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TXT下载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沪弄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txt下载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文阅读

第1章、鬼王的餐厅

    “有个女外卖员死在了男厕”。

    烈日炎炎的街头,一个公共卫生间的门外不远处,一群围观的路人,正在相互传达这么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陶烨脑袋懵懵的,走近那群人。

    她看到某网红正在用手机直播,并向粉丝们讲述着:“我们可以看到,公厕外停放着两辆外卖员的电瓶车。死者是一名女性外卖员,而作案嫌疑人是一名男性外卖员,根据知情人士透露,两人系同事关系……”

    陶烨的视线转向手机摄像头对准的位置,看到两名警察带着一个外卖小哥走向警车。

    外卖小哥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拼命解释着:“她非礼我……我是正当防卫……我是正当防卫啊……”

    陶烨认出,这个外卖小哥,正是自己的同事李游。

    她似乎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心中一阵恼怒,瞬间想要冲到李游面前抽他一个嘴巴!

    但还没来得及,陶烨又听到某网红继续直播:“看来,此案有待反转,嫌疑人——也有可能是受害人……”

    几名医护人员抬着一个担架,朝陶烨所站的方向走来。

    担架上躺着的女外卖员头上流了许多血,几乎看不清脸。

    陶烨看得有些心惊,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看到满手血迹,忽然忍不住大叫一声……

    陶烨意识到,她可能已经死了,躺在担架上的那个女外卖员就是她自己!

    她扑向担架,却扑了个空。

    原来,魂魄离开身体,就只能像空气一样了。

    后续……

    街边的摄像头证实:

    李游先将电瓶车停在公厕门口,然后一路小跑进了男厕;

    紧接着陶烨也将电瓶车停在公厕门口,然后拎着一袋外卖大摇大摆地走进男厕。

    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们一致证明:

    李游是公司的模范员工,品行端正,与人为善;

    而陶烨经常和同事们产生摩擦,动不动就打架,还多次被客户投诉,是公司想开除却不敢开除的员工。

    于是,在警方还没有公示调查结果之前,吃瓜群众已经为此案下了定论:

    李游进入公厕在前,不可能预谋作案,肯定是正当防卫;

    陶烨跟踪男同事进男厕,还拎着外卖袋子,简直是个变态!

    陶烨的魂魄每飘荡到一处,就能看到关于她的奇葩新闻正在被查阅。

    每当她看到有键盘侠在评论区写下“变态”二字,都气得伸手要把那人掐死。

    但是……掐不到,然后她才会猛然想起,只是魂魄的她已经碰触不到任何人了。

    她也就只能回骂一句:“你才变态呢!”

    事实证明,回骂也一样没用。

    因为作为魂魄,她不能被看到,也不能被听到。

    她飘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自己,厉声咆哮起来:“你个废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等到满世界臭名昭著了,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病房兜兜转转了几圈,回忆着每张讥笑的嘴脸,陶烨越想越来气,不禁又一次大吼:“这么一直半死不活地躺着,你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话音落,陶烨听到了“嘀嘀嘀”的响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连接在她身体上的心电监测仪正在报警,显示屏上的波浪线越来越矮,最后几乎接近直线——

    陶烨瞪着心电监测仪的显示屏,波浪线终于彻底变成直线,她惊恐得大叫起来。

    顿时,一阵阴风过,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等她再次能睁开眼时,周围漆黑一片,连半分光亮也没有。

    “是医院停电了么?”陶烨自言自语着,试探性地双手向前摸索着,刚走了两步,就撞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她伸手摸了一下,摸到的竟然是个人的形状,还是个站立的人,却没有体温。

    这吓得她连连后退,声音也随之颤抖:“你……你是谁?”

    陶烨耳边传来嘿嘿一笑,她很快得到了答复:“我是鬼王。”

    鬼王?

    那意思不就是……这里是阴司?

    陶烨彻底蔫了,她想起了直线的心电图……

    完了,原本重度昏迷、魂魄飘荡了几天的她,这次是真的死翘翘了!

    “变态”的骂名,彻底没有机会洗掉了!

    鬼王又嘿嘿一笑:“想回去吗?”

    “还可以回去吗?”陶烨心中猛然一阵惊喜。

    鬼王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光,陶烨看不到。

    “那就送我回去吧!”陶烨说不出自己有多激动。

    她已经幻想到,等她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上,要立刻出院,把她公司那些作证的同事和领导统统揍上一顿,该有多爽!

    “莫急,莫急。”鬼王又嘿嘿一笑。

    陶烨觉得,她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不知道鬼王是什么意思。

    又一阵阴风过,他们来到了一个有灯光的地方,前方看起来像是两家餐厅。

    鬼王就指着那两家餐厅对陶烨说:“瞧见了没?我和食神正在进行一场比赛,我俩约定,以一百年为限,看谁家销量高。如今时间都过了一半了,他略胜一筹……”

    陶烨仔细看了看那两家餐厅,右边那家宾客满座,客人们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宽袍长袖,必然是食神的餐厅了;

    再看左边那家,只有厨师和店员在里面走来走去,不见有客,肯定是鬼王的餐厅。

    这样的差距还能叫做“略胜一筹”?

    这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陶烨不自觉低声嘀咕了句:“跟食神比厨艺,那不是脑残吗?”

    “你说什么?”

    陶烨听见鬼王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连忙满面堆笑地吹捧:“我说您这么奇思妙想,肯定能想出好主意扭转局面!”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想出一个好主意!”鬼王也一样笑容满面,顺着陶烨的话说:“客源只有神和鬼,那怎么够呢?人间的客源才是最多的!所以,我招募了一批外卖员,去各个时代送外卖给凡人吃。只要销路足够多,我不信销量超不过他!”

    陶烨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鬼王相中的原因,是因为自己送外卖的职业?

    鬼王继续对陶烨说:“我已经决定聘用你,你只要向人推销我餐厅里的餐品,送够一百单外卖,就可以回去了。”

    “一百单?”陶烨瞪大了眼睛。

    鬼王招聘的哪里是外卖员?分明是推销员+外卖员!

    鬼王依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问:“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有不努力的销售吗?”

    陶烨只好继续满面堆笑,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跟鬼王商量:“那让我去我的那个时代推销您的餐品,好吧?”

    “你觉得可能吗?”鬼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陶烨。

    陶烨的陪笑渐渐变成了苦笑,她当然觉得不太可能,那样跟直接放她回去有什么区别?

    鬼王果然是不好糊弄的!

    鬼王望着食神的餐厅,得意洋洋地说:“虽然我的餐品不如食神的餐品味道好,但我的员工可都比食神的员工努力多了!我就不信我会赢不了!”

    陶烨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低声嘀咕着:“那肯定了,人家扣钱你扣命……”

    从此开始,陶烨被迫成为了鬼王餐厅的一名外卖推销员,没工资、不包吃、不包住,还被外派到了陌生的地方——某个不知名古代的京师:建安城。

    鬼王曰:没压力,就没有动力。

    可是,突然成为一个古代人,这让陶烨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场。

    鬼王身边有个好心的小鬼,给陶烨指了一条明路,说是这建安城的公主府正在招聘厨娘,若是陶烨能进去,至少有一个栖身之地,然后才好慢慢打开销路。

    陶烨来到公主府附近,果然看到公主府门外的街上排着长长的队,队列里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府门口有个管家负责把关,像检验商品一样查看每个姑娘,有看得上的就放进府中,看不上的就立刻走人。

    陶烨便也加入队伍,随着队伍似蜗牛一般慢慢地向前挪动,眼瞅着前方选中和选不中的人,心中十分纳闷:选厨娘也不比赛厨艺,就这么一看一问,几分钟就做出决定,确定选出来的人是称职的厨娘?

    接近队伍最前方时,陶烨才听见管家在询问应征姑娘的姓名和年龄,旁边还坐着一位先生执笔记录。

    陶烨一个接一个的静静听着。

    一个姑娘自报:“民女静女,十五岁。”

    又一个姑娘自报:“民女采薇,十六岁。”

    又一个姑娘自报:“民女小宛,十四岁。”

    ……

    终于轮到陶烨,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还没等管家开口问,她便自报:“我叫陶烨,二十三岁。”

    所有的人——管家、先生、家丁,还有站在陶烨前后几个位置的姑娘,全都齐刷刷地看向陶烨,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陶烨见状,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出了问题,却没想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家丁对管家说:“她应该不识字……”

    陶烨这才注意到,公主府墙外张贴的告示上清楚的写着,招募厨娘的年纪是“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

第2章、驸马不近女色

    陶烨没想到,年纪不符合要求的自己,竟然还是被选进了公主府。

    管家吩咐,厨娘们需按照进府次序轮流下厨,然后将做好的膳食送到驸马房中。

    没轮到之前,安静等待即可。

    陶烨在心中默默盘算,等轮到自己下厨的时候,她就把鬼王餐厅的餐品假装成自己做的,然后送过去。

    她已经是鬼王餐厅的员工,这种营销方式绝对不算违规!

    如此,只要轮流一百次,她便能完成一百单了。

    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轮到她下厨。

    不仅是她,和她同屋居住的厨娘们也都没排上号。

    这屋居住的厨娘,算上她,总共是十个人。

    这让陶烨常常想起她大学时的寝室。

    不过,她当年读大学的寝室,一间只住六个人,而且都是与她年纪相近的女孩子。

    现在同屋的九个厨娘,都是十几岁的未成年人,要是放在陶烨所生活的现代,应该是初中生或高中生才对。

    每次想到这个事,陶烨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两个字——童工。

    大约就是因为年龄的悬殊,同屋的这九个厨娘很少主动与陶烨说话,即便说话,也有那么点对待半个长辈的感觉。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不能逛街、没人唠嗑,陶烨实在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

    某晚,陶烨实在无聊到爆,就跟同屋公认最单纯的姑娘小宛搭话:“诶诶,你说,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咱们下厨呢?”

    小宛像是有些受宠若惊:“姐姐着急什么?横竖住在这里,不缺吃穿,清闲不好吗?”

    “我就是好奇,这么久都轮不到,究竟是招了多少个厨娘啊?”陶烨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

    小宛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你问采薇姐姐。采薇姐姐的长姐,服侍公主已有一年多了,公主府的消息,没有几件是她不知不晓的。”

    采薇是同屋中话最多的一个姑娘。

    采薇在一旁听到,脸上十分得意:“公主从去年就开始选厨娘了,都不知道选了多少回了,府里的厨娘多如牛毛!”

    陶烨很是不解:“公主府有多少人吃饭?用得了这么多厨娘吗?”

    小宛也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是有些让人纳闷呢,论厨艺,自然是年长的人才做得更好,为何公主单单要我们这些年纪尚轻的小丫头呢?”

    “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采薇神秘的笑笑,招手让大家都凑近些。

    于是同屋的几个厨娘都凑到采薇面前。

    采薇压低了声音:“我长姐就是去年头起进府的厨娘,听她说,公主选厨娘,其实是想为驸马开枝散叶……公主与驸马成亲已有五六年了,至今未能有一男半女……”

    厨娘们瞬间都恍然大悟,相互称叹着:“没想到,公主金枝玉叶,竟这般贤惠大度?”

    陶烨却听得更加糊涂:“既然这样,直接纳妾不就得了,干嘛绕弯子选厨娘?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此言一出,几个厨娘齐刷刷地看了陶烨一眼,都显出羞答答的模样。

    采薇也不正眼看陶烨,带着些不屑的语气:“你知道什么?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哪肯轻易纳妾?公主为子嗣之计,无奈才出此下策,招纳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充作厨娘,每夜以送晚膳为名,亲近驸马,能讨得驸马欢心便留下,看不上的仍还放出去。”

    有一名唤翠墨的厨娘问:“如此算来,一年有余,驸马少说也见过三四百个女子了,竟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采薇点点头。

    陶烨闲坐着,随口补了句:“这么说,你那长姐也没被看上了?”

    采薇没有理会陶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驸马痴情至此,公主何其幸也。”小宛握着手帕,含情凝睇,目光痴痴的,好似听说了什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一样,陶醉不能自拔。

    采薇故作漫不经心,也随口感慨着:“可不么?驸马痴情,公主贤惠,想是京城里年轻貌美的女子都选遍了,实在找不来人了,如今再选,也顾不得年轻不年轻了!”

    陶烨听得出,这话是嘲笑自己年纪大呢?

    要知道,陶烨也不过刚毕业才几个月,在现代乃是风华正茂之时,到了古代居然就算老女人了?

    忍可不是陶烨的强项,于是她也学着采薇的姿态,点头叹道:“是呢!连采薇妹妹这么丑的都进来了,可见真是找不来人了!”

    “你说谁丑呢!”采薇再也按捺不住了,立刻就想打陶烨。

    几个厨娘赶紧左右抱着、拦着。

    采薇够不着陶烨,嘴里就骂起来:“那么老了还没嫁出去,也不怕烂了舌头没人要!”

    小宛忙来劝陶烨:“姐姐,咱们就少说两句吧!”

    陶烨笑了笑,看着采薇生气的样子,她已经很开心了。

    此刻若能来一把瓜子嗑磕,就完美了!

    这是陶烨来到古代之后,最不无聊的一个夜晚。

    躺下之后,陶烨听到有两三个厨娘正忙着巴结采薇:“姐姐的长姐最得公主信任,还请将来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让我们也留下当差……”

    又听见采薇得意洋洋的声音:“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客气!”

    陶烨微微侧脸,偷偷瞄了一眼,没看清采薇收了什么礼物,已经放进了箱子。

    这时,陶烨稍微有那么点后悔得罪采薇。

    她原指望着轮流下厨可以将鬼王的餐品销售出去,如今看来,她只有送一单的机会,然后多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剩下的九十九单要怎么完成呢?

    更要紧的是,离开公主府之后,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她无处可去,岂不是要风餐露宿?

    两天后,掌管厨房琐事的管家赵四来通知:“打今儿起,你们十个,轮流给驸马送晚膳。能做得一手好菜的,自己下厨也可,做不好的,求助旁人下厨也可。要紧的是,得把驸马爷伺候好。可都明白了?”

    “明白了。”陶烨和别的厨娘一起应声着,心中暗思,这厨娘还真不是来做厨娘的,不能下厨也可以,管家未免太直白了!

    赵管家又吩咐:“伺候不好的,便可即刻出府。能留下继续伺候的,赏银百两!”

    听了这话,厨娘们都露出惊讶之色,面面相觑。

    不必说,能让她们吃惊的,当然是“赏银百两”。

    陶烨的数学不太好,默默换算了半天:一百两就是十斤,十斤就是五公斤,五公斤就是5kg。现在的银价大约是10元1g,那么5kg大概价值五万元……

    五万元?

    陶烨心动极了!

    可是,她有机会拿到吗?

    而且,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拿到手之后能带回去吗?

    胡思乱想之间,管家给陶烨、采薇、小宛等十人,每人都发了一块腰牌,那是准许进入驸马院子的凭证。

    陶烨这才看到,原来从入府,她的名字就被管家误写成了“桃叶”。

    桃叶比陶烨似乎更像古代人的名字,此后她便更名了。

    到了接近晚膳的时间,翠墨先去厨房准备了,其他人仍在房中静候。

    桃叶坐立不安,默默琢磨着,如果能偷偷去看别人给驸马送饭是个怎样光景,事先了解一下驸马的脾气秉性,可能还有些希望……

    心动不如行动,桃叶就偷偷溜到厨房外,不久跟踪翠墨到驸马的房外,悄悄藏在房后。

    看是看不到的,桃叶只能靠听。

    她听到翠墨的声音:“驸马爷请用膳。”

    然后却没听见驸马的回应,只听到嚼碎东西的声音。

    不久,桃叶听到翠墨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哎哟”,像是摔倒了。

    然后便是驸马一声粗犷的“滚!”

    第二天,翠墨就滚出公主府了。

    桃叶暗自总结经验:看来驸马不喜欢装!

    又一晚,是一个叫静女的厨娘送晚膳。

    桃叶又在房后窗下偷听,依旧是“驸马请用膳”,然后是嚼碎东西的声音。

    不久,桃叶听到静女开始唱歌,歌声还不错。

    可是,只唱了一句……

    紧接着便是驸马一声粗犷的“滚!”

    第二天,静女也离开了公主府。

    桃叶暗自总结经验:看来驸马不喜欢听歌!

    又一晚,是采薇送晚膳,她浓妆艳抹、长袖翩翩,一副舞女的扮相。

    不必说,这是要献舞呢!

    同屋的厨娘都知道,采薇送膳之前是与长姐见过面的,想来已经把驸马的喜好、要做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

    这次不止桃叶,还有另外三个厨娘,都跟踪采薇进了驸马院中,来获取经验。

    她们虽看见彼此,却是心照不宣。

    只见采薇提着食盒,才刚一只脚迈进驸马的门槛,便听到驸马一声粗犷的“滚!”

    桃叶差点笑出声。

    原以为,采薇有长姐指点,会有什么不同。

    结果,果然有些不同,竟连门都没进去。

    不过,采薇并没有离开公主府,这当然是因为有个长姐安排了一份好差事。

    桃叶又暗自总结经验:驸马不喜欢浓妆!

    然后,就是小宛了。

    小宛是这群人中对桃叶最友好的一个,作为答谢,在小宛去送晚膳之前,桃叶把自己偷听几天所得的都悄悄告诉了小宛。

    桃叶以为,小宛听了会感到十分担忧,甚至于胆怯不敢见驸马。

    没想到,小宛听了之后,却歆羡不已:“如此用情专一的驸马,我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模样……”

    当晚,小宛去送晚膳时,桃叶还是蹲在房后窗下,听见小宛进门后只是很低声地唤了一句“驸马爷……”

    然后,又是嚼碎东西的声音。

    紧接着,桃叶又听到一声粗犷的“滚!”

    小宛快步走了出来。

    桃叶忙轻手轻脚地站起,追上小宛,问:“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叫你滚?”

    小宛摇了摇头,莞尔一笑:“我只是想探头看他一眼,不想惹了他生气。驸马果然高大威武……”

    “长得帅吗?”

    “他一直背对着我,没看见正面。”小宛哀叹连连,有些失望之色。

    “?”桃叶感到脑海中一片混乱,驸马背对着小宛吃饭,小宛还能看出他高大威武,难道这驸马是站着吃饭的?

    忽然,小宛挽住了桃叶的胳膊:“桃叶姐姐,你是这屋里最标致的一个,或许明晚你能见到驸马真容,到时候可千万要告诉我是什么模样!”

    “啊?”桃叶吃了一惊,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夸长得标致。

    她忽然想到,莫非是生物进化,一个在现代社会相貌平平的她,到了古代就成了美女了?

    小宛忙解释道:“我已经求了采薇姐姐,她会想办法给我一份差事,我明日是不离公主府的。”

    桃叶点点头,忽然又心生疑惑:“你既然留在公主府当差,迟早是有机会见到驸马的,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告诉?”

    “姐姐有所不知……采薇姐姐说,她长姐伺候了公主一年,都没见过驸马的模样……传言都说,驸马不轻易见人,更不近女色。我想,他必是爱公主极深……”

    这么一听,桃叶也有些好奇,一个大男人还能不轻易见人?

    这驸马该不会是有什么罕见病吧?

第3章、公主有外心?

    暮霭将至,桃叶装模作样地来到厨房,假装忙了一会儿,悄悄将空盘空碗放进食盒,走了出来。

    她当然不必真的做饭。

    厨房门外有一棵古树,护送她来古代的那个小鬼曾说过,这棵古树下即是领取外卖的地方。

    她只需在经过古树时将食盒放在地上,再拎起时,里面就已经装满了。

    这种取外卖的方式,她觉得还是挺恐怖的。

    反正她是肯定吃不下,幸好她只是要送给别人吃。

    她就按照小鬼所说,在经过古树时放下食盒,假装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又将食盒拿起。

    食盒果然变重了许多。

    桃叶就带着这个食盒来到驸马房外。

    之前都是看别人送饭挨骂,这次轮到自己了,桃叶竟然有点紧张。

    进门前,她总结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让驸马吃下这饭菜,才算完成第一单;

    其次,尽可能留下,以免接下来的日子无家可归,剩下的九十九单外卖也没有着落。

    这样还能顺便得到那五万块钱……不对,是一百两银子……

    “你怎么还不进去?”驸马门外有个守卫催问了一句。

    桃叶忙提着食盒进门,迎面见一个高大威武的背影,他双手背在身后站立着,必然就是驸马陈济了。

    桃叶刚想叫“驸马”,忽然想起前边来的厨娘,一律都是那么个称谓、同样的一句话,真是没意思,倒不如省了。

    因此桃叶便一声不响,只管打开食盒,将饭菜放在了桌上。

    这饭菜,看起来跟凡间的食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驸马陈济依然原地站着,没有动。

    一条狗从地上蹦到椅子上,又蹦到桌子上,围着盘碗吃了起来。

    桃叶瞪大了眼睛,敢情她之前听到的嚼碎东西的声音,都是这条狗发出来的?

    可是鬼王说过,餐品是要推销给凡人吃的,狗吃了怎么能算事?

    瞎等了这么久,原来她连第一单都没有机会!

    桃叶禁不住冲那个冷漠的背影发起火来:“喂!到底你是驸马,还是狗是驸马?”

    如小宛所说,桃叶果然见到了驸马真容——

    陈济听见桃叶的话,立刻回过头来,看着桃叶,一脸惊愕。

    桃叶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在古代得罪驸马,应该是大罪吧?

    该怎么补救呢?

    桃叶脑海一片混乱。

    谁知陈济突然笑了起来,点头叹道:“问得好,到底我是驸马?还是狗是驸马?”

    桃叶有点懵了,是她耳朵有毛病了?还是驸马脑子有毛病?

    桌上的狗咬了第一盘菜之后,好像有点嫌弃,又来咬第二盘菜。

    桃叶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最重要目的,上前一把将狗从桌子上推了下去。

    狗吓了一跳。

    驸马陈济也吓了一跳。

    桃叶护着餐桌上的饭菜,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陈济:“驸马,求求你,别让狗吃了,你来吃行吗?”

    陈济看着桃叶,更目瞪口呆:“你竟然让我吃狗吃过的东西?”

    “狗只动了这一盘,别的菜它还没吃过呢!”桃叶手指着方才被狗咬过的菜。

    陈济忍不住发笑,却有点哭笑不得。

    桃叶再次哀求:“我求你就吃点吧!哪怕吃一两口也行!”

    陈济已经笑得快要笑不出来了:“你还真是来送饭的!”

    “我当然是来送饭的!”桃叶说完这句,已经意会到驸马的言下之意,先前的厨娘都是送饭为假、送人是真。

    桃叶心想,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如今却并不同住,必然希望得到有关于公主的消息。

    她自以为聪明绝顶,已经想出了讨好驸马的妙招:“只要驸马肯吃我送的饭,让我留下天天送饭,我可以为驸马打探公主那里的消息……”

    “我不需要。”陈济摇了摇头,显然满不在意。

    桃叶心想,既然驸马与公主鹣鲽情深,他们之间自然是不需要人传递消息的。

    她转念又想出一个主意:“我还可以为公主和驸马遍寻天下名医,早日使公主为驸马开枝散叶,公主便不会再为驸马选厨娘……”

    “我也不需要。”陈济依旧摇头,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桃叶望着驸马,再也想不出什么讨好的办法,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驸马,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哪里会有事需要得了她这么个身无长物的小丫头?

    可是,她的外卖任务该怎么完成呢?

    一百单,还有一百单呢!完成不了,她就回不去自己原本的时代!

    事已至此,她能想到的只有卖惨、装可怜了……

    噗通一声,桃叶跪在了驸马陈济的膝下,抱着陈济的腿大哭起来:“驸马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只要你能每天吃我送的饭,你让我干什么都成啊……”

    陈济本能地要甩开桃叶,但无奈桃叶抱的太紧,他不太好甩得开。

    作为驸马,这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别人向他下跪,但却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下跪的理由是求他吃饭!

    陈济看着痛哭流涕的桃叶,不能不好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非要给我送饭不可?”

    桃叶正哭得十分夸张,听到这句问话,猛地一愣,一时间没想出应答之策,竟忘记了哭泣。

    陈济见桃叶出神,顿时心生疑虑:“莫不然……你是公主派来的奸细?天天送饭才好一点一点的下毒,将我悄无声息地害死?”

    桃叶被这话惊住了!

    传言不都说公主与驸马十分恩爱吗?驸马怎么会这样问?

    “快说!”陈济突然提高了嗓门。

    桃叶连忙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驸马爷这是开什么玩笑?公主为驸马后继有人,遍选厨娘,煞费苦心,哪能让人害您呢?”

    驸马陈济冷笑一声:“什么为了我?她不过是为了那王家小子!”

    王家小子?

    应该说的是一个姓王的小伙子了?

    桃叶越发觉得不对劲。

    自古祸起萧墙,莫非都是隔壁老王?

    驸马言下之意,莫非公主有外心?

    陈济拳抵下颚,目光越发变得深沉:“你究竟是不是公主派来的奸细?若是说不清楚,你今天就别想出这道门了!”

    陈济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房门被门外的守卫关上了。

    莫非要有性命之忧了?

    桃叶霎时如同惊弓之鸟,慌张失措:“公主是长的还是圆的我都不知道,哪有机会听她指派?”

    “长的?圆的?”陈济重复了两个桃叶的词,忍不住笑了起来。

    桃叶听着这笑声,只觉得心里发慌。

    未几,陈济停止了发笑:“既然你矢口否认,不如你把这饭菜吃了,我就信你!”

    桃叶又是一惊,一份无中生有的膳食……不,是一份从阴司送来的膳食,她哪能吃得下?

    她曾经做梦梦到去购物,付款时却发现手里是冥币,然后吓得从梦中惊叫醒来。

    她此刻心里的滋味,就如同在那个梦境中一样……

    陈济就静坐着等,两根手指不停的有节奏地扣着桌板,听得桃叶心里发憷。

    “既然饭菜无毒,你为何不敢吃?”陈济再次瞟了桃叶一眼。

    “我……我……”桃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为免后患,我看……只能让你今日有来无回……”陈济的声音越来越低,在昏暗灯光下,他脸上的笑也显得很瘆人。

    陈济话音刚落,房门又被门外的守卫打开了。

    那守卫的手中还提着一柄长剑。

    剑还未出鞘,桃叶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大喊起来。

    小宛突然闯了进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桌上的菜,强忍着咽下,然后跪在桃叶身旁,向陈济求情:“驸马爷,奴婢能证明饭菜没毒,求您放了桃叶姐姐!”

    桃叶已经瘫坐在地上。

    陈济龇牙,盯着小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宛有点纳闷,不知驸马在笑什么。

    提剑的守卫轻声提醒了句:“小宛姑娘吃的菜,是方才狗啃过的那盘……”

    小宛一下子呕吐了出来。

    陈济瞪了一眼。

    小宛吓得两腿打颤,不停的磕头:“驸马饶命!驸马饶命!”

    陈济朝守卫摆了摆手:“马达,收拾干净,叫她们赶紧给我滚!”

    桃叶和小宛慌忙用手帕将地上的呕吐之物擦起,然后携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走出这个院落,桃叶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忙又向小宛致谢:“你也太仗义了,你就不怕那菜真的有毒?”

    小宛甜甜一笑:“我明知你从未见过公主,又哪来奸细和下毒之说?只是我不明白,送晚膳本是个说辞,你为何定要驸马用膳呢?又为何不敢尝饭菜?”

    “我……我师父教我厨艺,希望能发扬光大,他吩咐我,必须得在主顾家下厨一百次,这饭菜还必须是主顾亲自吃下,否则就永不能回师门……”桃叶一面瞎编着,一面又自我安慰,她并没有欺骗朋友,这也不算完全扯谎。

    小宛竟然信了这个不怎么符合逻辑的说法,满面春风地聊起了别的:“我担心你,所以才学你躲在那儿听听。没想到,这竟给了我亲见驸马真容的机会……驸马他真是玉树临风!”

    桃叶皱了皱眉,心想这驸马虽然算不上丑,可是距离“玉树临风”,也要差十万八千里吧?

    她想,小宛要么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要么就是眼睛有问题!

    小宛仍然陶醉着:“桃叶姐姐,你有没有觉得驸马爷……”

    “你在采薇或她长姐那里,可听说过驸马口中提到的那个‘王家小子’么?”桃叶实在无法恭维小宛的盲目崇拜,只好扭转了话题。

    小宛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有一次,我听到采苓姐姐对采薇姐姐说‘王公子才貌双全,是人中龙凤,不知有多少家小姐倾慕呢’,大约就是此人吧!”

    桃叶不用问也知道,小宛说的采苓,必然就是让采薇仗势的那个长姐了。

    一路同行,小宛不住地欣赏天上那一轮明月,桃叶则一直低头思索着,慢慢捋清楚了这么个事:

    公主有外心这事多半为真,且驸马知晓此事、家中下人也知晓此事,可见公主的外心绝不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已经身为人妇,若想改嫁,要么驸马死了、要么和离……

    所以驸马才会疑心送饭是毒害之举?

    所以驸马才要表现出对公主忠贞不渝,以防公主有借口和离?

    桃叶似乎全部明白了。

    两人刚刚走到她们的居室门外,只见厨房的赵管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一看到桃叶便开口:“驸马爷方才差人来说,明日晚膳仍由桃叶姑娘去送。”

第4章、她从树中来

    听了赵管家传达的话,小宛又替桃叶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她们才刚从驸马房中捡回命来!

    可桃叶由此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赵管家曾经对所有厨娘说过,能留下继续伺候驸马的,要“赏银百两”!

    桃叶在自己的时代做外卖员时,一个月也就能赚两三千块钱而已,这一百两银子(五万块钱)怎能放过?

    桃叶抬头,见赵四已经往厨房方向走回,忙追了过去:“赵总管,不是说……能留下继续伺候驸马的人,赏银百两?”

    赵四对桃叶来要钱这种行为,似乎有些不屑:“你若能把驸马爷伺候好了,多少荣华富贵等着呢!眼皮子竟这样浅?”

    桃叶一头雾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四只管坐了他常日坐的椅子,翻阅厨房的账簿,没有一点给钱的意思。

    桃叶心中琢磨,堂堂公主,应该不缺这一百两银子吧?岂能赖账?必是赵四中饱私囊!

    “喂!你把钱弄哪去了?”桃叶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赵四正看的账簿上,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往昔看过的要债视频,那场面都相当激烈!

    赵四似乎很平静,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句话把桃叶问住了。

    是的,这里是古代,是公主府。

    对方是拥有数十年资历的大管家,而自己是刚进来没几天的小厨娘。

    这可不能跟现代社会普通公司上下级之间的关系相比。

    不知不觉中,桃叶已经把手缩了回来,满面堆笑,笑得好不自然:“赵总管,对不住啊……我就是想问问那钱……什么时候给……”

    赵四也阴阳怪气地一笑:“你要钱,做什么用啊?”

    桃叶一愣,钱当然是用来花的,这还用问吗?

    刚刚搬东西进厨房的小宛听到,忙走过来挽住桃叶的胳膊,向赵四投来娇媚的笑容:“桃叶姐姐当然是为了孝敬赵总管,她早有此心,奈何家徒四壁,还求赵总管给她一个尽心的机会!”

    “还是小宛姑娘有见识。”赵四笑意盈盈,这才取出一个小匣子并打开,里面有四个银元宝。

    小宛忙给桃叶使眼色。

    桃叶会意,从四个银元宝中拿出一个,正要递与赵四时,忽见小宛抢先一步将剩余三个银锭子连同盒子,一起推回赵四身边:“赵总管笑纳,以后还请对我们姐妹多多照顾!”

    赵四便收了回去,捋着胡须微笑点头。

    桃叶呆住了,还没完全回过神,已经被小宛挽着胳膊拉走了。

    走出厨房,桃叶一肚子火气地甩开小宛:“你干嘛呀?就算是中彩票,个人所得税都没有这么高的!”

    “什么票?”小宛听得一头雾水。

    桃叶心情不好,敷衍地解释了一句:“我说你给得太多了!那可是我的钱!”

    “姐姐不要生气!你要在公主府活下去,就得先买路,不能得罪了一个又一个,这个赵总管,你别看他只管厨房,他可是从宫里陪公主过来的人,比采薇姐姐她们更得罪不起!”小宛语重心长,看起来十分为桃叶考虑。

    桃叶只好不生气了,转而又好奇起来:“你说他从宫里来的?那么他……是个太监?”

    “嘘……”小宛忙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又嘱咐桃叶:“这两个字可再休提了!你难道不知,他这样的人最忌讳别人说……”

    桃叶会心一笑,有这么大一个缺陷放着,她迟早有机会捉弄赵四,倒不必急于在今日。

    入夜,同屋的厨娘都睡了,桃叶却迟迟无法入眠。

    她反复思索着驸马要她再次送晚膳的意图,只是想不出来。

    但根据今晚送膳的情况来看,明晚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万一驸马又要杀了她怎么办?

    她拈着已经到手的二十五两银子,心中暗思:若就此逃离公主府,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眼下也不会挨饿受冻,慢慢再找下一个能送外卖的地方,也能完成鬼王交待的差事……

    但是……她懒得满大街地找新地方……

    就是因为太懒了,在自己原来所生活的时代、在原先工作的公司,她才不受领导待见,才会莫名其妙地死到这里!

    对!桃叶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死过的了!

    就算驸马再杀自己一次,无非就是再次到阴司见鬼王,又怕什么?

    其实,她挺想再见一次鬼王,至少得问一问,像这次送到驸马那里的膳食,驸马并没有吃,只被小宛尝了一口,算不算完成了一单呢?

    可是,怎么才能再次见到鬼王?

    想到这里,桃叶披上了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来到厨房外的古树下——那个白天她曾领取外卖的地方。

    借着微薄的月光,她绕古树看了一圈,也没看出这棵树比别的树有什么不同。

    她摸了摸白天曾放置食盒的那一块地面,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发问:“是怎么送过来的呢?”

    “小鬼从地底下塞进去的。”

    桃叶听到这句回答,吓得魂不附体,四下却又看不到人,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谁?谁在说话?”

    “是我。”古树摇摆了两下。

    桃叶吓得后退连连:“古树……成精了!”

    “你怕什么?你也不是人啊!”古树又摇摆了两下。

    “我不是人?”桃叶往自己身上看,胳膊、手、腿、脚,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古树呵呵一笑:“你自己的身体还在你的那个时代呢!来到古代的只有魂魄而已!难道你会不知道?”

    “那我现在的身体是哪来的?”

    “你看看我是什么树?”

    桃叶仔细看了看古树:“你是……桃树?”

    古树又呵呵一笑:“我的叶子是什么叶?”

    “桃叶……”桃叶说出这个答案的同时,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真的是……”

    大树摇晃,好似点头一般:“嗯……你就是从我身上来的,鬼王造假人的功夫可谓是鬼斧神工。”

    桃叶又看了看眼前这棵古老的桃树,实在有点难以想象:自己会只是一片桃叶?

    桃叶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与原先时代的自己一般无二:“我与常人,有何不同?为什么我自己感觉不出来?”

    “因为时日尚浅,日后你自然会慢慢发现你的不同。比如,你的血是绿色,那是桃叶的颜色……”

    桃叶忙咬破自己的手指,流出的血当真是绿色的!

    这让桃叶感到害怕,甚至是有点恶心。

    桃叶抬头望着古树:“我想再见一次鬼王,有办法吗?”

    古树道:“城中有河曰秦淮,秦淮对岸有鬼山,鬼山低处有洞穴,此洞世人称鬼屋。”

    “那算是……鬼王在人间设立的办公室么?”桃叶听得懂,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古树点头。

    桃叶暗思:看来,要见鬼王,得先出府才行!

    可这公主府每个门都有守卫,也不是谁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还是得等机会。

    桃叶回房,悄悄用布缠住了被咬破的手指,她真怕被人看到绿色的血,那样一定会把人吓半死!

    次日太阳落山时分,桃叶又到厨房装模作样的做饭,然后拎着装了空碗空盘的食盒走出厨房。

    和上次一样,在经过古树下时,她又将食盒放在地上,假装挽了一下头发,然后拎起食盒来到驸马院落。

    驸马的房门是开着的,门外站岗的仍然是那个提着剑的、名叫马达的家伙。

    桃叶进门,先在房中四处张望了几眼,确认这次屋里没有狗,才把食盒放在桌上。

    “是谁准你在我房中东张西望?”陈济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

    “我……我怕狗!”桃叶陪笑着,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放在陈济面前。

    陈济冷冷一笑:“狗有什么可怕的?人可比狗可怕多了!”

    桃叶猜测,驸马口中说的“人比狗可怕”,这个“人”指的应当是公主了。

    不过,她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她的第二单能不能完成。

    “驸马爷,今晚可是您指定我来送膳的,不能不吃吧?”桃叶满面堆笑,将筷子递到陈济手边。

    “吃,我叫你来,自然是要吃的。”陈济接了筷子,随手夹了一个菜,放入口中。

    桃叶睁大眼睛看着:只一口,驸马一下子忍不住俯身吐了……

    桃叶忽然想起,昨日小宛在这里尝菜,咽下那一口的时候,表情似乎也挺痛苦的。

    在第一次看到鬼王的餐厅门可罗雀的时候,桃叶就已经猜到其膳食口味不佳,只是没想到,能达到让人一口就吐的程度……

    门外的守卫马达快步进来,扶住陈济:“驸马爷,您没事吧?”

    桃叶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又惹恼驸马,又要让她“有来无回”了。

    但陈济只是摆了摆手,慢慢坐起,擦了擦嘴,吩咐守卫马达:“你去吩咐膳房的赵总管,桃叶姑娘厨艺精湛,深得我心,是可塑之才。我意欲明日带她到靖水楼,再多学些佳肴秘籍,使她更上一层楼。”

    马达点头,躬身领命退去。

    陈济又看桃叶。

    桃叶深埋着头,许久不敢抬起。

    “公主若召见你,记得要说我只是欣赏你的厨艺,别无他意。”

    “啊?”桃叶有点小小的意外,驸马竟然没有发脾气?态度竟这般平静?

    她越来越搞不懂,驸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没想到,桃叶一觉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公主要召见她。

    驸马还真是料事如神!

    桃叶有些欣喜,她记得以前刷剧,那些个古装剧上的公主都是貌美绝伦。

    而且,每一位公主都会有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

    这次来到古代,若能亲睹一下真正公主的模样,这趟也算有些价值呀!

    桃叶跟随一个小丫鬟来到公主居住的花园,她无法丈量这个花园的大小,但绝对要超过驸马院子的十倍不止。

    花园的建筑皆是雕梁画栋,豪华自不必说,连仆人都是一拨一拨的,或伫立站岗、或往来工作,不似驸马门外只有一个守卫马达。

    这样一看,驸马在公主府果然没甚地位。

    桃叶被带到公主房门外,彼时公主尚未起床,桃叶只能在廊下候着。

    这时,桃叶留意到,廊下有一条狗,采薇正在给狗梳理毛发。

    原来采薇仗着长姐,能得到的好差事就是伺候狗?

    桃叶又定睛一看,这狗不就是初次给驸马送膳时,跳到驸马桌上吃菜的那只吗?

    桃叶生怕自己看错了,忙凑到近前,蹲下摸着狗头仔细看了看。

    “起开!公主养了两年的宝贝,是你这等人能碰的吗?”采薇一把推开桃叶,一脸嫌弃的模样。

    桃叶也不屑地朝采薇吐舌头,却忽然想起驸马的那句“问得好,到底我是驸马?还是狗是驸马?”

    入府这些日子,桃叶所知的,公主和驸马一直都是各住各院、互不相扰,而这么一条狗,却被公主宝贝了两年!

    所以,驸马才会觉得狗才像是公主的伴侣?

    桃叶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公主传你进去!”

    桃叶忙站起,两步迈进了门槛。

    第一眼看见公主,桃叶呆住了……

第5章、勾引驸马有重赏!

    桃叶想过,真正的公主也许不如现代明星扮演得那么漂亮,但实在没想到——公主会长着一张如此难梦幻的脸!

    原以为驸马长得不怎么样,但现在看来,匹配公主已经绰绰有余了。

    “你就是桃叶?”公主司姚先开了口,那声音娇滴滴的,与外形实在不般配。

    “是……”桃叶不愿意继续看那张五官不协调的脸,于是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作为公主,司姚的语气果然毫无尊重别人之意。

    公主当然比驸马更不可得罪,桃叶只好抬起了头。

    像是浏览商品一样,上下看了几眼,司姚嘴角微扬:“果然有几分颜色。”

    桃叶想说“那肯定比你强”,不过她只是在心里说说。

    虽说按照生物进化理论,古人没有今人好看,但桃叶近日所见过的府中厨娘、丫鬟,哪一个拎出来也比公主值得人多看几眼!

    “听说,驸马今日要带你去靖水楼?”

    桃叶忽然想起驸马交待过的话:“驸马只是欣赏我的厨艺,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司姚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一旁侍立的丫鬟见状,便揣摩代言起来:“你年纪较长,应当比别的厨娘懂事些,岂能不知公主良苦用心?只是伺候好驸马的膳食怎么行呢?”

    “但是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桃叶拼命在脑海中思索着驸马可能希望她作答的话,生怕出错,又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才更要加倍努力!”丫鬟没等桃叶说完,就堵了回去。

    桃叶抬头瞄了一眼这个丫鬟,与采薇颇有几分相似,必然就是采薇的长姐采苓了。

    司姚点点头,还是习惯性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我已经让人在靖水楼定了一个雅间,驸马今晚就不必回府了,你要好生伺候!”

    “?”桃叶吃了一惊,不自觉又抬头看了公主一眼,顿时浑身发毛。

    采苓又替公主补充了一句:“你今晚若能伺候得好,明日赏银二百两。”

    正常人的思维,这个时候想到的应该是:一个做妻子的竟然如此大方,竟花钱鼓励别的女人陪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过夜?

    但是,桃叶却一不小心问出了一句:“那二百两,是公主直接发给我?还是赵管家经手发给我?”

    房内外的所有丫鬟都惊讶地看了桃叶一眼。

    桃叶感觉到了所有异样的眼神,那感觉,好似上空飞过一只乌鸦。

    外面有人传报:“禀公主,驸马差人来接桃叶姑娘了。”

    司姚离开了软塌,由采苓搀扶着慢慢站起,闲步到桃叶面前:“你可知,驸马已有一年都没出过门了。”

    桃叶很惊讶,这意思是,驸马肯为她破例?是看待她与众不同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初次见面,司姚竟然握住了桃叶的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能成事,赏银由你说了算。”

    桃叶感觉到,那双玉手细腻光滑的程度,是她所接触过的任何人的皮肤都不能相比的。

    这个时候,桃叶想起了豌豆公主的童话故事,真公主果然是真公主!

    “我……我尽力……”桃叶笑得很不自然,她最后一次抬头看公主,公主的眼神中满怀期待。

    出手如此阔绰,公主对驸马该有何等的厌弃?

    桃叶不由得替这位驸马感到悲哀。

    走出公主的花园,桃叶看到一辆马车,驾车的是驸马的守卫马达,并无其他随侍之人。

    桃叶很自然地就要上车。

    不想,马达却拦住了她:“你身份卑贱,岂能与驸马同车而坐?”

    “那我要怎么去?”桃叶很不解。

    车窗内,传出陈济的声音:“此去靖水楼,不过五里之遥,你徒步跟随即可。”

    五里?

    桃叶赶紧在心中换算,五里就是2.5公里,也就是两千五百米……

    还没换算结束,马车已经前行。

    “喂!等等我!”桃叶疾步追着马车跑,默默骂着,这个驸马真是活该被公主厌弃!

    走在路上,陈济不住地掀开车棚后的窗帘看桃叶,桃叶追得近了,他就吩咐马达跑快点,桃叶追不上了,他就吩咐马达跑慢点。

    这是明摆的戏弄!

    一路上,桃叶早已在心里把驸马骂了八百遍!

    靖水楼下,马车猛然停车,桃叶一下子撞到了车尾,摔倒在路旁。

    正巧路旁有个水坑,桃叶粘了一脸的泥。

    驸马陈济下车,看到桃叶的泥巴脸,哈哈大笑。

    “你有病吧?”桃叶忍不住大吼。

    “话不可乱说,当心小命。”陈济收敛了笑容,又变回阴沉的脸色,伸手来扶桃叶。

    桃叶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

    无奈她习惯了现代社会的人人平等、言论自由,动不动就忘了还有上下尊卑这回事!

    驸马阴晴不定,桃叶必须谨慎,她只好搭着驸马的手站起。

    这一瞬,她感觉到,驸马的手很粗糙,手心处似乎还有一道刀疤。

    桃叶记得,古装剧里面的达官贵人要是去了酒楼、青楼之类的地方,必有老板、老鸨等亲自迎接,热情之至。

    可是,她跟随陈济、马达走进靖水楼,得到的待遇与一般客人好像没差别。

    显然,这里的人都不认识陈济这位驸马爷。

    进入二楼的雅间,马达在门外驻守,陈济坐了餐桌旁,看着酒楼伙计们上了一道又一道菜。

    桃叶站在旁边,带着一脸一身的泥,窘迫极了。

    “坐。”陈济没有抬头,只是嘴唇微动了动。

    桃叶不自在的左右看看,雅间中没有别人,驸马肯定就是叫她坐了。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说我身份低贱,不配与你同坐吗?”

    陈济终于目光扫过桃叶:“你不坐下吃,我怎好让你明白什么是佳肴、什么是刷锅水?”

    桃叶听了这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鬼王餐厅的饭到底是有多难吃啊?竟堪比刷锅水?

    桃叶只好坐了,拿起筷子尝尝这个、尝尝那个,觉得那味道也不怎么样。

    她想,也许是因为古代比较落后,即便是有名气的酒楼,也肯定比现代差远了。

    陈济始终没有动筷子,只看着桃叶吃:“好吃吗?”

    “好吃。”桃叶忙附和着笑点点头。

    “这都叫好吃?难怪你能做出那个味儿!”陈济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这家——是秦淮岸上最糟糕的一家!”

    “秦淮?”桃叶似乎只听到了这一个重点。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站起离开餐桌,走到窗前,看到了下方涌动的河水,也看到了对面若隐若现的山。

    在她从前生活的现代,不止一次地来过秦淮河游玩,但却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山。

    她猜想,那座山是不是古树说的鬼山?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到秦淮吧?”陈济也站起,走到桃叶身边,一起望着滔滔河水。

    “对面……是不是有个山洞叫鬼屋?”桃叶不经意间问了出来。

    她觉得跟驸马打探这个可能不太合适,可是除了驸马,她似乎又无人可打探。

    陈济淡淡一笑:“是有这么个地方,你想去吗?”

    桃叶觉得驸马的笑容很诡异,问话的口吻也是阴阳怪气的,她的目光又河水转向驸马,发现驸马也正看着她。

    面对面对视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了一股杀气……

    果然如她所料,陈济的下一句便是:“若想去,就从这儿跳下去!”

    “我不!”来自于本能的恐惧,桃叶后退了一步:“我在公主面前已经按照你的意思说话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干嘛又要我死?”

    陈济又是微微一笑,朝着桃叶往前一步:“我听说,你昨天回去,便向赵管家索要了一百两赏银?”

    “难道……难道我不该要吗?”桃叶感到一阵迷茫,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济又往前迈步,笑容仍是若有若无:“我还听说,今日公主允诺,你若今夜陪我,随你开价?”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看来,你很缺钱啊?”

    桃叶低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被说了缺钱感到丢人。

    “既然如此,你今儿个就把我伺候好了,明日回去,好向公主邀赏!”说话间,陈济就把手伸向桃叶的衣襟。

    “不行!我还是个处……”一句未完,桃叶感到一阵脸红,她推开了陈济的手。

    陈济顺手掀开了一个大木箱,顿时有光闪耀了桃叶的眼睛。

    桃叶定睛一看,箱子里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珠宝,映着窗外的阳光,反射出耀眼的色泽。

    陈济拍了拍木箱:“你若能帮我做两件事,这些都归你。”

    桃叶看着箱子里的金元宝、珍珠、玉镯等物,不由得不动心:“哪两件事?”

    她想,这些东西不仅值钱,带回现代就属于古董,会更加价值连城。

    陈济又走回方才他们站过的窗户:“第一件事,从这儿跳下去。”

    “万一死了,要钱有什么用?”

    “一夜暴富,岂能有不冒风险的买卖?”

    桃叶似乎明白了:“是不是……如果我从公主那里得到的赏赐越多,别的厨娘就会更卖力地接近你;而我如果今日死在这里,消息传回公主府,她们就再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看来,你没我想象得那么笨。”陈济略笑,算是对桃叶说法的默认。

    桃叶想说“你才笨呢!我不过是还没适应你们这个时代的生存方式。按照生物进化论,我怎么着也得比你们聪明!”

    既然要冒险,桃叶干脆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最大需求:“我……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陈济满不在意地微笑。

    “以后……你要尽可能多吃我送给你的饭!”

    陈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苦笑,呆滞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你够狠!”

    桃叶走回窗前,立在陈济身旁,再次望着滔滔河水,还是有那么点害怕:万一真的死了,她应该只是像之前那样见到鬼王吗?

    陈济伏在桃叶耳边,轻声耳语:“放心,马达水性很好。我还指望你替我做第二件事呢!”

    桃叶心想,这第二件事肯定不好做。

    不过,这只是驸马的重点,不是她的重点。

    她的重点,只有鬼王交给她的工作……

    为了完成那一百单外卖、返回自己的时代,桃叶只好拼了!

    她最后一次望着滔滔河水,鼓起勇气,翻窗跳了下去。

第6章、秦淮对岸有鬼屋

    秦淮河的水是极冷的,落水不久,桃叶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是在一片荒草丛中,旁边只有一个伫立的守卫马达,还有那箱金银珠宝。

    桃叶扶着地站起,四顾环望,她看到了在靖水楼中时遥望的那座山,以及山底的洞穴。

    她有些欣喜,驸马果然有诚信,不仅让马达救她,还把她送到她需要去的鬼屋。

    “你静候在此处不得离开,明日驸马自会来寻你。”马达见桃叶已醒,撂下这句话,就跳上了停泊在旁边潜水处的一个小舟。

    “什么什么?”桃叶还没反应过来,马达的小舟已经开始向对岸飘去。

    背后是孤零零的鬼山、眼前是宽阔的秦淮河水,这分明就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

    “喂!你们怎么可以撇我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桃叶在惊惧中喊叫,可是马达没有理会,小舟已经越来越远。

    最糟糕的是,在方圆可视范围内,再无别的舟楫桥梁能通向彼岸。

    桃叶这时才想到,驸马才不是为了帮她来到鬼屋,而是要把她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才好回公主府继续演戏。

    她气愤地大声叫骂:“你们主仆两个都是一样冷酷无情的神经病!”

    小舟终于缥缈入天际,消失不见,此处只留下风声。

    风吹得桃叶浑身打哆嗦,她猛然想起,自己是刚从水里被救上来的,全身衣服都湿透了。

    这里躲风的地方,似乎只有那个山底的洞穴——鬼屋,也正是她要找的地方。

    那就去鬼屋吧!

    她记得在现代生活时,也曾经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鬼屋”玩,虽然只是游戏,工作人员假扮的鬼也把她吓得够呛!

    而今,这是真的鬼屋,她又是独行,不害怕才怪!

    洞口如双扇门宽,桃叶扶着石壁,慢慢地走了进去。

    渐渐感觉不到风了,可她却越来越冷了,因为越往里走,光线越弱,直到一丝光线也无……

    忽然有个软绵绵、似有些暖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脚踝,吓得她失声大叫,想也不想地往回跑,一口气跑回了洞穴之外,累得她直喘气。

    洞外,天色也有些昏暗了。

    细看周围,环绕在鬼山外的是一座座与鬼山一般形状、但却较小的小山……

    不,那其实是坟!

    原来,这里是一个乱葬岗?

    桃叶瞬间明白,为何此处名鬼山了。

    桃叶拼命在脑海中思考,这里——黑暗、冷……

    对,她需要一把火!

    生平第一次用石头打火,她从来没学过,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

    当她终于点起火把,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总隐隐觉得每一个小土堆都在发出什么声音……

    洞外的可怕并不比洞内少,于是她举着火把再次进洞。

    不知为何,这次进洞后,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跟踪,她不由得想起外面的一个个小土堆……

    她走得慢时,跟踪的脚步声就慢,她走快些,跟踪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

    她不敢回头,出了一身的汗,拼命快走,最后跑起来,甚至于大叫——

    忽的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摔倒了。

    火把落地,将绊倒她的东西点燃了,照得很亮很亮。

    原来,第一次进洞时,让她害怕的那个软绵绵的、似有些暖的东西,不过是一团稻草!

    稻草很快被燃尽,桃叶忙去抓她那根用来照明的木棍。

    “没有我的准许,哪有鬼敢来到人间?”

    听到鬼王的声音,桃叶心里终于有了着落,松了一口气。

    鬼王依旧如从前那般,不怀好意地笑着:“你倒有趣,怕鬼,不怕鬼王。”

    桃叶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送出去了两单,每单都只被吃了一口,还给吐了出来。你果然是我最优秀的员工!”鬼王虽然笑着,但这话绝对不是夸奖。

    桃叶把头埋得更低:“您那饭实在是……”

    “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有不努力的销售。”鬼王重复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依然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

    桃叶没敢再辩驳,满面堆笑地拍胸脯保证:“我以后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不过……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恳求?”

    “?”鬼王看了桃叶一眼。

    桃叶指着洞外——那箱子金银珠宝的方向:“我……我将来完成工作以后,能不能把我在这里所赚的钱带回我的时代?”

    提出这个恳求的时候,桃叶有点不好意思,可她一向缺钱,实在不能不被金灿灿的金子诱惑。

    鬼王只是淡淡一笑:“简单,你再多给我送十单。”

    这么简单?

    桃叶觉得,任务量一百单和一百一十单,其实差别并不大,却能获得巨大的财富,这个交易太划算了!

    于是,桃叶满口应承,然后将珠宝箱子抬进洞中,作为寄存之所。

    鬼王看着桃叶搬箱子时喜不自胜的模样,摇头慨叹:“能不能保命都尚未可知,却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听了这句,桃叶脸上的喜悦之色渐渐淡去。

    虽然洞穴内确实比外面暖和,但天底下大约没有几个员工愿意一直呆在老板的办公室里。

    她向鬼王道了别,慢慢走出。

    外面寒风凌冽,她坐在了紧挨着洞口里面的黄土上,望着漆黑的星空发呆。

    谁会爱财胜过惜命?

    但是,遥想起原先在自己时代的日子,毕业后,她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买过!

    她没有一天不是在缺钱中度过!

    一旦活着回去,不还是要继续努力赚钱么?

    房租、水电费、电话费、交通费、饭钱……还有一个住在乡下的孤寡老妈……

    妈妈如果知道自己躺在市区的医院里人事不省,大约要急疯了吧?

    桃叶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靠着石壁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到身上搭了一件披风,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微亮。

    驸马陈济蹲坐在她旁边,两眼笑眯眯。

    不远处的浅水区,又停泊了一只小舟,守卫马达在小舟旁站岗。

    桃叶看到自己身上披着驸马的披风,有点小小的吃惊:“你……”

    “府中上下皆知,你失足落水。马达下水搜寻,至天黑不见,回府禀明公主,只得作罢。昨晚,已没有厨娘敢来送膳了,今日一早,尚未送过晚膳的厨娘也都被打发了!”陈济似乎很得意。

    桃叶揉了揉眼睛,又看见了鬼山周围的坟堆,忽而想起昨晚的恐惧形状,心中骤然不满:“为了成全你的好事,就把我丢到乱葬岗吗?”

    陈济恣意地笑着:“不是你自己要找鬼屋的吗?”

    桃叶瞪了陈济一眼。

    陈济长叹一声,忽而变得温柔起来:“我也是无奈之举,你看我这驸马做的还不够窝囊?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到我那里偷听,公主的眼线太多,马达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不是,哪个都不敢阻拦。也就这鬼山,孤坟遍野,常人不敢来,我若将你藏于别处,昨晚一夜定又被公主的人找回去了!”

    桃叶听说的有理,便没再计较:“这样,你驸马的位置就算保住了?”

    陈济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暂时保住罢了,过不了几日,她自然会想出新招数。”

    桃叶有些好奇,不自觉八卦起来:“公主花招百出,都是为了那个王公子了?”

    陈济点点头。

    桃叶难免又好奇王公子与公主的事:“那王公子,可知道公主的心思?”

    “那条狗不就是姓王的送的?”陈济一脸的不屑。

    桃叶这才明白公主为何让专人伺候那条狗,采薇曾说公主养了那狗两年,这也就意味着,公主与王公子勾搭已经两年了!

    传言中才貌双全的王公子,竟然是个男小三?

    桃叶想起小宛感叹过的驸马的痴情,又试探性地问:“驸马如此舍不得公主,想必是爱公主极深了?”

    陈济冷笑一声:“可笑!谁会中意一个丑肥婆?”

    桃叶更加不解:“既然驸马并不中意公主,公主又另有所爱,一拍两散不是正好吗?你又何必费尽心机阻挠?”

    陈济瞪了桃叶一眼。

    马达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桃叶觉得,自己肯定是哪句话说错了。

    孤岛的风,呼呼的吹。

    桃叶觉得有点冷,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

    陈济低头沉默半晌,复又开口,声音低沉:“先父有二子,兄长与我,先父弃世,兄长袭爵、奉旨入都,先帝赐兄长府邸,我寄居其中,而后尚公主、封驸马都尉,我又寄居公主府。”

    说到这里,陈济停住了,仍是低着头。

    “原来……原来你一直都是寄人篱下?”桃叶惊叹着,心中难免又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陈济点点头,眉头紧锁:“我身上只有驸马都尉一职,一旦和离,不但失了住处,连俸禄一并也无。”

    桃叶心里酸溜溜的,她以为,只有自己这样的普通劳动人民才会缺钱呢!

    一个高高在上的驸马,竟也能与自己同病相怜?

    她望着陈济被风掀起的头发,隐隐觉得他比她更冷,忽的把披风又披到陈济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陈济站起,扯下披风,扔给马达。

    桃叶舌头打结起来:“我……我把你给我那箱子珠宝再……再分给你一半吧……”

    陈济淡淡一笑:“小丫头,我乃名门之后,活着便要活得体面,缺的岂是那一箱金子?”

    桃叶一脸迷茫,她想,堂堂驸马被公主戴了绿帽子,又惹不起公主,活得这般窝囊,哪还有体面可言?

    陈济望着桃叶:“记得昨日我们在靖水楼谈的条件吗?第一件事做的很好,你该帮我做第二件事了。”

    “第二件事……是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

第7章、把盏美人计

    “杀人?”桃叶猛然一惊,来自于法治和平年代的她,怎么可能会杀人?

    陈济目光阴森森的:“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答应你的条件,决不食言。”

    桃叶记得,他们在靖水楼谈过的条件,只要她做好第二件事,陈济就会尽可能多吃她送的饭。

    这样,她就能完成鬼王的任务、回到自己的时代、并且带着那一箱金银珠宝,从此过上富足的、正常的生活……

    “可是……可是我……我不会杀人……我从来没有……”桃叶万分为难。

    “下毒你也不会吗?”陈济咪咪一笑。

    桃叶可真害怕这个阴晴不定的驸马,时而笑容满面、时而目光阴冷,时而让人怜悯、时而让人憎恶。

    “给谁下毒?”桃叶弱弱地问着,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那个让驸马戴了绿帽子的、威胁驸马地位的王公子,还能有谁?

    “上船吧!”陈济背过身去,走上了小舟。

    护卫马达随即也登上小舟,拿起船桨。

    桃叶只好也跟了过去,与陈济对面而坐。

    马达划动船桨,小舟慢慢离开孤岛。

    陈济只是欣赏秦淮两岸的风光,并不多言。

    桃叶看着小舟渐渐移动到宽河道处正中央,心中揣测,驸马必是担忧,即便鬼山也有藏眼线的可能,而孤舟漂泊水中央,旁近再能无藏人之处,才算真的安全。

    果不其然,到了河正中,陈济不再赏景:“他叫陈熙,是我的兄长。”

    这,显然是在回答桃叶方才问的问题。

    桃叶大吃一惊,驸马要害的人居然不是情敌王公子,而是至亲之人:“你要我……给你的兄长下毒?”

    陈济点点头:“他生性好色,却是克妻命,已经先后克死了三位夫人,故不敢再娶,只养些歌舞伎取乐。以你之貌,足以胜过他府中诸人,诱杀他应当不难。”

    桃叶听得心砰砰直跳:“你……你怎么能让人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呢?”

    陈济漠视远方,冷冷的说:“他该死!”

    桃叶猜测着:“他……他以前虐待你了?”

    陈济的目光又渐渐转回舟中:“没有。”

    桃叶更加糊涂。

    马达已经停止了划桨,伫立船头,解答了桃叶的疑团:“老将军镇守一方,世袭郡公,受先皇之命出兵征战,临行前留有遗嘱,若战死,爵位传于二公子。大公子怀恨在心,烧毁遗嘱,并买通兵卒,故意使老将军陷于敌军埋伏。先皇以为老将军为国捐躯、无有遗嘱,便命长子袭郡公之爵。彼时二公子年幼,虽有疑惑,却无可奈何,待年长后查明真相,奈何大公子已稳坐爵位、树大根深。”

    桃叶听得一愣一愣的,事情有点复杂,她只听明白了一点:驸马的兄长为抢爵位,竟敢弑父,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陈济似笑非笑,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他还假仁假义地替我求娶公主,唯恐我惦记爵位,可这般婚姻,哪有爵位牢靠?反倒是他,凭借姻亲关系,官拜大司马。”

    在桃叶生活的时代,离婚率居高不下,她当然认为婚姻极其不牢靠,与官位根本没有可比性!

    听了这主仆二人的两番话,她好像揣测出了陈济的心思,一不小心给问了出来:“是不是……他死了,爵位正好兄终弟及,就算与公主和离,你也有所依傍?”

    “你倒是聪明得很啊!”陈济又对桃叶一笑。

    这笑容,又让桃叶觉得一阵阴冷。

    陈济将一个小瓶子托于掌上,伸到桃叶面前:“这药,入酒即化,味道如酒一般,他时常饮酒,你不会没有机会下手。”

    桃叶听得心里发憷:“他是朝廷命官,一旦死了,难道没有人追究我杀人罪吗?”

    “那个姓王的,与陈熙近来一向要好,时常登门造访,一同畅饮。你……要趁这样的机会,才好脱罪,懂吗?”陈济把声音压得越来越低,目光也更显深邃。

    这意思就是,她要趁王公子造访时下毒,然后嫁祸?

    桃叶接了陈济手中的毒药瓶子,心中依然唏嘘:“你这是一石两鸟之计啊!”

    “你要这么说,也不算错。”陈济淡淡一笑,仍继续欣赏两岸景色,摆手示意马达继续划桨前行。

    他们来到陈熙的府邸附近,陈济向桃叶指了陈府的位置,又嘱咐了接近陈熙的计谋,并雇佣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叫花子协助桃叶。

    桃叶与两个叫花子都换了衣装,这便开始按照陈济的计划行事。

    就在陈府前门大街上,驸马的哥哥陈熙的马车自外而还,在府门前停了车。

    陈熙刚一只脚下车,便听到不远处有“救命”的叫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桃叶一身素衣、狼狈的奔跑着,后面还跟着两个健壮的汉子,口中都喊着:“别跑!”

    桃叶现在已经很自信,原本相貌平平的自己在这个落后的古代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再稍稍装扮,足以在人群中引起任何人注意。

    果然,陈熙就看着桃叶的脸,忘记了回府。

    桃叶大呼着“救命”,奔到陈熙面前,如弱柳扶风般跌下,扯住陈熙的裙摆,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人救我!”

    转眼间,两个追赶的壮汉也到眼前。

    在这一带,陈熙是个被远近称赞的大善人,从来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更何况眼前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陈熙于是就管了这档子闲事,扶起桃叶,并质问那两个壮汉:“何以两个大男人,竟欺负一个弱女子?”

    壮汉道:“她是我家大嫂,自然该回我家去!”

    陈熙又问桃叶:“果然如此?”

    桃叶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搬了出来:“大人容禀,他家大哥是个病秧子,买了奴家要冲喜,结果奴家进门三日就死了,如今他们逼着奴家随郎君而去,还乞大人救命!”

    陈熙听了,转而批判两个壮汉:“即便富贵之家,也没有逼人殉葬的道理,你们何敢草菅人命?”

    壮汉又道:“家母高价买她进门,就是为了陪伴大哥!”

    陈熙随手取出一锭银子,交于壮汉,问:“转手卖我,如何?”

    两个壮汉得了银子,就离开了。

    桃叶假意千恩万谢,又哭诉:“虽受大人活命之恩,可奴家被拐卖至此,亦无处可去……”

    “小娘子若不嫌弃,舍下还有几间空房,可暂为安置之所,往后容我缓缓为小娘子寻亲。”陈熙的回应正中下怀。

    桃叶心想,这陈熙也太好糊弄了!他今日的所有举动、所有应答,全都在驸马的规划之中。

    成功来得太容易,桃叶十分得意地进了陈府。

    她全然不知,那两个被雇佣的叫花子,在拿了陈熙的银锭之后,走到第一个拐角就被马达暗杀了。

    桃叶以前没学过什么才艺,值得卖弄的东西也不多,幸好唱歌还不算太糟,就随便唱几首现代的流行歌曲给陈熙听。

    陈熙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歌,当然觉得很新鲜,每当饮酒之时,必然要请桃叶唱歌助兴,唱歌之余也会闲聊。

    这样,桃叶轻轻松松便取代了陈府的所有歌舞伎。

    不过几天功夫,她与陈熙已经算挺熟了,但陈熙向来只问桃叶的家务事、并不吐露自己的家务事。

    如陈济所言,陈熙与王公子交情不错,陈熙书房中有几幅王公子的墨宝,那字迹真如丹穴凰舞、清泉龙跃,更难得的是,每一幅都是一笔成书,从头到尾没有断接之处。

    陈府的每个人也都认识王公子,人人都称赞他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奇才。

    在桃叶到陈府的第五日,她终于见到了传言中被公认为是人中龙凤的王公子。

    他叫王敬。

    那天,桃叶正在房中无聊地翻阅书籍,可时代的差异,书中她不能看懂的文字实在太多了。

    正看得头疼时,下人来告知:“老爷请了王公子来做客,正在花园饮酒,还请桃叶姑娘前去唱歌助兴。”

    桃叶一听见是王公子做客,心中已然想到,自己要作案嫁祸的机会来了。

    她将藏了几天的药瓶取出,心中琢磨,带着瓶子恐怕多有不便,于是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粒小小的药丸,她就将药丸放入身上的荷包里,来到陈熙书房外的花园。

    刚进入花园,她便看到与陈熙对面坐立的王公子。

    王公子的容貌,与桃叶的想象相去甚远。

    桃叶以为,一个巴结公主的男小三,一定是一副谄媚的嘴脸,他既然能赢得公主青睐,当然得是个比驸马年轻的小白脸了。

    但今日见到的王敬,虽风流俊俏,却很有少年老成之感。

    陈熙见桃叶来,便向王敬介绍:“这是桃叶姑娘,她歌声犹如天籁,愚兄深为喜爱,今日也请贤弟一饱耳福!”

    王敬略点头微笑,并不多言。

    陈熙又嘱咐桃叶:“快为王公子歌一曲,以助酒兴。”

    桃叶也就学着王敬的姿态,略点头微笑,双手在襟前合拜,向二人行了个福礼。

    桃叶从没学过乐器,她唱的歌在这个时代也无人能奏出匹配的音乐,因此只能清唱。

    既然是清唱,她好歹得唱点有水准的词句,以免被人笑话。

    她想了想,就唱了一曲现代人借用古诗句作歌词的歌《菩萨蛮》,曲调是电视剧《甄嬛传》上的调子。

    词曰:

    小山重叠金明灭

    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

    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

    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

    唱罢,陈熙拍手叫好,王敬也默默点头赞许。

    陈熙问:“这词句,可是桃叶姑娘亲作?”

    桃叶思忖,这二人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却没听过这般诗词,想必此《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创作时间一定在这个时代之后。

    于是,历史学得一塌糊涂的桃叶,就大言不惭地假装成此曲的原创者,还假惺惺地谦虚着:“让大人见笑了。”

    “桃叶姑娘才貌双全,只可惜……”陈熙的话只说了半句,又笑着摇头,复又端起酒杯。

    桃叶看见陈熙喝酒,忽然想起,她可不是来卖弄诗才的。

    这时,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小小的药丸还在其中。

    她想,要使陈熙中毒、又要嫁祸王敬,毒药自然不能放入二人共用的酒壶,只能放入陈熙所用的酒杯。

    陈熙正要把酒杯送往唇边,忽瞥一眼杯中酒,乃呼唤旁近侍从:“这酒中飘进了虫子,去与我换一盏。”

    侍从忙取了一个新酒杯,向陈熙走来。

    桃叶觉得机会来了,忙三两步走过去,接了侍从手中的新酒杯,道一声:“让我来为大人斟酒吧!”

    侍从退下,桃叶在转回陈熙身边时,已悄悄用两只手指捏了小药丸放入杯中。

    她左手持杯,右手拿起酒壶,斟满一杯,奉与陈熙:“大人请!”

    陈熙笑意盈盈地接了酒杯,拉了桃叶一同坐下。

    此时,桃叶便坐了陈熙、王敬之间。

    王敬微微向远处挪动了一些,自斟自饮。

    陈熙刚又要把酒杯送往唇边,忽想起什么,复将酒杯推与桃叶:“姑娘刚唱了歌,也该润润嗓子才是!这杯,就姑娘先请吧!”

第8章、驸马被休了

    桃叶望着陈熙手中满满的一杯酒,愣住了:“我……我从不会饮酒……”

    陈熙还是和蔼地笑着:“酒如水一般,哪有不会饮的?这是王公子亲酿的果酒,清香甘甜,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既然……既然是王公子的心意,奴家哪有资格享用?”桃叶尴尬地笑着。

    她在来花园之前,已经知道今日的酒是王公子所赠,因此才觉得是下毒嫁祸的天赐良机,哪想到陈熙会突然让酒?

    陈熙继续积极地劝酒:“美酒人人可享,姑娘就赏陈某一个薄面,饮这一杯!”

    说话间,陈熙已经将酒杯举到了桃叶唇边。

    桃叶一惊,难道陈熙还要喂自己不成?

    她思绪万千,陈熙已经把话说到这里,她要是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可一旦喝下去……

    死,对于她可能只是再次见到鬼王,倒不可怕。

    只是可惜了她现在与驸马的交情,他已经答应了吃她送的饭,那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回归原本时代的途径。

    她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酒杯不断地接近桃叶的唇边,不知不觉中,桃叶的头部一直在后挪,一个不慎,她一下子后翻到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

    自斟自饮许久的王敬突然发出了声响:“人家姑娘不愿饮酒,大司马又何必勉为其难?”

    王敬只是发了声,目光并不曾往这边看。

    陈熙只好收了酒杯,长叹一声。

    桃叶顾不得摔得疼,慌忙站起,向陈熙行礼:“大人恕罪!”

    “无妨!”陈熙还是那般和蔼的目光,看着桃叶:“我府中原先倒有一个歌姬,不但能唱,也擅饮酒!”

    说罢,陈熙向侍从使眼色。

    不过片刻功夫,侍从带来一个女子,带到桃叶身旁。

    桃叶意外地看到,陈熙让侍从带来的人竟然是同住于公主府多日的小宛!

    小宛目光也如桃叶一般吃惊:“桃叶姐姐,你……你还活着?”

    陈熙依旧笑容满面,将酒杯举到小宛面前:“你的桃叶姐姐不善饮酒,你来替她喝,如何?”

    小宛一脸迷茫,战战兢兢地接了酒杯,慢慢举起。

    小宛只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若是喝了毒酒,必死无疑,桃叶岂能坐视不理?

    不待多想,桃叶伸手打掉了小宛手中的酒杯。

    酒杯落地,洒出的酒在地上泛起白沫。

    王敬看到了地上的白沫,终于目光扫过桃叶。

    陈熙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也把目光投向桃叶:“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

    桃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自己是跑不掉了,倒不如不要牵连别人,因此独揽罪责:“没有人指使。”

    陈熙抬头,看了一眼旁近的几个侍从。

    几名侍从立刻押住小宛的双臂,拔剑放在小宛的颈前,小宛吓得大叫。

    桃叶忙求情:“大司马,此事与她无关!”

    “我知道与她无关,但你若不能老实地交待,此事便与她有关了。”陈熙不紧不慢,仍然笑得很从容。

    桃叶暗自琢磨:驸马好歹是陈熙的亲弟弟,总不至于赶尽杀绝,但小宛只是个下人,下人的命在贵族眼里贱如草芥,所以她应该先保护小宛!

    不得已,桃叶吐露了实情:“是驸马,你的亲弟弟。”

    陈熙又问:“为何前几日不下手,偏要选在今日?”

    “因为今日王公子到访,你们喝的又是他酿的酒。嫁祸于他,我才好脱身。”

    陈熙笑点点头:“我中毒身亡,他便可承袭爵位;王公子蒙冤偿命,他才好稳做驸马。他的算盘,可是这样?”

    “是……”桃叶在作这个回答的时候,心中已经隐隐明白,原来连陈熙也知道公主与王公子……

    而坐在一旁的王敬,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桃叶默默地鄙视着,果然物以类聚,一个男小三、一个弑父狂徒,合谋设圈套,以一个弱女子的性命相逼,把她受命于驸马的计划全盘套了出来。

    “好,我已经明白了。”陈熙仍带着笑,向侍从摆手。

    侍从们放开了小宛。

    桃叶看着陈熙,心想:“你明白了又怎么样?驸马毕竟是驸马,你就算知道了,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陈熙又吩咐:“撤屏风!”

    桃叶这才注意到,原来酒桌不远处摆着四扇屏风。

    侍从们将屏风撤走,桃叶看到,屏风之后有两张椅子,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公主司姚。

    椅子后边,还站着些男女侍从。

    陈熙站起,伏地叩拜:“微臣叩见官家、公主。”

    花园中所有人都长跪于地。

    桃叶大吃一惊,“官家”指的不就是当朝皇帝吗?她竟然见到了这个时代的帝王!

    这位皇帝看起来很年轻,至多也就三十岁,后来桃叶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司昱。

    桃叶也忙随着所有人跪下,因跪得最晚,难免引人注意,皇帝司昱瞥了桃叶一眼。

    司姚撇着嘴,俨然一副正义的模样,向坐在她身旁的皇帝倾诉:“皇兄,你看看父皇给我挑了个什么驸马?竟然连谋害亲哥哥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司昱并未对司姚回应,只是命令左右:“传陈济来见。”

    桃叶感到了危机,是陈济的危机,恐怕公主才是今天这一出戏的主谋,而其目的就是让陈济失去驸马的身份!

    果不其然,陈济一被带到,参拜未完,就被皇帝质问:“陈济,你家侍女招供,说是受你指使到此,意欲谋杀陈熙、嫁祸王敬,要朕让你们当面对质吗?”

    陈济向后看了桃叶一眼,目光中满是失望与无奈。

    司姚走到了陈济旁边,那神情别提有多得意:“夫君,我为子嗣之故,煞费苦心,原以为你眼高于顶,却不想你……唉……”

    陈济淡淡一笑:“公主请继续装!”

    司姚一手搭在陈济肩上,腔调嗲嗲的:“妾身也不愿心狠,可夫君竟做出此等弑兄之举,天理难容!妾身实在不能护短!”

    陈济回头望着桃叶,长叹:“真没想到,我为避灾,整日足不出户,唯一决定尝试相信的一个……竟然还是你的眼线……”

    说罢,陈济仰天大笑起来。

    桃叶听到这些话,顿时感到百口莫辩,正捋不清头绪时,听到皇帝降旨:“驸马陈济,即日削去官籍,发配长沙,与公主和离,永不得入仕。”

    陈熙忽然伏地叩拜,向皇帝求情:“官家息怒,微臣自知舍弟失德,不堪匹配公主。但先父早逝,舍弟有过皆是臣管教无方,臣自请罚奉三年,但求官家准许他留在建康,居臣家中。臣一定看顾好他,不再惹是生非!”

    皇帝司昱不禁慨叹:“他要害你性命,你还敢留他在身边?”

    陈熙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先父只有臣与舍弟,臣这也是为先父尽孝,恳求官家允准!”

    桃叶心中默默骂着:真是一个虚伪的笑面虎!

    “你既如此坚持,朕也不好不许。罚奉……就不必了。”司昱准许了陈熙所求之后,吩咐回宫。

    路过陈济身旁时,司昱又留下一句:“有这么一位兄长,你该好自为之!”

    陈济不禁又笑了一下。

    不久之后,陈济回到公主府,收拾行装。

    桃叶、小宛都跟着追到了陈济常日居住的小院,只见还是马达守在门外。

    也不用请示,桃叶直接跑进了陈济的房间,马达没有阻拦。

    桃叶进门就说:“我不是公主的眼线,你不可以那样误会我!”

    小宛犹豫了一下,站在了房门口,没有进去。

    陈济就像没有看到她们一样,只管收拾自己的东西。

    桃叶转到陈济面前,又强行解释:“我一直遵照我们的约定行事,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泄露了内情!”

    陈济冷笑一声:“内情不就是你泄露的吗?”

    桃叶焦躁地摇头:“不是的!你哥哥老早什么都知道了!我需要什么样的机会,他就给我制造什么样的机会!你看不出来吗?他和公主、王公子都是事先串通好的!”

    陈济推开桃叶,继续整理行装。

    桃叶就像尾巴一样,紧跟在陈济身后,滔滔不绝:“我觉得,从我们去靖水楼开始,公主的眼线就一直在,在鬼山、在船上,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听了去!他们根本不需要逼问我供出内幕,他们从我嘴里套话,不过是为了给官家听!”

    陈济沉默片刻,又是一阵冷笑:“我想请问,在船上的时候,眼线藏哪呢?船底吗?谁可以在船底藏一个时辰之久?”

    桃叶无法作答,心中感到无限憋屈:“所以……你就觉得,泄密的人只能是我?我从头到尾都在替公主做事?”

    “如果不是,我今天被治罪,你怎么就没事呢?难道你不该算一个从犯吗?”陈济的笑容里,充满了不屑。

    桃叶终于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治罪。

    虽然让陈济相信她于她已经没有意义,但她恨被冤枉,她厌恶自己被划分到那个出轨公主、男小三王公子的阵营中!

    陈济将收拾好的行囊丢给马达,跨出门槛。

    伫立在门口的小宛喃喃而道:“驸马……桃叶姐姐都是因为我才会出卖你……都是我的错……”

    陈济没有理会小宛,也没有停留脚步,小宛言未尽,他已出门去。

    桃叶心内燃烧着一团火,转身又追出房间,挡在陈济面前:“驸马,你不可以这样误会我!”

    陈济视若无睹,绕过桃叶,继续前行。

    桃叶的眼泪流了出来,狂吼着:“你知不知道,我过去是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我从来没有像这次为你做事这样努力过!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陈济还是继续走着,马达随行。

    桃叶再次狂追过去,大喊一声:“陈济!”

    陈济终于暂停了脚步。

    桃叶抓住陈济的胳膊,问:“到底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除非你死。”陈济的目光异常冷漠,就好似她初见他时那般无情。

    桃叶万分激动之下,随手拔出了马达腰间的佩剑,抹向颈部。

    陈济忙去夺剑,剑锋已经在桃叶脖子最左边划伤了一个小口,绿色的血从内流出。

    陈济、马达都目瞪口呆。

    小宛此刻也追了过来,不由得惊叫一声:“桃叶姐姐,你的血……”

第9章、有妇之夫

    虽然绿色的血不正常,可桃叶却感到了正常的疼。

    这疼痛似乎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陈济忙扶住了桃叶,同时嘱咐小宛:“她中毒了,所以血色不正,我能解毒,你去外面守着。”

    小宛竟信以为真,傻傻地点头,就去小院门口守着了。

    陈济抱起桃叶,又回到房间,用纱布为她止血。

    桃叶看着纱布上绿色的血,心中很忐忑。

    “你到底是人是妖?”陈济终于问了出来。

    “我当然是人……”桃叶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麻烦的事。

    陈济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颈部的伤处:“如果你不是为了取信于我而受伤,我一定被你吓跑了!”

    桃叶感到手指的触摸,又是一阵急促的心跳。

    陈济看着桃叶,似笑非笑:“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为什么一定要我信你呢?”

    “我……”桃叶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陈济笑了,笑得有点苦:“不要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以你的容貌,会有更好的前途。”

    “什么意思?”桃叶听得很迷茫,她觉得陈济好像误会了什么。

    “让我告诉你,为何今日你没有一同被治罪……”陈济的笑容变得有点神秘。

    桃叶更加疑惑。

    “官家看上你了。”

    桃叶不太相信,她可一点也没看出来,陈济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哪能比她看出来的信息还多?

    陈济看得出桃叶不信,又淡淡一笑:“再过些日子,自会有圣旨下达公主府,召你入宫,到时候……你自然信我。”

    桃叶似乎有点信了,她竟然有点暗自侥幸,头一次见皇帝就被看上,难道宫中的后妃就没有一个长得比她强的?

    “不过,你身份特殊,不宜进宫。宫中多妒妇,如若有朝一日被认作是妖,你必死无疑。”陈济敏捷地为她包扎好,站了起来,又往门外走。

    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公主府了。

    桃叶也默默地跟了出来,跟在陈济身旁,算是送行。

    院中,马达还背着行囊等待,看到陈济和桃叶出来后,自觉地跟在后方,并保持出一些距离。

    小宛已经在小院门口站了许久,一直往里看着,终于看到陈济走来,她正要关心他的去向,还未开口,却先听到了陈济的声音。

    不过,陈济的话显然是说给桃叶的:“不必送了,有事去陈府找我便可。”

    桃叶似乎有点担忧:“你确定去投奔你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在外边才更危险!放心吧,小丫头,我身边还有马达呢。他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对我兄长的那些个心思了如指掌。”陈济拍了拍桃叶的肩膀,最后一次嘱咐:“小心你的伤口。”

    桃叶知道陈济是在好心提醒她小心暴露特殊身份,心中很感动,因此乖巧地点点头。

    小宛看了看陈济,又看了看桃叶,始终没有说话。

    没有马车,只有四条腿渐行渐远,望着两个背影徐徐远去,往北出了后门,桃叶心中难免有萧索之感。

    桃叶有多同情驸马,就有多厌恶公主,她向小宛打听:“公主和王公子、大司马合谋算计驸马的事,你知道多少?”

    小宛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自驸马从靖水楼回来,说是你落水生死未卜,我每日都告假一个时辰去秦淮岸边寻你,不想昨日忽然就被打晕了……等我再醒来,已经在大司马的府上了。”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桃叶转头向南,她想看看这位刚刚和离的公主,是不是已经急不可耐地去私会情郎了?

    没想到,她们刚转头过来,竟迎头看见公主司姚,带着采苓、采薇等侍女,一行人气势磅礴的朝这边走来。

    小宛吓了一跳,生怕方才她们说的话被听了去。

    桃叶看到司姚脸上没有半分惭愧之色,简直想上前骂两句,但是小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勉强随小宛一同向公主行了礼。

    司姚似乎没有察觉到桃叶的怒气,依然神采奕奕地望着桃叶:“你立了功,本公主要嘉奖你,你要提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桃叶一肚子火气,一不小心就发泄了出来:“我要你把驸马找回来,你做得到吗?”

    站在后面的采薇立刻就狗仗人势起来:“好大胆子!谁准你这样与公主说话?”

    小宛忙替桃叶辩解:“禀公主,桃叶姐姐之意,是期盼着新驸马进门呢!”

    “是么?”司姚显然不信,正常的大脑都听得出桃叶是在为陈济打抱不平,她静静地走到桃叶身旁,一副不屑之态:“不要以为皇兄多看你了一眼,就算飞上枝头了,你得意的早着呢!”

    这番话,让桃叶彻底相信了,她可能真的被皇帝看上了。

    管家赵四从外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向司姚拱手行礼:“公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司姚点点头,扶着采苓的手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忽停住,略略回头了一下。

    采苓会意,即刻吩咐采薇:“去叫桃叶和小宛,随公主一同入宫。”

    司姚这才又往前走。

    采薇怀中还抱着平日伺候的那只狗,离开公主一行人,往后来找桃叶和小宛:“喂!公主叫你们一起进宫。”

    桃叶见采薇连传话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便不着急理会采薇,只管跟小宛玩笑:“小宛妹妹,你说……这任何公的跟母的在一起相处久了,是不是都能有夫妻相?”

    小宛没太明白:“桃叶姐姐说的是哪个?”

    “你看这狗与采薇妹妹日日相处,不就越来越像了嘛?”桃叶说罢,自己先大笑不止。

    小宛不敢笑。

    采薇气急败坏,就要让狗来咬桃叶。

    小宛慌忙拦住采薇,劝阻着:“姐姐不可,也许不久桃叶姐姐就要成为贵人呢!”

    桃叶听见小宛的话,便指住采薇与狗,学着采薇方才的语气:“好大胆子!你再敢乱来,我入宫后就先叫官家砍了你们这对……”

    这次桃叶笑得太厉害,笑得连结末“狗男女”三个字都没说出,但采薇和小宛都能猜得出。

    采薇被小宛拦着,接近不了桃叶,瞬间被气得失去理智,竟将狗高高举起,重重地砸向桃叶。

    桃叶一躲,惯性之下,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这时,采薇吓得愣住了,小宛和桃叶也都有些吃惊。

    现场,忽然一片安静。

    采薇忙跑过去抱起狗,狗已经受伤了。

    小宛见四周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三个,赶紧出主意安慰采薇:“姐姐快去找大夫救治,兴许没有大碍。我和桃叶姐姐立刻追上公主,我们不会走漏消息。待公主回府,也未必发现。”

    采薇抱起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桃叶、小宛观其背影,觉得采薇像是在抹泪。

    小宛知道采薇一定是在担心公主怪罪,叹了声气:“不是我要说你,可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有点过分……”

    桃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原本一肚子火气是针对公主的,但终究又不敢得罪公主,却不知怎么宣泄到了采薇身上。

    细想来,采薇除了说话的态度有些神气,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桃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沾染了古人的一些陋习?这般行径,算不算欺软怕硬呢?

    跟随公主入宫后,桃叶就像一个土包子游客一样,东张西望,左右石阙上镌刻的珍禽异兽栩栩如生,每一座宫殿都器宇轩昂,连地上铺砌的花纹锦石都那么细腻精致……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手机拍照留念,不然将来回去也能给她的同学好友们显摆显摆!

    桃叶想着想着,不自觉嘴角微扬,环视四周,想象中地拍了一个全景模式……

    忽然,小宛拉了一下桃叶的衣袖。

    桃叶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公主身后的步行队伍,公主以及所有侍女,都在看着自己,尤其公主的目光充满不屑。

    桃叶默默地低下了头,跟上了公主等人的步伐。

    她们来到太后的寝殿,只见太后孟氏斜坐在矮榻上,倚靠玉几,一旁侍立的侍女轻轻为太后摇着小蒲扇。

    皇帝司昱也在内,只是坐在矮榻边沿,看样子才来到这里不久。

    司姚一进门,就扑到太后怀中,嗲嗲的撒娇:“母后……”

    孟太后忙离开玉几,揽住司姚,嘘寒问暖。

    一看此情景,桃叶揣测,太后必然是公主的亲娘。

    司昱显然对这对母女的亲昵感到不太舒适,故意咳嗽了两声,司姚这才离开太后的怀抱,按照规矩向太后、皇帝请安。

    桃叶和所有侍女参拜后,也如宫女一样,侍立在边角处。

    孟太后仍将司姚贴身揽着,那慈爱的目光,就好像司姚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儿啊,方才你皇兄已经来与哀家说了驸马的事,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和离了好,免得将来连累你!”

    司姚噘着嘴,继续向太后撒娇:“母后!您怎么还称他“驸马”啊?”

    孟太后笑盈盈的,握住司姚的手:“是是是!哀家该为你另选驸马才是!”

    司姚十分得意,毫不避讳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母后,这次,儿臣要自己选!”

    孟太后忙问:“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桃叶心想,这公主该不会是前脚踹了陈济,后脚就要招纳王公子进门吧?

    果然,司姚很直接:“就是司徒大人王逸家的二公子王敬,还请母后做主,早日让儿臣达成心愿!”

    太后似乎还挺满意:“这王家门第显赫,不逊于陈家,倒也般配得过!”

    桃叶默默眼红着:公主的身份真牛叉,不必拘于礼义廉耻,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连外遇转正也名正言顺。

    “朕记得……王司徒的二公子,老早就有家室了吧?”司昱突然提出了异议。

    桃叶吃了一惊,公主婚内出轨的男小三——竟然是个已婚人士?

    两个出轨的人走到一起,那可真叫般配!

    司姚却不以为意,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一句更令人惊骇的话:“这有何难?只要皇兄下旨,让王公子把他那个原配休了不就行了?”

第10章、天下霸道第一人

    桃叶蔑视着司姚,那个仗着公主身份就总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女人,真恨不能狠揍一顿!

    如果两个出轨的人都能顺利地甩掉原配、圆满结合,世上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荒唐!你看上了人家,人家就得休妻?那王夫人有什么过错?”司昱皱起眉头,立刻驳回了司姚的要求。

    桃叶以赞赏的眼光悄悄看了司昱一眼,默默替王夫人庆幸着,幸好这皇帝不像是太宠爱妹妹的人。

    司姚一脸不悦,不住揉搓孟太后的衣袖,似撒娇、又似倾诉的噘着嘴:“母后……你们不知道,那个女人嫁到王家都八年了,到现在也没生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不算有过错吗?”

    孟太后就顺着司姚的话,笑眯眯的看向司昱:“你妹妹说的不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桃叶瞪着孟太后和司姚,默默谩骂:“人家有后没后,关你们屁事!”

    司昱就好像能听懂桃叶的心声一样,反驳的理由都是一样一样的:“就算如此,那也是人家王家的家务事,朕也不好插手吧?”

    孟太后点点头,转而眯着眼看司姚:“儿啊,你皇兄说得有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母后……”司姚又更使劲的揉搓着太后的衣袖。

    司昱眉头稍微舒展,但面色仍十分严肃:“皇妹,另择驸马,也该选尚未娶亲的才是!”

    “皇兄说得好听,尚未娶亲的公子哥,有几个年过二十的?若有,必然也是被人挑剩下、没人要的!若选个年纪小的,他必嫌我老!皇兄大婚时也不过十六岁,当年父皇若是给你选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为妻,你可愿意?”司姚怒气冲冲的喷了司昱,丝毫没有顾忌他皇帝的身份。

    太后的耳根又软了,又调转风向劝起司昱来:“姚儿说的是,自来只有男大女小,哪有女大男小的?”

    司昱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孟太后果然心疼女儿至极,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依哀家之见,不如叫王敬之妻转为妾室,再赐婚公主……”

    话未完,就被司姚任性地打断:“不行不行!她进门早,就算做妾,在别人看来也还是像大老婆,到时候指不定让我受多少委屈呢!”

    桃叶又愤恨地瞪着司姚,在心里批斗:“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委屈个毛线!”

    这次,司昱又做了桃叶的代言人,他冷笑一声,连看都懒得看司姚一眼:“你还委屈?人家不叫屈就不错了!”

    桃叶惊愕地看着司昱,这个皇帝还算英明,只可恶太后那个老太婆,一味只会偏袒自己的女儿。

    果然,老太婆心疼女儿至极,竟批判起皇帝来:“姚儿是你的亲妹妹,你竟说出这种伤人的话!难道你就忍心看她受委屈?”

    司姚连连点头,嘴唇抽动,就好像她已经被欺负了一样。

    孟太后琢磨片刻,又安慰司姚:“姚儿,其实……你成婚后还是带着驸马住在公主府,只要让那王敬少回王家,他那原配娘子也影响不了你!”

    “不行不行!”司姚撇着嘴,似有万分苦楚:“我不要把他招到公主府,我想嫁到王家去!”

    太后顿时一脸惊愕。

    司姚解释道:“普天之下,女子出嫁都是嫁到夫家,唯有公主不是……看似荣宠,其实却失去了最平常的天伦之乐!女儿也想拥有平凡姑娘的幸福,上侍公婆、中和妯娌、下教儿女,那样多好!”

    “我的姚儿真是长大了,越发懂事了!”太后对司姚的这番说辞大为赞赏,又嘱咐司昱:“你该多为你妹妹想法子才是!”

    司昱一脸无奈,也不好直接驳了太后颜面,只好敷衍:“儿臣无能,暂无良策。皇妹才刚刚和离,也不好立刻议亲,不如缓缓图之……”

    话未完,司姚又任性地打断:“不行不行!王司徒年事已高,听说近来常常卧于病榻,御医都说未必能撑多久!万一不幸,王公子岂不要守孝三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孟太后听了,连忙附会:“不错,姚儿都已经二十五了,哪等得起三年?”

    司昱终于受不了了,突然离榻站起,厉声斥责司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可真是天下霸道第一人!朕管不了你这档子破事!”

    放话完毕,司昱立刻往外走,任凭太后怎么呼唤“皇儿、皇儿”,都像没听到一样。

    司姚却静坐着,好似胸有成竹一般,不紧不慢地说:“整个建康,唯有我府中出挑的美人最多,皇兄若是准了我这段姻缘,我府上的丫鬟任你挑选!”

    这话一落地,司昱竟然略略停住了脚步。

    桃叶顿时浑身不自在,她隐隐觉得,周围像是有无数双眼睛盯了过来。

    司姚好不得意,就像抓住了皇帝的把柄一样:“皇兄都是三十的人了,膝下却只有一子,也着实该充实后宫了啊!”

    孟太后听了,连连点头:“看看你妹妹,为你思虑的极为周到,哪似你这般如此不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但司昱并没有回头,稍作驻足后还是离开了。

    “母后……”司姚再次撇着嘴揉搓了太后的衣袖。

    太后握住司姚的手,安抚道:“放心!母后会为你做主的!只不过……你可知那王敬的意思?”

    “他……他当然愿意了!”司姚微微低下了头,笑得有些腼腆,似乎是害羞了。

    这个动作,在桃叶看来实属多余!

    “那就好,能与皇室联姻,也是他们王家的福气!”太后高傲的姿态,与司姚并无多大差别,她思索了一下,便拿定主意:“哀家明日就宣王家老夫人来见,稍作暗示,她自然有办法对付她的儿媳,你就回去静候佳音吧!”

    司姚满面春风地向太后拜别,母女两个有商有量,太后还亲将司姚送出门。

    桃叶跟在丫鬟堆里,一直默默地摩拳擦掌,幻想着将母女二人揍扁的模样。

    她们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经昏暗,采薇正抱着狗,跪在花园中、公主的绣房外。

    司姚乍一看到采薇跪着,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待走近时才看出,采薇怀中的狗腿上缠着细细的绷带。

    进宫半日,桃叶差点忘记了采薇摔伤狗的事,此刻才又想起,想来狗受伤定是不轻,所以采薇才早早地跪着等待请罪。

    看到狗受伤,司姚顷刻大怒:“我的宝儿怎么了?”

    采薇磕头连连,口中都是忏悔之词:“公主息怒!奴婢该死!求公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将功赎罪,奴婢必当小心伺候……”

    没等说完,司姚一把抱过来狗,然后一脚踹倒了采薇。

    采薇摔倒,又立刻爬起来求饶。

    司姚细看了狗,只见缠绷带的是左后腿,也不问伤轻重程度如何,就指着采薇,即刻吩咐左右:“来人,把她的左腿给我打断!”

    有几个人拿棍棒去了。

    采薇更吓得腿软,不住地磕头求饶,头磕在地上的声音能清楚地听到。

    桃叶和小宛相视一眼。

    小宛先跪了下来,替采薇求情:“公主手下留情,宝儿的腿并没有断,求公主再给采薇一次机会!”

    司姚丝毫不为所动:“宝儿受了伤,她当然应该十倍偿还!”

    桃叶也想求情,但她才不屑于跪这个混账公主呢!

    眼看着棍棒被拿来,桃叶上前阻拦,并质问司姚:“你也太狠了吧!一条狗,能比人还重要吗?”

    有人为司姚搬来了椅子,司姚坐下,满眼不屑:“此等贱奴,也配与我的宝儿相提并论?”即刻吩咐:“给我打!”

    管家婆娘们控住住了采薇,使她趴倒在地,采薇挣扎着,两根棍子噼里啪啦已经打在了她的左腿上,瞬间血浸衣裙。

    桃叶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推开了两个执棍的人,朝司姚大喊:“老实告诉你,这狗是我摔伤的,要不要来打我?”

    司姚气愤不已,伸手指着桃叶:“你敢威胁我?”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你若还想成全你的好事,就给我消停点!”桃叶此刻是有恃无恐,只管壮着胆子与司姚争辩。

    “你——”司姚气呼呼地喘着气,终于还是投降了。

    整个花园静悄悄的,没人再敢发出声响。

    司姚抱着狗径直回屋,虽没留下任何吩咐,但也等同于放弃惩罚了。

    采薇被抬回了最初入府时居住的房间。

    因为先前的厨娘都被遣散、采薇搬到公主的花园、桃叶在靖水楼失踪,这个房间前不久一直是小宛独住,如今采薇被遣出花园、桃叶回府,又变成了三人同住。

    过了一会儿,采薇的长姐采苓携了创伤药来探望。

    采苓只是轻描淡写地关心了采薇几句,更多的是警示:“你不可记恨公主,你犯下如此大错,稍有刑责也是应当的,以后当尽心服侍、莫出差错才是!”

    采薇趴在床上,直不起身,她浑身颤抖着,没有说话,只是怯懦地点点头。

    没多久,采苓又离开了。

    同屋的桃叶、小宛看着,都深深觉得,比起“采薇长姐”这个身份,更符合采苓的应该是“公主贴身侍女”的身份。

    桃叶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是你的亲姐姐吗?”

    采薇虽然没有抬头,也知道是问自己的,她有些体力不支,作答的声音很小:“是,同父……不同母……”

    桃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继续八卦:“那你们俩的母亲,谁是正室?谁是妾室?”

    “都是正室……我娘死后,我爹续弦了她的母亲……”采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桃叶听得很糊涂,怎么都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你母亲是原配,她母亲是继室,她怎会是你的长姐呢?”

    这次采薇没有作答,小宛悄悄朝桃叶摆了摆手,示意桃叶不要再问。

    房中静默了一会儿,小宛寻了个借口拉桃叶出来,才与桃叶讲:“必然是他父亲与继母偷情在先,而后寻机娶进来的,这你都想不通吗?”

    不知不觉中,桃叶脑补了许多画面,瞎猜起来:“那……采薇的生母会不会是被继母、或者父亲害死的?”

    “我的姐姐,你先关心你自己吧……”小宛看了看周围无人,放低了声音:“你明知公主准备拿你跟官家谈条件,你却……难道你当真愿意入宫吗?”

第11章、传染病

    桃叶觉得,住在宫里和住在公主府,其实于她没有差别,她所需的只是找到下一个主顾——以完成鬼王交付她的外卖工作而已!

    况且,观如今之势,入不入宫也由不得她,作为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她必然是逃不出皇帝和公主的手掌心,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她可不想换一个时代重来!好歹她在这里已经送出两单外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交际圈……

    “我……”桃叶正准备作答时,忽想起陈济说过的那句“你身份特殊,不宜进宫。宫中多妒妇,如若有朝一日被认作是妖,你必死无疑。”

    小宛见桃叶似有为难之态,便猜疑起来:“你方才……是不是在想驸马?”

    桃叶当然知道小宛口中的驸马指的仍然是陈济,因此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宛蹙眉,眼底渐渐显露出一丝忧伤:“你与他送别的那一幕,我看得清清楚楚。”

    桃叶看着小宛的样子,似乎觉得这里有什么误会。

    “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大约也只有你,才能入得他眼……”小宛的语速越来越慢。

    桃叶觉得她应该解释一下:“小宛……其实……”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我想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帮你们!”小宛紧张兮兮地打断了桃叶,阴郁之色瞬间转晴,忽又露出笑意。

    桃叶一脸茫然:“什么……什么主意?”

    “你得生病!而且得是一种能传染的病!”

    “这样就行?”桃叶很疑惑。

    “当然,公主一旦知道,便不敢再送你入宫,但也绝不敢在她嫁入王家之前泄露此事……她一定会另做打算应付官家,然后秘密送你出府,到时候……你们便有机会远走高飞了……”小宛交待着桃叶的事情,目光中饱含歆羡之情。

    桃叶不确定陈济是否对自己有意,但小宛倾慕陈济,她是完全看出来了。

    她默默计划着,若依小宛的主意,当真能逃过入宫,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下次见到陈济时,她一定要将小宛的心思原原本本的告诉陈济,或许能为他们牵一根红线。

    过了两日,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司徒王逸的夫人、也就是王敬之母萧睿,已经连续两日进宫拜见孟太后两次:第一次是被太后召见、第二次是主动求见。

    随后,孟太后的亲信来给司姚公主送来了好消息。

    采薇受小宛之托,寻机跟长姐采苓打听“好消息”的内容:

    其一,萧睿已经说服儿媳——即王敬之妻满堂娇同意离开王家;

    其二,皇帝司昱已经答应,一旦满堂娇离开王家,就立即为司姚和王敬赐婚;

    与此同时,司昱还捎来口信“务必将那日陈府所见丫鬟送入宫中”。

    司姚得到这些好消息,便开始精心为自己筹备出嫁事宜,每日都乐不可支,并不时地派人到王家打探王敬之妻是否已经离开。

    小宛确定了公主要拿桃叶做交易这件事之后,便趁外出采买之际,悄悄带回一盒膏药,让桃叶擦在手臂和脸上。

    果然,没几天功夫,桃叶擦过膏药的地方都起了红疙瘩,且有些痒,一挠就变成了黑疙瘩!

    某日,小宛装作慌张之态从房中跑出,一下子撞在刚从膳房走出的官家赵四身上。

    没等赵四发威,小宛赶紧跪下,面带惊恐之色:“赵总管,求您再给我安排个住处,我不要与桃叶在一个屋里了!”

    赵四原以为小宛下跪是因为撞了他要赔罪,不想竟是求他搬住处,一时间好奇,竟忘记了发火:“你不是一向跟桃叶最要好吗?”

    “可是她……她得了病……我……我小时候就见过这种病,只要一接触,就会传染的!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小宛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吓得赵四也跟着紧张起来。

    赵四正要细问,忽见桃叶迎面跑来:“小宛妹妹,你要去哪?”

    桃叶满脸红疙瘩、黑疙瘩,再咧嘴一笑,足够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

    赵四和小宛都惊叫起来。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小宛大喊大叫着,就往赵四身后躲。

    桃叶只管快步前行,经过一块小石头时假装被绊了一脚,然后整个摔在赵四身上。

    赵四年纪大了,其实比谁都更怕死,不知是被桃叶撞倒站不起、还是吓得腿软站不起,他跌在地上,不住地仰天高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桃叶看到赵四被吓成这样,心里乐得笑开了花,总算是为失去的那三锭银子报了仇。

    赵四被吓病了,这事很快传得满府皆知,也当然传到了司姚公主耳中。

    司姚这两日颇为烦躁,因为她派往王家打探消息的人说,那王敬之妻满堂娇虽答应了和离,却一直拖拖拉拉了十来天也没离开王家,而王敬的父亲却病势日渐沉重,生怕来不及办喜事就得先办丧事了。

    再听说桃叶的病,司姚顿时更心烦意乱,跟丫鬟们牢骚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怎么跟皇兄交人?”

    丫鬟们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能给出应对之策。

    司姚不敢见桃叶,便让人叫来小宛,询问此事:“你既然见过此病,那你可知能不能治?”

    “能倒是能,只是……”小宛似乎在犹豫什么。

    “只是什么?”司姚迫不及待地要得到答案。

    小宛就顺口瞎编:“只是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治得好!而且,我小时候所见得过这病的人,即便好了,患处也会留疤,到时候……只怕桃叶姐姐就不能如现在这般美艳动人了。”

    司姚听了,满脸愁容。

    小宛试探性地问:“要不……将此事如实奏明官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官家也怪罪不到公主身上。”

    司姚连想也没想就给驳回了:“那怎么行?一旦皇兄知道,赐婚的圣旨恐怕就下不来了!”

    紧接着,司姚又忙吩咐采苓:“你告诫全府上下,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

    采苓领命。

    正此时,去王家打探消息的丫鬟如春回来,喜气洋洋地来向司姚禀报:“恭喜公主,那个叫做满堂娇的女子,今儿个终于离开王家了!”

    司姚听了,不由得喜笑颜开。

    采苓也忙道喜:“想必官家赐婚的旨意马上就到,奴婢恭贺公主与王驸马白头偕老!”

    司姚只高兴了一下下,转而又露出忧愁之态:“皇兄曾有口谕,赐婚旨意到,他那日在陈府所见丫鬟也就该送入宫中了……”

    满屋静悄悄,唯有小宛低声提醒:“那日在陈府,官家所见的丫鬟,可不止桃叶一个……”

    这句话让司姚有些小小的惊异,是的,那日皇帝司昱在陈府见到了公主府的两个丫鬟,一个是桃叶,一个就是小宛。

    司姚又凝神仔细看了看小宛,虽然容貌不及桃叶,但在人群中也是出挑的,更重要的是,司昱传来的口谕中并没有指名是哪个丫鬟,若以小宛代替桃叶送入宫中,便算不上违背圣旨。

    打定主意,司姚立刻吩咐让人夜里悄悄把桃叶送出府,以免传染别人,府内下人都巴不得如此。

    于是,在三更半夜时,桃叶被送走了。

    送桃叶出府的家丁生怕被桃叶传染了病,随便将桃叶丢在一个僻静之地,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黑而静的夜,桃叶无处可去,她想去找陈济,但这大半夜哪好进得去陈府?她只能等天亮了慢慢想办法。

    桃叶回忆着上次去陈府时走过的路,在昏暗的道路上徐徐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呼喊之声。

    好奇心促使她往那个声源靠近,夜太静,寻找声源也就变得很容易,她慢慢听得出,像是有两个女人在被追赶、呼救。

    桃叶又往前去了一点,忽然看到两个狂奔中的女子,其中一个被砍中背部,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吓得桃叶一身冷汗,忙躲在一棵大树后,悄悄窥视着。

    另一个女子哭着扑到地上,试图搀扶起倒地的女子,口中还喊着“夫人”,显然是个丫鬟。

    下手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他刀法娴熟,像个职业杀手,又一刀砍下去,丫鬟也倒在了血泊中。

    桃叶已经感到浑身冰凉、两腿发软,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两个鲜活的生命,顷刻间做了刀下亡魂。

    见杀手撤离,桃叶忙走过去,看着血流成河的主仆二人,她很想施救。

    若是在现代,她一定会立刻拿起手机,拨打120,或许有机会救她们的命。

    可是,这里是古代,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哪里有大夫,她觉得很无助!

    “姑娘……”第一个倒地的女子察觉到了桃叶的存在,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桃叶心中猛然惊喜,忙扶起那人:“夫人,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大夫吗?我送你去!”

    “不……不用了……”那女子轻轻的摇着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桃叶:“求你……求你救救……救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她在哪?”桃叶实在有点糊涂,眼前只有这对主仆,哪有什么女儿?

    女子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几乎就快要发不出声音:“王家……”

    在这个时代,桃叶所知道的王家,只有司姚公主的相好王敬之家。可天下姓王的肯定不止这一家,会那么巧吗?

    桃叶不得不追问:“哪个王家?”

    女子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司徒……”

    桃叶当然知道,王敬的父亲王逸,官职就是司徒。她似乎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心中更加震惊:“你是……刚刚被王敬休掉的发妻?”

第12章、负尸鬼山

    女子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拼出全力:“我怕……害我的人……还会害我的女儿……求你……救救她……”

    桃叶有点懵,可是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女人的目光是那样饱含期待,桃叶似乎不能不答应:“好!我想想办法……”

    女人露出了笑容,终于在桃叶怀中断了气。

    不知不觉中,桃叶的眼泪落了下来,虽然素不相识,可这个女子未免太可怜了!

    一个被公主抢了丈夫的女人,并没有犯任何错误,就要被夫家休弃,最后惨死在这漆黑的夜里,死前还惦记着女儿的安危……

    “桃叶!”

    桃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只见陈济跑了过来。

    陈济看到满脸红疙瘩、黑疙瘩的桃叶,还有两个横死的女尸,吓了一跳:“你有没有受伤?我听见了刀剑声和呼救声,怎么是你?”

    桃叶意识到,陈济也是寻声而来,可是她心里很难过,不想说话,只是抹着眼泪。

    陈济看了看桃叶怀中的人:“她是你的什么人?”

    桃叶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她是王敬的发妻,刚被王家休弃……”

    “原来如此……我原以为,公主为另嫁,这般对我,已是够狠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陈济望着横死之人,长叹一声。

    桃叶脑袋懵懵的,望着陈济,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是公主雇佣了杀手?”

    “除了那对狗男女,还有谁能跟她有仇?为了成全自己的好事,真是丧尽天良!”陈济的目光中写着无望,他看着满堂娇,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未来可能的结局。

    其实,在陈济没有这样说之前,桃叶也这样猜过了。

    先前由于司姚公主的陈词,桃叶一直以为王敬与满堂娇没有孩子,今日方知他们是有个女儿的,有孩子的夫妻就算分开也会藕断丝连,那么满堂娇活着对于司姚终究是个祸害。

    而且,以司姚的自私霸道,将来嫁到王家也必然不会善待满堂娇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满堂娇在临死前才会那样挂念女儿。

    “岂有此理!”桃叶一腔怒火,她放下满堂娇,抓住陈济的胳膊:“我们去替她讨回公道!”

    陈济无奈地摇了摇头,劝阻桃叶:“小丫头,你找谁讨回公道?找公主还是找王家?你只是公主府的一个下人,我是一个刚刚被贬的罪人,你认为谁会听我们的?”

    “她的娘家人呢?她的娘家人总会维护她吧?”桃叶望着死去的满堂娇,发疯一样地想主意。

    “你也不想想,如果娘家有人撑腰,王家敢欺负她?”陈济淡淡一笑,叹道:“你可能不知道,王敬的岳丈几年前就死了,且没有儿子,满家早就衰败了,有几个做小官的也和她是远亲,谁会愿意为了她得罪司徒、甚至公主?”

    桃叶越听越怒火万丈,咆哮起来:“因为她孤零零一个好欺负,就得惨死?连个伸冤的地方也没有?”

    陈济思索片刻,低声建议道:“若要伸冤,恐怕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桃叶对这个建议感到可气又可笑:“你这不是废话吗?她都死了怎么靠自己?”

    “若你带她去鬼山,有没有救活的可能?”陈济似乎在暗示什么。

    被陈济这么一提醒,桃叶猛然警醒:对呀,鬼王应该是有能力救活满堂娇的……

    转念之间,桃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陈济不应该知道这些啊!

    桃叶惊愕的看着陈济,有些怕怕的:“你……你知道鬼山的……”

    问到这里,她又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陈济笑得有些神秘:“你在我面前还用得着隐瞒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可你与鬼山,必然是有些关系。我给你那珠宝箱子,想必也是藏在鬼山下的洞里了吧?”

    桃叶这才想起,她被送往鬼山时是带着珠宝箱的,而次日陈济来接她时已经没有了珠宝箱……陈济虽没有问珠宝箱的去处,但他不可能猜不到啊!

    想要救活这主仆二人,也得先把尸首运到鬼山才行,这可真是一件晦气又累人的差事,而且他们没有运输工具,只能靠最原始的人力。

    夜色深沉,趁着四处寂静无人,陈济和桃叶一人背着一个,往鬼山方向前进。

    桃叶不能像陈济一样有力气,这不仅因为她是女子,更因为多年来懒惰,随便干点活都嫌累,更别说如今背着一个与自己体重相仿的人呢!

    桃叶每走不了几步就必须休息,每当桃叶不堪重负的时候,陈济只好来回轮流背两个尸首。

    如此,他们的速度也就只能强过蜗牛了,到达秦淮岸边的时候,东方已有些发白,桃叶累得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陈济将两具尸首都弄上船,又扶气喘吁吁的桃叶上船,然后划动船桨,向对岸开拔。

    桃叶终于有机会休息了,她几乎要累摊了,躺在船内没有力气动弹,乍一看跟那两具女尸也没什么不同。

    陈济一面划动船桨,一面讥笑起桃叶来:“瞧你这不能吃苦的样儿!哪像什么厨娘丫鬟?倒像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废话!我本来就是被我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桃叶放松过了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连忙坐起看陈济的反应,顺便解释:“我是说……我娘很宠我……”

    陈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

    晨雾初散,朝霞的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似乎把他的微笑衬托得有那么点迷人。

    原来,相貌平平的人也会有绽放魅力的时刻,关键在于鉴赏的人站在什么角度。

    在这一刻,桃叶想起了小宛说过的“驸马他真是玉树临风”。

    小宛?

    桃叶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宛喜欢你,你知道吗?”

    这件事,似乎对于陈济无足轻重,他的反应完全像一个听众:“哦。”

    桃叶有点郁闷,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陈济这个时候应该表达一下他的主观意见,比如对小宛有好感、或者没兴趣之类的,而不是一个字就给打发了。

    不过,桃叶既然打算当红娘,当然应该将此事进行到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们牵线……”

    “你觉得,坐在两具尸首旁边,说这事合适吗?”陈济打断了桃叶。

    桃叶看着两个满身血迹的女尸,确实觉得有那么点不合适。

    小舟徐徐划过秦淮河的河面,离鬼山越来越近,桃叶静静坐于舟中,看着死去的满堂娇,越发想不明白:从前遇到陌生的死尸,看一眼她都会感到害怕,哪有胆量接触?可是今天,她为何心中如此平静?竟没有一丝恐惧?

    在鬼山脚下,他们停泊登岸。

    桃叶觉得,她不应当把陈济这么一个普通的凡人带到鬼王面前,因此在鬼山下的洞穴外停住了脚步。

    “你看着她们,我去去就来。”桃叶想当然的把两具女尸交给陈济看管,自己便向鬼屋走去。

    陈济难免好奇:“能告诉我,你进洞是要找谁吗?”

    桃叶想,她不能跟陈济说是找鬼王,那样肯定会吓到他,就顺口瞎编:“找我师父,他是一位得道高人。”

    陈济点了点头。

    也许因为这次进入鬼屋是在白天,也许因为有陈济站在外面,桃叶丝毫没有像上次进入鬼屋那般胆怯,从洞口往里走,光线仍然是越来越暗的,直到一点光线也没有,她只管继续前行,一下子撞到了一个冰冷的人形。

    她知道,她又撞在鬼王身上了。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这是鬼王的声音。

    桃叶也懒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想请你救救……”

    “她们阳寿已尽,绝无生还可能。”鬼王显然已经知道桃叶所求,所以压根不必听她啰嗦。

    桃叶费了半夜功夫,才把两具女尸弄到这里,哪能甘心白来一趟?因此又哀求:“求你就试试……”

    “哪弄来的,还送回哪去。”鬼王根本不给桃叶留说话的机会,就随口打发了。

    桃叶心里很生气,鬼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两具尸首带来带去谈何容易?

    可是,她不敢对鬼王发火,一个人带着一肚子闷气走出洞来。

    洞外,陈济还原地守着。

    陈济见桃叶板着一张脸,已经大概明白了:“是不是连你师父也救不了?”

    桃叶撇着嘴,算是默认。

    “起死回生,原本就是违背伦常的事,纵然你师父道行再高,也有无能为力之时。你就不要为难他老人家了!”陈济笑着安慰桃叶。

    桃叶很泄气,不得不盘算下一步该做的事:“你还有气力把她们的尸首送回原地、或者送还本家吗?”

    “送还本家?”陈济又笑了一下,那笑容有那么点像嘲笑,他显然是不赞成送回的,却并不言明,反而追问:“你要送到王家还是满家?”

    桃叶傻傻地站着,她还没想好该送到哪。

    陈济见桃叶丝毫没有意识到可能的风险,只好略略提醒了句:“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和这两具女尸一起出现在人前,可能正好给了元凶脱罪的机会?”

    桃叶恍然大悟,无论杀害满堂娇主仆的人是谁,尸首已经被他们抬离作案现场,转移尸首的人当然有作案嫌疑,一旦王家或满家追究杀人罪,哪个审判官敢向公主问罪?她和陈济完全可能沦为替罪羊!

    “怎么办?怎么办?”桃叶顿时有点慌乱。

    陈济的目光扫过鬼山周围的乱葬岗。

    桃叶明白陈济的意思是就地安葬,可是……将尸首转移到荒山野岭掩埋,这不更像凶手干的事儿吗?

    桃叶思索着、分析着:“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满堂娇从此人间蒸发,你确定王家或满家不会寻找吗?更何况……案发现场还留了一摊血呢……”

    陈济没有回复桃叶的疑虑,却忽然问:“你师父会易容术吗?”

    “易容术?”桃叶没太明白,陈济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陈济似笑非笑,凑近桃叶耳边:“你的身形,与那满堂娇倒是极为相似……”

第13章、高仿版弃妇

    “你是说……我可以易容成满堂娇?”桃叶低头瞥了一眼死去的满堂娇,那身高、体型的确与自己十分相似,连肩宽、腰围都看起来差不多。

    陈济点点头,并补充了一句:“然后……回到王家……”

    听了这个主意,桃叶乍一开始有些犹豫,但她很快想到了这样做的许多益处:

    第一,既然有一个活着的“满堂娇”,当然不会有什么王家、满家追查命案之类的事;

    第二,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可她毕竟答应了满堂娇救女儿的诉求,做人应当言而有信,她冒充了满堂娇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保护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娃、以及替满堂娇主仆伸冤;

    第三,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公主府了,总要找下一个去处作为落脚点,才好继续完成鬼王交给她的外卖任务。

    有此三个好处,桃叶便拿定主意,再次走进鬼屋。

    至于鬼王会不会易容术,桃叶才不需要问,鬼王既然能用一片桃叶给她做出一个现在的身体,当然有能力另做一个高仿的满堂娇。

    果然,鬼王答应了桃叶,只不过……和上次寄存珠宝箱的事情一样,又成了一次交换条件:“这个容易,你再多给我送十单。”

    桃叶满不在意,一百二十单外卖,跟一百一十单也没多大差别!

    桃叶再次从鬼屋走出的模样,让陈济吃了一惊。

    因为,桃叶不仅是面容变得和满堂娇一模一样,连肌肤也变了颜色,这哪像易容?简直是换皮!

    最不可思议的是,桃叶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满堂娇死亡时穿的那一件。

    陈济看一眼地上死去的满堂娇,又看一眼从洞中走出的桃叶,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别。

    桃叶见陈济的目光如此惊异,必然是自己的变身非常完美,因此感到十分得意。

    陈济目光中的惊异渐渐变成了赞赏:“你师父是神仙吧?”

    “他……就算是吧!”桃叶心想,鬼和神也差不多,这样回答也不算欺骗朋友。

    陈济又点头赞叹:“连声音都变了,神仙果然厉害!”

    随后,陈济在鬼山附近找了相对松软的空地,开始用粗树枝刨坑,作为墓穴之用。

    桃叶想要帮忙,就也找了一根粗树枝,刚刨了没几下,粗树枝的重量就坠得她喘气出汗,不得不停住休息。

    陈济看着桃叶,无奈地摇头:“你可真是个草包!”

    桃叶撇着嘴,还没想出回应的话,她的肚子先响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他们这大半日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紧关心陈济:“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

    不待桃叶说完,陈济就急忙阻拦:“别别别!无功不受禄,无过不受罚,请您高抬贵手,千万别给我做饭!”

    桃叶心里很郁闷,她想,陈济这么能吃苦的一个人,却如此惧怕吃她给的饭,那鬼王餐厅的饭到底得有多难吃啊?

    夕阳西下时分,陈济终于刨好了一个坑,他叫着桃叶一起将满堂娇的尸首放了进去,掩埋完毕,两人一同在满堂娇坟前鞠了一躬。

    陈济抬头看天色,对桃叶说:“我们该走了!”

    “走什么?外面还有一个没埋呢!你记性也太差了!”桃叶故意投以陈济鄙夷的目光,以回敬他方才送给自己的“草包”称号。

    “那个不能埋,你得带回去。”

    “啊?”桃叶脑袋里瞬间闪现出一堆问号。

    陈济望着桃叶,面色很严肃:“丫头,你想想看,满堂娇都已经被婆婆说服,放下女儿、离开王家了,能有什么理由让她再回去?”

    桃叶似乎明白了:“她最忠心的丫鬟死于非命,她要回去讨回公道?”

    陈济点点头,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满堂娇不能人间蒸发,她的丫鬟当然也不能。”

    桃叶觉得有理,于是两人一起将满堂娇丫鬟的尸首抬到小舟上,准备往河对岸进发。

    当陈济再次拿起船桨时,桃叶忽然又跳下小舟,忙忙地向满堂娇坟墓跑去。

    陈济担忧桃叶的安危,也立刻下船追去,只见桃叶搬了一块大石头放在满堂娇坟前。

    放好石头,桃叶回头看到了陈济,随口解释道:“她的女儿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来祭拜她呢,得做个标记才行。”

    陈济没有说话,却久久凝望着那块石头。

    桃叶往回走,走过陈济身旁,发现陈济仍然原地站立发呆,便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陈济努嘴笑了一下:“我在想,如果你做了母亲,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这个夸赞让桃叶有点不好意思,她对于做母亲还没有概念,不过,她很快就要去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了。

    再次划船过河要登岸时,陈济让桃叶先在船舱中等候片刻,他自去租了一辆马车来,并戴了一顶帽檐较长的草帽遮脸,然后亲自驾车将桃叶送到王家附近。

    桃叶与丫鬟尸身同坐马车的时候,打开了丫鬟身上的一个包袱,里面只有一件小小的衣物、以及一个信封。

    衣服必然是满堂娇女儿的,是一个念想,而信封里面是一份和离书。

    和离书上的字迹,桃叶认得,正是她在陈熙府中居住时,所见过的王敬之字。

    和离书只有寥寥两三行,足见王敬对这个弃妇的冷漠、敷衍,而满堂娇落款的名字竟是红色——那分明是血书!

    桃叶想象得出,满堂娇签下这份和离书时,内心该是怎样的愤怒和绝望?

    马车离王家越来越近,王家附近的住户极有可能认得满堂娇,陈济不便与满堂娇一起出现在熟人面前,就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了车。

    此时又已是黑夜,且恰逢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桃叶探头出来,准备下车时,难免感到一阵紧张:“容貌固然一致,可我对满堂娇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对王家的人也一概都不认识,就这样去冒充,会不会很容易露馅呢?”

    陈济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丫头,你要记得三件事。其一,满堂娇遭到共同生活八年的夫家驱逐、唯一忠心袒护自己的仆人又横死,经此变故,性情大变也纯属正常;其二,如今的满堂娇除了亲生女儿,对别人应当一概冷漠,那么认识不认识也便不要紧;其三,万一你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我可以帮你。”

    桃叶点点头,就下了车。

    陈济将丫鬟尸首扛下来,放在桃叶背上。

    桃叶勉强将丫鬟背起,胳膊上还挎着包袱,一步一挪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陈济一眼。

    陈济只是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立刻上了马车,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桃叶知道,接下来的路,她必须一个人走,走向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雨越下越大,桃叶的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鞋底也沾满了泥,背上尸首的重量也因为雨水更重,她的模样越来越狼狈。

    她按照陈济指点的方向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个气派的大门,上书“司徒府”三个字,她想,那便是王家了。

    府门上挂了一排红灯笼,左右也都结了红绸缎,墙面的布置也充满喜气。

    桃叶暗思,想必是满堂娇前脚离开王家,司姚公主与王敬后脚已经被赐婚了,如今王家这般筹备,必然是为了迎娶公主。

    想来,这多半是孟太后为司姚择定的吉日,司徒大人王逸已经病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孟太后为女儿打算,成婚当然得越快越好。

    夜色深沉,王家的大门虽然紧闭,桃叶却听得见院中有喧嚣之声,像是家丁们在搬搬抬抬。

    深夜大雨还这般忙碌,婚期必然就在眼前。

    桃叶艰难地将背上的丫鬟尸首放到王家大门外,那丫鬟身上的血几乎已经流尽,面色白得吓人,衣服也几乎被血染尽,桃叶就将那张惨白的脸、红透了的衣服紧贴着冰冷的铁门。

    大门外的廊檐遮住了雨,但桃叶头发和衣服上的水还在滴滴嗒嗒地下落。

    电闪雷鸣中,一个如此狼狈不堪的女子、一个面色惨白的死尸,这个画面该是有多么恐怖!

    桃叶定了定神,默默对自己再三强调:“现在,我是满堂娇,是王敬的发妻、被王家休弃的儿媳!”

    她不再犹豫,站起奋力拍打铁门。

    过了一刻,她听到里面有陌生的问询声、走进的脚步声。

    在家丁打开大门之前,桃叶又后退一步,退到了丫鬟尸身之后。

    如桃叶所料想的那样,那家丁一开门,先看到了地上的丫鬟尸身,吓得大叫“有鬼”,掉头就往回跑。

    他的叫声又招出来几个家丁,出门一看也都一起叫喊起来。但这次的几个人里,有人看到了桃叶,因此叫喊声中也夹杂着“二奶奶回来了”这样的传报。

    桃叶心中默默品评,“二奶奶回来了”这句话说明,下人心目中依然认可着满堂娇的身份。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中年妇人走出,她扶着丫鬟,镇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又抬头看了一眼桃叶,同样一脸惊愕:“是阿娇?”

第14章、扫地不出门

    桃叶当然不认得这个妇人,但观其年纪约五十上下,且仪表庄重、步态从容,她猜,这一定就是满堂娇的婆婆、王家的当家主母、司徒王逸之妻萧睿。

    桃叶记得,公主府的下人传信时说过,满堂娇就是被婆婆劝得离开王家,那么,她猜想满堂娇应该是不愿给婆婆好脸色的。

    她模拟着满堂娇的心态,抬头漠视萧睿,无言无语,那目光寒冷如冰、锋利如剑,可饱含千言万语。

    萧睿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低头看了一眼死伤的死尸,不太敢大声地问:“阿娇,双双……双双是怎么回事?”

    桃叶立刻明白,“双双”必然是死去丫鬟的名字。

    她想,如果杀害满堂娇主仆的人是公主,王家人也未必知情,但公主既然即将成为王家新妇,这件事终究也就还算与王家有关。

    桃叶露出了阴冷的笑,她冷极了,发出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问我,我问谁呢?”

    “你是说,下手的是……”萧睿似乎猜到了儿媳的言下之意,却不敢贸然说出“公主”二字。

    “除了她,还有谁?”桃叶模拟出满堂娇的万丈怒火,指着地上的死尸,厉吼:“这世上唯一还对我好的人死了!她是为我而死的!若不然,今日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那样,就再也没有人阻挠你们飞黄腾达了!”

    “阿娇,怎么……怎么这样说呢?上次,我都告诉你了……你也知道,皇命难为……我们只能当做天大的荣耀……”萧睿轻轻叹息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为难。

    “荣耀!对!那是你们的荣耀!它却是我的灭顶之灾!”桃叶说完这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大约是因为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负重前行,还淋了大雨,这会儿说话又过于激动,一时间体力不支,不自觉昏倒在地。

    萧睿吓了一跳,忙吩咐贴身服侍的丫鬟:“快让人扶二奶奶进去!”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桃叶,又有一起人抬起死去的丫鬟,忙忙地安排请大夫和丧葬等事,整个司徒府上下几乎一夜不曾安眠。

    桃叶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身上的湿衣服都被换掉,房中有一股香甜的气息。

    她试图坐起的时候,才发现房中有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她醒了,慌忙奔来,钻到她的怀中叫:“娘亲,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这便是满堂娇的女儿了?

    桃叶心中一阵紧张,她生平很少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忽而天上掉下来个乖女儿,还叫得这么亲热,这可叫她怎么应对呢?

    她想亲昵的称呼一声,奈何不知道小女娃叫什么名字,只好装作一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样子:“我的乖女儿,你在家过的好吗?娘想你想得好苦!”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好!我不要和娘分开,娘不要离开我,好吗?”

    听了这句,桃叶心中酸酸的,因为真正的满堂娇已经死了,可怜的小女娃却并不知道。

    小女娃跳上床,钻进被窝,紧紧靠拢着桃叶,拉起被角遮住脸、又放下,像躲猫猫一样。

    看着小女娃一脸幸福的模样,桃叶不由自主流下泪来,她真希望此刻坐在这里的是真的满堂娇,而不是她这个赝品。

    小女娃赶紧抿掉桃叶的眼泪,还一本正经地摆出了强悍的模样:“娘亲不要怕,那个混账公主敢来,看我怎么揍她!我会保护你的!”

    桃叶忍不住将女娃紧紧搂在怀中,难以自控地泪流满面,她默默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这一瞬,她觉得她好像已经是这个女娃的母亲了。

    两人深情相拥,彼此陶醉着。

    这时,外面有人叩门:“阿娇,你是不是已经醒了?”

    桃叶听得出,这还是萧睿的声音。

    房门并没有上锁,敲门当然是个礼貌。

    既然萧睿在昨夜收留了这个已被逐出家门的儿媳,作为回报,桃叶也不该把婆婆拒之门外。

    于是桃叶先将女娃留在床上,自己穿上鞋来开门。

    出现在桃叶面前的不止萧睿,还有乌压压的一群人,而且全都是女人。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桃叶也不知道谁是谁,她记得陈济说过“如今的满堂娇除了亲生女儿,对别人应当一概冷漠”,于是她又做出一副冷漠之态,仍然不言不语,闪到门内一侧,给这些人让路。

    那一群人,大多都滞留在了门外,走进门的只有两个人,除了萧睿,还有一个发髻梳得油光发亮的女人,三十上下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丫鬟。

    萧睿走到里面时,看到了床上的女娃,便呼唤道:“玉儿,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在屋里?还不赶快去读书!”

    玉儿翻身下床,那小身板倒是十分利索,三两步来到祖母面前,一脸的倔强:“我不去!你们又想趁我上学时赶走我娘亲!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她!”

    桃叶仍然不做声,她有个常识,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少说多听才不容易出错。

    那个站在萧睿旁边的女人蹲了下来,拉住玉儿的手,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劝道:“玉儿误会祖母了!祖母怎么会赶走你娘呢?快去找师傅,你哥哥姐姐都在那儿等着你呢!”

    玉儿依旧抿着小嘴:“我不!你每次都是这样说!”

    那女人无奈,只好站起,将目光转向桃叶,仍是温声细语:“弟妹,这孩子只听你的,你就劝劝她吧!母亲有话要与你说,小孩子听了不太好呢!”

    桃叶现在明白了,这个女人,是王家的长媳、满堂娇的妯娌,这位妯娌方才对玉儿所说的“哥哥姐姐”,必然是王家长房的孙子孙女了。

    桃叶就给了妯娌一个面子,抚着玉儿的头说:“乖玉儿,不可不学无术,快去师傅那里上学,娘跟你保证,等你回来,娘还在屋里等你。”

    玉儿噘着嘴,仰头看桃叶:“娘亲要说话算话,我们拉钩钩!”

    桃叶便伸出小指,与玉儿拉钩。

    玉儿这才出门去。

    祖母萧睿见了,忙吩咐外头丫鬟:“秀萍,小心送二姑娘过去!”

    丫鬟们有的随玉儿离去,有的将门闭上,守在门外,屋内只剩了婆媳三人。

    长媳周云娘扶了婆母坐在椅子上,然后双手相握在腰前,侍立在一侧。

    桃叶便学着周云娘的姿势,侍立在婆母萧睿的另一侧。

    萧睿望着桃叶,开了口:“阿娇,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明日……便是敬儿与公主的大婚之日……”

    桃叶默默算了一下,满堂娇离开王家,也不过是前天下午的事,明天就新人大婚,这速度,简直无敌了。

    萧睿又说:“我已经让人为双双厚葬了,还给了她父母一笔银子,他们家已经不再追究此事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桃叶心想,如果自己提不出什么要求,是不是就又该卷铺盖走人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满足于萧睿的安排,便开了口:“母亲以为,只要双双的家人不追究,这事就算结束了?”

    萧睿微微皱起眉头,问:“难道你还想到府衙告状不成?”

    “有何不可?”桃叶趾高气昂。

    周云娘忙移步前行,挽住桃叶的胳膊,看似语重心长:“弟妹呀,你不能总是这么心高气傲!公主毕竟是公主,咱们岂能以卵击石?”

    听到“心高气傲”四个字,桃叶有那么点惊讶,她一直以为满堂娇一定是个逆来顺受、宽宏大量的贤妻良母,才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萧睿附和着长媳的话,连连点头:“你大嫂说得不错,双双再忠心,还能比你的夫君重要吗?敬儿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也不知哪天才能下床,你就不能再心疼他一次吗?”

    王敬的病?

    桃叶一头雾水,她哪知道王敬得了什么病?病得有多重?又是因何而病?

    可是这些事,满堂娇一定是知道的!

    对于不知道的事,桃叶不敢瞎胡回应,只能又一次无言无语,只当是“心高气傲”。

    婆母萧睿又说:“还有你公爹的事,万一让公主知道了,又如何是好?你可最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公爹的事?那是什么事?

    桃叶脑海中,有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萧睿亲切的拉住桃叶的手,如恳求一般:“阿娇,咱们就还遵照上次的约定,行吗?”

    上次的约定?那是什么约定?

    桃叶的脑海中,又一群草泥马……

    这是万马奔腾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她有点小小的崩溃……

    她想起陈济说过的“万一你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我可以帮你。”

    这真是一句废话!两个人在两个地方,又没有电话、微信、QQ之类的联系方式,怎么帮啊?

    萧睿见儿媳好似犹豫不决,又长叹一声,似劝又似感慨:“记得敬儿给你的两个选择吗?一个是和离,一个是做妾,我们王家世代的爷们可从没有一个曾纳妾过,又怎能委屈了你?”

    听了这几句话,桃叶心中骤然风起云涌:好家伙!和离?做妾?这样恶毒的两个选择,那王敬也真说得出来!

    和离?这么麻利地给公主腾位置,未免也太便宜那个渣女了!

    做妾?让王敬坐享齐人之福,未免也太便宜那个渣男了!

    桃叶暗自琢磨:谁都别想得逞!老娘一定要跟你们死磕到底!

    但是眼下,高度的信息不对称,让她实在无法应对婆母和妯娌,她需要找个机会缓一缓,以及向陈济请教之类的……

    突然灵光一闪,桃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她淡定的望着婆母萧睿,轻声道:“我早已父母双亡,母亲可愿将我认作女儿,为我做一次媒人?”

第15章、同是天涯被休人

    萧睿听见儿媳有离开王家另嫁之意,喜不自胜,忙问:“你想改嫁到哪家?只要门第般配得过,我一定尽力而为!”

    桃叶笑意盈盈:“般配,一定般配!就是大司马的弟弟、刚刚被司姚公主踢出门的前任驸马陈济。”

    婆母萧睿、妯娌周云娘听到,都愣住了。

    ““同是天涯被休人”,我们还不般配么?”桃叶脸上的笑越发得意。

    萧睿、周云娘两个面面相觑,竟不知,那笑容究竟是高兴还是讥笑!

    桃叶见此状,又收敛了笑容,板着脸问:“难道母亲觉得,我这个要求太高了吗?”

    “不高、不高……”萧睿忙应答。

    周云娘替萧睿向桃叶解释:“弟妹,你也知道,陈家无女眷,母亲是个妇道人家,贸然去说媒,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桃叶听了就来气:去说个媒就喊困难,那人家满堂娇深夜无家可归的时候,你们就不觉得难吗?这群人,就想着清理门户,然后从此高枕无忧地做皇亲国戚!真是可恶!

    不知不觉中,桃叶的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你们明知,我家中人口凋零,难不成要我投奔远亲叔伯?当朝权贵,哪个会愿娶我这种弃妇?白衣布丁,我又岂能看得上?唯有那陈济与我同病相怜罢了!”

    萧睿勉强露出笑意,站了起来,望着桃叶:“你别生气,我早已把你当做女儿了,岂能不为你考虑?”

    桃叶心中默语:虚情假意,若是早已当做女儿,还会有上次被驱逐的事?

    “只不过……明日公主就要进门,你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妥。我就想……你给我一个准信儿,若是我今日去说媒,那陈公子应了,你……你能不能早些嫁过去?”萧睿吞吞吐吐的,像是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又不得不说。

    桃叶淡淡一笑:“母亲大人,今日已经天将晌午,明日就是他们的婚期,我能怎么个“早”法?您该不会叫我今儿个夜里偷偷摸摸地嫁过去吧?”

    “不……当然不是……”萧睿勉强笑着,为难极了。

    周云娘忙挽住萧睿的胳膊,笑道:“母亲,明日既是个黄道吉日,正适于您娶媳妇、嫁女儿双喜临门呢!”

    萧睿只好点了点头。

    周云娘又挽住桃叶的胳膊:“妹妹,你一向最是孝顺,可要体恤母亲,万万要在公主进门之前出门才好!”

    桃叶也假意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好你妹!谁是你妹妹?刚才还“弟妹”,这会儿就“妹妹”了,你倒惯会见风使舵!

    人多尴尬少,萧睿不太好独自前往陈府提亲,也只得带了长媳周云娘同去。

    大司马陈熙不在府中,接待王家婆媳的就是陈济本人。

    寒暄过后,萧睿不得不说出了拜访的本意:“老身膝下无女,近日收养了一个义女,也是个姿容窈窕、知书达礼的好姑娘,正欲发嫁。陈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咱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如何?”

    陈济一脸惊愕,深深怀疑:这莫不是桃叶到王家后生出的幺蛾子吧?

    于是陈济试探性的问:“敢请问夫人,您这位义女……姓甚名谁?”

    萧睿看了周云娘一眼,两人尴尬忽视后,萧睿还是勉强努嘴笑着告知:“说来……说来也都是自家人,就是……满堂娇……”

    “原来如此……”陈济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暗自琢磨:这桃叶是想要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去王家替满堂娇复仇、照顾女儿的吗?

    事已至此,陈济也不好推脱,就只管先应了下来:“司徒夫人亲自上门提亲,是陈某的荣幸,岂有不从之理?小生就在此先拜过岳母大人、大嫂子了!”

    王家婆媳皆道“免礼”,萧睿又说:“既蒙陈公子不弃,不如速成此事。明日便是黄道吉日,老身但愿家中双喜临门,还请公子玉成!”

    陈济已经明白,王家这是想在公主嫁过去之前打发了满堂娇,以免喜事办不好。

    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男家上赶着女家,这等女家上赶着男家、还赶得这么急的,也真是稀世罕见了!

    陈济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只管一并答应:“岳母如此抬爱,小婿愿一切都听从岳母吩咐。只是时间紧迫,小婿要筹备迎娶事宜,就不能前往下聘了,还请岳母容谅!”

    萧睿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笑容满面:“那是自然,事急从权!还请公子明日早些上门!”

    “请岳母放心,小婿明日一定尽早上门!”陈济口中虽这样承诺着,心中却想到:恐怕桃叶巴不得上门晚些,与公主的花轿撞上才好呢!

    王家婆媳说妥了此事,便与陈济拜别,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陈济送她们出陈府大门,望着婆媳远去的马车,忍不住暗笑:这婆媳二人也太异想天开了,把两个被休弃的人撮合成一对,还指望这俩人能心甘情愿地成全那对狗男女?

    是夜,玉儿在桃叶身旁睡得香甜,那种对亲娘的依赖感,连睡着都还在拼命往娘怀里钻。

    这使得桃叶心里很难过,甚至有一种负罪感,她觉得她欺骗了这个单纯的小女孩。

    夜已深,桃叶一直不能入眠,焦虑着许多事,比如陈济明日万一迎亲来得早怎么办?如果王家人强行将她在公主进门之前送走怎么办?

    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她来到王家这一天一夜,为什么始终没有见到王敬?

    她不知道哪个是王敬的房间,也不知道任何人的房间,因此这一天也不敢乱走,只能老实地呆在这一间房中——她猜这间应该是玉儿的房间。

    满堂娇与王敬既然已经和离,即便又找回来,王家人自然不能把她与王敬安排在一处,唯有安排与女儿同住是最稳妥的。

    但既然是王敬女儿的住处,也不该离王敬太远才对!那么王敬为什么没出现?难道王敬为了躲前妻,竟可以一整天都不来看唯一的女儿?

    可明日是王敬的大喜之日,他总是要现身的吧?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桃叶似梦似醒地睡着了一会儿,后来又被吵醒了,吵醒她的是外面的炮竹声。

    桃叶警惕的坐起,炮竹声意味着喜事已经开始,可她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由于对此处的陌生,她也不敢出去打听。

    她静坐了一会儿,目光下移,看到了贪睡的玉儿。

    眼下无良策,她只好推醒了玉儿。

    玉儿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娘叫我这么早干嘛?祖母说今天不上学。”

    桃叶听了,便笑眯眯地问:“那你可知道,今日为何不上学?”

    玉儿好像又睡着了。

    桃叶只管自问自答:“因为今天那个混账公主就要嫁过来了!”

    “啊?”玉儿一下子清醒了,一醒就要下床:“我得赶紧去看看!”

    桃叶吓了一跳,忙追着给玉儿穿衣服。

    玉儿穿衣服倒比桃叶想象的快得多,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很有主张的样子:“娘先在屋里不要动,我去探听一下外面的情形,一会儿就来告诉你!”

    桃叶点点头,望着玉儿一溜烟跑出去,会心一笑:“真是个贴心的女儿!”

    她穿好衣服在门口张望,还没等到玉儿回来,却先看到了一个丫鬟,桃叶认出那是她昨日见过的婆母萧睿吩咐送玉儿上学的秀萍。

    秀萍手里拿着喜服,走到了桃叶面前,微微屈膝唤了一声:“二奶奶……”

    刚称呼完,秀萍马上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又改口:“满姑娘……奴婢失言,姑娘请见谅!这是太太吩咐奴婢送来的喜服,请姑娘早些换上,陈公子的花轿稍候就到!”

    桃叶点点头,接了喜服,又闭上门,心中默默期盼陈济千万要来得晚点!

    门又响了,桃叶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玉儿进来了。

    玉儿关了门,鬼灵精怪一般跑到桃叶身边,汇报消息:“混账公主还没来,我刚看到迎亲队伍出发了。”

    桃叶立刻明白,方才的炮竹声,就是迎亲队伍要出发。她忙问:“见到你爹了吗?”

    玉儿摇了摇头:“有两三日没见过爹了,祖母说他病了。”

    桃叶感到很郁闷:“那去迎亲的人是谁?”

    “是三叔代为迎亲。”

    桃叶一愣,竟然还有个“三叔”?这王家可真不缺儿子!

    玉儿又继续补充:“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大伯母跟祖母说什么“派人问了两三次,说是陈公子腹痛,一早上不停跑茅房,都这会儿了还没来呢”,祖母好像急的不得了!”

    桃叶一听,不自觉笑了出来,暗自庆幸,陈济果然与自己心有灵犀。

    玉儿一阵迷茫:“娘笑什么?陈公子到底是谁啊?”

    “陈公子就是……”桃叶刚刚开口,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立刻停止言语,警惕地钻进床底下。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敲门:“满姑娘,太太来看你了!”

    桃叶不吱声,轻轻向玉儿招手示意。

    玉儿好像明白了,忙将床单铺平,遮住了桃叶,然后才去开门。

    门外,萧睿带着几个丫鬟,向房内左右打量了几眼:“你娘不在屋里吗?”

    玉儿摇了摇头:“我一醒来,娘就不见了,我正想问祖母有没有见到她呢!”

    萧睿越发焦虑,吩咐左右:“快去四处找找。”

    于是所有人都分头去找。

    萧睿焦头烂额,在门外左右踱步,时而能看到屋内,时而看不到,吓得桃叶只能乖乖呆在床下。

    有仆人给玉儿送来早膳,玉儿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吃,早膳的香气蔓延得整个屋子都是。

    不知怎么,桃叶的肚子就响了一声。

    玉儿好像听到了这声响,忙抓了几个肉丸子,趁萧睿看不到时塞到床下。

    桃叶看到一个小手和丸子,香气扑鼻,根本抵挡不住诱惑,拿到手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玉儿又迅速回到餐桌。

    桃叶吃的太快,一不小心呛住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踱步到门外正中间的萧睿,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个咳嗽声,死死盯住床底下。

    玉儿吓了一跳,也赶快假装咳嗽。

    但是,成年人的咳嗽声和儿童的咳嗽声,萧睿能分得清。

    萧睿立刻走进屋内,向床底下喊:“藏在那里的是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496/ 第一时间欣赏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作者:沪弄所写的《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为转载作品,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介绍:
默默无闻的女外卖员陶烨,因“死”意外上了热搜。
备受争议的是,她并非骑行遭遇车祸,而是拎着外卖袋子昏死在某个男厕,于是登上各大媒体新闻头条,引发了吃瓜群众的无限遐想……
濒死之际,陶烨穿越到了不明历史的古代,更名桃叶,原本只是继续外卖老本行,却乌龙地顶替了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贵族少妇。
据说,公主看上了她的夫君。
夫君给她两个选择:1、和离;2、下堂做妾。
和离?
这么麻利地成全公主,未免也太便宜渣女了!
做妾?
让夫君坐享齐人之福,未免也太便宜渣男了!
沉思良久,桃叶终于琢磨出了最符合自己气质的第三种选择:改嫁给公主的前夫。。。
果然,公主梦想中童话般的婚礼,生生变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
八年后
狼烟四起,千军万马攻陷京师,国君请降
城门大开,一顶金轿徐徐抬入
公主半信半疑:是桃叶?
桃叶淡淡一笑:你该称呼「皇后娘娘」。。。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