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嫁进陈家第一天
武朝一百三十五年秋,堪堪九月中旬,在下了一场又一场秋雨后,气温就以一种突破人想象的速度降了下来。
刚过卯时,天还没亮,正黑乎乎的,就见正房的门已经被人给大开了。
陈母扶着门,小心翼翼的关上,不想让它发出声音,吵醒正在熟睡的人们。
却不想还是发出了吱呀的轻响,木门使用久了就是这样。
听见这一声,陈母心里有些后悔了,当初建房时二儿子要换新门,自己不该拦着。
旧门就是旧门,即使刷了新漆,看上去和新的差不多,也不是新的。
这小便宜贪不得。
不过陈母听了听,发现除了她没有别人醒来,心里刚庆幸没有吵醒人,熟料一转身就发现一黑影站在自己身后。
“啊”,刚想惊呼,陈母就想起不能惊醒别人,双手迅速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婆婆万福。”
看着给自己行礼的人,陈母先是惊讶,后又反应过来,这就是昨天自家老四才娶回来的新媳妇。
不怪陈母认不出自家新媳妇,实在是孟瑜刚进家门,两人还不熟。
“丫头你照顾了老四一夜,你也辛苦了,去歇会儿,等娘做熟了饭再叫你。”这个新儿媳细胳膊细腿的,都让人担心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折了。
比起自己那养的珠圆玉润的小女儿差的太远了,都没法比
陈母知道四儿媳这会儿跟出来是为的什么,新媳妇到了婆家的第二天是要给一家子做一顿饭的,以此来向婆家人展示自己的厨艺,让人知道新媳妇厨艺好。
做饭看似是个容易事,可一下子要做十几二十个人的饭,也是一件累活。
陈母担心四儿媳一顿饭做完,恐怕人就得倒在厨房了。
她并不是一个恶婆婆,做不来欺压媳妇的事,而是想着自己替儿媳妇把饭做了。
没想到四儿媳也跟着醒了。
虽然还没有敬茶,没到改口的时候,孟瑜听了陈母的话后还把婆婆改成了娘。“娘,我跟你一起。”
陈母听了四儿媳的叫她娘,果然很高兴。又劝了一句,看她是真心想要帮忙,也就不再多说了,领着人就去了厨房。
等婆媳二人一顿饭做熟,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天都蒙蒙亮了。不是婆媳两个手脚慢,实在是今天早上吃饭的人多。
陈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先放进去两碗粥,满满的一大碗,又放了一碟子鸡蛋饼,最后放上一碟小咸菜和一大碗肉菜,还是菜少肉多的那种。
盖上食盒的盖子后,陈母边提着食盒,边嘱咐道:“四儿媳,你跟我来,这是你和小四的早饭,咸菜是给小四配的,只许他吃几根,尝尝味就罢了,菜是给你吃的,一点都不能给他吃。大夫说了小四病了好些日子,肠胃弱不能沾荤腥。娘可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看着他,一丁点都不许他碰。”
“至于你娘和妹妹,也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把饭给她们送过去。”
孟瑜跟在陈母的身边,吃力的帮陈母提着食盒。
陈母看她提的诚心,知道不让四儿媳帮忙,四儿媳会不自在。就没有说什么,只是暗自多用点力。
“谢谢娘。”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相公的。
这句话孟瑜没有说出来,但她是真心诚意的这样想的。
第2章夫君是最年轻的秀才
“四儿媳,小四就由你照顾了。”陈母帮着孟瑜把陈四郎扶了起来,让他靠在枕头上,就出去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饭是做好了,可还没有摆上桌,还要去招待亲戚宾客。
因为陈四郎病的严重,婚事已经简办了,很多成亲的流程都省略了。当初说的是就连婚宴也只亲戚之间热闹一番。
他们陈家是想简办,可架不住来的人多,不仅是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请自来,还有很多陈四郎的同窗和县里的大户也来了。
甚至很多商贾人家都送了礼来,不过是没有收。
其实想想也是人之常情。虽然陈四郎眼看着是要没了,可陈四郎的哥哥陈三郎可还是好好的呢。
那也是个年少成才的俊彦呢。
当年兄弟俩一年同时过了县试,一个是十五岁的小三元,一个是十二岁最年轻的秀才,知道的谁不羡慕的直流口水,赞不绝口的夸赞陈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即使陈三郎这次乡试没有参加,也阻挡不了他人想要和陈三郎交好的心思。
他亲弟弟的婚宴,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没有人会想要放过。
不重要的人昨天就走了,只剩下一些真正亲近的人留下来了。陈母这个当家女主人自然清闲不了,必须得去亲自招待。
她想要亲自照顾生病的小儿子都没有时间,分身乏术。
不过陈母很放心把儿子交给儿媳。
不是陈母心大,她能放心把儿子交给儿媳是有缘由的。
原本想着四儿媳嫁给一个病重的男人,怕儿媳对陈家和四郎有怨气,陈母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儿子和四儿媳结婚就住在一起。
原本的打算是让四儿媳和她娘她们三人住一起。等四郎好了,再给儿媳搬过去和儿子一起住。
至于四郎好不了,那就更不用搬了。
还是拜过堂后,四儿媳主动要去照顾四郎的。
陈家人想了想,没有拒绝。
陈家人让四儿媳照顾四郎,也不是放手不管了。
只陈母一人,她昨天晚上就起床了四次,去照看自己的小儿子。
四郎他祖父,他爹,他哥哥们,也都去看过。
陈家人都看见了孟瑜斜趴在床边,给四郎递水喂水,时不时的给四郎擦拭冷汗,照顾的非常周到细心。
因此陈家人也真心的接纳孟瑜,放心把四郎交给她照顾。
“夫君,吃饭。”
陈世正,也就是陈家第四个孙子陈四郎,已经病了快两个月了,在床上也躺了月余了。十几天前就已经昏过去了,只靠汤汤水水的吊命。他自然不能自己吃饭,孟瑜也不是让他自己吃,只是在喂饭的时候和他说说话而已。
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要和昏迷不醒的人多多说话,他才能更快的醒过来。
喂了陈四郎几口粥后,孟瑜看了看那碟子咸菜,脸红了红。
昏迷的人怎么喂菜呢,只能是嚼碎了,再嘴对嘴的喂进去了,虽然很不卫生,可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奇怪,卫生又是什么?
孟瑜只想了几秒,就放弃了,不再深究。
这种情况她从小到大碰到过太多次了,早习以为常了。
先喂几勺粥,再喂一口咸菜,就这么一口一口的,把一大碗粥给喂完了。
孟瑜打了盆水,拧了把帕子,给陈四郎又擦了遍手脸之后,才去吃自己的饭。
给陈四郎喂饭耽误了时间,饭菜凉了些正好入口,孟瑜端起碗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粥给喝了,又把饼和菜都吃的干干净净,就连碗里的汤汁都用饼给抹干净吃了。
“真舒服。”孟瑜摸着肚子感叹。
这是她吃的第二顿饱饭。
第一顿就是昨天晚上吃的那顿。
真好,嫁进陈家真好,孟瑜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3章心甘情愿嫁人
“鱼儿,娘进来了。”话音未落,一个年轻妇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妇人三四十岁,脸上写满了经年操劳的沧桑,可就是这样,还能看出两分姿色。
孟瑜快步走上前,接过了妇人手里的托盘。“娘,你吃饭了吗?妹妹呢,她吃了吗?”
“吃了,都吃了。”听见大女儿连声问她和小女儿吃没吃,云母心酸不已,都怪她没本事,让两个女儿吃尽了苦头,每天都吃不饱,才会口口声声的都是吃喝。
“我等瑶瑶吃好了,才去找你婆婆,拿了药去煎的。你不用担心我们,照顾好你夫君就好。”
云母虽然对大女儿嫁进陈家冲喜感到别扭,但她还是知道好歹的。知道自家母女三个是靠陈家的善心,得到了一个安身之地,因为陈家才能吃饱饭,于是嘱咐大女儿好好照顾女婿。
“药刚熬好,等凉一会儿再喂给你夫君。”说着云母就收拾好了桌子上的碗碟,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其实不用云母提醒,孟瑜也知道要照顾好陈四郎。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孟瑜心里清楚嫁给陈四郎是她高攀了。
虽然在陈四郎生病后,他的行情不如之前那样好,就连原先一个劲儿的往陈四郎身上扑,害的陈四郎落水的王家女都跑的远远的了。
其实也不意外,王家女往陈四郎身上扑,是看中他没上学堂,仅仅是他正上学堂的三哥教了教,十二岁就考过了县试,是这清水县最年轻的秀才。
别说这小小的清水县,就是整个云州府,都再找不出一个十二岁的秀才。整个武朝,立朝以来一百余年,十五岁以下的秀才也不超百个。
要知道县试和府试,除非荒年,可是每年每地都要举行的。武朝虽然是新立的,考出来的秀才却不是个小数,然而年轻的秀才不多见,二十岁左右的秀才都能称得上一句年少英才了,更别说十二岁的秀才了,那真的是天纵英才了。
王家女看重的是陈四郎的锦绣前程,当陈四郎病重难愈,别说前程和命数都飘渺不定的时候,王家女自然不会再往陈四郎身边趁。
可就算陈四郎的前途真的毁了,他堂堂一个秀才,能嫁给他,也是孟瑜占了便宜。
要不是陈四郎重病卧床,大夫都说他可能治不好了,陈家救子心切,想要为陈四郎冲喜,这份婚事也落不到孟瑜身上。
其实孟瑜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嫁给陈四郎的,甚至她看上的还真不是陈四郎的前途。
在陈四郎风光时,孟瑜没有想过扒上他这个金龟婿。在他一时低谷时,孟瑜也不觉得他落魄。
甚至因为陈四郎她娘的举动,更是对陈四郎充满好感,有那么一个善良的亲娘,陈四郎的人品九成也是值得信赖的。
而女子嫁人,不就是图一个安稳嘛,夫君人品好,比前途光明更重要。
因此在别人对陈四郎避之不及的时候,孟瑜是真心诚意的想嫁给他。
即使将来陈四郎没了,孟瑜也不会后悔。
就算是守寡,也总比她们母女三人沦落风尘好。
对嫁给病重的陈四郎,孟瑜是心甘情愿并且心存感激的。
第4章孟瑜的底气
孟瑜也不觉得自己嫁给陈四郎会守寡,她有“青丝”在手,即使治不好夫君,也能保住夫君的命。
孟瑜她娘和她妹妹的命,就是孟瑜用“青丝”保住的,因此孟瑜对保住自己夫君的命很有信心。
更何况陈家不仅是把她娶进了们,还连带着把她娘和她妹妹也接进了陈家,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孟瑜对陈家感恩戴德。
毕竟哪一家的媳妇多向着娘家几分,都要受婆婆和丈夫责难的,能帮着她养娘亲和妹妹的,应该就只有陈家这样良善的人家才可能做到。
孟瑜愿意为陈家做牛做马,来回报陈家的这份好。
云母母女三人虽然都瘦的和难民没有两样,不过比起两个女儿,云母自己还是有把子力气的,起码做些轻活是不费劲。
今天早上云母就起来,想帮着自己的女儿去做饭,只不过看见陈母和女儿在一起,云母就没有出去。
云母出去后,孟瑜转了转,发现没有事做了,就转身斜坐在床边,给陈四郎按摩胳膊腿。
别看孟瑜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农女,就小瞧了她,以为她是在瞎按。
孟瑜虽然不懂医术,可她真懂按摩。
云母生孟瑶那年伤了身子,又没有好好养过,落了旧疾。每逢阴天下雨或者干了重活,就腰酸腿疼的厉害。孟家人不体谅云母辛苦,还讽刺她娇气想偷懒。
她们没有钱去给云母看病,孟瑜为了让自己的娘亲好受一些,求着村医想学医术。
村医看云母母女可怜,也心疼孟瑜的一片孝心,于是教会了孟瑜几个按摩经络穴位减轻痛苦的法子。
每当云母难受的时候,孟瑜就给云母按摩身体,时间久了,孟瑜按摩的手法越来越多了,她也多懂了一些按摩哪里对身体好的知识。
小半个时辰后,孟瑜估量着药不烫了,就停下来准备给陈四郎喂药。
按摩是个体力活,只给陈四郎按了上身,也累的孟瑜满身是汗。
喂药之后,孟瑜又把刚恢复的“青丝”喂到了陈四郎的身体里。
说到“青丝”是什么,怎么来的,孟瑜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初娘亲生妹妹的时候大出血,接生的李奶奶都说没救了,等她推开挡路的大人,跑到产房,看见娘亲黑黄而失去血色的脸,感觉娘亲的呼吸都快没有了,她害怕极了。
孟瑜当初还小,她不知道人没了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娘亲的呼吸没了,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她要娘亲,她不想和娘亲分开,心里一急,一缕青色丝就从自己的指尖冒了出来。
然后那缕细丝就钻进了娘亲的身体,接着孟瑜就感觉到娘亲又开始呼吸了,大人们也说云母救回来了。
第一缕细丝没了之后,六个时辰之后,又生出了第二根细丝。
孟瑜把它同样喂给了娘亲。
这样一直喂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的一天,云母跟着孟家人下地去了,孟瑜去解了个手,回来就不知道谁把妹妹的包被给扯开了。
孟瑜看见后就赶紧包好了。
妹妹是早产,云母又没有足够的奶水给她喝,导致她的身体特别弱,就露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就发热了。
孟瑜看着妹妹烧的通红的脸,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像小猫一样呻吟的样子,孟瑜把自己的眼都哭肿了,后来十好几天都看不清楚。
为了救妹妹,孟瑜把细丝也喂给了妹妹。
因为有了那缕青色的细丝,孟瑜先后留住她的娘亲和妹妹,所以细丝在孟瑜的心里也是她的亲人,孟瑜给细丝起了个名字--青丝,青色的细丝。
等孟瑜读书识字知道青丝的含义后,就更骄傲自己取的名字形象了。
青丝也确实是头发丝粗细长长的一缕。
第5章陈四郎醒过来了
“青丝”本来只分给娘亲和妹妹,嫁给陈四郎后,孟瑜为了保住陈四郎,“青丝”就都给了他。
娘亲和妹妹没有“青丝”的保护,孟瑜担心极了,都想着如果娘亲和妹妹身体不好,就再把“青丝”喂给她们。
不过云母和孟瑜妹妹孟瑶在陈家吃得饱喝的好,还不用干重活,生活的舒心,气色比在孟家用“青丝”养着的时候还好,孟瑜也就没有把“青丝”分给她们。
喂“青丝”喂了五六天,陈四郎睁开了眼睛。
陈四郎清醒过来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在陈四郎还没有昏迷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给他谋划着给他娶一个媳妇了。
毕竟他早已经过了成婚的年纪了,要不是为了科考也不会耽误了,这次生病,不能去考试,正好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着一点私心,想着就是他真的治不好,人不在了,也得留下一点血脉。
那时候看上的是他舅家邻村,离着陈家村二十里外的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生辰八字和他的合得来,今年十五岁,年岁也合适,不过他并不想耽误别人,所以拒绝了,他家里人都疼他,所以没有勉强他。
陈四郎心里清楚,依着家里人对自己的疼爱与看重,在他昏迷后绝不会再顾及他的心思,肯定会给他娶个姑娘。
陈四郎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局。
在睁开眼前,陈四郎料想到了自己会有一个新娘,他以为新娘会是那个舅家邻村的姑娘,没想到新娘是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顿时,陈四郎就傻眼了。
他还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真是个小孩子。
在村子里,十二三岁已经不小了,可眼前的女孩太瘦小了,在陈四郎眼中只能算是小孩。
打死陈四郎都想不到,他的妻子会是一个小孩子。
“娘!娘!夫君醒了!”
看见陈四郎睁开了眼睛,床边正在给陈四郎按摩的孟瑜,直接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喊。
“鱼儿,你说什么,小四醒了?!”陈母扔掉手里的布料,就跑了出来。
“小四醒了!”这是兴奋的陈爷爷。
“四弟醒了?!”这是高兴的陈二郎。
……
陈家众人一个个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涌进了陈四郎孟瑜的新房。
“小四,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陈爷爷是大家长,坐在了床边,占了最好的位置。
“已经好多了,我感觉再有几天就能下床了。”陈四郎刚醒,还有些懵,屋子里突然涌进这么多人,脑子就有些晕了,不过他也知道家人担心自己,还是掐了下手心,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咱们都先出去吧,等小四彻底好了再聊。”陈爷爷看出了小四身子还难受,简单的问了几句,就领着满屋子的人都出去了。
“亲家母,擦擦眼睛,女婿醒了是好事。你可别掉眼泪,要不然女婿该心疼了。”
“是啊,大嫂。小四是多孝顺的孩子啊,我记得他第一次抄书换了钱,就给大嫂你买了根簪子。要是看见大嫂你为他哭,肯定得心疼死。”
“嗯,我不哭,我就是高兴。不行,我得去给小四炖碗鸡汤。”
“亲家母,我帮你逮鸡。”
“我也来。”
第6章两人初见
随着院子里的声音慢慢消失,屋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尴尬。
“孟家三丫,你能扶起我来吗?”陈四郎睡了太久,醒来就不想睡了。
躺着又不舒服,于是就想靠起来。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昏了十几天的身体,靠他自己是起不来的。
于是开始寻求外援。
当然陈四郎也不认为自己瘦弱的媳妇能扶起自己,他只是想让孟瑜去帮他找人帮忙而已。
孟瑜靠近床边,先把枕头靠在了床头,然后扶起了陈四郎,让他靠在枕头上。
陈四郎很是吃惊,看着瘦弱,不,不是看着瘦弱,而是瘦弱的身无二两肉的小女孩,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能扶起他的。
陈四郎虽然是个书生,但他可不是那种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陈四郎不仅农忙时要下地帮忙,平时也很是注意锻炼身体,所以看着清瘦,实际上都是肌肉,自然很有重量。
别看陈母扶自家儿子很轻松,那是因为陈母早年也是地里的一把好手,不比成年的壮劳力差多少,有一把子力气。
也是近几年家里条件好了,陈母才不下地了。
因此瘦弱的孟瑜能扶起自己,才让陈四郎吃惊。
陈四郎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
孟瑜就没有看出来,其实对于自己力气的增长,她是知道的。
一开始孟瑜扶不起陈四郎,只能一点点的把陈四郎推上枕头,非常费劲,要不是孟瑜把陈四郎看成恩人,她还真没有耐心每天三顿推陈四郎这个大肉山。后来每次都比前次好推,直到她可以轻松的扶起陈四郎。
孟瑜没有想太多,她把自己的力气变大,简单的归于自己能吃饱了每天都能吃饱了,所以力气每天都在变大。
“孟家三丫,你有名字吗?”
陈四郎认出了自己的新媳妇是孟家的三丫头,可他却仍旧不知道新媳妇叫什么。
这也不怪他。
虽然孟家和陈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可孟家的作风不好,陈家不屑于和孟家来往,陈家和孟家的孩子也就没再一起玩过。
孟瑜长大一点后,陈四郎早就不疯跑疯玩了,他的心思都在下地和念书上,更不会关心孟家的孩子叫什么。
陈四郎能知道孟瑜是孟家三丫,还是因为她和她娘她妹妹在孟家过的不好,在陈家村都传遍了。
陈四郎从书院回来,也看见过孟瑜背着妹妹在山脚下挖猪草野菜。
一个脑袋大身子小的小娃娃,背着另一个更小的大脑袋娃娃,身旁立着一个比人还高半个头的背篓。
那画面太惊悚了。
看过一次就忘不了。
惊悚过后,则是怜惜。
农家的日子不好过。
可皇朝刚立,才百多年,正是政治清明的时候,边境无外患,境内无灾祸,不说盛世无饥馁,起码人们大都能安居乐业。
这十几年来任县太爷的也没有那种鱼肉乡里的,陈家村范围内的土地又都肥沃,生活在陈家村的人过的都很好。
不说家家户户都能吃饱,也有清瘦的人家,可没有一家的子女,瘦到孟家三丫和她妹妹那种程度的。
虽然没有说过话,可见到她们姐妹的样子,陈四郎十分心疼。
陈四郎想照顾她们,却苦于自己在书院求学,没有时间,于是拜托给了自己的母亲。
陈四郎相信自己的母亲,说过后就放到脑后,不再关注了,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都忘了曾经让娘亲照顾孟家姐妹的事了。
第7章身为美玉,却落入石坑
陈母见了孟家姐妹的样子后,同样心生怜惜,于是私底下暗暗照拂了几分。
陈四郎第一眼没有认出自己媳妇是孟家三丫,实在是孟瑜这几天养的太好,虽然看上去还像个小孩子,却和那个大头娃娃有了一定的区别。
不过等他看见自己岳母是孟家婶娘云氏后,就知道自己的媳妇是孟家三丫了。
也知道自己娶的这个小媳妇虽然看上去小,实际上却已经及笄了,够了说亲嫁人的年纪。
同时对娶三丫这件事有了猜测。
“有,娘亲给我取名叫孟瑜,小名叫鱼儿。”孟瑜忍着害羞,把自己的名字说给了陈四郎。
这是孟瑜第一次面对醒着的夫君,她很羞涩。
“孟鱼,是水里游的那个鱼吗?”
陈四郎拉着自己害羞的小媳妇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
“不是,娘亲说是怀瑜握瑾的那个瑜,小名才是水里那个鱼,因为娘亲希望我以后年年有鱼,年年有余,每天都能吃饱。”
孟瑜心想,她现在已经实现了娘亲对自己的期盼。
想到这里,孟瑜抬眼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相公,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是美玉啊!”陈四郎感叹一声,同时也有些疑惑岳母怎么会知道怀瑜握瑾这个词呢。
转念一想,陈四郎就想清楚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岳母的身世的,或者说整个陈家村都知道。
云母出生于陈家村隔壁的月湾村,其父是月湾村唯一一个秀才,在村里开了个私塾。
听说云母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家里对她千娇百宠。
后来与县里的一家大户定了亲,不料快到成婚时,与云母定亲的那家公子得了风寒,忽然就去了。
云母父母不舍得女儿去守望门寡,把女儿留在了家里。
谁也想不到天灾人祸顷刻而至,云母的父母在一次去县里的时候,回家的路上赶上了大风雨,被刮倒的大树砸死了。
而云母没了护着她的爹娘,连孝都没守完,就被她哥卖给了妻子难产而亡的孟大牛。
想到岳母的经历,陈四郎叹了口气。
云母是真的可怜。
陈四郎还能想起当初云母的样子,比现在被称为陈家村第一美人王家女漂亮多了。
就是因为小时候见过真正漂亮的人,所以每次碰上王家女这个自恃貌美野心勃勃的少女,陈四郎都能不为所动。
陈四郎第一次见云母,是在六岁的那一年,那一天也是云母刚嫁进孟家第二天,还没有受尽磋磨。虽面有愁容,也难掩国色。
当初只知道美,后来读到“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一句,心里震了一下,觉得贴合极了。
后来云母在孟家过的不好,气色难看,人也就慢慢变得不好看了,再不复初见的惊艳。
陈四郎对云母的初见惊艳,甚至还铭刻于心,并不是说他对云母有什么特殊的。
而是每个人对美,都有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追求,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印记。
这一点在雄性身上体现的更为淋漓尽致,不论那个雄性是幼崽还是老货。
第8章求知的渴望
“那鱼儿认字吗?”岳母认字正常,不知道小媳妇认不认得。
不认得也没有关系,自己可以教。
不仅得教认字,人情来往也得教才是。
自己以后肯定会走上官场,小媳妇要是不懂,可是会被笑话的。
至于小媳妇身份低,倒是没有关系。
陈四郎早先也是想着取一个大家女帮着自己打理人情往来的,可见识了自家三哥娶的三嫂后,陈四郎只觉得敬谢不敏,三嫂那样的大家闺秀,自己是享受不起了。
即使理智上知道不是所有大家闺秀都是三嫂那样的,陈四郎对大家闺秀的印象还是不由自主的坏了起来。
孟瑜摇了摇头,娘亲曾经说过,要教鱼儿认字,学着写自己的名字。
可是后来娘亲太忙太累了,就忘记了。
孟瑜心疼娘亲,即使心里很想读书认字,也没有吵着要学过。
她反而学着哄孩子,做家务,想着帮娘亲减轻点负担。
“鱼儿不会也没有关系,夫君身子好些了,可以教你。”
第一次听见孟瑜喊自己夫君的时候,陈四郎很不得劲,想让她改称呼来着。
就在说出口的刹那,陈四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换媳妇的打算,那么不管她看上去再怎么小,就都是自己的媳妇。
她是对的,就该喊自己夫君。
不仅不能,也不应该让她改称呼,甚至自己都不能把她当成后辈看待。
这是自己的媳妇,明媒正娶,要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媳妇。
陈四郎知道自己该喊娘子,可嗓子就跟堵住了似的,一声娘子,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倒是喊小名轻松多了。
两人是面对面的关系,陈四郎很容易就看见孟瑜的眼里,在听见自己说要教她读书时,亮起的那道光。
那道光,比启明星升起时,还要亮。
亮极了,璀璨极了。
也震撼极了。
可是那道光转瞬即逝,一眨眼间,就暗了下来。
“不用了,夫君肯定很忙,不能累到夫君。”
陈四郎本来还不清楚小媳妇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不会累的,教鱼儿的时候,夫君也能再学一遍,就学的更好了。”
陈四郎没有说教孟瑜的那些基础文章,他再学一遍只是浪费时间。
而孟瑜不懂,听陈四郎说什么是什么,开开心心的期待起以后了。
“四弟,方便吗?”
“三哥,你进来吧。”
孟瑜向陈世文问了声好,拎起火炉上的小壶,给他倒了杯水。
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夫君,给陈四郎也倒了一杯,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桌子上本来就有水,是原先孟瑜给陈四郎倒的,只不过热气散尽了,孟瑜给他重新倒了一杯,冷的水就撒了。
见他们有话要谈的样子,孟瑜就避开了,走的时候还顺手把房门给关好了。
“弟妹年龄虽然小,人却聪明又周到。”
孟瑜在娘家亏损了身子,导致身体的发育不好,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忘记了她已经及笄了,村里别的女孩在她这个年纪可能都已经当娘了。
一个人知不知礼,懂不懂事,真的和年龄无关。
当然和家世也没有关系。
看着孟瑜的作为,陈三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妻子,那个出自官家本应该知书达礼的妻子。
一个官家出身的妻子,却被弟弟家这个农家女出身的妻子比了下去。
第9章反击
陈四郎看了他三哥一眼,却见他已经开始说起别的了。
陈世文来找陈世正的目的不是和自己的弟弟讨论弟媳,他只是见到了感叹一句。
“周彦杰这次乡试落榜了,醉酒回书院的时候不小心跌断了腿,已经回家休养了。”
至于那条腿能不能好,就只能是看天意了。
而科举有一条要求是仪容仪表,断了一条腿,就代表着这个人的科举路断了。
至于治好,据陈世文了解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很小。
而且周彦杰还是有很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想必他们会很“照顾”他的。
知道害自己的人是周彦杰,陈世正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高兴,他心里只有一丝难过和愧疚。
难过自己聪明一世,却一时疏忽被蠢人算计了。
同时也难过自己手段不够,被人逼的掉进了河里。
当初为了不被王家女赖上,在躲避的时候不小心退到了桥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王家女见自己落水就跑了。
河边没有人,自己又不谙水性,等被救之时,陈世正已经在水里呛水了。
要不是正好碰上了有人路过,说不定那天就是他的人生尽头了。
要是自己手腕足够强,怎么会连区区一个想要攀高枝的女人都解决不了,还差一点就丢命。这次只是侥幸有人救了自己,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陈世正就暗自警醒自己。
一开始陈世正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落水后发热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怎么也退不了热。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哪怕大夫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陈世正也清楚自己的身子只是看上去清瘦,实际上比一般的壮劳力强壮,绝对不可能因为落水就重病,还病的越来越好不了。
陈世正怀疑有人算计了自己,正好陈世文也是这样怀疑的。
陈世正被人下了药,而他只在家里和书院用过东西,家里不可能,那么只能是书院。
于是陈世文回了一趟书院,查出了下药人,也安排人,准备报复回去。
消息前些天就传回来了,只不过陈世正今天才醒,他一醒,陈世文就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至于王家女,就留着你自己动手吧。”
陈世文不对王家女动手,不是因为他对女子宽容,也不是他觉得王家女罪不至此,而是把王家女留给四弟出气。
陈世文很了解自己的弟弟。
他家四郎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比早先好,四郎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大人宠着,哥哥们让着。
别看陈四郎平时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被宠着长大的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小脾气。
陈四郎这个人相当的记仇,而且信奉有仇就报,绝不会心慈手软。
当初他们刚进书院时,受人排挤,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那些下手的同窗有一部分是他出手解决的,可更多的是他这个弟弟反击回去的。
对于这次被人陷害,比起别人帮忙报仇,恐怕陈四郎更想自己去一雪前耻。
主谋是不能留给他了,王家女这个帮凶再不留着给他出气,陈三郎怕自己弟弟得给憋屈死。
第10章一帆风顺的人生经历
不过陈三郎心里却不觉得陈四郎这次的经历是个坏事。
四郎自幼受宠,本身又十分的聪明,他读三四遍才能背诵的文章,四郎只听一遍就能背诵。
他只简单的教过一些文章,四郎和自己一起下场,就过了,名次仅仅是低了一名。
在书院读书时,四郎是每个夫子都挂在嘴边,念在心上的文曲星,好多夫子都可惜他启蒙晚了,耽误了他。
可以说,在落水之前,自家四郎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就没有碰到过一点挫折,硬要说挫折的话,可能就只有书院的肉菜贵,手里的银钱不多,他不能敞开吃这一点了。
这种种经历,使得四郎非常自信,即使没有到自满的地步,却也比别人骄傲多了。
要说这次挫折,陈世文是恨王家女和周彦杰两人阴差阳错的差点害了四郎的性命。
可同时他也隐隐的觉得这次挫折来的正是时候。
如果不出意外,四郎参考,必是能考中的,书院的夫子都说四郎的火候到了,就是会试都可以试一试身手,碰上合适的考官,蟾宫折桂也有可能。
少年中举,必然更加义气风发。要是真的得中进士,陈世文都能想象自家四郎昂首挺胸的神气样子。
可谁的人生没有挫折,哪有一帆风顺的。
前面没有挫折,后面随意载个跟头,可能就要了命了。
官场上波谲云诡,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可容不得人自信骄傲。
陈世文从心底里觉得这次的算计的时机特别好,在为官之路的准备阶段,就见识一番阴谋算计,既磨一磨四郎的傲,又多出一些时间给四郎来沉淀自己。
以后走上政途,也不会因为轻敌自信而落入陷阱。
陈世文本意是为了四郎好,不是想害四郎,所以当然要给四郎留一个出气的口子。
“小妹,多谢你照顾窈窈。”孟瑜的妹妹孟瑶,小名窈窈。
“四嫂,咱们是一家人,哪用客气。再说了我也很喜欢窈窈,你知道的,我一直把窈窈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的。”
孟瑜自然知道陈悦是真心喜欢窈窈,她一直都很照顾她们姐妹,包括婆婆也是。
陈家村看她们姐妹可怜,照顾她们的人很多,要说出手最多的就是陈母母女。
陈母母女是好人。
陈悦听说了孟瑜的兄长要把她卖给一个刚打死媳妇的男人,并且还要把云母和孟瑶卖进不干净的地方后,就连忙去找了她娘陈母帮忙。
陈母知道了后,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直接拿银子,想要赶在人来之前,把孟瑜母女三人买了回来。
那银子可是原本用来帮陈四郎娶新娘的聘礼。
而且听说还是陈家女眷拿出了陪嫁,才凑出来的银子。
花了买孟瑜母女三人的银子后,陈母手里就只剩下三两碎银子了,别说给陈四郎下聘,就连吃药的钱都没有了。
可是陈母母女当时没有一个犹豫的。
而陈家人知道后,既没有说陈母母女一句不应该,也没有人怪过孟瑜母女。
第11章小姐妹谈话
云母见陈母为了帮自己母女三人花光了给陈四郎娶妻的银子,于是主动提出让孟瑜给陈四郎当冲喜新娘。
陈母本来不同意,后来想起了是自家四郎让她帮忙照顾孟瑜姐妹的,又想到正是因为疼了这么多年,才会毫不犹豫的帮她们。
一切都是由四郎动善心开始的。
陈母也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说看看八字再说。
陈母和云母两个母亲一起去的寺庙,拿着陈四郎和孟瑜的八字,求得两句签文“两相和合得圆成”和“向后生男并育女”。
天作之合,夫妻互相辅助,一辈子富贵绵长,儿女满堂。
难得的好姻缘。
更有僧人说孟瑜命格好,是天生的旺夫命。
陈母看到签文,不由得更相信因果轮回。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有四郎动善心的前日因,得孟瑜许嫁的今日果。
两个母亲得了签文就下了山,回家就张罗婚事,给亲戚送信,当天就拜了堂。
陈母见孟瑜和陈四郎的八字是天作之合,还把自己仅剩的两根银簪给了孟瑜做聘礼。
就这样,陈母还觉得亏欠了孟瑜,许诺说等陈四郎好了,陈家家境好转过来,再给孟瑜补一份聘礼。
“桃姐姐,你看。”孟瑜闻声望去,就看见窈窈手里拿着一根编纂精致的桃花络子,小手得意的左摇摇,右晃晃。
看看窈窈手里的桃花络子,再看看陈悦手里更复杂的双瓣牡丹络,孟瑜认命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没有女红的天赋。
络子打的乱七八糟的,缝衣服缝的跟蜈蚣似的。
没有这个天赋,孟瑜索性放弃了,她就不为难自己了。
将自己编的乱七八糟的络子拆了,把线整好,孟瑜就悠闲的坐在一边,看着小姑子和妹妹打络子。
“四嫂,明天家里会来人。”
四哥醒来后,就找了县里的大夫诊脉,很多人肯定都得到消息了。
今天不来,明天肯定会有人上门的。
四嫂作为四哥的妻子,得跟着母亲招待客人,陈悦怕孟瑜不懂,到时候出错了被人笑话。
“到时候我陪着四嫂,要有不懂的,咱们问二嫂。”
陈老太爷是独子,膝下有两子一女,孙子辈也就是陈四郎这一辈子嗣多了起来,有四个孙子一个孙女。
陈母一个人就为子嗣稀少的陈家添了三子一女,可谓是陈家妥妥的大功臣,一直被陈家上下捧在手心上。
陈母买了孟瑜母女,而陈家没人出声指责,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在古代,生儿育女就是最大的功劳。
陈家大郎娶的妻子是陈母的堂侄女,陈母是大张氏,陈大嫂自然就是小张氏。小张氏有点笨,自己的礼数还不一定清楚呢,问她,可能做的更错了。
二郎娶的妻子是镇上的,娘家开着一间杂货铺,虽说有时算的太清楚,显得斤斤计较。可要陈悦说,她这四个嫂子中,只有二嫂的礼数最好。
孟瑜自己打不好络子,不过她也没有闲着,而是在一旁帮着搭把手。
三人一边做活,一边聊天。
通过陈悦的话,孟瑜对陈家的事情就更了解了。
第12章讨人厌的陈姑姑
本来孟瑜就从陈悦口中知道一些陈家的事,这次陈悦又说的更深了些,孟瑜知道的就更清楚了。
比方说大嫂小张氏进门只生了一个女孩,后来就再没有怀过,她这两年求子都快魔怔了,千万不能再她面前提生儿子的事。
比方说二房的二堂兄没有读书天赋,读书背一遍忘一遍,不能在二房面前说既然读不出来就别去读了,否则二房得炸了。
按人数上说,大房两个,还都在府城的书院读书,二房只二堂兄一人在镇上读书,一对比,二堂兄浪费的那点钱就不算什么。
还有大哥爱听人侃大山,三哥爱吃甜,四哥无肉不欢又死要面子等等。
这些陈悦以前都不会跟孟瑜说,她跟孟瑜再好,这些家里的隐私陈悦都不会拿来说。
现在孟瑜嫁进了陈家,这些隐形的规矩就得告诉她了。
要不是陈母让她透露出来,陈悦也不会拿哥哥嫂嫂们的事当八卦谈资。
“小妹,多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
听完了陈家的八卦,孟瑜好奇怎么没有陈家三郎妻子的消息。
想想陈三嫂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好相处就处,不好相处就见面点个头,谁也碍不着谁,顶多看在陈四郎三哥的面子上,多给她一点尊敬,其他也就没有什么了,那点好奇心就烟消云散了。
陈四郎是半上午的时候醒的,晌午的时候就有人来了。
孟瑜把人迎进门后,只庆幸桌子收拾的快。
要不,让客人看见满桌子的残羹剩饭,那就太可笑了。
第一家来的是陈四郎嫁到县里的姑姑。
孟瑜没跟她说过话,这次近距离坐着了,孟瑜看出这个人有点傲,就是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的感觉。
陈家的女眷除了陈三嫂都在,孟瑜她娘云母也在,一群女人围在一起说话。
陈姑姑只和陈母,二伯母,还有陈二嫂和陈悦说话,别人说话,她就不接话茬儿。
在看清楚这一点后,孟瑜就没再说过话。
孟瑜她娘更是一直没有说话。她见得多,有经验,知道陈姑姑瞧不起人,你主动和她说话,她还觉得你高攀她,回话她怕脏了自己。
做了一会儿,孟瑜看着陈大嫂几次搭话,都被忽略了,觉得被伤了面子。
“大嫂,喝水。”小张氏正尴尬,见孟瑜给自己倒了水,端起杯子就抬到了自己嘴边。
陈姑姑看不起她们这些农村出身的陈家女眷,何尝不是看不起陈家呢!
嫁进陈家才短短几天,孟瑜就有了自己是陈家人的自觉。
这种感觉是在孟家的时候没有的。
“大嫂,我刚好像听见侄女哭了。”
“娘,我去看一下。”
“娘,我也出去一下。”
陈母点了点头,示意两个媳妇可以出去了。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一点婆婆的样子都没有,纵的媳妇也不像媳妇,……”
本来只是不舒服,听着身后堂屋里传来的话,孟瑜心中生起一股子怒气。
你不搭理我没关系,毕竟我又不是银子,不可能人人喜欢,上赶着和我说话。
就是银子,也还有那些真高洁假清高的人看不上呢。
可你不能说我坏话。
只挑拨她和陈母的关系这一点,陈姑姑就踩到了孟瑜的底线。
第13章人情冷暖自知
孟瑜脚步虽小,速度却很快的出了堂屋,把嘈杂的声音丢在了身后。
等进了新房,关上门后,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怎么了?”陈四郎放下手里的书,招手让小媳妇做到自己旁边。
“我很不舒服。”
孟瑜知道不该说,可沉浸在陈四郎温柔的目光里,不知不觉的就把话都说了出来。
“抱歉,让我们鱼儿受委屈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这一场病,让陈世正看清楚了很多东西。
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原本他是少年秀才,人生一片花团锦簇。
陈姑姑那时候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乖侄子,一口一个好侄子,再有她每逢年节大事小情的必提着礼物上门,而礼物里又每次都有自己喜欢吃的肉。
陈世正就以为陈姑姑很喜欢他。
等这次生病,陈姑姑借口周转不开,只借了三百个铜钱。
看过他一次,门还没出,嘴里就说着为了这么一个病殃殃的人耗尽钱财不值得,该把银钱花在高中有望的三哥身上。
而那个没有天赋,偏偏要死读书的堂哥,却在知道家里钱不够用的时候,主动退了学堂,还厚着脸皮把剩下几个月的束脩房钱给拿了回来。
陈世正都能想到二堂哥在向夫子退束脩时,挨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
堂哥死读书时,陈世正认为他是看自己和三哥读书轻松,所以他也要求读,哪怕是死读书,是在浪费时间。
陈世正就觉得堂哥嫉贤妒能,恐怕心里得恨死自己和三哥了。
不过他那时风光无限,于是他在心里劝自己大肚的护着堂哥,怎么说都是姓陈的,而且容忍失败者是成功者的雅容。
病重后,知道堂哥抄书换钱给自己买药的时候,陈世正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
“自以为是的亲情只是奉承,暗自怀疑的亲人却能贡献一切。我是的了一场大病,不过现在我好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他陈世正的病,不是这场算计,也不是这次躺了快两个月的风寒。
他真正的病是入了一场花团锦簇的幻梦,陷在了不绝于耳的称颂里。
幻梦终究是幻,终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幻梦散了,他醒了,这场病也就好了。
按理说,孟瑜应该听不懂,可不可思议的是,孟瑜听了陈世正的话,她知道陈世正在说什么。
“夫君,即使没有那些奉承,你也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秀才。”
举世誉之,或者举世非之,都只是外物,改变不了你。
考中秀才,靠的是你脑子中的知识,靠的是你依据知识展现出来的才华。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学到的知识是你自己的!”
这句话突兀的冒了出来,孟瑜也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只有你学到的知识是你自己的!鱼儿真睿智。”
没人教过,孟瑜又不识字,这句话只能是孟瑜自己想出来的。
虽然用睿智形容一个小女孩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可在孟瑜说出“只有你学到的知识是你自己的”这句话的时候,陈世正觉得只有睿智这个词配得上形容自己的小媳妇,不说聪明不够格,就连通透都欠缺格调。
“鱼儿不怕,夫君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因为那些墙头草的抛弃,怀疑自己的。”
他还是想要走一条光芒璀璨的路,不过这次他会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不会飘在半空中了。
第14章夫妻约定
“这条路,有多光芒万丈,就有多危机四伏,孟瑜怕不怕,敢不敢和我一起走?”
陈世正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正巧孟瑜也看向了他。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男人和女孩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陈世正觉得自己疯了,孟瑜还小,她真的懂自己在邀请什么吗?
刚送完客人,来找自家弟弟的陈三郎,敲门的手顿住了。
“我怕,不过有夫君在,我就不怕了。我陪着夫君一起走,夫君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孟瑜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陈四郎的手里,任由男人的大手把自己的手包裹住。
“当然,夫君会保护鱼儿。”
孟瑜半躺在夫君的怀里,温热把她包围住了,不一会儿,就感觉眼皮泛酸,不过三五个呼吸,人就睡熟了。
陈三郎没有进屋,而是转身走了。
女孩离着真正长大还需要好几年,可女孩的声音里,却饱含着坚定和信任,是对未来陪夫君一起走的坚定,也是对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好的信任。
声音的稚嫩,完全无损承诺的郑重,更凸显了许诺人的赤诚。
他家四郎真幸运。
而他没有这份运气。
陈世文是个豁达的人,他羡慕四郎运气好,却没想过破坏,也没想过抢夺。
他同时也是个坚定的人,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披荆斩棘,哪怕通向理想的路只能踽踽独行。
陈家的客人还在络绎不绝的赶来,一波刚走,一波又来。堂屋的茶水就没有断过,陈家女眷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前院书房里陈家男人们也说的没话说了。
那厢的陈家人在热热闹闹的接待宾客,这厢陈世正和他的小媳妇正搂抱着呼呼大睡。
他们是陈家除了小孩儿外,最清闲的人了。
太阳缓缓的向西行,等日头偏西,送走最后一波人后,陈母一手垂着自己的腰,一边向四郎和孟瑜的新房走去。
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下地干活,一干就是一天,都没事。
现在就着聊天,都受不了了。
这半天下来,腰酸痛的不行,就连胳膊腿都不舒服。
陈四郎和孟瑜的新房就在东跨院的正房。这原本是陈三郎和陈四郎兄弟两住的,后来先做了陈三郎的新房,现在又成了陈四郎的新房。
陈家的住宅是陈三郎和陈四郎两兄弟县试过后选址建造的,分为三跨两进。中院面积最大,正房有五间,东西跨院小一些,只有三间正房,三个院子都各有三间东西厢东厢房。
陈老太爷和大房夫妻住在了中院正房,二房住在了西跨院,陈大郎一家住在了中院西厢房。
陈小妹原本跟着父母住在正房,云母和孟瑶搬进东跨院西厢房后,她也随着搬进了东厢房。
陈三郎成亲的时候,四郎搬出东跨院正房,搬到了中院东厢。
周家大小姐嫁进陈家没两个月,就吵着陈家太小,闹着要搬走,一番折腾后,带着自己的下人和嫁妆,搬进了县城陪嫁宅子里。
陈三嫂搬走后,陈四郎也没有搬回去,反而是陈三郎搬进了中院东厢靠南的屋子。
自此东跨院就没有住人了,只有陈家女眷时不时去打扫一番,维护着房屋。
直到孟瑜母女三人进陈家,东跨院才又有人住了进去。
孟瑜嫁进来后,先是跟着住在东厢房里,等陈四郎醒了,他们夫妻才一起搬进了东跨院正房。
第15章醒来后的第一夜
陈母直接开门走了进去,床帐挂着,她直接就看见小儿子搂抱着媳妇睡的正香。
小儿子搂着小儿媳的姿势,跟小时候搂布老虎的样子一模一样,所以陈母也没有怀疑自家小儿子有什么恋童癖,而是认定了本性难移。
陈母没有出声,又悄手悄脚地退出了屋子。
“窈窈,走,跟大娘去吃好吃的。”
孟瑶睡眼朦胧的看着陈母跟做贼似的,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小哈欠,孟瑶跟着陈母走了。
她中午吃的很饱,睡了一下午后,就又饿了。房间里又没有吃的,孟瑶才起床打算去找食物。
陈母只是觉得小孩子都喜欢好吃的,正好歪打正着,把孟瑶给诱惑过去了。
这天直到晚饭都熟了,陈四郎和孟瑜两个人都还没有醒,最后夫妻两个还是被人叫后,才醒过来的。
孟瑜醒来后,既尴尬又脸红。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睡懒觉,还是在大白天睡懒觉。
尤其是饭都由别人给端到手边了。
这种日子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在孟家的时候,别说睡懒觉等着别人做好饭给端到手边了,她就是整日里忙碌,一刻不得闲,孟家人都不会让她吃饱。
要是等着别人伺候,恐怕她骨头都已经烂了。
“鸡汤和饭菜我给你们放这里了,吃完不用管,我一会儿再来收拾碗筷。”陈母说完,就走了。
她吃了饭还得给四郎熬药呢。
县里的大夫都说了,四郎醒来了是好事,只不过他身体还虚着,得多喝几副补药,补一补身体。
陈四郎醒了,吃饭喝药就不用别人喂了。
孟瑜把一张小炕桌放到床上,又从食盒里把饭菜都拿了出来。
在吃饭前,先从砂锅里盛了一碗鸡汤,看陈四郎喝完了,才让他喝粥。
他才刚醒,不能吃别的,只有粥才是适合他吃的。
不过陈四郎喝的粥,也不是普通的白粥,而是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大米被煮的开花,鸡丝用一点麻油拌过,粥上面飘着一层米油。
吃完饭喝了药,孟瑜帮陈四郎擦洗了手脸,之后自己也梳洗了一番,然后两个人就又上床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一时都睡不着。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
陈四郎在老宅时就是和哥哥们睡一起的,也就是建新宅子后,他才有了自己的房间。
孟瑜更惨,小时候和爹娘一起,长大一点后和侄女们挤一间屋子。
就是到了现在,她也是和陈四郎住一间,从来没有哪一间屋子是独属于一个人的。
孟瑜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越发的睡不着了。
这跟下午的时候不一样。
嫁进来的这些天,她一直压力很大。
陈家人都很好,即使是孟瑜从来没有相处过的陈四郎,在陈母大恩人光环的照耀下,在孟瑜的眼里也是个好人。
他们越好,孟瑜就越不想看到他们失望。
陈家给陈四郎娶媳妇,是想要借喜气冲冲陈家的霉气和陈四郎身上的病气。
可她嫁进来就真的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