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六章 男子般的存在?
燕崇轩忙还礼,而后又朝黎锦揖手:“妹妹一路辛苦了。”
黎锦揖手还了礼,爽朗笑道:“兄长近来可好?”
燕崇轩笑着点头:“多谢妹妹惦念,我一切都好。”
这兄妹间的礼仪倒是让燕辜意外了。
难道黎锦在汝州,是男子般的存在吗?
想到文安王吩咐黎锦去京城行的事情,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文安王当成义子培养出的义女,却是徒有其表,不堪用的。
几人不知燕辜心中所想,亲热的迎着人往府里去。
文安王妃在府中单独的辟出了一处院子供燕辜和黎锦暂住,得知二人快要到府,便带着人去院中检查是否有短缺之项。
文安王夫妇的殷切举动惹得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是不满的。
一个义女,得了她们都没有的郡主封号,还仗着家中的背景高嫁给了亲王,就连嫁妆都是极丰足的!
如此种种,她们这些正经的王府嫡女倒是逊了她一筹!
真是令人可气!
跟在文安王妃身边的幺女燕惊鸿冷哼着道:“素日里就够眼高于顶的了,此次这般大张旗鼓的回来省亲,父王母妃又是这般周到殷切,怕是更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文安王妃年逾四十,细眉杏眼容长脸,白皙端凝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闻言柔柔的道:“这是她的福气。”
燕惊鸿不服气的嗤道:“一个捡来的能有什么福气?还不是仗着家里!”
文安王妃十分赞同燕惊鸿的话,点头道:“这倒也是。”
“不过...”她侧目看向幺女,温声叮嘱道:“她现在是信王妃了,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是了。”
燕惊鸿道:“她住在府里这么多年,前院的一只蚂蚁她都能叫的出名字,往后院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此次省亲,怕是连您那处都不会拜的。”
“我那里更是不敢奢求见到她的尊驾了!”
整日的在男人堆里打转,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实在恶心的紧!
文安王妃面上平淡的很,只是眼底冷意深了些。
她没在说话,进了屋子四下的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不妥之处,留下十二个侍女伺候,便抬脚离开了。
燕辜随着文安王进了王府,被眼前的富丽堂皇给闪花了眼。
早就听传闻说汝州的文安王府堪称小皇宫。
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都说皇上仁厚,纵是对待曾经与他争夺过皇位的文安王,亦能赐予汝州这处丰足富庶的封地。
这里的种种,皇上不会不知,能容忍这么多年,着实是仁厚极了!
他想着看了眼文安王,暗暗想,若是他能乖顺点,皇上必然能让他荣养一生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文安王像是介绍自己的疆土一般的介绍着院子里他亲手打理的草植。
燕辜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溜溜的打量着四周。
看着檐下、门旁、院中的精锐私兵,便可知道文安王此人富奢又惜命。
依着他不安分的性子,定然不会遵循封地亲王屯兵之政。
有朝一日,这些精兵强将都将是他登上那位子的利刃!
但眼下,他要想的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文安王与黎锦!
文安王欢天喜地的说了一大通却没听到燕辜回应,拧了拧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搭建了一半的戏台。
因着他生辰,又因他喜热闹,所以燕崇轩便请了戏班子来,打算在府中唱喝几日。
他走到燕辜身边,亲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也喜欢听戏?”
燕辜回神,扭身看着他道:“尚可。”说着又道:“不知请的是哪里的戏班子?”
“就是这州府里的梨园行。”文安王说着面上的笑略敛了敛:“最好的角儿也比不过京中的,嗓子不够通透,听在耳朵里总像是掺了把沙子。”
燕辜极少听戏,不懂得文安王这些话中的意思,也没兴趣知道。
闻言附和着点了点头。
黎锦瞧出燕辜敷衍的态度,心中不悦,开口讽道:“怎么瞧着王爷有些恍惚的样子?”
燕辜闻言笑了下,羞赧道:“吹了风,头沉的厉害。”
“冰天雪地的赶路,自然是辛苦的。”文安王面露慈爱的道:“便就先回去歇息吧,养足了精神,咱们爷俩儿晚膳好好的喝两杯。”
燕辜揖手笑道:“多谢皇叔体谅,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黎锦却没有随燕辜一起回去,而是和文安王一起去了书房。
进门就跪下了,自责道:“是女儿没用,搞砸了计划。”
文安王矮身扶起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且告诉我,皇上他待你如何?”
“女儿也只见过他几面,倒没觉着怎么样。”黎锦说着想起一事,蹙眉道:“军师他被带进了宫里,女儿悄悄的找了好几次,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文安王坐在椅子里,闻言没什么笑意的扯了扯嘴角:“军师啊,他早就回来了。”
“他回来了!!”黎锦惊讶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皇上竟然放过他了?”
一旁的燕崇轩低声道:“是皇上派人把他送回来的。”
黎锦一怔,很快的回了神,惊道:“皇上杀了他?”
燕崇轩点了下头。
文安王道:“依你看来,军师他可否守住了嘴?”
回想太子府宴会之后皇上的种种行为,黎锦道:“守住了!”
文安王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军师的头颅送回之后,他严密的监视了武德侯半月有余,见武德侯没有丝毫的集兵开拔之举,他这才放了心。
想到什么,文安王上下打量了黎锦一眼:“此事之后,燕辜那小子对你可有不满?”
提起这个黎锦就沉了脸:“父王错看了他,京中的皇子之中数他最没用。”
“除非排在前的那几个都死绝了,不然他绝无上位的可能!”
“就这么一个没用的竟还敢嫌我?着实恶心的紧!”
文安王呵呵的笑起来,笑罢不以为然的道:“无妨!”
他有否能力,文安王都不在乎。
从一开始,他也不是真心的要推燕辜上位的。
“若依如此的局势来看,他对皇上必然是存了怨怼的吧?”
“自然。”黎锦冷笑道:“不过他谨慎的很,从不在我面前露话缝。但他仇视皇上的态度,不用说,女儿也能看得分明。”
文安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就好!
第六四七章 望风?
到了院子,雷简低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燕辜道:“不宜匆忙行动。”
“这几日仔细的观察观察这里的地形与防守。”
“皇上未给明确的回京日期,时间上很充足,可以慢慢筹谋。”
雷简颔首称是。
服侍着燕辜睡下,便出门去探查地形了。
自受伤后,燕辜明显的感觉身子骨不如以前。
在这陌生的地界,竟也能昏睡过去。
醒来后,不免好一番暗恼。
洗漱一新,他问清楚了文安王的所在,找了过去。
文安王书房外,燕崇轩正和两个小厮低声说着什么,而书房门窗紧闭。
他含笑道:“世子怎么不进去?”
燕崇轩闻声望去,见是燕辜,忙揖手道:“王爷休息的可好?”
燕辜笑着道:“好似在自家一般,睡得香甜极了。”
书房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门里是黎锦:“王爷来了。”
“父王请您进来。”
燕辜和燕崇轩揖揖手,随着黎锦进了书房。
瞧见书房内只有文安王一人,燕辜脚步顿了下。
这...刚刚书房里莫非只有文安王和黎锦?
虽是父女,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竟这般不知避讳!
想起紧闭的门窗,以及门外的燕崇轩,燕辜不禁想,燕崇轩莫不是在给他们俩望风?
这个念头可是把燕辜给恶心坏了,一时脸色都是铁寒的。
文安王从桌案后站起身,蹙眉道:“瞧着侄儿神色不佳,可需要请个大夫来?”
燕辜闻言回神,僵硬的摇了摇头:“多谢皇叔,我没事。”
文安王点了点头,请着他落坐。
黎锦自觉的任了丫鬟的差,给二人端茶上点。
文安王掀着茶盖闻了闻,道:“还是清惠最懂的泡茶。”
黎锦闻言抿了些笑意,但眉眼间却带着些忧忡:“是女儿不孝,不能时时在父王身边尽孝。”
尽孝?燕辜心里咂摸着这个词。
总觉得自己头顶有点绿。
但再一想到他们二人马上就要死了,他心里就舒坦了些。
况且有了这件事情,他连死法都给他们找到了!
闲谈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晚膳时间。
饭桌上摆了两坛酒,文安王拍着其中一坛,笑道:“今日咱们爷俩儿不醉不归!”
燕辜没心思与他喝酒,且看到黎锦坦然的落座在文安王的右侧之后,他就更没有心思了。
但还是被文安王劝说着灌下半坛子,奔波数日加之腹中无食,他很快就有了醉意。
唯恐酒醉之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不敢再喝,佯装醉倒的趴在了桌子上。
黎锦瞥他一眼,哼道:“瞧他这样子,像个男人吗?”
“不得胡说!”文安王低斥一声。
而后吩咐人把燕辜送了回去。
次日早膳后,燕辜看着文安王道:“昨日匆忙,还未及向皇婶请安。”
“不知今日可方便?”
文安王闻言笑道:“方便,怎会不方便。”
燕辜笑着点头。
由着人引路往内宅去。
黎锦跟在他身后,神色有些阴郁。
她素来不爱与内宅妇人多做往来,也一向不把自己当做那些不中用的妇人。
况且,文安王妃不喜她,她没有去受冷眼的癖好。
只是燕辜提出来了,她却也不好推辞。
内宅里,文安王妃已经得了消息,在花厅内等候着他们夫妇二人。
信王来请安,除了礼仪所束,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若文安王和黎锦真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从文安王妃的态度上必然也能看出端倪来。
行至花厅,燕辜给文安王妃请安。
黎锦站在燕辜身侧,亦向她请安。
文安王妃面上带了几分薄笑,受了二人的礼,柔声道:“快起来吧。”说着又让座。
二人谢恩落了座。
文安王妃笑着关切道:“这一路可辛苦?”
燕辜道:“多谢皇婶关怀,不辛苦。”
文安王妃点点头,看着他身边的黎锦,又看着他,含笑道:“实在没想到,咱们之间还能有这样的一层缘分。”
燕辜颔了颔首,笑着道:“皇婶说的不错,我也没想到。”
黎锦欠了欠身,看着上位的妇人,温声道:“母妃近来身子可好?”
燕辜侧目看了她一眼。
对比在文安王面前时,她在文安王妃面前显得十分拘束。
他又看向文安王妃。
就瞧见文安王妃面上笑意更淡了些:“好得很。”
“清惠远在京城,就不必惦念我了。”
“好好的与信王过日子,你父王才能放心。”
燕辜看着文安王妃的态度微微皱了下眉。
这三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有隐意在的!
特别是最后那句...。
黎锦微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听教。
等她说完,温声道:“女儿谨遵母妃教诲。”
文安王妃移开了眼,与燕辜说起了京中的变化。
燕辜能听得出,文安王妃对京中的向往与怀念,看来不光文安王不安分,这王妃也是一样。
说笑了会儿,前院来请燕辜,燕辜告辞退了出去,留了黎锦与文安王妃说体己话。
在燕辜离开后,文安王妃瞥一眼黎锦,而后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往上房去。
黎锦沉默的跟着。
到了上房,文安王妃在窗下的炕上落座,招手道:“你近前来。”
黎锦上前:“母妃有何吩咐。”
文安王妃笑道:“与我讲一讲太子府发生的事情。”
黎锦神色微僵,唇角抿了抿,低声道:“母妃...女儿不知母妃在说什么。”
文安王妃笑意一凝,撑几站起身,另一只手快速又狠厉的在她脸上掴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黎锦被打偏了脸,袖中的手登时攥紧,心中愤恨至极,但她却没有发作,依旧是木头桩子一般的垂首站着。
文安王妃打了一巴掌,又坐了回去。
单肘压在引枕上,浑身都透着雍容华贵。
面上又重新带了笑,温柔和气的道:“成了信王妃,果然就挺直了腰杆了。”
“可你记着,在我这儿,你永远没有反抗的资格。”
“把太子府发生的事情讲一讲。”
黎锦袖中的手攥的更紧了,她缓缓的吸了口气,低声讲述着。
......
京中春闱热闹的开始,一场春雨后,寂静的结束。
卸去三年来的压力与紧迫,梁修弘倒头睡了两日半,这可急坏了小厮三民,瞅着万千千不在跟前守着的空挡,溜到了梁修弘的院子里。
伏在榻边等了会儿,看梁修弘依旧没有醒转之意,他皱眉,伸手探在梁修弘的鼻翼下,过了会,收回手,轻轻的唤道:“公子?”
连叫几声,榻上熟睡的人才迷糊的“嗯”了声,但眼睛却是没睁开。
三民道:“公子,您都睡了两日半了,是不是先起来吃口东西?”
第六四八章 排斥
等了会儿才见梁修弘睁开了眼,看到三民皱了皱眉:“夫人呢?”
“万夫人找夫人,夫人去了上房。”说着看梁修弘撑手坐起身,忙伸手扶了一把。
看梁修弘坐在榻上不动弹,三民疑惑道:“公子不舒坦?”
“睡懵了。”梁修弘揉着额头。
三民蹲在榻边道:“公子且缓一缓,等有了精神,该给家里写封家书了。”
梁修弘闻言点了下头。
洗了把脸,他走到了书桌后,刚提笔忽的想起一事,奇怪道:“我睡这两日半,夫人就没给家里写信?”
按照他对万千千的了解,万千千不会是这般粗心大意之人。
晓得家中担忧,他下场那日万千千定然就会给家中写信,然后再借用万家亦或者是齐家商行的关系,加快的送回去的。
哪里用他再来写?
三民点头道:“夫人已经写过了。”
“但夫人写的家书,与公子您写的,意义能一样吗?”
梁家二老日夜期待的能是万千千写的家书吗?
梁修弘闻言未作多想,只当是万千千不知他在场中的情况以及他考试后预测出的好坏。
不过这也不怪她,是他刚一回府就昏睡了过去,多余的细节也未与她交代,她就是想写,也不知如何落笔。
他想着,便沾墨开始写信。
三民等着梁修弘写完,道:“小的这就把信送出去。”说着又道:“小的不好往内院来,公子您自个一定要注意身体。”
睡得太久,梁修弘头闷疼,闻言摆摆手。
三民忙退了出去。
梁修弘端起手边的茶盏,想喝口茶,揭开盖发现是空杯子,他起身走到桌边,茶壶里的茶也早已凉了,等不及让人端热茶来,倒了杯凉茶就下肚了。
喝完茶他走到廊下,雨已经停了,庭院里依旧是潮湿的。
也因此,素常里热热闹闹的庭院空无一人。
他有些无所适从,站了会儿,扬声道:“人呢?”
“人都去哪儿了!”
喊了两声,从月洞门外疾步走进来两个小丫鬟,福礼后道:“姑爷醒了,是否要用膳?”
梁修弘点了点头。
二人退了下去,不多时便端着热茶热饭进来。
梁修弘道:“夫人还在上房吗?”
两个小丫鬟闻言对视了一眼,恭声道:“我们姑娘随着夫人一起去皇觉寺祈福了。”
“走之前吩咐,公子您的衣食住行暂都交由三民负责。”
梁修弘捏筷子的手一顿,蹙起了眉,疑惑道:“这是为何?”
二人都是摇头:“奴婢不知。”说完便退了出去。
一餐未用完,三民便被人找了来。
梁修弘未作多想,在下场前万千千便说过要去皇觉寺替他祈福。
现下离府,把照顾他最久的三民找来,他猜想,万千千是为了让他舒坦自在些。
只是,她怎么一声不说的就去了呢?
后知后觉的想到,他连她几日回来都没问。
三民侍候在一侧,看着桌上的菜色,蹙眉道:“怎么都是素的,公子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用的?”话到最后很是心疼,好似在万家住这些日子,委屈亏了梁修弘一般。
梁修弘道:“想是我两日未用膳,恐乍然用荤油会不适,特意准备了清淡的。”
在这些方面,万千千从来都是心细的。
三民点点头。
用了膳,梁修弘无事可做,拿了本书看。
三民泡了茶放在梁修弘手边,梁修弘端起喝了一口顿时皱眉。
三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道:“公子,可是茶太烫了?”
梁修弘看了眼杯中,明明是一样的茶叶,怎的口感差了这么多?
想是他的舌头被万千千给养刁了。
看三民一脸的慌张,他笑着摇摇头:“没事。”
万千千和万夫人在傍晚前赶到了皇觉寺,也顾不得舟车劳顿,整理衣着后便去做了晚课。
晚课后万夫人没有立刻从蒲团上站起身,而是虔诚的看着佛祖,给梁修弘求一个高中。
万千千听着万夫人的喃喃,眸光黯淡了下来。
晚膳后,万夫人笑着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打趣道:“瞧着你心神不宁的,是担心姑爷?”
万千千闻声回神,看了万夫人片刻,摇头道:“不担心他。”
“咱们家也不会亏了他。”
万夫人蹙了蹙眉:“怎么听着话里有话,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零染不在京中,万千千真是不知与谁说了。
况且,若梁修弘和梁母是一个心思...她不敢想,更是没了主心骨。
对上万夫人略显急灼的眼睛,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母亲,我不想回江南了。”
知女莫若母,万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搁在桌上的手向前伸,按在了万千千的手背上,倾身急切的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万千千摇了摇头:“欺负谈不上,但排斥却是有的。”
万夫人也是为媳的,闻言登时就明白了:“他们不拿你当成一家人?”
万千千点头。
万夫人眉间浮起了怒意。
成亲前,梁家向她千保证,万保证,保证一定会待万千千如亲生女儿一般。
加之万冗欣赏梁修弘好学肯用工,没少给她吹枕边风。
她这才答应把万千千远嫁去江南。
这才几个月,他们就不做人了?!
“梁家那小子呢?他也是如此?”
万千千没有立刻回答。
顿了会儿,向万夫人说了今日在窗外无意听到的梁修弘与三民的对话。
以及在梁家听到的那些话。
压抑许久,这会儿说起来,眼泪便是收不住的掉。
眼珠子似的宝贝闺女远嫁江南已是摘心一般,现如今遭遇这种事情,万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心疼之余胸腔中挤满了愤慨,她切齿拍桌怒喝道:“竖子狂妄,胆敢欺负我儿!”
喘了两口气,她道:“去把大公子给我找来!”
路娘侯在外间,不知她们谈了什么,眼下瞧万夫人怒成这样,而万千千又只是哭,便知是发生了要紧的大事。
不敢迟疑,颔首应是,疾步就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万景东快马回城,傍晚就带着梁修弘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万景西。
梁修弘到了就问万千千在何处。
第六四九章 避重就轻
万夫人冷眼上下的打量着他,声音全没有往日的慈蔼宽和,透着股字冷意:“姑爷藏得真好,连我都骗过了!”
梁修弘被她看的心头发紧,慌张的解释道:“母亲息怒,此事是误会。”
万景西闻言哼了声,转身去找他的宝贝妹妹。
万千千心里乱的很,谁都不想见。
看万景西进来,翻了个身,捏起帕子盖住了脸。
万景西见状笑了声,在软塌边坐下了,逗她道:“怎么?瞧我一眼会犯眼疾?”
“眼睛肿的可难看了,二哥快出去吧。”帕子下,瓮声瓮气的一句话。
万景西闻言敛了笑。
这丫头娇生惯养的养在府里十几年,就是他爹,岂敢惹她伤心难过?现下被一个混小子给欺负的哭了!
今日若不是万景东拦着,他定要去找姜霁借那根鞭子来,狠狠的抽死他!
兀自气闷了会儿,才又接着道:“那混小子在外面呢,你要见吗?”
万千千闻言蹭的坐起了身,拧眉气道:“带他来做什么!”
“让他走!”
“我才不想见到他!”
万景西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中疼惜,面上却没显露。
笑着捏捏她的脸:“有什么火气自己闷着岂不伤身子?”
“人给你带来,随你怎么做,他敢吱一声,我把嘴给他缝了!”
万千千无奈道:“说的咱家像是土匪窝一样。”
万景西想说为她做一次土匪又如何?
不过心中想着,却没好说出来,岔开话题道:“待会儿出了气,我带你去后山玩。咱们捉只兔子,烤兔肉吃。”
听说她早膳午膳都没用,这么饿下去,岂不要饿坏身子了!
“疯了,这可是寺庙里。”万千千瞪他一眼,嗔道:“说这些也不怕佛祖听见了怪罪。”
万景西笑着,压低了声音,一副唯恐被佛祖听到了似的,偷摸的道:“咱们出去吃,不污这佛门净地。”
万千千撅了噘嘴,兴致缺缺的倒了回去,懒懒的道:“我不想爬山。”
万景西忙就改口道:“那咱就不去!”
“二哥带你回城,咱们城里去逛。”
“你之前不是说想听评书吗?我前儿发现了一个好地儿,待会带你去。”
万景东走了进来,看他一眼,又看着万千千,叹气道:“你现在就是给她吃仙丹,看嫦娥,她也提不起劲儿来。”
万景西嗤道:“一个混小子,替他难过都对不起自己!”
“大不了和离,谁还巴着他过日子不成!”
万景东没反驳这话。
见识过姜零染与孟致沛的那些事情经过,对远嫁的万千千,他们家本就是担忧颇多,还是梁家保证又保证,且万千千自己也是喜欢的。
自成亲后,万冗一直在帮梁修弘上下疏通,他们家做了这么多,不就图一个梁家能对万千千好?
现下听闻这些,就连家中的万冗都按捺不住的要捏拳揍人了!
还是他好说歹说的给劝住了。
一个朝廷大员在家里打女婿,说出去成何体统?且他自己就是督察院的,真是知错犯错了!
由他们兄弟代劳,这就不怕人说了!
且如今这世道和离虽是不好听,但他们家上下齐齐的护一个姑娘,还是游刃有余的!
“和离”二字一出,万千千怔了下。
但转念一想,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拿自己当外人,这日子过下去也没意思。
趁着无牵无挂,和离倒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此,她略有释怀,坐起身道:“如此,便就请他进来吧。”
“有些话也该说说清楚。”
东西兄弟对视了一眼,派人去请了。
万千千坐起身,吸了吸鼻子道:“你们出去。”
二人又是对视了一眼。
万景西道:“我们不说话,你谈你的。”
梁修弘可是没少挨揍,若是把火气撒在娇娇身上,可是不得了了!
万千千看他们一眼,蹙眉不耐道:“哥哥出去。”
二人只好出去了。
走到门口,瞪着梁修弘,警告道:“小子,你给我安分点!”
梁修弘忙揖手:“舅兄放心,必不敢造次的。”说着进了屋。
万千千洗漱了下,用帕子擦着脸,看他进来道:“坐吧。”
梁修弘瞧见她眼睛红通通的,十分可怜,皱眉道:“娘子。”说着就上前两步。
万千千避开了他,淡淡道:“坐吧,有些话咱们之间说一说。”
梁修弘看她生分的很,心中更是难过了:“娘子误会我了,我怎会如此待你呢?”他说着,都快哭了。
万千千看了一眼,面上并无波动:“三民是婆母远房的侄儿,对吗?”
梁修弘点了点头。
万千千接着道:“记得你说过,婆母在咱们上京之前,曾连续几日把三民叫去叮嘱,你听到后还觉好笑来着,对吗?”
梁修弘还是点头。
万千千又道:“所以,三民的意思最能代表婆母的意思。”
“他昨日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两位舅兄已经帮我回忆过了,我记得。”梁修弘道:“可娘子要相信我,我绝无此意的!”
万千千道:“那婆母呢?”
梁修弘一哽:“她...她在我面前总夸你好。”
万千千笑了下,眼底却尽是寂寥:“你无这意思,婆母也无...是我无理取闹了。”
梁修弘闻言大慌,站起身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民跟了我很多年,他的话我没有过多的思量,我...我,我真的没有排斥你的意思,你是我的娘子,是我以后孩子的娘亲,是要与我携手走一生的人。”
“我从骨子里都敬你,爱你,娘子,你相信我。”
万千千看着他,淡淡道:“你还要继续避重就轻吗?”
“婆母生病,我担忧的寝食难安,你可曾告诉过我,婆母每到夏日便会生病?”
“你可知我在上房伺候数日,却听到我身带不详,妨克了你们梁家时的感觉?”
“你可知我在门外听到三民说,公子与夫人所写的家书能是一样的意义嘛,那时候我有多么的希望你能反驳三民的话?”
“如果你口中的敬我,爱我是这般的话,那你未免太过不负责任了。”
第六五零章 撵出府
梁修弘沉默下来。
夫妻这些时日万千千还算了解他,瞧他这般便明白,她的猜测都是真的。
且他是知情的。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的点破,且家中也介入,让他一时乱了阵脚,没了章法。
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万千千垂下了眼,低声道:“你走吧。”
良久,梁修弘抬头看着她,哑声道:“娇娇,你要与文靖侯做一样的选择吗?”
“可你会与文靖侯一样的幸运吗?”
“天下还有第二个燕柒吗?”
“我无法看你归家后受人非议。”
“况且岳父岳母年事已高,他们这般疼爱你,你若是归了家,他们该有多么的难过?”
他说着,走到她身前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改的,你收一收心里的决定好不好?”
万千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又觉得,这样的他或许才是真实的!
心底发寒,她抽回了被他攥住的手:“打蛇打七寸,你以为我嫁给了你,你就捏住了我的七寸,捏住了万家的七寸,对吗?”
“梁修弘,你看错我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因陋就简的人!”
“和离与我而言确实算不得上策,但对你,也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梁修弘看着万千千的态度,面上更是多了几分难过,无奈道:“娇娇,这些都只是小事,你就不能服服软吗?”
“她又能活多久呢?你且忍耐几年,以后的日子我会对你好的!”
万千千神思一恍,眼底除却失望什么都不剩了。
“我若觉得爱的值,别说服软,就是陪着你上刑场,我也觉得开心。”
“若是真心错付,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她说完这些懒得再与他争辩,扬声唤道:“二哥!”
门外的万景西瞬间冲进来:“妹妹。”
“让他滚!”万千千背过身,不愿再多看这虚伪的人一眼。
万景西闻言点头,上前拽着人丢了出去。
不多时万夫人过来,刚刚他们二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搂着万千千在怀里,轻声道:“是娘的错,没能帮你相看好。”
万千千圈住万夫人的腰,摇头道:“娘别这样说,这是我的命,谁也怨不得。”
万夫人默然垂泪,却是安慰她道:“只是小事,我的娇娇宽心。”
更是庆幸这些事情是发生在京城,若是发生在江南,依着万千千的性子多半是不会告知家中的。
或许会忍下去也说不定。
万千千点头。
梁修弘从万家搬出去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所知,同时传言四起。
有的说梁修弘此次必然会高中,不愿在靠着万家吃软饭,所以要自立门户了!
有的说梁修弘趁着万千千不在府,做了污秽混账事情,被万家发现后撵了出来。
更有的说,梁修弘逛花楼的时候遇到了真爱,要休了万千千,再迎佳人!
不论哪种说法,对刚春闱过后的梁修弘都是不利的!
若是有幸殿试,自身品行也是皇上严选的一项标准。
客栈里,三民袖手站着,嘴一歪,朝着万家的方向啐了口。
又看着四仙桌旁坐着的人,安抚道:“公子可是封侯拜相的命格,他们竟敢如此对公子您,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梁修弘没说话,神色冷沉的拎着茶壶倒了杯茶。
茶叶是高碎,一口茶半口渣,他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掼了茶盏,朝地上吐了几口。
三民见状忙道:“小的给公子去换壶好茶来。”说完提着茶壶下了楼。
正值膳时,楼下食客摩肩擦踵,三民挤着到了柜台,茶壶搁在柜台上,道:“给我沏一壶最好的茶来!”
柜台里剥算盘珠子的掌柜闻声抬起头,精明的眼睛在柜台外的人身上扫量了一眼,笑吟吟的说了几个茶叶的名字和价格,而后又道:“这几种茶叶都是顶好的,您要哪一种?”
三民正暗暗咋舌这抢钱的价格,闻言头一摇:“不要了!”说完拎着茶壶去了后院厨房。
掌柜“嘿”了一声,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继续去做事了。
把壶里的碎渣子都清洗干净,三民装了一壶白开水上了楼。
与梁修弘抱怨道:“这里处处都抢钱,一间房间要出天价也就算了,一壶破茶也敢要这么贵。”
“明个就去衙门告他们!”
因着上京来必要住在万家的,所以他们所带的银钱并不多,更要命的是那为数不多的银钱还都在万千千手里。
如今被撵出府,他们只来及收拾了几件衣服。
这住客栈的银子还是典当了衣服凑出来的。
梁修弘被三民这喋喋不休的声音闹的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道:“别说了!”
“如今正值春闱前后,京中的大小客栈早就被各地的学子给住满了。”
“眼下能有一间已是幸运。”
三民听言就更气了:“若不是万家耽误了咱们,咱们还能住不起一间房?更不会短缺盘缠了。”
“我让你别说了!”梁修弘额角嚯嚯的跳,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三民登时吓的一个哆嗦。
再一瞧梁修弘凶神恶煞的神色,更是不敢吱声了。
梁修弘喘了两口气,烦躁的挥手道:“滚出去!”
三民哪还敢反驳?紧咬着牙关,溜着墙根就出去了。
梁修弘在逼仄的房间里团团走了几圈,闭了闭眼,努力的平缓着即将崩溃的心绪。
他后悔!
无比的后悔!
万千千表面活泼开朗,但心性却刚硬,他是知道的!
如何就在皇觉寺里说了那一番威胁的话?闹的现在没了转圜的余地!
思来想去,全都怪梁母!
她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念叨过万千千仗着家世行事霸道,且太过不逊,没有为媳的温顺样。
这些话一日一日的积攒在他脑子里、刻在心里,昨日万景东万景西找到他,二话不说先是狠揍了他一顿,他心中本就积攒了火气,到了皇觉寺恳切良久万千千仍是不松口,他忍耐不住,才是冲动了!
可他没想到,万家会这般决绝!
他们真要万千千与他和离不成?
这一家子都疯了吗?
第六五一章 秉正
万千千回了府。
万冗在府里等着她,见到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人啊,这一辈子有千百种活法。”
“成亲不是最好,和离也不是最差,活的自在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
“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放手做,背后有我们呢!”
以后的路不管多难走,他们都能给她撑着!
万千千心中哀恸,眼眶顿时就红了:“是女儿不孝。”
万冗摇摇头:“你说错了。”
万千千疑惑不解。
万冗又道:“你过的顺心如意了,才是对我们行的最大的孝道。”
万千千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万冗抱着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笑着安抚道:“除却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哭成这样,这些年我和你娘都白教你了?”
....
这日下朝,太子叫住了万冗,笑道:“万大人这急匆匆的,衙署里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万冗站住脚,见是太子忙揖手请安,回道:“说来惭愧,微臣并非是去衙署的。”
“哦”太子想着万家发生的事情,微敛了神色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万冗道:“小女这两日病了,微臣这心里放心不下,已向衙署告了假。”
太子蹙眉道:“病的可是严重?”
梁修弘搬出万家的事情早就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了,万冗也不瞒太子,叹气道:“小女这是怒火攻心又受了寒气,冷热侵体,一时病情来势汹汹。”
“连用了几日的汤药,也不见好转。”
如此情况,太子便不好留他停滞了,一边引着他往前走,一边问道:“府中的情况我也耳闻了些。”
“今日叫住万大人倒也与这桩事情有些关联。”
万冗不得其解,恭声道:“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太子道:“再过不久便是殿试了,万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万冗立刻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意外的怔了下。
从没听说太子行过官报私仇之事。且他们家虽已归附太子,却也够不上让太子如此费心袒护吧?
太子从万冗脸上看出了惊诧,笑了笑道:“这文靖侯虽是出了京,消息却也灵通的紧,昨日子安的信便送到我的案头了。”说着咂摸了下嘴,奇道:“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万冗闻言不疑有他,心下感动非常。
看太子这架势明显是在等他一句话...万冗心中的那杆秤左右的摇摆起来。
思忖片息,他站住脚,深深一揖道:“多谢太子殿下,这恩情微臣定会永久的铭记在心。”
太子负手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万冗直起身,道:“依着微臣为父的心思,自然是想要让梁家那狂妄竖子狠狠的栽个跟头。”
“但微臣承蒙皇上信任、殿下看重才能居在这位子上,若因着私事而打压他人,断送他人前程,微臣怕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且微臣明白,太子殿下您绝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微臣实在不敢污了殿下心中的公道。”
太子听到了答案,笑了笑:“万大人秉正,我深感敬佩。”
万冗羞惭的摇了摇头:“殿下谬赞了,微臣惭愧。”
略寒暄几句,万冗告辞,疾步匆匆的出宫去了。
太子转身往回走,径直到了勤政殿,与皇上说了万冗的话。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
片刻道:“派个御医过去吧。”
高得盛颔首称是,下去吩咐了。
燕两仪得知了万千千病了的消息,想着这是姜零染的至交好友,现如今姜零染不在京,她怎么也要代姜零染去看望看望的。
且她自己也挺喜欢万千千这个人的。
去承乾宫找皇后告了假,然后出宫去了。
公主轿撵在万府门口停下,万冗和万夫人忙亲迎了出去,开正门,恭敬的请了人进来。
因与万千千熟稔,燕两仪在万家也不客气,问万夫人道:“万千千病的怎么样了?”
万夫人含笑道:“多谢公主殿下垂问,小女她已有好转。”
万千千点点头,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这...”万夫人蹙眉,踌躇着看向万冗。
燕两仪明显是来探病的。
可公主金尊玉贵的,若是过了病气,他们家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但燕两仪能出宫必然是得了皇后的允准,他们若拦着不许,是否有忤逆之意?
万夫人一时拿不准主意,等万冗的意思。
还不等万冗说什么,燕两仪就道:“怎么?她不方便?还是病的下不了榻了?”
万夫人忙摇头:“倒也不是。”
对上燕两仪清亮的眼睛,她只好如实道:“是怕过了病气给公主您。”
燕两仪摆摆手,不在意道:“无妨,挂副帷幔就是了。”说着往前走,走了几步扭头问万夫人道:“住在哪边了?”
万夫人和万冗对了个视线,忙上前去带路了。
万千千倚在床柱上看话本子,得知燕两仪来,很是有些惊讶。
万景西一听燕两仪来,忙就避让离开了。
万千千少不得起来更衣,又简单的洗漱了下,刚收拾好燕两仪就走了进来。
屋中的人皆都跪下行礼,万千千也是。
燕两仪道:“别别别,你好好坐着吧。”说着上前扶了一把,而后在她脸上看了一眼,笑道:“还行,病了也没有变的太丑。”
万千千被她这话逗得笑起来:“公主天姿国色,就莫要打趣儿臣女了。”
燕两仪笑了笑,而后抬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束手立着。
燕两仪又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与你们姑娘清清静静的说会话。”说着又看着万夫人,笑道:“夫人也去忙吧。”
万夫人含笑颔首,转身之际看了万千千一眼,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燕两仪看人都走了,这才在临窗炕上坐了下来,又让万千千坐在另一侧。
“前儿还收到嫂嫂的信,说这一路的景色如何如何的好,与你和我讲的那些一样。”
“公主既然想去,如何此次没随着今雪去呢?”万千千倒了茶搁在她手边。
燕两仪闻言哼道:“嫂嫂都答应了,是兄长不同意。”
“母后见兄长不同意,自然不肯放行了。”
万千千笑了起来。
新婚燕尔,自然是容不下多余的人的。
但再一想到,他们也刚新婚燕尔不久,却成了如今的境地。
第六五二章 不知安分
这日早膳后,燕辜和黎锦依旧往文安王那处去,院中伺候的丫鬟翠喜往内院去,向文安王妃禀报这两日的情况。
文安王妃正摆弄着库中的金银玉石,翠喜进屋请了安,而后恭声道:“他们大半的时间都在王爷那处,也只有午歇和晚间才会回院子。”
“昨日前院的戏台子搭好了,信王殿下像是挺喜欢的,故而这两日便都在听戏。”
“不过今日戏班要整顿,为过几日的寿宴做准备,所以他们出府去了城郊。”
文安王妃虽然不过问前院的事情,但这些事情还是瞒不过她的耳朵的,闻言未作多问,道:“他们之间相处的怎么样?”
翠喜自然明白文安王妃问的是何意,抿了抿唇,低声道:“虽是同枕席,但却没有过。”
文安王妃手上一顿,诧异的看着翠喜。
翠喜面上有些羞窘,被文安王妃看的垂下了头,又道:“晚间一直是奴婢在守,从来没有听到过,也没要过水。”
文安王妃不可置信的呵笑了声,旋即想到什么,沉默下来,片息冷道:“他们二人是同出同进的?”
翠喜摇了摇头:“信王妃不午歇,且晚间也都是信王殿下先回,过个一个时辰,信王妃才会回来。”
文安王妃的神色变得极难看,冷哼了声,低骂道:“不知安分的贱蹄子。”
翠喜垂下了头,一副没长眼睛耳朵的样子。
文安王妃想起一事,疑惑道:“听说信王嫌房中灯烛暗,要了一架灯架?”
翠喜点头:“是有这桩事没错。”说着蹙了蹙眉,觑着文安王妃的神色道:“还说咱们这里的灯烛味道不好闻,瞧着戏台后台的那油灯灯架不错,便要了一架一模一样的,放在了临窗的炕下。”
文安王妃面露讥讽,却没说什么,反而叮嘱道:“他们是王爷的贵客,你们素日里言行都经些心,别给咱们丢脸。”
翠喜点头称是:“王妃放心,奴婢会告诫她们的。”说完退了出去。
燕辜等人出了府。
虽是立了春,但随处可见冰雪,仍是冷的厉害。
没出城,燕辜便冻得受不了,勒马向随行人的要厚斗篷。
黎锦瞧见了,暗暗骂了声不中用,也不上前询问关切,不屑的撇开眼追上了文安王。
等到回城已是傍晚了,燕辜的神色不太好,下马时踉跄了下,被一旁的侍卫给扶住了。
燕崇轩见状皱眉,关切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燕辜站稳了,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吹了风,头有些沉。”
黎锦道:“王爷还是回去歇着吧。”
吹次风便头疼不适,坐月子的女人也没他麻烦。
燕辜笑着颔首:“我也是如此想的。”说着向文安王揖手:“皇叔见谅。”
文安王很是和蔼的道:“一家子,不必这么客气。”说着又吩咐燕崇轩道:“你送着他回去,再找个大夫来,熬一剂驱寒的汤药让他喝了也就好了。”
燕崇轩揖手称是。
文安王带着黎锦走了。
燕辜看着二人的背影,神色冷了冷。
燕崇轩送着燕辜回了院子,要请大夫来却被燕辜给制止了。
燕辜笑着摆手:“没什么大事儿,睡一觉就好了,不必如此招摇。”
燕崇轩想着文安王的吩咐,皱了皱眉吗,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说着又笑道:“自己家中,有什么招摇不招摇的。”
燕辜道:“我没觉得有不适之处。”拍了拍燕崇轩的肩膀:“世子就不要过度的担心了。”
如此说着,燕崇轩不好再强求,颔首道:“殿下便就好好的睡一觉。”
等到燕崇轩离开,雷简走了出来,端着一碗汤药让燕辜喝下。
到了晚间,燕辜高热昏迷的消息就传到了文安王的耳中,他皱起了眉,询问燕崇轩傍晚时的诊脉结果。
燕崇轩听到燕辜高热的消息便是心中咯噔了一下,眼下被问,有些慌张的解释道:“今日儿子要请大夫,可信王他死活不许,执意要睡觉,儿子只好依从了。”
“废物!”文安王厌弃的瞪他一眼:“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起身往燕辜的院子去。
燕崇轩听到呵斥,面上有些畏惧,却又不敢辩解。
跟在后的黎锦走到燕崇轩身旁的时候轻轻的拍了拍燕崇轩的肩膀:“毕竟是京中来的,若是在咱们家生了病,传出去到底是有忽怠之嫌。”
“父王也是太过着急,并非有意责骂兄长的。”
“兄长千万莫要怨怼。”
燕崇轩偏头看着黎锦。
眸色深沉敛静。
片息,他摇了摇头:“妹妹说笑了。”说着又道:“父王一向听妹妹的,妹妹快去劝父王息怒吧。”
黎锦点头,追上了文安王的脚步。
文安王到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坐在榻边诊脉,瞧见文安王来忙就是起身见礼。
“他怎么样?”文安王走到榻边,抬了抬手。
大夫站起身,束手回话道:“信王殿下体弱,却又虚火上浮,今日受了冷,这冷热一起发动,身子骨便有些受不了了。”
文安王皱眉不耐道:“问你怎么样,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是是是。”大夫心下一骇,忙道:“倒是不严重,只需用药调理几日方可痊愈。”
文安王眉头舒展了些,看着大夫道:“寿宴时他要出席!”
大夫点头称是。
黎锦道:“父王莫要着急。”说着扶着文安王的胳膊,引着他到了临窗的炕下,亲自倒了杯茶给他,又道:“自从被皇上罚了后,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
“今日咱们一起出府的,都没事,就他一个人病的这般。”
“就算是传出去,也是他自身的原因,与咱们不相干。”
“话是如此说,但到底是咱们府上的客人。”文安王神色和缓了些,端着茶喝了口。
大夫很快写了方子,熬了一剂汤药端来。
黎锦作为燕辜的妻子,这喂药的差事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她端着药到了榻边,让丫鬟扶起他,而后捏着汤勺凑到他的嘴边。
因昏睡,嘴唇紧抿着,一勺药汁一滴也没喂进去。
第六五三章 大火
黎锦心有不耐,皱了皱眉:“擦干净!”
翠喜忙称是,三两下的把燕辜嘴边和衣襟上的药汁给擦干净了。
黎锦捏着汤匙再喂,依旧是全都漏了。
她彻底没了耐心,心中暗骂道:“病了就干脆的死,这么挺尸,真是折磨人!”
汤勺撂在碗里,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溅出几滴药汁来。
翠喜见状善解人意的道:“王妃,不如奴婢来做吧?”
这可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黎锦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想到什么,又看了眼挺尸的人,冷哼道:“你倒是机灵。”
翠喜被黎锦这一眼看的心里只打突突,惶惧的垂下了眼,再不敢出头。
黎锦却把药碗递过去:“那就你来吧。”
翠喜闹不准黎锦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只能听命的接下药碗,没敢在榻边坐下,而是俯身,小心的喂药。
一碗药喂下半碗,就见燕辜咳嗽了声,恰逢口里的药汁没咽下去,这一咳便是呛了。
黎锦顿时皱眉,一脚踹在翠喜的后背上:“贱人,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喂坏了王爷,你有几条命赔!”
翠喜不防备这一脚,整个都扑在了榻上,手里的半碗药也洒了个干净。
黎锦更恼了,高抬起的手刚要落下,忽的听见燕辜低喃了一声。
还以为他是醒了,可转眼看过去才发现他在梦呓。
翠喜趁着这片息爬起身,惶惧的浑身发抖的跪在了黎锦的脚边叠声的告饶。
“闭嘴!”黎锦的眼睛盯着榻上的人,口中却是低斥翠喜。
翠喜忙就噤了声。
就见黎锦上前几步,贴耳在燕辜的唇边,似乎要听他的梦呓。
却不知是听到了什么,神色倏的大变,蛰了般似的站直了身子,倒退着离开了榻边。
翠喜有些懵,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锦白着脸,吞咽着口水,低喝道:“全都滚出去!”
翠喜连同其余伺候的人忙都退了出去,黎锦疾步往外间,拉着文安王道:“父王,您快随我来。”
文安王不明就里的被黎锦拉着进了内室。
燕辜得了疾病的消息传到了后院里。
文安王妃得知之后,纵是懒得管,但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望的。
收整一番后,丫鬟婆子挑灯开路,簇拥着文安王妃往燕辜的院子去。
文安王妃到了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廊下站着的燕崇轩,神色顿时冷沉下来。
她的儿子就这么不中用?连进屋待着的资格都没有?
燕崇轩瞧见文安王妃,向前迎了几步,口中说着:“天寒地冻的,母妃怎么来了?”
文安王妃压下心中的情绪,拉着他的手,果然是冰凉凉的。
一时间心头的愤怒更甚了几分,剜了眼房门,冷道:“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站着作甚!”
燕崇轩闻言抿了抿唇:“从小就是这样,儿子早就习惯了!”
但凡是黎锦在,那文安王便就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就只有守门的份儿。
文安王妃冷哼了声,就要进屋却被燕崇轩拦住了:“母妃,父王下令,所有人都不许进去。”
“这是何意?”文安王妃一脸的诧异。
听完燕崇轩的话,她这才发现,所有的丫鬟都在外面候着,就连大夫也在那犄角旮旯里待着。
那这房间里只有文安王、黎锦以及昏迷的燕辜不成?
真真是疯了!
文安王妃看着紧闭的门窗,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描述了!
兀自喘了几口气,她道:“等王爷办完了他的事情,让他去后院来一趟,我有话和他谈!”说完一刻难留,甩袖走了。
“母妃息怒。”燕崇轩送着文安王妃出院子。
莫说文安王妃恨黎锦,试问这府中上下谁不恨黎锦?
但有什么办法,文安王喜爱她,谁又敢做什么?
送走了文安王妃,燕崇轩扭身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这房门一关便是两个时辰。
院外的丫鬟冻得多搓手跺脚哈白气,渐渐的受不住,又瞧着过了自己当值的时辰,便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大夫年纪大了,更是受不住,留了话道:“等信王殿下醒来,派人去喊我。”说完便也离开了。
诺大的院子里只剩翠喜一个。
她裹着文安王妃年前时赏给她的一件半新不旧的灰鼠斗篷,倚在廊柱上打瞌睡。
惊醒她的是一声尖锐的哭嚎。
她激灵灵的睁开了眼,站直了身子,扭头望向发出尖叫的屋子里。
这一眼,吓得她张大了嘴。
只见窗户内红光大盛,有熊熊的黑烟和刺耳的尖叫不断的从紧闭的门窗里冒出来。
翠喜吓懵了一息,而后忙就喊道:“走水了!走水了!”说着就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屋中黑烟滚滚,翠喜脚下被绊住,她低头一看,却是黎锦的外衫。
她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往内走就看到翻到的油灯架子,以及被火苗包围着,赤条条的滚在地上的两个人。
头发胡须皆是火苗,身上盖着的锦被被烧的粘在了身上,混合着烤肉的味道。
黎锦看到人来,顿时挣扎着想要过去,口里痛苦的嚎叫:“救我,快救救我!”
翠喜吓得没了主心骨,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郡...郡,郡主稍稍等。”
她转身跑到外间,四下一看,抄起八仙桌上的茶盏,揭开盖,一股脑的朝着二人浇了过去。
可杯水车薪,这一壶茶能有什么效果?
她转身又端起水盆,这次半盆水浇下去,终于浇灭了她们头发上的火苗。
可为时已晚,浓烈的火已经烧着了窗棂以及帷幔。
帷幔再燎着横梁,整屋的大火蔓延。
更要命的是大火烧断的帷幔整个掉了下来,正正好的盖在了两人身上。
帷幔下嚎叫不断,翠喜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立刻就去拽帷幔,可刚一伸手便被火舌燎痛了,她惶恐着收回手,心知依着她的能力是救不下这大火的。
连跑带爬的往外去,口中不住的嚎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等到燕崇轩来时,房顶都烧塌了。
院中抱着水桶的,捧着锅碗瓢盆的,左跑右窜的乱成了一锅粥。
第六五四章 傻了
被小厮从榻上拽起来的时候燕崇轩只以为是守夜的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了桌椅什么的。
毕竟府里守卫森严,从未发生过大火灾!
可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他怔了!
饶是燕崇轩管理庶务多年,见惯了大小事,但眼下还是震住了!
死也没想到能烧的这般啊!!
还没回神,就看火舌燎旺的屋里窜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来。
这火球从烧的塌了一半的房门中一跃而出,就地一个打滚,身上裹着的湿布掉了下来,里面是被烧脱了皮的雷简,他怀中抱着不知死活的燕辜。
雷简从一个小厮手里夺过一桶水,先浇灭了燕辜腿上的火,而后剩下的水照着头浇了下来。
“王爷?王爷?”
他惶恐的摇晃着燕辜的肩膀,摇晃几下却根本无人回应,他颤颤巍巍的把手指放在了燕辜的鼻翼下,探了两息,吓得失声哭嚎起来:“快来人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我们王爷没气了!”
大火还没救下来,谁能顾得上他们?这哭嚎声音被噼里啪啦的大火以及洋洋洒洒的泼水声给压了下去。
燕崇轩却注意到了,急忙吩咐人道:“快去请大夫来!”
燕辜万万不能死在汝州!
不然朝廷定然会怀疑他们的居心。
自从皇上登基后,朝廷百官全都是看着皇上的心意行事,近两年汝州行事放纵了些,必然让京中的人的忌惮忧心了。
若趁此次,他们把这意外走水定义成谋害,他们可就惨了!
想到此,他上前,狠狠的掐着燕辜的人中,见不行,又是重重两巴掌掴在他脸上。
雷简瞪大了眼,回过神一把推开了燕崇轩,怒道:“世子在做什么!!”
“现在不叫醒他,他就真的死了!”燕崇轩被推的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水,不免也有了些火气。
雷简闻言一怔,紧接着了悟了般,抬着手不断的往燕辜脸上身上招呼。
“咳——”
接连五六巴掌,燕崇轩看的都要绝望了,却猛地听到了一声低弱的咳嗽。
二人齐齐的望着燕辜,见他嘴角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却低浅的没听清。
雷简俯下身道:“王爷您醒了?”
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没睁开,但呼吸却是浅匀了。
雷简和燕崇轩都是松了口气。
正好大夫赶到,燕崇轩忙让人抬起昏迷的燕辜,送着到了安全的宅院。
四下看了一遍,没瞧见黎锦的影子,他皱了皱眉。
按说黎锦武功不俗,病着昏睡的燕辜察觉不到走水,但黎锦却不会如此不警醒,眼下却找不到人...燕崇轩知道黎锦厌烦燕辜,难道说在走水后,她故意把昏迷不醒的燕辜放在屋里了?!
这般一想,燕崇轩眉头皱的更紧,心中着恼。
这丫头被父王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竟为了一己私欲把汝州放在刀尖上!
拽住一个从身边奔走的小厮,沉声喝道:“郡主呢!”
“这么大的火,她还有功夫躲清闲!”
被拽的小厮一见是燕崇轩登时嘴一撇,眼泪哗的就掉了下来:“郡主她...她...。”话没说完,颤巍着手指指向了被肆虐红光包围的残屋:“郡主和王爷他们...他们...。”
燕崇轩哪还有不明白的?
脑子嗡的一下,他脚下一软萎在了地上,嘴角蠕动,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尖嚎:“救火——”
不多时,文安王妃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燕崇轩,道:“起来!”
燕崇轩闻声,迟滞着抬起头,见是文安王妃登时悲从中来,哽咽道:“母妃,父王他...。”
“我知道。”文安王妃看着几乎烧成空壳子的屋子,冷淡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这汝州的主,镇定些,莫要让下面的人轻看了你。”
燕崇轩听着这番话,再打量着文安王妃冰塑似的脸庞,怔忡的低唤道:“母妃...。”
死的人可是文安王啊,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
夫妻数十载,她怎么能这么淡漠?
转眸瞧见了文安王妃身后的翠喜,燕崇轩恍惚着好似明白了什么...大火映衬进他的眼底,冷肃一片。
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撑手站起身,陪着文安王妃一起看着即将灭尽的大火。
晨曦的薄光洒在残垣断壁的屋子内。
众人不断从烧断的横梁下以及瓦砾中扒拉出炭焦的尸体。
文安王妃被丫鬟搀扶着,悲痛欲绝的辨认着这些尸体中那一具是文安王的,那一具是黎锦的,那些是昨晚冲进去救人,却没能再走出来的侍卫的。
翠喜扶着文安王妃的手,跟随着她的目光打量着这些犹如灶中烧焦的木头桩子。
暗暗道:全都一个样子,怎么能分辨的出来?
文安王妃看了良久,最后指了两具出来。
侍候的人不敢迟疑、不敢质疑,忙将这两具尸体隆重装殓,择日入土。
燕辜因为高烧昏迷又在大火中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在被救出后一直昏睡着。
可是急坏了燕崇轩,大夫换了好几批。
皇天不负有心人,到第三日情况终于是稳定下来了。
出了这种事情,雷简对文安王府的守卫是丁点不敢再信任,召了随行出京的侍卫前来守院子。
日常纵是燕崇轩想要进去,也要得到雷简的应允才行。
燕辜靠在引枕上,双目无光,神色呆滞。
燕崇轩见状心中忐忑起来,俯在榻边小心的问道:“王爷可觉得好些?若有不适,千万要告诉我。”
话音落了几息燕辜才好像有了反应,眼睫颤了颤,转动着木然的脸看向燕崇轩,看了几息,呆愣愣的道:“哦,是世子啊。”
这...这没死,傻了??燕崇轩紧皱着眉,扭头狠狠的盯一眼大夫。
这就是他说的无碍!
大夫被燕崇轩看的心中打鼓,双腿发软,忙解释道:“信王殿下这是在火场里呆了太久了,需待缓几日,精心的调养调养,必然能恢复如常的!”
不等燕崇轩说什么,雷简便冷声道:“此话可当真?若有欺瞒,剁了你喂狗!”
大夫吓得脸一白,忙不迭的点头道:“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啊!”
雷简神色缓和了些,指着燕辜的腿又道:“这烧伤愈发的严重了,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第六五五章 不敢调查
大夫是昨晚上才换过来的,只小半日的时间便被燕辜身边这阎罗侍卫吓得不轻,但到底是他们的地界,且燕崇轩还在!
壮了壮胆,他上前两步,俯身细细的看着燕辜的腿。
听说被救出来时,整条腿上都是火,再迟半刻就烧到胸口了!
可到底是龙子,这伤看着吓人但却不致命,比死在火场里的那些个人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拿着竹篾在伤处探了探,立刻便有殷红的血迹从焦黑的表皮下渗出来。
大夫明白,燕辜这是只伤了一层皮肉。
但若如实说伤情,怎可显现出他的才能?纵是他日医治好了,也难得主子一句夸赞!
他心中有了打算!
收回竹篾,大夫的神色显得极为凝重,斟酌着道:“需待刮去熟肉、腐肉,再覆以生肌的草药。”
“这个过程漫长又难熬,非常人所能忍受。”
燕崇轩闻言看着燕辜的腿。
这小腿以下看着都快烧熟了,若是刮去熟肉,岂不只剩骨头一根了?
若是拐着这么一只腿回京,皇上的怒意可想而知了!
这般想着燕崇轩拽着大夫到了外间,威逼利诱的道:“医治好信王殿下,我赏给你黄金百两!”
大夫一听这话,眼底精光乍现。
他想的果然不错!
燕崇轩紧接着又道:“但这个过程必然不能迟缓,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疗效!”
“你明白吗?!”
大夫故作艰难的点了点头。
纵是面有勉强,但还是谄媚的道:“小的明白其中轻重,定然竭尽全力,还请世子宽心。”
商定好了治疗办法,大夫不敢怠慢忙就着手准备。
到了午膳后便捏起了他家传的那柄比纸还薄的小刀,坐在榻边,他看着比他还近前的燕崇轩以及雷简,道:“清理腐肉需待手稳,斗胆请二位移步外间落座。”
雷简皱了皱眉,道:“我就在这窗下,绝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打搅你。”说着走到了内室的后窗下。
燕崇轩便也跟着到了雷简处。
大夫摇了摇头,却也不敢再劝,深吸一口气,稳着手,他把刀子贴在了燕辜焦黑的小腿上。
这一清理便是两个时辰。
窗下的二人一等也是两个时辰。
等到大夫收了刀子,燕崇轩觉得自己的腿都站的没知觉了。
雷简上前,一眼瞧见燕辜血糊糊的腿,吓得道:“这是怎么了?”
燕崇轩看着也是吓了一跳,急声道:“这般血流不止,可如何是好?”
大夫腰背发僵,双眼发眩,但听到二人的话,还是沉着冷静的道:“莫慌莫慌,这便包扎了!”
说着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药材和细纱布。
.........
直到深夜燕崇轩才离开燕辜这处,往自己的院子去。
走到戏台子附近,他站住了脚。
朔风凛冽,吹得院中的白幡呼呼作响,燕崇轩看着,忽然想到今日原本是文安王的生辰。
可这戏台上的热闹,他再也瞧不见了。
这边,在燕崇轩离开后,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睁开了眼。
虽在演戏,但伤是真伤。
这大半日下来,又刮又抹的,他几度疼的昏厥过去。
雷简看燕辜眉头紧皱,嘴唇苍白,便知他是疼的狠了,也不招着他开口,低声道:“属下把这两日的情况与王爷禀报一下...。”
在火灾的次日,雷简就向前来探望的文安王妃以及燕崇轩询问过起火的缘由,如燕辜所猜想的一样,他们根本不敢深入的调查。
而对于起火的原因也做了大改动。
原本是昏迷的燕辜、文安王和黎锦三人共处一室,油灯架翻到引起了火灾。
现如今对外的说法是,燕辜内室摆在窗边的一盏烛台,在风吹开了窗棂后碰到了烛台,烧着了帷幔引发了大火。
文安王在得知大火后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意图救下燕辜与黎锦,可天不遂人愿,半根烧断的横梁砸在了文安王的头上。
黎锦在救出燕辜后听到文安王的求救,而后折身冲进火场去救文安王,却也没能走出来。
而目睹了些片面的翠喜在起火当日便被文安王妃给带走了,这些结论中,一句翠喜的口述都无。
燕辜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被细纱布包裹起来的腿。
观文安王妃和燕崇轩的做法,足以证明他的猜测都是真的!
但人都死了,燕辜心中也没什么怨恼愤懑了。
他舒了口气,在引枕中靠实了,低声道:“等伤势稳定下来咱们就回京。”
原本想着赶在万寿节前回到京城,把这个好消息当做是万寿节贺礼,献给皇上。
但他这腿,约莫是不成了。
雷简颔首称是:“属下会着手准备的。”
燕辜点点头,又道:“这几日你务必多加小心,谨防有人暗算本王。”
到底是狼窝里,文安王一死汝州必会生出动荡来。
这个时候就算燕崇轩不敢动他,但谁又能知道暗处到底蛰伏了多少妖魔鬼怪?
燕崇轩这脓包样是指望不上了。
还是雷简更靠得住!
雷简把这话记在心里,低声道:“现在院子内外全都是咱们的人。”
“安全上定然出不了岔子,王爷且放心养伤。”
“待到伤势一愈,咱们便回京请功去!”
燕辜闻言面上和缓不少,眼底有了些笑意。
他杀了文安王,除了皇上的心头大患。
皇上纵然不能在明面的赏他,但暗中一定会对他有所补偿的!
他看着雷简,欣慰道:“有你在,我放心。”说着又道:“此次的功劳,你占一半,回京后本王必定厚赏!”
雷简听了这话激动的心潮澎湃,忙跪在地上道:“属下不要什么上次,惟愿王爷您能好!”
燕辜笑了笑:“行了行了,起来吧。”
雷简谢恩站起了身。
身上带着伤又接连几日少米少水,燕辜很是虚弱,打着精神说了这些话便有些吃不消,伤处的疼痛在深夜里也越发的放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去找大夫要一碗浓浓的安神汤药来,就说我梦魇。”
现如今他是个察觉不到疼痛的傻子,只能沉沉的睡一觉,这漫长一页才不至于那么难捱。
雷简颔首称是,起身去吩咐了。
大夫对于雷简的这个请求表现的却有些难办。
第六五六章 郡王
燕辜这才刚清了熟肉、腐肉,头几日最是危险,说不定还会引发持续性的高热。
若是因药物的原因而昏睡,影响了他的判断,倒是要命。
可这阎罗一脸的凶相,大夫实在不敢拒绝。
思忖着,他点头应下,熬了一剂固本培元的汤药给燕辜端了过去。
雷简看了看汤药,又看着他。
大夫来了一日多,已经明白他们的流程。
得了这一眼,立马就着药碗喝了一大口,擦擦嘴,再把药碗递过去。
雷简这才接过药碗开始一勺勺的喂给燕辜。
吃了药,直到了子时过半,燕辜仍是没有丝毫的睡意,疼痛感折磨的他坐卧难安。
雷简见状又去找大夫。
大夫却面有喜色,解释道:“王爷用了安神汤药仍是睡不沉,必然是因为他身体有所好转,已经能察觉了疼痛感,这可是大好事啊!”
雷简闻言有种吃瘪的感觉,闷了会转身走了。
燕辜生生的疼了一夜,次日燕崇轩来就发现燕辜的神色极差,他心中咯噔了下。
悄悄的拉着大夫,低声问道:“可是有性命之忧?”
大夫摇了摇头,信誓旦旦的道:“这正是恢复之像呢,世子放宽心。”
燕崇轩半信半疑。
.......
燕崇轩派去京中报丧的人在文安王死后的第五日到达了京城。
皇上闻讯悲痛欲绝,当日便病了。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都是为皇上的病情而悬起了心,御医院为首的几位御医一日十二个时辰的侯在承乾宫外听候吩咐。
这种情况之下便无人有闲暇心思提及文安王死后追封、以及封号封地如何承袭、下葬仪制等诸般事。
最后还是皇后站出来发了话,让礼部依旧例而行。
大庸国倒也不是没这样的旧例,不过若是受重视的亲王纵是远在封地,皇上也会酌情或多或少的追封些身后名。
毕竟追封是给死人的体面,更是给活着的人的体面与安抚!
若是什么都没有,说明此人被皇上极度厌弃,连皇家面上的情儿都懒得维护一下了。
这些年皇上在内在外全然一副亲兄热弟的模样,年节之下对汝州多有恩赏,这文安王一朝惨死,皇上就没什么表示?
再者,虽是皇室的家事,但皇室之中,无论大小都是国事。
后宫不得议政,那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皇后的话真的能代表皇上的意思?
故而礼部非常的纠结。
把皇后这话揣摩了两日,也等了皇上两日,更是看了太子两日,只是不论皇上还是太子都再无旨意下达。
无法,礼部只好放出话来,皇上病中,不论喜丧都不宜大操大办,让汝州按制下葬。
至于文安王封号以及汝州封地该如何承袭延续,便要等到皇上大安后再给恩旨了。
汝州接了京中的意思,约莫着猜出了皇上的心思,不免忐忑惶恐。
一场丧仪,办得是中规中矩,不敢有半分逾矩。
在燕崇轩和文安王妃商议后,拟了折子,此后愿把汝州一半的收入给镇守在浙州兵将做军饷。
折子悄然送进了京。
至于黎锦的尸体,在燕辜的表态下,落叶归根,葬在了汝州。
按说黎锦已是入了玉蝶的信王妃,此种行为是不合礼制的,但京中却无阻止的旨意下达。
众人不免心有腹诽,但想到文安王这些年的不安分以及黎锦在太子府的所作所为,倒也是有情可原的。
皇上大安已是三月末了。
思及文安王仍是面有痛楚的,在上朝时说起了燕崇轩递来的折子。
虽对他的爱国护军行为大加赞赏,但折子却是驳回了。
不过,汝州在几日后又上奏了一封折子,此次的言辞更加的恳切,恳求皇上务必允准。
皇上依旧是驳回了,不过与驳回的折子一起送回汝州的还有封燕崇轩为郡王的恩旨。
接了这圣旨,燕崇轩这心里才算是安稳了。
文安王妃亦是轻轻的舒了口气,却又心有遗憾。
郡王哪里比得过亲王?
况且还是三代而终的!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能保命已是全胜了,不敢奢求太多。
隔几日,京中有旨意到了浙州。
旨意上夸赞武德侯多年镇压恶匪有功,且效果显著,近几年再未有恶匪横行掠民,经过文武百官商议,决定收兵回京。
其实在得知文安王死讯后,武德侯便知道这一日不远了。
不过他仍有顾虑,就是燕柒...。
白蓉在得知能回京后,开心的蒙着被子笑了好一会儿。
笑罢取出了床头的匣子,从里面捏出了一封信。
把倒背如流的信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而后才闭眼睡了。
..........
江南的姜零染在得知了万千千的消息后气的够呛,为了探知梁母对万千千的心思,在抵达江南后她与梁母多有往来。
但接到这个消息后,梁母再上门便吃了闭门羹。
梁母心有疑惑,闹不懂姜零染的意思,却又找不到人来询问。
这么混混沌沌了几日,她接到梁修弘的书信,看了书信她顿时便猜出了姜零染的心思,不免暗骂梁修弘蠢笨,连个女人都哄不住!
又想到万家拿万千千当眼珠子似的,这么一闹,万家岂不要炸?
如此一来,梁修弘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且观姜零染这态度便已经预见了燕柒,更甚至太子...!
梁母吓得心口打鼓,不敢迟疑,与梁父商议之后当即便进京去了。
而燕柒和姜零染在过了齐月的死忌后也匆忙的回京去了。
路上又接连收到了汝州的的消息以及皇上得了急病的消息。
姜零染面色凝重,皱眉看了燕柒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燕柒沉吟了片刻,掂量着手里的信:“怎么觉着有阴谋?”
姜零染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只是,兹事体大,有些话却不好多说。
燕柒也明白,只说了这一句便收起了信笺。
不过,相较于文安王的死,更让姜零染多有琢磨的是黎锦的死。
这亲省的倒是热闹!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燕辜...。
思及前世他登基后的种种,他实在不是一个愿意背负着污点示人的性子!
文安王且不说,但黎锦的死与燕辜绝对脱不了关系...如此的话,燕辜与汝州的结盟崩塌了吗?
次日又收到了浙州的消息。
皇上竟然让武德侯撤兵了?
这些年说是剿匪,实则是在监视文安王罢了!
现下文安王死了,皇上这决定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姜零染担心燕柒会不悦,但瞧着他脸上竟也无恼怒之意,只是淡淡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大半日。
第六五七章 抵达
姜零染猜测他是想到了齐月的死因,有心宽慰,却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故而只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并肩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燕柒偏头看着她。
姜零染也扭头看着他。
平静的对视片刻,燕柒轻轻笑了笑,伸手揽着她抱在了怀里。
虽不知他笑什么,但能看到他展颜,姜零染还是开心的。
回拥着他,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脊背。
犹如他无数次的陪伴她、鼓励她时一样。
因着提前回京,路上赶得又急,故而在四月初十,燕柒他们的船便抵达了京城。
姜霁特意的告了假来接,看到他们下船,笑着前迎几步,扶住了姜零染的手:“小心点走。”
“可算是回来了。”
姜零染也想家。
若不是码头上人多,她都要抱一抱姜霁了。
听言道:“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就是为了早一日回京。”
“都说了不让兄长来接,你怎么还来?”说着又低头看着他的腿:“可还疼不疼?”
“王老先生说已经痊愈了,这前后二十多日都未在用药。”姜霁摇着头,而后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就。”
燕柒走下来,笑容堆了满脸,伸着胳膊用力的抱了姜霁一下子:“兄长让我好一番思念。”
姜霁头一次见到这般热情奔放的男子。
脸上难得的有了羞窘之色,僵了两息忙把人推开了,后退了两步,不自在的道:“这四周都是人,你别惹人笑话...。”
燕柒才不在意这些。
但瞧见姜霁这般神色,忍耐不住的笑起来。
姜零染也是笑。
只姜霁一脸的红,瞪着二人不说话。
见三人说了话,一旁候着的小福子才敢上前。
给燕柒和姜零染请了安,而后传了皇上的口谕。
姜霁一个人回府也是无趣,便也随着他们一起进宫去了。
宫门口分开,一个往禁军去,两个往后宫去。
皇上自病后,每日一小半的时间都在承乾宫内养着,前朝多是太子在忙绿。
燕柒接到京中的书信后忧心不已,这会儿看到皇上红光满面,不免松了口气,上前请安。
姜零染跟在燕柒身边,一起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皇上穿着常服,像是卸去了肩上的重担一般,他很是悠闲自在的歪靠在炕上的松绿团福引枕上。
满脸满眼的笑,等他们行完礼后,皇上虚抬了抬手道:“快起来吧。”
“一路舟车劳顿的,在这儿就别拘着了。”
皇后笑着看了皇上一眼,又看着小夫妻俩,打趣儿的道:“你们可算是回京了,皇上不知念叨了多少遍?我这耳朵呀,都快起茧子了。”
一屋子的人都是善意的笑。
皇上也是笑,笑罢伸手点着燕柒道:“他这小没良心的,我不多念念他,他连宫门朝哪开的都不知道。”
燕柒闻言揖手告罪,而后又打趣儿的回道:“您这么说,不是把我往言官的送嘛?”
“改明儿有人弹劾,动怒的还是您。”
“谁敢!”皇上眼一瞪,帝王之气倏然冒了出来:“咱们父子的事情岂容他们置喙?!”
殿中霎时一静。
皇后无奈嗔他一眼:“是是是,谁都不敢多说,您千万心平气和。”
“御医可是叮嘱过了。”说着把茶盏放在了皇上的手边。
皇上神色微缓,指了指手边的椅子,道:“你坐这儿,给我说说这一路的见闻。”
燕柒依言在他身边坐下。
皇后则拉着姜零染往一旁去说话了,关切的问着多日乘船可有不适,又道:“这御医就在殿外。”
姜零染似乎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叠在膝上的手慢慢的覆在小腹上,又羞又慌的看着皇后。
皇后挑了下眉头,含笑道:“是已经诊过了?”
姜零染咬着下唇,轻摇下头。
皇后笑着等她的意思。
姜零染抿了抿唇,声若蚊蝇的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说着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皇上和燕柒的方向。
皇后明白她的意思。
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拉起她往偏殿去。
行过炕边,皇上和燕柒都是道:“做什么去?”
皇后和姜零染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抿了嘴笑。
而后皇后看着皇上道:“您就与子安说话就是,我们娘们儿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体己话。”
皇上自然愿意看到这夫妻俩与皇后太子处的和睦,闻言笑了起来道:“还是我们腾地方吧。”说完招呼着燕柒离开了。
皇后倒也没与皇上客气,目送着他们离开,便携着姜零染的手在炕沿上坐下,温声叮嘱道:“先说好,有了固然是大喜,但没有也千万别不开心。”
“你们两个身子骨都是极好的,又都是有大福气的,开花结果必然是眼跟前儿的事儿。”
姜零染被皇后说的面红耳赤,点了下头。
行墨出去请了院正叶惠进来。
叶惠进殿后给二人请安,皇后笑吟吟的道:“柒公子和文靖侯忧心皇上龙体,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的赶回了京城。”
“想是路上太过辛劳,且心中惦念着皇上的安康,这晚间总是睡不沉,你给诊诊脉。”
叶惠认真听完了,而后颔首称是。
左右手都诊了脉,姜零染一边放袖子,一边等着叶惠的话。
叶惠斟酌着道:“文靖侯的脉象平和...。”
姜零染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阵失望,余下的话也没了心思听。
行墨接下了叶惠写的安神方子,送他出了殿。
皇后招了招手,姜零染上前在她身边落座,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嗔道:“道理都已经清楚了,还这般失魂落魄的做什么?”
姜零染被皇后这似有所指的话说的更是不自在了,脑袋抵在皇后的肩膀上,羞的道:“您就别打趣儿我了。”
皇后被她这娇憨样子逗得笑起来:“行行行,不说这个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后日的吗?”
殿外一声由远及近的问询,话语里尽是笑意。
姜零染闻声就笑了:“是两仪。”说着站起了身,往外走几步就瞧见了穿着一袭鹅黄春衫的燕两仪犹似花中蝴蝶一般的飞进了殿中。
“两仪。”她笑着轻唤。
第六五八章 和
燕两仪看清了姜零染的所在,喜的原地一蹦,紧接着便朝姜零染扑了过去:“小光还真没骗我!”说话间将姜零染搂了个满怀:“你们再不回,我都要去江南找你们了!”
皇后跟了出来,见状笑着摇头:“皇上念叨你们也就罢了,这小祖宗比皇上念叨的还要勤勉。”
“待亏你们回来了,不然,我头一个派人去寻你们!”
到了午膳前,太子妃接到消息也进宫来。
一众人热热闹闹的用了午膳,而后燕柒和姜零染将此行带回的江南的特产与一些小玩意分发去了各宫,这才告辞出宫去了。
却也没回府,而是径直往万家去。
万家的门房看到这二人都是意外的,一边殷切的迎着人进府,一边打发人去内院报信。
万夫人和万千千得了门房的通传,匆忙忙的迎了出来。
瞧见万千千,姜零染登时就红了眼睛,握住她伸来的手,哽咽道:“娇娇。”
这一声触动了万千千的心弦,她亦是红了眼眶,却勉强抿了个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路上赶路了?”
燕柒知道她们必然有私密话要说,含笑给二人见了个礼,识趣儿的道:“我去万景西那处坐一坐。”
等到燕柒离开,三人才又往内院走。
万夫人从路娘手里接过茶盏,搁在姜零染手边,叹气道:“你们原本是回去祭祖的,倒是被娇娇的事情影响了。”
姜零染双手接过茶盏:“伯娘想多了,没有的事儿。”
“原本就打算回京的。”
万夫人想到皇上前些日子龙体抱恙的事情,猜想他们回京因有这个缘由在。
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可进宫请安了?你兄长可知道你们回来?”
姜零染道:“已经去请过安了,也与兄长见过面了。”说着搁下茶盏,扶着万夫人的胳膊让她坐下,偎着她道:“伯娘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
她心急火燎,可瞧着万夫人和万千千倒都是淡然的。
姜零染没这份儿定性,蹙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信上说的不清不楚,我都快急死了。”
万夫人和万千千对视了一眼,又都是黯然的垂下了眼。
最后还是万千千说了事情的经过。
姜零染听得皱眉。
这该死的梁修弘竟然顺着梁母的意思行事!
她现在怀疑,梁母把生病的事情怨在万千千身上,他也是知情的!
那日在他们面前,倒是演了一手好戏!
真真是个混账货色!
看着万千千消瘦的脸庞,姜零染心中极度的内疚起来,当初若她没有在万千千面前说梁修弘的好话,万千千是不是就不会嫁给他了?!
万千千对上姜零染的目光,心有暖意,微微笑着:“放心,我没事。”说着又继续的讲梁修弘在皇觉寺威胁她的那一番话,以及搬出万家后,得知落榜前,都再未登门。
放榜的当日,梁修弘就满怀诚意的登门,好言好语的祈求万千千的原谅,又向万冗和万夫人以及两位舅兄赔不是。
万冗在官场多年,哪里会看不穿梁修弘这点虚伪的心思伎俩?
打量着自己能高中,便故意的拖着、晾着他们!
更甚至是等着他们主动低头,去屈就他们贵府里别样的尊卑与生存法则!
可老天开眼,他落榜了!
如此,他们万家便又成了不能舍弃的香饽饽了!
姜零染听完这些脑海中浮现了前世她自身经历过的种种。
一时间脸色发白,后脊发寒,喃喃道:“幸而经了这些事,让他的狼子野心得以昭然若揭!”
不敢想象,若这些事情是在江南发生的,那万千千会怎样?
她又想到了前世万千千写来的那些信...。
万夫人闻言很是赞同的点头。
这是京城,这是前世...姜零染驱散心中的无力感,稳下心神,轻声道:“那混账东西现下在何处?”
万夫人冷哼了下,语调中带着些狠劲:“还在客栈住着呢。”
“事情有个定论之前,他休想踏入万家半步!”
不然,闲言碎语更是不堪入耳了!
他们什么都不怕,却不能不顾及万千千的心情!
有万冗和万夫人在,姜零染能给的意见不多。
但...她握住了万千千的手:“娇娇,你是怎么想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提出要与孟致沛和离时,她大老远的出城去了庄子,与她说道,不论自己做了怎样的决定,她都是支持的。
万千千扯了扯唇角,一个笑没牵起便落了下来。
叹息道:“原本我的意思是和离...。”
原本?姜零染蹙眉。
如此的话就是计划有变?
她不想和离了?
万千千抬手抚了抚小腹,神色黯然的道:“可我有了身孕。”
“什么!?”姜零染眼底一震,满面惊然的看着她的小腹。
竟...竟这么巧!
前世在她看清楚孟致沛的品性后,依着她的心性,那日子自然是过不下去的。
只是,当时姜霁不在京,大房也无一人支持她,且她怀有身孕。
如此种种,没有一件是对她有利的,纵是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妥协。
重生后,他在得知身怀有孕后还是立马就做出了选择!
只因为她不愿再步前尘血腥!
她能如此决绝全是因她多活了一世...可万千千呢?
她固然是对梁修弘死了心,但她现在是个母亲了...她能与自己一样的决绝吗?
万夫人提起这件事情免不了叹了口气:“且等梁家的人上京后再做打算吧。”
姜零染明白这话便是有转机的意思。
默了会儿,低声道:“梁修弘可知道这孩子?”
万千千摇头:“没有告诉他。”说着又抬眼看着万夫人,眼眶红了红道:“纵然是以后真的和离,这孩子,我也要留下。”
姜零染听出了万千千话中的毅然决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万夫人。
万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只眉头皱的更深了。
姜零染理解万千千。
当初她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思呢?
所以,有些话她便开不了口了。
......
姜霁下职后来了万家。
纵然是没让人去问,但他知道,这二人出了宫一定会往万家来的。
到了后,果不其然。
分着前后院用了晚膳,晚膳后姜零染,燕柒,姜霁三人回府。
马车上,姜零染沉默不语。
燕柒和姜霁知道她是在忧心万千千的事情。
姜霁叹息道:“如今万家的意思是和。”
只等着梁家上京,父辈出面示个软,然后迎回万千千。
燕柒顿了顿,冷笑了下:“这梁家,原本倒是没瞧出有这等险恶心思。”
万家上下全都看走了眼!
姜霁亦是冷笑:“谁说不是呢?”
第六五九章 撑起来
“可不得不说,梁家着实是个蠢的,都把人哄着娶回去了,却输在这一时。”
想到如今两府针尖对麦芒的势态,颇有些感触的道:“如今啊万景东和万景西这两个日日都在家发愤图强呢。”
“就想着在万伯父之后能给万千千撑起来。”
燕柒还道今日万景西那厮如何能安稳斯文的在府里看书,原来是为这个!
呵笑道:“他们也是多虑了!”
“梁家再奋斗两辈人,也达不到万家的高度。”
“不过这番护妹之情倒是令人动容的。”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姜霁,眉峰轻挑了下,悄悄的竖了个拇指。
姜霁心中明白他这番为何,却懒得理他。
更觉得这是个傻子吧?
京中上下,谁敢在他面前提起姜零染的往事,哪个不是躲着避着的?他倒好,自个说了。
不过他能这般,也足以证明他对那些往事是不在意的。
如此,姜霁对他又放了一层的心。
马车很快到了双吉坊,燕柒先下马车而后扶着姜零染的胳膊,轻声道:“慢着些。”
姜零染下了脚蹬站稳,而后看着车厢里的人道:“哥哥今日住在这里吧。”
姜霁探出头道:“你们都困倦了,我就是留下也是说不成话的。”
“明日我不当值,你们早早的来家里。”
姜零染听言含笑点头:“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姜霁笑着应下了。
目送这马车走远,一行人刚要进府就看府里疾步匆匆的走出一人来:“还以为家主和夫人今日不回府了。”
燕柒瞧见隋风这急不可待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一边扶着姜零染上台阶,一边回道:“猜测我们不回府,你还等?”
隋风站住脚,郑重的揖手与二人见礼,嘴上却是打趣道:“如此方能显现出我对家主和夫人的敬爱之心。”说完看向姜零染身后的厢竹,笑意顿时变得腼腆起来,声音也随之低缓下来:“且我等等也是没什么的。”
青玉见状笑着碰了碰厢竹的手肘,被厢竹嗔瞪了一眼。
燕柒与姜零染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失笑。
“天色太晚,今日就歇在府里吧。”燕柒说着吩咐道:“阿芙,你待会去帮他准备间屋子。”
阿芙颔首应下。
隋风闻言一愕,回过神后看着姜零染道:“夫人,能让厢竹帮我准备吗?”
众人“噗嗤”一声,全都笑喷了。
厢竹脸上通红,连头都不敢抬了。
姜零染扭头看了眼厢竹的神色,而后回答隋风道:“隋总掌好大的体面,竟要点我身边的人伺候你?”
隋风忙摆手:“不敢不敢,小的绝无此意啊。”
说话间对上厢竹看来的眼睛,一时连舌头都不听话了,磕磕绊绊道:“是...是有些话要,要和厢竹姑娘说。”
“铺床叠被收拾屋子的事情绝不敢让她费心的。”
燕柒有些惊讶。
素常这厮在他面前拽的什么似的,何时用过“小的”二字?今日托厢竹的福,倒是开眼了。
姜零染忍不住的笑起来:“如此的话,我若不应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侧首看着厢竹道:“你便随着阿芙一起去吧。”
厢竹颔首应是。
他们在京中听到的关于汝州的事情经过比之在江南时详细了许多,次日姜霁来后便一起说起了这件事情。
和燕柒姜零染一样,姜霁也推断此事是皇上的意思。
但燕柒和姜零染是毫无根据的推测,而姜霁清楚的知道军师的口供。
皇上的杀心必然是那时候激起的!
看燕柒的神采姜霁知道皇上仍瞒着他。
姜霁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
是解决了,报了仇,便不打算告诉燕柒了?
还是说,皇上在等合适的机会?
皇上如此态度,姜霁就是想告知燕柒,也是不敢的,不免心生愧疚。
燕柒察觉了姜霁的视线,挤眉弄眼的看回去,压低声音道:“兄长想和我说什么悄悄话不成?”
姜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姜零染听言道:“可黎锦也死了。”
燕柒心中思忖着,低声道:“起初皇上吩咐燕辜,让他趁省亲之时除掉了文安王。”
“而没了文安王这尊泥菩萨的清惠郡主便很是不够看了,甚至会影响燕辜自身前程。”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在文安王的清除计划里便加了一个人。”
姜零染听完觉得有理,点点头道:“以他的心机手段,必然不会背上这两条人命。”
“所以我猜测,他与汝州的结盟仍然是存在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文安郡王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姜霁摇头。
众人对汝州的印象便是皇上富养文安王之地,对他的子嗣却没什么关注。
燕柒也是摇头。
他进京的时候正是文安王一党败退,被驱逐出京之时。
他一次也没见过他们。
“通过燕辜除掉黎锦的事情便可看出,他心中野心未减。”姜零染道:“太子殿下那边是否去提个醒?”
燕柒道:“明日我去见他,届时提两句。”
姜零染点头。
孟月佼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茶点的丫鬟,进屋后把他们桌上凉了的茶点换下。
姜零染起身,扶着孟月佼坐下:“姨母不午歇,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怕晚间走了眠,略躺躺就起了。”孟月佼笑道:“趁着你在,和你说一说这些日子帮你哥哥准备下的东西。”
想到什么又道:“再过几日武德侯府便要入京了,咱们两府是姻亲之家,他们回京,你们兄妹定要去府上拜访的。”
“礼单我也准备了一份儿,你瞧瞧可有需要添减之处。”
姜零染闻言看向燕柒。
燕柒含笑回视,而后在桌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掌心。
姜零染握住他的手掌,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可以不去的。”
“无碍。”燕柒低声道:“兄长的婚事重要。”
他现在对武德侯的怀疑已快消失殆尽了。
且皇上能召武德侯回京,也必然是相信武德侯的。
而他相信皇上!
姜零染蹙眉,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你和兄长一样重要。”
姜霁的婚事固然是重要的,但他的心情,姜零染同样会兼顾。
第六六零章 归附
燕柒对太子解开心结后,对太子妃以及白蓉的态度也是亲和许多,但武德侯...。
燕柒笑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一副委屈了他的模样?
“你们交头接耳在说什么?”姜霁疑惑的看着他们。
燕柒一笑:“在说怎么帮兄长捯饬捯饬,到时候好精精神神的见岳父岳母。”
姜霁脸上涨红,憋了会儿道:“怎么捯饬?”
姜零染无奈。
燕柒一句话,他还当真了?
不过由此可见,他对武德侯府真的很看重!
......
文安王府内随处可见的白幡,白灯笼,白挽联等物渐渐的撤换了下来,原本描金绘彩的杯盏器皿换成了色彩不浓艳却带有吉祥花纹的。
除了将走水的院子圈出高墙,隔了起来,这府里好似一切都没改变。
这日雷简搬了一张竹摇椅放在了院中,扶着燕辜过去晒太阳。
燕辜腿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回京时间。
经他观察,燕崇轩此人实在没什么主心骨,耳朵根子又软,三两句话就能把他说动。
只是,却胆小懦弱的紧。
皇上的一番打压,差点把他的心给吓碎了。
养伤期间,燕辜几次明说暗劝都没能将人拉拢,心中暗恼。
无法,他只好把目光放到了文安王妃的身上。
打听之下得知她对这郡王的封号很是不满足。
隔了两日燕辜借口去请安。
交谈之下他发现文安王妃身上有着一股子狠劲,且为人极其的聪颖。
他只在她面前说王妃之位空着,而燕惊鸿端柔温厚。
聪明人之间从来没有废话!文安王妃不等他再往下说,便主动的表现了归附之意。
燕辜难得的愕了下。
见识了燕崇轩的窝囊嘴脸,他是真没想到文安王妃竟这般的痛快!
文安王妃见状了然,轻轻的笑了笑。
端着茶抿了口,淡然道:“王爷生前和殿下往来的那些书信,我看过一些。”
燕辜顿时便明白了。
既是如此,多余的话也就无需再说了!
含笑揖了揖手,客气道:“如此的话,郡王那里就有劳皇婶了。”
文安王妃颔了颔首:“这是自然。”
次日一早,燕辜满身轻松得意的启程回京。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到御前复命领赏了!
武德侯抵京的这日,太子和太子妃迎到城门外。
而这日一早,皇上便宣了燕柒进宫。
姜零染等到了晚间,没等到燕柒,却等到了小福子。
小福子在姜零染面前不敢拿乔托大,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而后温声道:“公子今日宿在了宫里,明儿一早回府。”
“让文靖侯您不要担忧。”
姜零染听了这话心中疑惑起来。
他出门之前她曾问,晚间可归?
他笑着说:“你在,我一定回的。”
顿了会儿,姜零染道:“这话是燕柒说的?”
小福子含笑道:“是。”
“是公子派奴才来告知文靖侯的。”
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燕柒的话儿不是。
姜零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据燕柒所说,他但凡在宫中住便都是小福子在伺候的,对比其他内侍,他更信任小福子。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小福子点头道:“只说了这一句。”
姜零染眉头微蹙。
可却也不好多问了。
转头看着厢竹道:“去把柜子里那件新做的宝蓝色披风取来。”
厢竹转身进了内室,很快出来。
手里捧着意见宝蓝色绣银丝云纹的披风。
姜零染接过递给小福子:“一落雨便有些凉了。这披风劳烦福子公公带去给他。”
小福子躬身,双手接住,恭声道:“文靖侯放心,奴才一定交给公子。”
姜零染站在廊下看了会儿雨,这才转身回屋。
“晚间有些凉,给您换了一床稍厚实的被子。”厢竹一边铺床榻,一边与姜零染说着。
姜零染应了一声。
想到这是成亲后他第一次不在家,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又想到她以前并不是这般粘人的性子,不免又是好笑。
厢竹扭身,看姜零染仍坐在软塌上看书,蹙眉出声道:“夫人,夜已深了,您该歇着了。”
姜零染“嗯”了一声,却是没起身。
厢竹端着灯盏走过去:“公子不是说了,不让您晚上看书,伤眼睛。”
姜零染闻言面上多了些笑意,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他这会子不是没在家嘛。”
厢竹挑了挑灯芯,让烛光更亮堂了些。
她搬着小杌子在姜零染身边坐下,嘟囔道:“公子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说不回就不回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姜零染没说话。
今日是武德侯府进京的日子,皇上许是怕他心中不痛快,所以叫了他进宫,但为何留宿,姜零染却是想不明白了。
不过看小福子那神色,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且太子府也没消息。
厢竹看姜零染不说话,一时也不敢多言了。
次日武德侯进宫面圣,勤政殿外遇到了燕柒。
虽是多年未年,但武德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忙止步,揖手见礼。
燕柒瞧见他怔了下,见他行礼,上前两步,郑重的还了个礼,口中道:“多年不见,武德侯康健。”
这可是让武德侯惊了一把。
虽然太子妃与白蓉相继都说了燕柒对待她们温和的态度,但早年时燕柒看待他那种饱含着恨意的眼神太过深刻,这么多年,他也未能忘记。
今日进宫,实在没想到燕柒会这般礼待与他!
愕然着,他磕磕绊绊的道:“哦,是,微臣,微臣的身子骨还行。”
“那个,公子您近来可好?”
燕柒笑了下:“托武德侯的福,一切都好。”
武德侯点了点头。
这片刻他已经回了神,但面对着燕柒,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是因往事的缘故。
二则,他还不能适应这么热络真诚的燕柒。
燕柒显然要比武德侯多些镇定,也足够的圆滑机敏,紧接着道:“武德侯是来见皇上的吧。”
武德侯又是点头:“是,昨日刚回京。风尘仆仆的不敢脏了皇上这勤政殿,今日正冠洁服的特来叩见。”
燕柒道:“那便不耽搁武德侯了。”
武德侯揖了揖手,这就要走,听他又道:“听说府宅就在太子府不远?改日定然去拜访。”
武德侯一头雾水的进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