零染整个人都劈懵了!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结果啊!
哪里出了错?
还是说,他没听清楚?
对的,一定是没听清楚!
姜零染刚要开口再说一遍,他却先开了口:“看你游刃有余,应该是不需要帮助的。”
“不过,若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倾身过去,笑容堆了满脸,伸手捧住她的小脸,揉了揉,道:“若自己逞强受了伤,我可是不依的!”说完履行承诺,跳窗离开了。
房间内,姜零染看着他离开的窗户,久久不能回神。
经历了被唾骂的前世,姜零染以为所有人对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女人都是排斥,嗤之以鼻,继而避而远之的。
所以她才会说出这些,可...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个例外的!
竟还觉得她对胃口??
......
两湖的疫情爆发了。
不过好在朝廷早有了预测,医药都做了富足的储备。
一旦发现有染疾的百姓,立刻进行了隔离,再逐一诊治。
患疾的灾民虽然惶恐,但有上好的药草以及御医在,他们依旧能从绝望中看到希望。
而且太子与他们同吃同住,这更让他们安心,笃定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几日下来,灾情未有大规模的扩散,灾民的情绪也都很平稳。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齐口赞誉太子仁德。
太子妃却不看重这些虚名,只担心太子的安危。
水火无情,疫情更是如此。
他与患疫的百姓同吃同住,确实能安百姓的心,可他许是未曾想过,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担心着他。
皇后同样担心。
但她们都明白,这是太子此行的责任与使命,她们不能阻拦,甚至不能在书信中诉说心中忧忡,以免分太子的心。
能做的只有为太子,为两湖祈福。
姜零染这边也得知了疫情的事情,一颗心揪紧。
她能让兄长提防暗处的人,却无法让疫病远离他。
厢竹看姜零染惴惴不安,一旁安抚道:“姑娘别担心,公子这么强壮健康,一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还有松鼠和大虎在,他们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公子的。”
姜零染紧皱着眉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吧。
她心中实在不安,起身去了祠堂,给父母上了香,祈求他们在天之灵能护佑兄长平安。
云溪疾步找来,祠堂外恭声禀道:“姑娘,太子妃来了,快到二门了。”
姜零染闻言皱眉。
太子妃怎么会来找她?还这么急?
惊讶之余不敢怠慢,忙往二门去。
花园里两行人相遇。
姜零染忙止步,福礼问安。
太子妃上前几步搀住她的手,温声道:“来的匆忙,未能提前知会你一声,莫怪。”
姜零染忙称不敢,顺着太子妃的搀扶站直了身子,道:“太子妃今日来,是否有什么要紧事吩咐民女去做吗?”
太子妃眉间略带愁绪,低落道:“我刚从宫里出来。”
姜零染立刻便猜到,一定事关两湖。
看太子妃这模样,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霎时煞白,反手抓住太子妃的手,惶恐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太子妃看她误会了,出声安抚道:“没有,灾情和疫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你兄长也很好。”
姜零染大松了口气:“多谢太子妃告知。”
太子妃看姜零染这般,顿时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这些日子姜零染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于她而言,只剩姜霁一个了。
想明白这些,太子妃不免心生怜惜,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别怕,会没事的。”
姜零染抿笑点头,心中跟着默念,会没事的!
花厅内坐着喝茶。
太子妃端着茶,心中却依旧在想太子的事情。
姜零染看太子妃出神,没有出声打扰,眼神示意厢竹几人退下。
就这么陪着太子妃坐了近两刻钟,太子妃才找回了些精神,抱歉一笑道:“我就是心里不安稳。”
离了宫廷,她端着的太子妃的仪态也能稍稍卸下片刻,垂着肩,歪靠在椅子里,深深的舒了口气道:“若是可以,我真想过去找他,省的一个人在京城,看不见摸不着的担惊受怕。”
第二六三章 皇觉寺祈福
姜零染明白她的感受。
但太子妃想要出京,怕是不太可能的。
想了想,道:“一个人在府里待着很容易多想的,不如民女陪太子妃去皇觉寺小住两日,给太子和两湖的百姓祈福。”
上次太子妃去茶楼捐赈灾银的时候主动提起过得空一起去皇觉寺小住。
这会儿姜零染提起,倒是不显得突兀媚上,也极合时宜。
太子妃听着眼前一亮道:“好啊,咱们这就去!”
霞飞,盈彩一看自家主子想一出是一出,都是头疼起来。
这都快申时了,赶到皇觉寺天都黑了。
再说,什么都没准备,皇觉寺那边也没提前通知,贸贸然的过去了,被人冲撞了可怎么了得?
呃...姜零染倒是才知道太子妃的性格是这般的跳脱,不好直接驳回,思忖着道:“民女明白太子妃为太子和两湖百姓祈福的迫切心情,但是,您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指了指风雨欲来的阴沉天色,道:“如今天色已晚,况且近两日都有阵雨。上山的路怕是不易走的。”
“不如明日再去?待会儿让人先去皇觉寺通传一声,咱们也好有时间收拾箱笼,明日一早,周全妥帖的上山,可好?”
太子妃担心太子担心的都快疯了,如今只要是为太子好的事情,太子妃都迫不及待的去做。霞飞和盈彩看在眼里,不敢阻拦,也舍不得阻拦。
只是匆忙出城实在不妥,正想着如何规劝太子妃呢,就听了姜零染说了这样一番体贴入微的话,顿时心生感激。
太子妃也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听姜零染说完,抿笑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
议定了此事,太子妃没多做逗留,回府去了。
.....
等到燕柒知道姜零染随着太子妃去皇觉寺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后了,他出宫往府里去。
百香跟在一旁,悄悄的瞄着燕柒的脸色。
他觉得燕柒会生气。
毕竟他恨太子妃一家,也因此,亲近太子妃一家的,燕柒都厌。
可自他说了姜零染的行程后,燕柒只停顿了一息,点头称知道了,而后面色平和,不怒不厌。
百香暗暗道:果然,姜零染是不同的,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燕柒感到憎恶。
燕柒察觉到百香的打量,侧目看回去,挑眉清冷道:“看什么?”
百香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嘿嘿笑道:“属下这不是有两日没见着您了,想您想的紧,所以多看看。”
“滚!”燕柒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
回府不久,燕辜派人来请。
燕柒以商行事务繁忙给推了。
他做不到当面去问燕辜,但也无法再心生亲近。
世人都说皇家没有真情,他以前还不信。
如今,倒有几分信了。
燕辜这边得了燕柒的口信,也没多想,毕竟若商行无事,父皇是不会放燕柒出宫呢。
加之自从上次瑞王被父皇斥责,近来朝中事务,父皇多分派给了他去处理,此举惹得瑞王极为不满,屡屡揪错弹劾。
他不仅要应付瑞王不知何时就来一下的暗箭,还要细致完美的完成每一件父皇交付的差事,故而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再有两湖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关键之时。
燕辜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招待燕柒,请他,不过是看他出宫,客套一二,让父皇和朝臣明白他们之间的亲昵。
眼下他不来,燕辜反倒松了口气。
......
太子妃带着姜零染去皇觉寺小住的消息让不少人为之咋舌。
真是奇也怪也,一个和离妇,怎么就得了太子妃的眼缘了?
这消息传到梁修弘以及他父母的耳朵里。
用膳之时,被梁父提起,再一次感叹万千千的交际圈不同凡响。
梁修弘听梁父夸赞万千千,脸上带了些骄傲的笑意,道:“千千她待人赤诚,所以多能交到挚友。”
梁母想到宴会那日与姜零染做过简短的几句交谈,不以为意道:“她那样的人有什么好让太子妃重视的?不都是看在她兄长的面子上!”
若姜霁不是禁军副统领,她就不信太子妃还愿意亲近姜零染!
梁修弘听梁母话中有贬低姜零染之意,皱眉道:“母亲何出此言?”
“姜姑娘她虽是女子,但她明理正直,不为世俗所困,敢于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此等心性,值得万千世人敬佩!”
“况且,她并无错处,是平肃侯负了她!”
梁母被儿子的一番话震住。
瞪眼看他片刻,不悦道:“怎么?如今你连她的好友都要维护了?这可还没娶回来呢!”说着重重的放下了筷子。
梁修弘被梁母这话闹了个红脸,他在说姜零染,母亲如何扯到了千千身上?!
梁母轻哼一声,讥诮又道:“敬佩?她那样离经叛道之人,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若早知道万千千与那样的人交好,这桩婚事她都要好好考量考量是否该继续下去。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远在江南不知内情,但梁修弘一早便来了京城,又与姜零染见过面,怎么也不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却也不做声!
梁母每每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一阵愤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梁父听到这,皱起了眉。
不轻不重的搁下筷子,看着梁母沉声道:“能娶这样的媳妇,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梁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梁家了。
若不是这些年两家还有些交情往来,万冗这样的朝廷重臣怎么会知道江南还有个梁修弘的存在?
又怎么会因看重梁修弘的文采品行,而愿意把宝贝女儿外嫁?
这桩婚事说到底是他们梁家高攀了!
可她却还不知足,挑东挑西,嫌这嫌那。
梁母一听这话登时恼了,拔声怒道:“我哪里不满了?!”
“听听这话说的,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我可成了个什么人了?”
梁修弘不好直接出言驳斥母亲错处,但又实在听不惯她的这番说辞,正憋得脸通红,就听父亲开了口,登时附和着点头。
梁母看父子二人戮力同心,腹中纵是有千万句话,也是不好再说了。
各自用膳不提。
只是气氛已然冷了下来,一顿饭吃的是格外别扭。
第二六四章 灵婆
姜家大房气氛沉闷。
近些日子晦气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每个人心里都窝着火儿。
姜钰的婚事纠缠了这么久,终究是黄了,朝野上下闹出不少笑话。
姜婉瑜在元诚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氏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对她的侄女一百个偏袒维护,明明只是个姨娘,却越了姜婉瑜,掌起家来!
也不瞧瞧那下贱身份担不担得起!
而言抒起先看着是个好的,现如今也与他父母一个鼻孔出气,冷落正妻,偏宠姨娘。
一家子全都是妻妾不分的糊涂虫,真不怕乱了宗族。
就在大房事事不顺,步步坎坷之时,二房则又是另一番情景。
姜霁一个没有根基的毛头小子竟真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得皇上看重不说,还借着两湖赈灾一事攀上了太子这条线。
更可笑的是,姜零染这么一个和离归家,本该青灯古佛一辈子的人,竟不被世人唾弃弃,还与皇室众人打的火热。
在二房的荣耀衬托下,大房的灰败窘迫就像是白面馒头上的一颗老鼠屎,醒目无比。
也是托二房的福,京中又开始议论他们当初把小产的姜零染拒在府门外,以及分家不均的事情。
多少人都在暗嘲他们作法自毙。
他们每个人,每一日都像是吞了一口糠,每咽下一口气都剌的嗓子疼。
郑明蕴恨极!
当初若不是姜零染小产后晦气的在府门口转了一圈,大房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和姜冼木老夫人商议之下,大房已经连番请了和尚,道士来府里做法驱邪。
府中贴了钟馗像,房间里也摆了桃木剑,可收效甚微。
宋妈妈恍然想起了远方亲戚曾向她提过的一位极灵验的灵婆。
问过郑明蕴的意思后,死马当活马医,把人请进了京。
素芝斋里,众人打量着走进来的灵婆。
她脸上的褶子比老夫人还要多。
可头发却乌黑,一根白发也不见,步伐矫健,精神抖擞,面色红润,这么一看又像是年轻人。
一袭黑衣黑裙,头上簪着不知是什么骨头做成的簪子,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进了屋不看人,反倒是盯着房屋四角看。
郑明蕴打量着她浑身都透着怪异,拧眉看了眼宋妈妈。
宋妈妈心里没底儿。
她也只是从亲戚口中听过一耳朵,并未见过灵婆本人,更不知她的本领真假。
眼下看这人行止不太牢靠,又得了郑明蕴这一眼,她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待会向郑明蕴告罪的说辞了。
老夫人端坐如松,眼睛不动声色的盯着灵婆的一举一动。
灵婆看完了屋子,嘴里念念有词的往外走,郑明蕴忙扶着老夫人跟上。
且看她围着素芝斋转了一圈,在天井里站住脚,道:“有人偷了贵府的福运。”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眼若铜铃。
灵婆道:“有人偷了贵府的福运,所以贵府才会倒霉事不断。”
郑明蕴这会儿已经不记得了刚刚对灵婆的质疑,迫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灵婆道:“福运这东西都是祖上积下来的,能偷走你们的,那自然是一家人。”
一家人?大房如今个个都倒霉着....郑明蕴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是二房!”
说着揪住老夫人的胳膊,重复道:“母亲,是二房偷走了大房的福运!”
老夫人皱眉瞪她一眼,拨开她的手,问灵婆道:“真是这般吗?”
灵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老夫人晓得她这是默认的意思,一时脸色不太好。
“灾星,早就说他们是灾星!”郑明蕴恨的咬牙切齿。
若那兄妹俩此刻在她跟前,她必然会忍不住的撕了他们!
宋妈妈一看此景便知自己逃过了一难,忙出声问灵婆:“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化解?”
灵婆一直拢在袖中的手掏了出来,朝她们比出了三根手指。
众人都被她的手掌所吸引。
只见手掌内外密密麻麻的纹着弯曲不知名的符文。
手背上是漆黑的,手掌则是血红的,看的人头皮发麻。
老夫人率先回过神,目光放在她三根手指上,皱了皱眉道:“这是何意?”
灵婆拢回手,淡淡道:“三万两!”
郑明蕴一听就叫了起来:“三万!”
“你可真敢要!”
灵婆当即沉了脸,转身就往外走。
郑明蕴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灵婆给落了面子,登时气的脸色铁青,怒道:“来人啊,把这弄虚作假的贼人给拿下,送官查办!”
立刻便有婆子围了上去。
灵婆脚下顿住,扭头看着郑明蕴,阴恻恻道:“我若出事,一定让贵府全部人陪葬!”
郑明蕴被她的话吓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撞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瞥了眼她的窝囊样,又看向灵婆,审视片刻,开口道:“还请灵婆屋内详议。”
灵婆随着老夫人进了屋。
老夫人落座后,淡声问道:“还请灵婆告知化解之法,银钱不是问题。”
灵婆道:“每个人身上都有福运,贵府福运不足,可从同宗同脉中的福运足的人身上借。”说着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
众人对上她的眼睛,都是心生惶恐,脚下后退,好像被她多看一眼便会被夺走福运一般。
郑明蕴看灵婆要在府中之人身上找福运,气哼道:“谁偷了,就让谁还回来。”说着眼睛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明白郑明蕴的意思。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房二房的都是她的子孙。
只是二房终究是与她离了心。
纵然以后拜将封侯,也不会帮衬大房,孝敬她的。
可若是把大房的福气找回来,纵然姜冼木和郑明蕴是个自利的性格,可到底有她在,总不会让他们兄妹太过落魄。
想明白这些,老夫人点了点头。
郑明蕴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看着灵婆一连串的问出心中所想:“什么时候能做法?什么时候能奏效?若是不奏效,银钱又该如何算?”
灵婆屡番被质疑,脸色十分难看,但到底还是维持住了气度,淡淡道:“经我做法,不出一月,那人轻则重伤,重则丧命,绝无例外。”
郑明蕴听得心热,眼睛里光彩大盛,迫不及待道:“两个人身上的福运都要搜刮干净。”
灵婆蹙眉道:“太贪,不好。”
第二六五章 做法
“贪?”郑明蕴眼底冷光熠熠,冷哼道:“怎么能叫贪?那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灵婆见郑明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此偷非彼偷!通俗一点讲,就是你们姜家的福运与二房比较合。福运都去了他们那处。”
“如今你们有意借二房的福运改变眼前的困局,此举已是不仁义,若还将他们的福运都搜刮干净,必至他们后半生运途多舛,甚至生不如死。”灵婆虽做逆天改命的营生,但却不想在手中落下人命。
她从郑明蕴脸上看到了刀锋一般的刻薄,明白这些话对她不起作用,转而看向老夫人道:“上天慈悲,老夫人觉得呢?”
二房虽分出去了,但到底是亲孙子亲孙女,灵婆觉得老夫人一定不会同意郑明蕴的做法的。
老夫人皱眉,心中纠结起来。
大房和二房平分福运,继而全都仕途平平,一辈子不温不火。
以及,大房烈火烹油,但代价是二房的彻底覆灭。
这二者,究竟选择那一条?
郑明蕴看老夫人面色动摇,急的暗骂灵婆多事。
忙上前两步,蹲在老夫人身前,握住她的手道:“母亲,独木难支啊!姜霁他纵是再了不得,这辈子能走的路也有限!”
“且他们兄妹不孝不悌,与咱们离心离德,他日站在云端之上,还会理会咱们这滩烂泥吗?”
“可咱们就不同了,咱们有老爷,有钰儿和禄儿。父子同心,一定会光耀姜家的门楣的!”
“到时候您依旧是京城最有福气,最受人敬重的姜老夫人!”
“而且老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向来敦厚,不会让他们兄妹日子难过的!”
老夫人听完这些话,眉头皱的更深,但却一字不发,片刻点了头。
灵婆非常意外,滞了两息,摇头道:“纵是你们答应,可这般折损阴德的事情我却不能做!”
郑明蕴眼神嘲讽的看着她:“做一是做,做十也是做!”
“若你愿意,银钱翻倍,如何?”
灵婆一震,翻倍,那可是六万两啊!!
郑明蕴看灵婆眼中精光大亮,脸上的嘲讽更加的明显:“京中愿意出这等丰厚价钱的人家可不多,你掂量清楚了。”
灵婆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便做这一次吧。”
让人取了绣花针来,扎破了老夫人的中指,取了几滴血。
老夫人不解其意,问了出来。
灵婆道:“这是引子。”
“引子?”老夫人和郑明蕴异口同声,满面疑惑。
灵婆道:“就像是吃药有药引,做法事也要有引子。”
她的本意是取二房那兄妹俩其中一人的福运,便足够大房平顺下半辈子了。
可她们却执意要害人性命,她劝说无果。
但心知,这般行事后,断则几月,长则数年,必遭反噬。
她爱财,却更惜命。
所以她取了这滴血,说是引子也不为错,不过却不是用来招引福运的引子,而是给反噬留下的路引!
老夫人这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也没几年活头了,倒不如奉献出来!
只是,做完这单,她怕是要远离京城了。灵婆觉得非常遗憾,面上并不显,讳莫如深道:“您是二房那两位的亲祖母。取您一滴血,来引福运。”
郑明蕴顿时了然,忙不迭问道:“只几滴够不够?要不要在多扎几针?”
老夫人闻言看她一眼。
“血是够了。”灵婆道:“只是还需要他们的八字以及穿戴过的衣服。”
这些郑明蕴都有,闻言忙去准备了。
这期间,灵婆选了做法的场地,姜家的祠堂。
一切准备就绪后,老夫人屏退了多余的人,只她与郑明蕴,还有灵婆三人往祠堂去。
上了香,拜了祖宗,灵婆让二人退出去。
二人不敢迟疑,忙退了出来。
祠堂外直站的腿脚发酸,灵婆才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虚弱的抚着门框道:“这祠堂,近一个月不可动土,连根草都不能拔,明白吗?”
花了六万两做的法事,老夫人不敢轻易对待,当即便锁了祠堂的大门,把唯一一把钥匙攥在手心里。
郑明蕴肉疼的把银票递给灵婆。
银货两讫,灵婆要告辞离去。
郑明蕴却出声挽留,笑吟吟道:“灵婆这一路舟车劳顿,又因帮府里做了件大事,身心疲累。于情于理,我都该招待你住下,静养些日子再离开不迟。”
灵婆是立刻想出京去的。
但郑明蕴这话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若是此刻执意要离开,反倒是惹人怀疑。
便顺势应承下来,不客气的提了些衣食住行的刁钻要求。
郑明蕴连六万两都舍得给,这些要求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答应下来,让高妈妈悄悄的领着去了客院。
老夫人疲倦的歪在矮榻上,木香给她捶腿。
她不经意的扫见了小几上放着的被郑明蕴找出来用的姜霁和姜零染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恍然间脑子里浮现了早年间抱他们,哄他们的情景。
再想到刚刚的法事,老夫人心里难过起来,神色也萎靡下来。
郑明蕴看的暗暗撇嘴,心口不一的宽慰了几句,奔元诚伯府给姜婉瑜报喜去了。
出府迎郑明蕴的却不是姜婉瑜,而是言抒的那个表妹姨娘,说是姜婉瑜染了风寒,不能来亲迎。
郑明蕴一听就急了,音调骤然拔高:“病了?什么时候病的,怎么不派人给我传信儿?”
李姨娘忙解释道:“世子夫人是昨日午后病的,已经请了大夫过府诊治,大夫说无甚大碍,多休息,三五日便能痊愈的。”
她长得柔弱,声音也温软,慢声细语的听的人心中舒坦。
郑明蕴冷冷的看着李姨娘。
她的宝贝婉瑜受的难堪苦楚全是拜这贱人所赐!
郑明蕴恨不能这贱人立刻被雷劈死。
这会让听到这软绵绵的声音更是一阵膈应,暗骂下贱狐媚子。
转念之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姜婉瑜让她来接自己,短短一段路,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李姨娘年纪尚轻,脸皮也薄,被这么一番挤兑,脸上臊红,眼眶里积着眼泪,低垂着头跟在后面,一句不敢言。
郑明蕴看她故作委屈,恶心的不行,冷道:“我们母女谈心,你一个姨娘跟着不合适,退下吧。”说完甩着帕子进了致远斋。
第二六六章 天星山
李姨娘站在致远斋外,眼泪掉了下来,又看四下都有丫鬟婆子往来走动,忙又止了眼泪。
丫鬟甜春看的不忍,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忿忿道:“说到底姨娘就不该心软,凭什么去接了她,还要受这些难听话。”
“别胡说。”李姨娘叹息着道:“伯夫人的病情这几日才有些好转,这些闲言碎语千万别传到她的耳朵里去。”
甜春恹恹应是。
一旁的偏门里言抒忽然走出来,目光在李姨娘的脸上都留片刻,皱眉道:“姜夫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了?”
他在书房听闻郑明蕴上门来了,思量着应该去请个安,刚走到这儿就听到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
李姨娘看着冒出来的言抒吓了一大跳。
忙背过身擦干净了眼泪,垂首回话道:“世子爷听错了,姜夫人并没说什么。”
言抒看她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顾念大局,心里叹了声,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为不值当的人生气。”
李姨娘被这么半抱着,脸上霎时羞红一片,低垂着头,声若蚊蝇道:“不会,世子放心。”
言抒看她这样,笑了笑,温声道:“你上次说字儿不好看,我这刚好有几本字帖,随我去取吧。”
李姨娘点头。
这边姜婉瑜知道了母亲为自己出气的事情,开心不已。
可还没笑几声,就有丫鬟进来禀传,说言抒本来奔着致远斋来,可半道遇到了李姨娘,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又一起离开了。
“还能说什么,必然是被贱人勾搭走了!”姜婉瑜恨得眼睛都红了,手里的帕子差点撕碎。
郑明蕴眼见着女儿受委屈冷落,哪里能忍得住,起身就要去找李氏说道理。
姜婉瑜忙拉住了她,道:“伯夫人还病着,若是你们起了争执,加重了她的病情,到时候世子更要恼我了。”
郑明蕴一听这话就泄了气。
想到刚成亲的光景,皱眉叹道:“刚开始看着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如今这般混账!”
姜婉瑜被这话戳了心尖,眼眶红了红。
又不想被郑明蕴看出来,便转移了话题道:“母亲今日来做什么?”
郑明蕴一进府就被李姨娘给气昏了头,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与姜婉瑜说了灵婆做法的事情。
姜婉瑜半信半疑,一听是高妈妈找来的,更是半点不信了,嗤之以鼻道:“母亲这是又被骗了!”
郑明蕴看她不信,俯身过去与她耳语几句,姜婉瑜听得脸色大变:“母亲此话当真!”
郑明蕴笑嗔道:“我还能骗你?”
姜婉瑜激动的一颗心都颤抖起来,抓住郑明蕴的胳膊,确认道:“真的只需一个月?”
郑明蕴含笑点头:“至多一个月。”说着爱怜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这一个月你不要与谁争锋。既病着,就趁机在院子里养病。”
姜婉瑜点头应下,说了会儿话送着郑明蕴离开了。
直到郑明蕴离开,言抒并着伯府其余人都没露面,郑明蕴心中暗骂,可再想到一个月后就都好了,又释怀了。
皇觉寺里,太子妃和姜零染做完了早课,抄了会儿佛经,又一起搁下了笔,出神望着窗外。
太子妃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太子已经好几日没传信回京了。
姜零染同样心中不安。
盈彩有心逗太子妃开心,笑着道:“昨儿听这寺里的小沙弥说前面的天星山上有一处观景石。站在那儿,远近几座山的景色都能尽收眼底,还能听到皇觉寺里的钟声呢。”
太子妃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周边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太知道,也一直没机会去过。
听盈彩说完,侧首问姜零染:“你去过吗?”
姜零染摇头道:“听说过,不过不曾去过。”
太子妃提议道:“不如咱们去看看?”
姜零染看她眼睛亮亮的,想着出去走一走,分分心神也好,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换了简便的衣衫,带上侍卫,一行人从后门出去,绕过山脚,往天星山去了。
上山不久,天色阴沉下来。
姜零染看着灰蒙蒙的天,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会下雨。
太子妃看出她的担心,笑道:“普济大师说了,今日不会下雨的。”
姜零染昨日对普济大师夜观天象的能力是有九分的相信。
可这会儿吹着凉丝丝的风,看着愈加黑沉的天,这九成便在心里打了个对折。
可太子妃这么笃信,她也不好泼冷水,抿笑道:“下雨不下雨民女不知道,只是咱们再这么走下去,民女的腿要断了。”
太子妃闻言站住了脚,道:“你累了?”
姜零染道:“有一点。”
太子妃前后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几块还算平坦的大石,道:“那咱们去歇一歇吧。”
姜零染点头。
霞飞唯恐有蚂蚁虫子什么的往太子妃和姜零染身上钻,等她们坐下,便撒着药粉在脚下。
盈彩给二人倒茶。
太子妃捧着茶盏慢慢的喝,模糊听到远处有淅沥沥的水声,笑道:“早听说这天星山的山泉水清冽甘甜,待会儿若是遇到了,必要装些回去煮茶喝。”
姜零染笑道:“这又什么难的?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若太子妃有雅兴,咱们歇过脚便可以去的。”
本就是出来散心的,去大石上看风景,和去找山泉水都没什么差别。太子妃闻言点头道:“好啊。”扭头又问侍卫道:“可知泉水在什么位置?”
被问的侍卫也不常来天星山,闻言忙又去问另几个,最后得出方位,小心的护着太子妃几人过去。
走了两刻钟,泉水声更加清晰,太子妃笑道:“不知会不会有鱼?”
山路不好走,姜零染低头看着路,闻言笑回道:“太子妃想吃鱼了?”
太子妃抿了抿唇,想起太子带她去华盛楼吃鱼的事情,一时心中思念更重。
“我不会做饭,你会吗?”
姜零染不知太子妃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答道:“会的不多。”
太子妃累了,站住脚,喘了几口气道:“会做鱼吗?”
姜零染怀疑太子妃是这几日的斋饭吃腻了,想吃鱼了,抿笑道:“不怎么能做好,味道时好时坏的。”
第二六七章 病了
太子妃听她这意思应该是试过许多次的,好奇起来:“是谁教你的?”说着猜测道:“应该不是大房吧?”
姜零染想起往事,眸子里染了笑意:“我娘以前教过。”
“后来...后来我又自己看着食谱学了点,更多的是跟着我家庄子上的梨子婶学的。”
太子妃无意提及她母亲,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
闻言“唔”了声,道:“我也想学来着。”
“不过,我不会爬的时候就是准太子妃了,从小我家里管我管的就严,学的东西也自己做不了主。”
“小孩子都爱玩嘛,有好几年,我烦死太子妃这个头衔了。”说到这里她笑了,有些淘气的味道:“还赌气的想过,等到出嫁后一定要好好的整治整治他。”
自从来了皇觉寺,姜零染才看到了不同于京中的太子妃的一面。
看着她笑,便也由心的感到了幸福,笑道:“然后呢?”
“然后...。”太子妃抿了抿唇,声音略低柔了些:“他来迎娶,我偷偷的看他,一见之后,便什么气都没了。”
姜零染笑了起来,难得的打趣道:“原来太子妃不是想吃鱼了,而是想念太子了。”
盈彩几个闻言都是捂嘴笑。
太子妃脸上羞红,故作凶狠的嗔瞪着姜零染:“放肆!”说完没等吓着姜零染,反倒是自己先绷不住,笑了出来。
一时脸上又羞又。
姜零染忍着笑,福礼告罪。
太子妃觉得她这声告罪,还是在打趣儿自己,气的伸手去拧她的脸。
明明没用劲,却看她脸上留下了指痕,吓了一跳。
姜零染笑着揉脸道:“一会儿就消了。”
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看道眼前横生出一条平整的碎石铺就的宽路。
太子妃奇道:“这路是被修整过的?”
侍卫揖手答道:“天星山的山泉水远近闻名,常有百姓来山中取泉水,时间长了,便有人集资修了这条路。”
太子妃点了点头。
盈彩看着道路的尽头,有些担心会遇到前来取水的人。问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看了看几人的衣着,道:“无妨,没人能认得咱们。”说完顺着平整的石子路往前走。
姜零染看着天色,心中思量着,待会儿若是下了雨,他们可要怎么躲雨?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小溪,太子妃看着澄净见底的溪水,水至清无鱼。
扭头看姜零染,有些遗憾道:“鱼是捉不成了。”
姜零染笑道:“就是有鱼,您还能真的下去捉?”那可成什么样子了?
太子妃闻言又笑了:“那幸好。不然光给看,不给捉,我肯定要急死。”
再往前走,水面更宽,水更深。
顺着溪水走到尽头,再拐过弯,眼前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平地拔高而起的一座平山头,巨大的水幕从山头上倾泻而下,轰鸣震耳。
水流将石壁冲刷的光滑,犹如打磨好的玉石。
京郊的山很多,这种程度的山头远远谈不上巍峨震撼,太子妃脸上稀松平常,看了会,搓了搓胳膊,道:“真冷。”
嘴上说着冷,却已经卷起袖子去捞水了。
捞了两下又退回来。
姜零染以为她是看到了虫子或者什么,紧张道:“怎么了?”
太子妃道:“这水是给人吃的,不能玩。”她示意盈彩几人装水。
水花四溅,周遭都湿漉漉的,没有可立可坐之处。
姜零染拉着太子妃远远的站着,等她们把所带的水袋都装满水。
太子妃说着回去煮什么茶喝,忽的有水溅在脸颊上,她以为是靠的太近,脚下退了两步。
水滴落在眼皮上,姜零染眨了下眼,抹去后,意识到什么,仰头看着天空,道:“下雨了。”
太子妃跟着抬头。
雨滴接连落在脸上,她有些懵,片刻叫苦道:“这普济大师算的也不准啊。”
姜零染闻言笑出来。
太子妃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又扭头问侍卫:“可带了伞?”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惧是揖手告罪。
出来的时候还太阳高挂呢,谁曾想这才进山不久就落了雨。
太子妃招呼盈彩几个:“快回来。”
声音湮灭在巨大的水声中,一个侍卫忙上前去传话。
盈彩几个忙折回来,皱眉道:“先找处地方避雨吧。”
夏衫单薄,可禁不起雨淋的。
太子妃看着四周,实在找不出可以避雨的地方。
几个侍卫也发现了,眼看雨滴越发密集,忙抽出刀斩出许多树枝,临时搭出了个可容纳三五人的草屋来。
又点了一人回去准备马车。
太子妃看着雨幕,道:“这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盈彩听太子妃没有急怒的意思,又看姜零染也是一脸的平和的看着雨幕,放下了心,低声回道:“山里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太子妃别着急。”
太子妃并不着急,只是,这种天气没办法上山了。
有些遗憾没能去观景石上看风景。
想着道:“今雪,等有空,咱们再约着一起上山。”
姜零染颔首应下,想到什么又笑道:“不过下次再来,两仪公主应该会同行的。”
太子妃闻言笑了起来:“等回京,她肯定要怪我不带她的。”
姜零染想起上次太子妃在茶楼说起要来皇觉寺小住时,不仅燕两仪在,金敏佳也在。
自从金敏佳来求饶后,她虽然不知道燕柒背后做了什么,但能让金敏佳这样性格的人到她面前求饶,必然是极其可怕的。
她就打消了再补一脚的打算。
这已经多日不曾有消息了,不知如今怎样了。
试探着向太子妃问道:“两仪公主如今还是想着出宫吗?”
“宫中无趣。”太子妃点头:“再没有比出宫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姜零染道:“不是可以请人去宫里说话?”
太子妃道:“若丹自入了夏便身子不爽利,在家里养着呢。金姑娘近些日子也病了。”
秦若丹是国公府里孙子辈唯一的姑娘,是庶出,不过打小便被宋蕴养在身边,又因没有嫡出的姑娘,所以格外得宠。
宋蕴每每进宫必然会带上她,她几乎是与燕两仪一起长大的,二人私交非常好。
第二六八章 借马车
姜零染听着蹙眉道:“金姑娘病了?”
“嗯。”太子妃点头:“说是吓着了,寝食难安的,执意闹着要回徐州去。母后知道后留了她,又让御医过府诊治。”说着不解的拧眉道:“国公府里能有什么,会吓着她?”
姜零染也在想,燕柒做了什么,竟要吓得她要回徐州了?
“吱呀呀”的车轮响声响在雨幕里,打断了姜零染的思考。
侍卫警觉的挡在草屋前,盯着声音的方向。
不多时看一辆宽大的马车驶过来,穿着蓑衣赶马车的人乍然看到几个男子持着刀站在路旁,以为遇到了劫道的,吓得调头就要逃。
侍卫这会儿觉得这辆马车十分的讨人喜欢,哪里肯错过,忙上前去拦了。
车夫吓得摔在地上,跌撞着往前跑,侍卫嘴里喊着站住,追上去。
却见车厢里走出一人!
这人撑伞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朝草屋走来。
侍卫看他单薄消弱,却也不敢放松警惕,手掌一直压在腰间的刀柄上。
等到这人走近,姜零染才发现,她竟认识。
来人却先惊讶着叫道:“姜姑娘。”
姜零染把太子妃挡在身后,微微福礼道:“木公子。”
木捷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姜零染,心中生喜,不自觉上前两步,还没到草屋前就被带刀侍卫给拦了。
他不敢轻狂,脚下退了两步,才又道:“姜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来游玩。”姜零染道:“木公子呢?”
木捷中笑道:“你忘了,我家里酿酒的,用的水就是这天星山的泉水。”
“近来雨水频繁,唯恐泉水不洁,又怕手底下人怠慢不上报,所以亲自来看看,不曾想刚进山就落了雨。
姜零染了然点头,想着身后的人,她抿唇道:“有个不情之请,眼下本不该说,但是...。”
木捷中知道她要说什么,看她一脸为难,不免笑意更甚。
打断她的话道:“马车借给姜姑娘。”
姜零染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利。
一愕之后忙福礼道:“多谢木公子。”
视线内的鞋子被雨水打湿,连着袍子都湿了大半,她蹙眉又道:“不过,木公子怎么办?”
木捷中抖了抖手里的雨杆,笑道:“无妨。我还有伞。”
再客气下去就显得虚伪了,姜零染也不再说,再三的道了谢。
马车上,太子妃用帕子擦着脸上的雨水,笑问姜零染道:“刚刚那是谁?”
姜零染看太子妃一脸揶揄,郑重的解释了木捷中的身份。又道:“前不久与千千一起去宝山的时候,遇到了万家的兄长,那个时候木公子也在。”
“就见过那一面。”
太子妃瞧她板正着脸,心中便明白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想到什么又自语道:“我记得他与子安也很相熟。”
姜零染抿了抿唇,心说,熟,特别熟。
当初他都把木捷中的名帖拿到她跟前了,怎么能不熟。
到了皇觉寺后,太子妃让侍卫去还马车,并让盈彩准备了一份谢礼,不过却是以姜零染的名义,毕竟她刚刚没露脸。
厢房外有皇后宫里的季川候着。
季川见太子妃回来,含笑上前请安,又恭声道:“皇后娘娘问太子妃何时回京?”
太子妃出京的时候与皇后说过归期,今日怎么还派人来问?心中咯噔一下,道:“母后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吩咐吗?”
季川道:“皇后娘娘说快到中秋了,因着两湖的灾情,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决定简单的过。不过家宴还是要准备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今年由太子妃打理。”说着侧目瞄了眼姜零染。
姜零染含笑起身,借口换衣服,退了出去。
等到姜零染离开,季川上前两步,低声道:“礼部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打算让柒公子这几日就入了玉蝶。”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燕柒有意...太子妃皱眉:“如今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消息还没传出来,暂时风平浪静。已经给太子传信儿了。”季川说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依着咱家殿下的性子,约莫是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
太子妃苦笑。
她也搞不懂了,太子为什么就能这么信任燕柒?
待亏是个男人,还是兄弟,不然太子妃都要多想了。
片息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去回母后的话,就说我后日一早便回城。”
她已经来了五日,明日再待一日,求个六,吉利。
季川颔首称是。
太子妃又道:“两湖可有消息传回来?”
季川道:“前朝每日都有折子送到,不过殿下的私信却没有。折子上说一切都好。”
太子妃点头,挥了挥手,季川退下了。
盈彩伺候着太子妃换下潮湿的衣服,熬了姜汤,收拾妥当,取出天星山的山泉水煮沸了,先自己喝了一碗,半个时辰后没有不适,才敢把煮好的茶端给太子妃。
信王府
燕辜抬手扫了桌上的茶盏器皿。
一地的碎瓷片,泛着尖锐的冷光。
雷简见到此状吓得屏息后退。
燕辜深深的喘着气,脖颈上青筋暴起,拳头捏的死紧,脸色青黑,切齿道:“好啊,真真是好算计!”
瑞王那边传出燕柒这些年一直在养精蓄锐,等待如今羽翼丰满的话儿时,他还不信。
毕竟这些年数他陪伴燕柒最多,说是了解也不为过。他自认为燕柒不是有心皇位的人,所以他才让他活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
没想到却是走了眼!
半盏茶前,雷简带回了礼部的消息,说皇上有意将燕柒的名字写入皇家玉牒中。
当年燕柒进京,皇上迎到了城门口,此举让满朝文武都心生忌惮,明里暗里做了不少打压排挤的事情。
燕柒许是真的厌恶皇室,也许是真的不在意入不入皇家玉蝶,竟然附和百官,力抗皇上的意思。
最后皇上只好妥协。
这玉蝶便一直没上。
也因此,燕柒让许多人都卸下了心防,谁也不会在乎一个私生子,还是个商籍。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燕柒的计谋!
一屋子的沉闷冷肃,压抑的雷简喘不上气,他额角沁着细密的汗,不敢擦,更不敢上前去劝诫。
第二六九章 说了(春风物语小诺诺打赏加更)
等了小半刻钟,燕辜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他踩着碎碴子转身看着雷简。
雷简知道他有话吩咐,恭敬服从的垂下了头,等待着。
燕辜道:“通知两湖,暂且缓一缓,我另有计划。”
雷简一愕,如今两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这个时候暂缓?若是错过时机可怎么得了!
但看着燕辜的神色,雷简没敢多问,点头应下,忙去吩咐了。
太子妃用晚膳的时候打了两个喷嚏,吓得盈彩忙又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她喝。
姜零染也灌了一碗,看太子妃面有疲倦,告辞回了厢房。
一脚踏进去便察觉到了异样,她反手关了门,往里走几步,果然看房间里多了个人。
燕柒盘膝坐在蒲团上,就着桌上摊开的经书看,听到关门声,抬起头,等着她走近。
看她不惊讶,也不意外,他勾唇笑了笑。
自上次...那个之后,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姜零染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总觉得嘴唇还疼似的。
心里极其不自在,看他这一笑更是禁不住了。
也不在他跟前站着,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你怎么来了?”
燕柒跟出来,在她对面坐下,托腮幽幽道:“你不回去,还不许我来找吗?”
这话听在耳朵里,让姜零染有种是夫君在找离家出走的妻子的错觉!
心中的不自在更重,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免得又被他揪住打趣。
端着茶抿了口,听到窗外雨声细密,姜零染看他一眼,发现衣服鞋子都是洁净干燥的,奇道:“下着雨呢,你怎么来的?”
燕柒盯着她被茶水润泽的唇,道:“借了马车来的。”
姜零染一口茶刚入口,闻言差点呛了。
擦着嘴角的茶水,抬眼看他。
这厮怎么什么都知道!
无措的狼狈样落在眼中,燕柒挑眉道:“怎么了?”
“你干什么!”看他笑的一脸莫测,姜零染后脊直窜凉意。
燕柒笑的更是可掬,提着壶给她续了杯茶,反问道:“我怎么了?”
“...”他这么问,姜零染倒真是答不出。
轻咳一声道:“那个吧,就是我和太子妃今日去天星山取山泉水,然后就...。”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呢?
借马车就借了,她可是光明磊落的很!
再说,就算不磊落,也论不到他来问啊!
燕柒还在等着,见她不说了,道:“然后就怎么了?”
姜零染搁下杯子,板着脸,挺直脊背,平静且认真的看着他道:“然后怎么,是我的私事,公子管不着。”
“我管不着?”他掀唇,笑出一口凉气森森的牙齿。
姜零染看着,咽了咽口水。
若是可以,她想收回刚刚的那句话。
有些怂的撑手站起身,避开桌子,下逐客令。
燕柒起身,不疾不徐的跟过去,微偏着头睨着她,似是不解:“躲我?”
厢房本就不大,没退几步姜零染的后脊就撞在条几上。
看着逼近的人,她急道:“这是寺庙,你...你不能!”
燕柒站在她面前。
二人脚尖相抵。
看着她涨的通红的脸,他道:“不能怎么?”
姜零染说不出口。
又不想总是窝囊的成为被牵制的一方。
故作强势的指着房门道:“夜色已深,请公子立刻离开!”
燕柒按下她的手臂,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条几上,凑近她耳畔道:“不着急。”
着不着急还能是他决定的?姜零染气的咬牙。
她总避着他,燕柒也总看不到她的脸。
掐着她腋下,举着她坐在条几上,他微低着头,平视着她道:“我有话要告诉你。”
姜零染如坐针毡,可他挡着,她没办法跳下去。
脊背往后避,脚尖也尽量不挨着他的腿。
看他正经了语调,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蹙眉道:“什么话?”
燕柒道:“我真是借马车来的。”
“...”姜零染紧张的一口气提上来,闻言又咽下去。
暗暗着恼,他就是故意唬她的!
燕柒又道:“木捷中的。”
“...”姜零染说不出话了。
这人的醋味怎么这么大?
当初不还是他喜滋滋的拿着木捷中的名帖来给她看的?这会儿恼火的也是他!真真是性情多变!
燕柒接着又道:“我和他谈过了。”
这话没头没尾,姜零染一时没明白。
怔了怔,眼眸猝然睁大,悚然道:“你不会说了吧!!”
燕柒点头。
看他点头,姜零染整个呆住。
脑中急想,木捷中守不守的住秘密?
若是经他的口传出去,燕柒会如何?
皇上那么宠爱他,许是舍不得打骂,可燕辜和瑞王却不会了。
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扳倒燕柒的机会的!
想到前世燕柒的下场,她眼眶刺痛:“你疯了!”
燕柒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心里竟也有点赞同这话。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无声低笑道:“若真疯了,你当如何?”
姜零染心里慌得厉害,也乱的厉害,瞪他半晌没想不到该说什么,拨开他的手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赶紧走。”
“逃避!”燕柒盯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你逃避,我自是不能再逃了。”
“我会告诉第二个人,第三个,第四个...那圣旨,我会求来,捧到你面前。”
姜零染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话,胸腔里擂起了大鼓。
她几度开口,都没能发出声儿来。
燕柒看她吓得脸都白了,心里绞起来,他凑过去抵着她的额头,碾了碾,低声道:“别怕。”
“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
姜零染的眼前骤然一黑。
她猛地回神,发现是桌上的灯烛燃尽了。
灯芯上的火星扑闪两下,也灭了个透。
她摸索着找出火折子另点了灯烛,才发现,已过丑末。
她在蒲团上坐了多久?
燕柒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他的话,姜零染头疼至极。
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盯着烛心看了会,捂着脸躺下了。
次日早朝的气氛格外凝重,几方人马都盯着礼部。
尚书郭溯头次上朝也没像今日这般紧张过,拭了拭额头的汗,他道:“启禀皇上...。”
乍一开口,声音十分涩重,甚至还带着点颤抖。
第二七零章 竟不是皇上的儿子?
感受着刀尖似的扎在身上,一眼一个窟窿的视线,郭溯欲哭无泪。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了!
皇上的命令他不能不听,可听了皇上的命令,就等同于立了半个朝廷的敌人。
怕是以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上眉目睥睨的轻扫过来,不怒自威道:“郭卿有何事要上奏?”
郭溯咽了咽口水,再度开口已沉稳许多:“启禀皇上,柒公子入京多年,身为龙子,他的名字却至今还未写入皇家玉蝶之上,且还是商籍,如此实在不合礼法。”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瑞王却先开了口,冷沉沉的盯了眼郭溯,嘲讽道:“礼法?”
“他燕柒何时是讲礼法的人了?”蔑然一哼:“当初进京,是他一百个瞧不上皇子的身份,这会儿又打的什么算盘?竟还说动了郭大人你为他出头啊!”
燕辜似乎是觉得瑞王说的太过分,忍不住喊了句:“二哥!”瑞王冷冷朝他看过去,眼中的讥笑与凌厉丝毫不加掩饰,燕辜对视后像是心有畏怯似的,没了后话。
湘王自认为燕柒入不入玉蝶都与他没什么关系,对于朝堂上冷凝的气氛也选择性的看不见,魂游太虚的想着待会下朝回府要带着湘王妃和燕君儒去月湖游玩。
郭溯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燕柒的名字还没写在玉蝶上,根本算不得正经的亲王,更不用说经营党羽了。
就算有朝一日真成了亲王,可还没在朝中领职呢,瑞王话里话外却已暗指他与燕柒勾结谋私。
转眸之时似是不经意的睃了眼以秦明浩为首的太子党众人,惧是微压着额头,束手恭敬的站着,并无发言的意思。
太子素来护着燕柒,看来太子党也遵循着太子的意思行事了?
郭溯心里定了定,至少没有得罪这位以后的君主!
“在其位,谋其政。”郭溯朝湘王揖手,客气道:“近些年关于柒公子受赏,立宅,衣食住行都与诸位亲王无异,朝野上下也尽以亲王敬之待之,入不入玉蝶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何让瑞王殿下有了这些猜想,无端抨击微臣?”
“皇子血脉不可有丁点的混淆含糊,可在郭大人口中竟这般轻描淡写?”瑞王眯眼细瞧着他,眼底冷光熠熠:“你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事到如今,郭溯反而镇定下来,闻言淡然反问道:“如此听来,莫非柒公子竟不是皇上的儿子?”
朝中的骚乱霎时沉了下来,众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这郭溯底气这么足,可见背靠大佛!
一时目光乱飞,谁都不敢胡乱的卷进去!
瑞王堵得说不出话来,瞪着郭溯,活像是要撕了他。
郭溯不看瑞王,面朝皇上,揖手恭敬道:“皇上明察,微臣一心为朝政,为皇上,绝不敢有私心!”
皇上的目光在百官身上巡视着。
任谁都不敢与皇上对视,惧是垂下了头,弯下了脊背,以示恭顺。
殿中的气氛更加的凝重了。
皇上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瑞王身上,道:“以你看,此事当如何办?”
瑞王当然想说不行!
但...但他并没有一个足够强硬的理由去阻止!
且皇意不可逆!
因着上次针对燕柒的事情,他近来多受冷眼冷语,反倒是便宜了燕辜这个贱种。
想到此,他为刚刚的冲动之举暗生懊恼。
侧目看了眼无比乖顺的燕辜,心中泛冷,好一个缩在暗中,伺机夺利的狗杂碎!
再观满朝文武的态度,瑞王不得不示软:“儿臣拙见怎敢在父皇面前卖弄?”
“一切,尽听父皇的意思。”
说的无比艰难。
皇上冷淡的移开了放在瑞王身上的目光。
燕辜颇有些诧异瑞王竟说出这样的话,榆木脑袋今日开窍了?谁暗中教他了?
太子不在京,太子党行事更加的谨慎,遇到这种但凡反对便会惹恼皇上的事情,都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又或者他们知道,就算他们不开口,也自有瑞王力抗!
而眼下,连瑞王都妥协了,他们当如何?这般想着,燕辜朝秦明浩看了过去。
却见秦明浩低垂着头,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石化。
竟这么沉得住气?!
瑞王不中用,太子党明哲保身,湘王就是个滑溜的三不沾,还有谁能阻止皇上的意思?一时间,燕辜的心思百转。
依着皇上对燕柒的宠爱,若入玉蝶,必然要大肆庆贺一番的,那么他的计划可就用不成了!
思量着,他含笑开口道:“父皇息怒,二哥他向来心直口快,您也是知道的。”
心直口快!瑞王嚼着这四个字,狠狠的剜了燕辜一眼。
他这是说他心里确实厌烦燕柒,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这胆小贪利的杂碎,自己要阻止,偏还要拉着他做幌子!
冷讽道:“比不得四弟心里存着弯弯绕,说出的话总要人来猜!”
这次换燕辜被噎住。
“二哥像是恼了我一般?”燕辜缓了缓,有些委屈求全的道:“若是小弟日常有错处,还望二哥原谅。”说着深深一揖。
瑞王冷瞥一眼,不为所动,道:“说你自己想说的去吧,别假模假样的。”
“...”这就是燕辜不愿与瑞王直接对上的原因!
这煞笔,有话从来不知道过一过脑子!
竟也不嫌丢人现眼!
连翻两次,燕辜着实有些灰头土脸,却还要装作习以为常,不敢言怒的样子,忍的心口作痛!
无可奈何的轻摇了摇头,不再与他争执,转而向皇上道:“父皇,子安他性子执拗,这些年心中也一直有心结没解开,儿臣以为,此事可行。“
“但需待先问过子安的意思,他同意了方可去做。”
“若...若不同意,以后还多的是机会。”
湘王撩着眼皮看了眼燕辜,又看了眼瑞王。
心中叹道,论会说话的重要性啊!
明明都是一个意思,瞧瞧,说出口后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皇上确实要顾忌燕柒的心情。
不过他最近已经完全融入了皇宫,也再未提过要出京的话儿,可见是心结已解。
入玉蝶的事情是必做的!
他已经亏欠了他们母子许多,这件事情上他必须为燕柒争取到底!
看着郭溯道:“郭卿的建议非常好,礼部且抓紧选个吉日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