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年的最后一天
傍晚，宁珞兮换好衣裳，与龙延瞑一同进宫。
“我突然想到件事情。”
马车上，宁珞兮和龙延瞑并肩而坐。
“什么事？”龙延瞑笑盈盈的看着宁珞兮，目光中满是温柔。
“我现在跟你已经和离了，前丞相府也已经满门抄斩，我今日参加宫宴用的是什么身份啊……”
宁珞兮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在王府住久了，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摄政王妃，自然也没有资格参加皇宫里举办的宴席。
如此一想，宁珞兮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立即打道回府。
反正宫宴也无聊，还不如同府里下人们待在一起过节。
“用的是摄政王家眷的身份。”龙延瞑语气温和。
“你要是不想在宫里多待，到时候我去打个照面就带你回来。”
宁珞兮心头一颤。
这男的怎么这么懂她，她想的什么龙延瞑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不用了。皇上本来就不待见你，万一逮着这个当做把柄说你不是怎么办。”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不明是非。
龙延瞑虽然不怕龙怀霆，但他既然选择了退居龙怀霆身下，便做好了为臣子的准备。宁珞兮不懂朝政，帮不上龙延瞑什么。她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宫宴与宁珞兮想象的一样无聊，唯一让她开心的是不仅龙延瞑，徐明珠和黄科霖也在。
二人自婚约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今日这是第一次。
待宴席结束，龙延瞑去御书房，叮嘱宁珞兮先行回府。宁珞兮则马不停蹄赶到宁珞兮身边，拉着她在外面等黄科霖。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徐明珠面露犹豫神色。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规矩了。”
宁珞兮上下打量徐明珠。
她都怀疑徐明珠像她一样被人附身了。要知道，以前的徐明珠可是出名的娇纵蛮横。
“我好不容易才和霖哥哥定下婚约，我怕……”
“就见一次面，没关系的。今天可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你就不想见见他，和他说会儿话吗？”
宁珞兮最是不喜条条框框。把一对相互爱慕的小情侣强制分开，在成亲之前不准他们见面，这种规矩简直丧心病狂。
要是就几天不见还好，关键是这都好几个月了。宁珞兮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她真的有可能会憋死。
“那……那他会见我吗？”徐明珠被宁珞兮说服。
话音刚落，黄科霖从殿中出来。宁珞兮来不及回答，抓住徐明珠的手一路跟随他到一条偏僻巷道。
眼下众官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龙怀霆也在御书房和龙延瞑商谈政事，根本无人打扰他们两个。这些宁珞兮都是算准了的。
“公主？”
黄科霖看到徐明珠时震惊不已。
“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们又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宁珞兮同二人说道。“我来给你们两个放哨，你们尽管说你们的。”
说罢，她屁颠屁颠走开。
宁珞兮没有听他们说话，但看二人说着说着越靠越近，到最后抱在了一起，她大致就能猜出都说了什么。
看见徐明珠和黄科霖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两人并未聊太久，约摸一炷香后，徐明珠便回到了她身边。瞧她满脸春光的样子，宁珞兮忍不住嘴角上扬。
黄科霖这个钢铁直男终于开窍了。
龙延瞑还没有从御书房出来，宁珞兮见天色已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索性先行回府。
路上，天气忽然变阴，紧接着雨滴落下来，窸窸窣窣，越下越大。
街上灯火通明，仍旧十分热闹。
“从旁边的巷子走吧。”
黄科霖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
道路中间有几个孩童嬉笑玩闹，他不忍打扰。
马夫应声，随即点头，将马车驶向旁边巷子。瞬时，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马蹄声，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
黄科霖不禁想起方才与徐明珠的对话。
等到今晚过去，就是新的一年，再过半月，他就能迎娶徐明珠进门了。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也会替我感到开心的，对不对？”
虽然徐明珠是太后的侄女，但她和太后完全不一样。她单纯善良，宛如一张白纸，待人真诚，对他更是痴情。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和徐明珠成亲，黄科霖只觉得无比幸福。
他终于要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了。
“砰！”
忽然，一支箭穿了进来。
黄科霖眼疾手快，立即躲过。
随后，无数支箭刺进马车。马匹也因此受惊，开始剧烈晃动。
他离开马车，才发现马夫和小厮已经死去。
几名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下，二话不说便同黄科霖打斗一团。
因为进宫参加宴席不能带任何利器，他只有赤手空拳，与对方搏斗。但这几个黑衣人不仅手握武器，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强，黄科霖逐渐招架不住。
“嘶。”
一把剑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浸湿衣衫。
他还未来得及反抗，忽然目光模糊，脑袋越来越重。
……
皇宫。
“阿云，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徐明珠一只手揪着胸口。
不知为何，她从回到寝宫开始心就跳个不停。
以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会不会是因为外面在下雨，您受了风寒，着凉了？”阿云猜测。
“不是。”徐明珠摇头。
着凉她该觉得冷才对，怎么会心慌。
“你说，是不是有坏事要发生啊？”
“怎么可能！”阿云连忙反驳。“您想，要是发生坏事就会有预兆，那大家都能在事情发生之前预防了。而且今儿个可是春节，这么喜庆的日子，您该开开心心的才是。”
“您刚刚不是见过黄将军嘛。”
“对哦。”徐明珠喃喃自语。
她刚刚见过黄科霖，她该开心才是。
“那奴婢伺候您洗漱？”
“好。”
她重重吐了口气。
雨还在下，且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如烟撑着油纸伞匆匆往王府方向走，忽然看到有人在地上爬。她吓了一跳，朝后踉跄了好几步。
“你是……摄政王府的人吗？”马夫挣扎着吐出一句话。
“是，怎么了？”如烟缓缓走近。
马夫全身都是血。
“求您帮我转告宁姑娘，让她来趟南樱街，赶紧。”
“……好。”
如烟回答完便立即绕过男子，冲去了王府。
这里离王府不过半条街的距离，只消走几步路就到。
“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计划成功
宁珞兮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眼外面。
明明白天天气还好得很。
“雨下大些，想来是为了冲刷旧年的烦恼忧愁，当是辞旧迎新之意吧。”绿萝一边说着，一边将雪绒披风披在宁珞兮身上。
“下不下雨倒是无事，只是如烟已经去了快半个时辰，也不知她会不会淋着。”
方才下雨，她忽然想起今日玲珑坊放假，后院的窗户没有关，万一雨水飘进屋内，被里面的面粉沾上，那就亏大了。原本她是想自己去一趟的，但如烟主动请缨帮忙，二人争执了许久，最后她还是被迫留在了王府。
“她带了伞，应该不会淋雨吧。”绿萝小声道。
因为如烟常常接近龙延瞑，她对如烟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小姐，您别担心了。她都那么大人了，下雨撑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再说了，王府在城北，玲珑坊离这有段距离，来回半个多时辰也正常啊。”
宁珞兮仔细想想，绿萝说得是有道理。
“好了，小姐，外面天凉，您就别在这门口傻站着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说着，她挽起宁珞兮的手往回拉。
“如烟？”
宁珞兮刚准备回房，眼角余光便扫到如烟身影。
她撑着油纸伞，脚步匆匆进了院子。
“宁姑娘。”如烟上了台阶。
“外面雨下这么大，难为你帮我去趟玲珑坊了。”宁珞兮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如烟不是玲珑坊的伙计，今日这一遭算是纯粹帮她忙的。
“奴婢本来就是宁姑娘身边的丫鬟，为您办事乃是情理之中，哪有为难。”如烟微微一笑。
“好了，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把身上衣裳换下来。”
宁珞兮发现如烟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尤其裙角和肩膀，几乎被雨水浸透了。
如烟应下，随即转身离开。
宁珞兮看着如烟背影，直到她出了院子，这才收回目光。结果一转头便瞧见绿萝一脸埋怨，像是如烟欠了她银子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宁珞兮噗呲一笑，回到座椅上坐下。
“奴婢不喜欢那个如烟。”绿萝噘嘴。
她对宁珞兮一直十分忠诚，从不说谎，自然也不会隐瞒自己讨厌如烟一事。
“是因为她之前经常接近王爷的事吗？”宁珞兮拿起桌上一根香蕉，一边剥皮一边同绿萝闲聊。
“她何止是之前，现在不也是一样。每每看向王爷时那副眼神恨不得把王爷魂都勾去。这可不是奴婢一个人在说，您不信问知琴知画，她们也是这样觉得的。”
“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如烟以前在青楼待过，不是说她不好，但她讨男人欢心的本事定是比您厉害的。如今她住在王府，与王爷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王爷的心真被她勾了去怎么办？”
绿萝一本正经提醒宁珞兮。
“王爷的心要是这么好被勾去，那也就配不上我了。”宁珞兮嘴角微勾。
如烟的所作所为她的确觉得别扭，但还不至于到不放心龙延瞑的程度。
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怎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出现便产生隔阂，就此疏远。
“我不说如烟，不代表不计较。只是我现在名义上还不是王爷什么人，如果我因为如烟故意接近王爷而训斥她，就显得我逾矩。还会让别人觉得我很喜欢王爷，离不开他。”
“可总不能一直放任她这样吧。”绿萝皱眉。
她既觉得宁珞兮说得有道理，又咽不下这口气。
如烟明明知道龙延瞑和宁珞兮的关系，而且宁珞兮帮了她那么多，她还要撬墙角。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宁珞兮嘛。
“如果你是王爷，你喜欢我，此时又有另一个女子对你殷勤示好，你是会任由她如此还是出手阻止？”宁珞兮反问绿萝。
“当然是出手阻止！任由她如此不就是默认了接受她！”绿萝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所以啊，这件事情我不管，王爷也会管的。他如果也不管，就代表他对我并没有多深的喜欢，那我也就看白他了。”
“原来如此。”绿萝恍然大悟般点头。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我的脾性吗？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软柿子啊？”宁珞兮笑了笑。
“哎呀，奴婢就是不想您受欺负嘛。”绿萝难为情，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
如烟回来，绿萝心结解除，宁珞兮便安心洗漱休息去了。
翌日。
她从嘈杂声中醒来。
“绿萝，外面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吵？”
宁珞兮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脑袋探向窗外。
眼下天才蒙蒙亮，就算是庆祝新年第一天，这也太早了吧。
“小姐，好像是……是……”
她这才发现绿萝眼眶泛红，浑身都在发抖，看样子十分反常。
“是什么啊？”宁珞兮着急。
“黄将军出事了。”绿萝咬紧牙齿，挤出这几个字。
“什么？！”
宁珞兮大惊。
昨夜他们才在宫宴上见过，她还撺掇黄科霖和徐明珠见了一面，怎么睡了一觉就出事了。
她立即穿好衣裳，匆匆出了房间。
声音是从后花园的空地上传来，房叔将所有下人聚集在此处，等候龙延瞑吩咐。众人隐隐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皆是一副震惊和悲痛的模样。
去书房的路上，宁珞兮大致也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一早，有百姓路过南樱街，发现黄科霖全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而将军府的马夫却死在了摄政王府大门外不远处。
宁珞兮抵达书房时，正好龙延瞑准备进宫，二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珞兮。”龙延瞑温柔的唤了一声。
即便他努力压抑，宁珞兮仍听出了他声音里带着的颤抖。
“黄科霖真的死了吗？”她微微抬头，祈求般看向龙延瞑，希望龙延瞑说出那句“只是受了伤，还没有死。”
只要还没有死，哪怕只有一丝气息，她都能救活。
“嗯。”龙延瞑应声。
宁珞兮心里咯噔一下，眼里唯一的一点光亮也骤然黯淡下来。
黄科霖居然就这样死了……
穿越来这大半年，她认识了许多人，能称得上朋友的少之又少，黄科霖是其中一个。得知好友逝世，她怎能不难过。
“我进宫一趟，同皇上商议一下此事，你乖乖在府里待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噩梦来临
就算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龙延瞑仍在她面前保持冷静。宁珞兮忽然心疼极了龙延瞑。
“你快去吧。”她轻声道。
龙延瞑走时揉了揉宁珞兮的头，叮嘱房叔照顾好她。
待到他一走，宁珞兮再是支撑不住，双腿瘫软坐到了地上。
“宁姑娘！”
“小姐！”
房叔和绿萝同时上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宁珞兮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黄科霖会死得这般突然。明明自己昨天晚上还见过他。
“明珠……”
她兀的想到徐明珠。
黄科霖是徐明珠最爱的人，知晓黄科霖逝世，她定是比谁都痛苦。
“明珠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抬起头看向二人。
“应当是知道了。”房叔面露不忍神色。
他不想让宁珞兮担心，但眼下黄科霖去世一事就连外面百姓也有不少已经知晓，徐明珠身为他的未婚妻怎可能对此事毫无察觉。
听罢房叔回答，宁珞兮顿时感到无比担忧。
另一边，龙延瞑与龙怀霆在御书房紧急商讨，二人一致认为此事与部日固德有关，并立即下令全城搜查。
龙延瞑走后，沈孟音从屏风后面缓缓出来，走到龙怀霆面前。
龙怀霆心情大好，全然不似方才在龙延瞑面前表面的那般悲痛。他一把拉过沈孟音手腕，眨眼间美人在怀，好不惬意。
“铲除黄科霖，其中你的功劳最甚。”他夸赞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眼下咱们的计划才初见成效，可不能骄傲。要是被摄政王察觉，就前功尽弃了。”沈孟音温声提醒。
“也是。”龙怀霆思索了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朕当真没有想到，你一个女子竟也有如此大的本事。朕烦了黄科霖这么多年，你稍稍出手就帮朕解决了。”
说话间，他目光在沈孟音身上游离，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那也是皇上教导有方，我才能想到这些主意。”沈孟音嘴角微微上扬，端得一副谦逊模样。
“你放心，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上，等事情全部解决，朕定会好好犒劳你。”
龙怀霆朗笑。
“我不求皇上的犒劳，只要皇上还记得你我最开始的约定就好。”沈孟音抬眸，眉宇间满是小心翼翼。
“朕现在就给你这个权力。”龙怀霆大手一挥，很是豪迈。“你说一句，朕便可以立即撤了沈文杰的官职。”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孟音说道。
“怎么？”
“沈文杰再不济也是我的父亲，他若是撤了官职，我在这京中地位便也会跟着一落千丈。我倒是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求一个公道。但如若我是寻常女子，又怎能留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分忧？”
她这番话说得很是善解人意，龙怀霆听后十分舒坦。
“这样说来，你是想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愿意吗？”沈孟音几近温柔同龙怀霆四目相对。
“那是自然。”
龙怀霆说罢便将沈孟音压在了身下。
与此同时，公主寝宫。
徐明珠不信黄科霖去世，吵闹着要去将军府亲眼看看。但没有龙怀霆规定，徐明珠现下不能离开。
宁珞兮到时，徐明珠正和门口侍卫争执。
说是争执，实则说乞求更为合适。
向来高傲明艳的一国公主紧紧抓住侍卫衣袖，求他放自己出去。
看到此幕，宁珞兮心头一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珞兮！”
徐明珠眼前一亮。
宁珞兮走近，徐明珠一把抓住她的手。
“珞兮，霖哥哥没有死对不对？她们都说霖哥哥死了，我怎么说她们都不信。你快告诉她们，把真相告诉她们。”
“公主……”阿云哽咽。
“霖哥哥没有死，你们骗我。”徐明珠摇头。
“你现在想去哪里？”宁珞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发生这种事情，无论什么安慰都不管用。
“我想去将军府找霖哥哥。”徐明珠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望向宁珞兮。
宁珞兮心疼的不行。
“好，我陪你去。”
“宁姑娘，皇上有令，公主现在不能出宫。”侍卫提醒。
“你不用担心，我会和皇上解释的。”宁珞兮牵起徐明珠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侍卫再次伸手阻拦。
“宁姑娘，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宁珞兮强压怒气，一直忍着没有发作，但侍卫不依不饶，她再是受不了，当即朝他大吼。“黄将军死了你不知道吗？公主都那样求你了，她就想见见黄将军，她有什么错？我问你！她有什么错！”
侍卫被吼得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就算皇上要怪罪，我全揽了就是，一定会保你平安无事的。”
待到消气，她又想到侍卫也不过是听龙怀霆指令。若擅自放徐明珠离开，皇上怪罪下来，他们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扔下这句话，宁珞兮拉着徐明珠匆匆跑了出去。
“珞兮，你刚刚说，你说……霖哥哥死了？”
终于上了马车，徐明珠紧紧攥着宁珞兮的手不放。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先一起去了将军府再说，好不好？”宁珞兮喉间苦涩。
她与徐明珠一样，都不愿意相信黄科霖死了。
今天还是新年的第一天。
街上灯笼未取，恍惚间还能够看出昨日的热闹。宁珞兮将窗帘拉了拉，不愿让徐明珠看见。
徐明珠低头，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宁珞兮想了好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最终她只是轻轻将徐明珠抱住，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
将军府已经挂上白布，黄科霖的尸体就躺在大厅。府内气氛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痛。
徐明珠踉踉跄跄上了台阶。
看着檀木架上面无表情的黄科霖，她再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下人见到想要去劝，被宁珞兮拦住。
“让她哭吧，憋着更难受。”
没有人能够体会徐明珠现在的心情，她单单是换位思考，将自己代入一下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晌午时又下了一场雨。
雨窸窸窣窣，落在屋檐和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徐明珠哭累了，便趴在床边昏睡过去。宁珞兮想要把她送到房间，发现她紧紧牵着黄科霖的手，怎么都无法分开。
“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自投罗网
宁珞兮轻叹口气，盘腿坐在了她旁边，默默守着徐明珠。
将徐明珠送回宫后，已经是晚上。
这一天，将军府弥漫着徐明珠的痛哭声。宁珞兮心里也不好受。回到王府时，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要真是一场梦就好了。
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昨天黄科霖还好好的，今天就死了。
那可是叱咤风云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的西国第一镇国将军啊。
大厅，一盏烛火摇曳。
龙延瞑正襟危坐，神色极其凝重。
宁珞兮见状默默走上台阶。
“你回来了？”
看到宁珞兮，龙延瞑目光中划过一丝亮光。
他明明已经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但宁珞兮还是一眼看出了他在强撑着。
黄科霖对于徐明珠而言是喜欢了好些年的心上人，对于龙延瞑而言同样是极其重要的人。他惯来性情冷淡，谁都无法接近，偏偏黄科霖从幼时陪着他，一直到如今。
宁珞兮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龙延瞑终于卸下伪装，一把抱住宁珞兮嚎啕大哭。
宁珞兮心头如揪着一般难受。
她从来没有见过龙延瞑哭的这么伤心，这是第一次。
龙延瞑哭了许久，直到哭累了，宁珞兮便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念叨着“有我在”。
到底是堂堂摄政王，在宁珞兮面前发泄过悲愤后，翌日就又恢复成往常模样，照旧上朝处理政事。宁珞兮担心徐明珠一人待在宫中难过，便向龙怀霆请令，将徐明珠带到王府待一段时间。
“朕没看错吧？你居然向朕求情？”
养心殿，龙怀霆双手背立，站在宁珞兮不远处上下打量她。
“公主是我的朋友，她遇到这种事情，我定是担忧她的身体。还请皇上能够理解。”
宁珞兮表面上毕恭毕敬，实则心里早翻了无数个白眼。
要不是因为怕连累了徐明珠，只好按部就班跟着规矩来，她才懒得向龙怀霆报告。
没办法，龙怀霆再垃圾也是一国之君。
“朕允了。”
龙怀霆嘴角微勾，当即答应下来。
宁珞兮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充满震惊。
不会吧？他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依照他的脾气不应当刁难一番吗？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和龙怀霆吵起来的准备。
反正要是吵不赢，她就再像上回一样给龙怀霆下毒。
“怎么？不满意？不满意朕就收回方才的话了。”
“别。”宁珞兮连忙开口。“您这主意非常的英明，我很满意。”
担心龙怀霆反悔，她说完就扭头跑开了。
从养心殿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接徐明珠。如她所料，徐明珠颓废不堪，正趴在床上痛哭流涕。
听阿云说，自徐明珠回来之后哭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宁姑娘，您快劝劝公主吧。她一直这样身子断然会撑不住的。”阿云哽咽。
宁珞兮忙不迭进去，劝了徐明珠好半晌。
二人一同出宫。路上，正好一行宫女经过，她眼角余光微扫，便看见了娇娇。
谁知娇娇见到她，竟从队伍中出来。待到那群宫女走远，她忙不迭上前。
“您就是王妃娘娘，对吗？就是那个随摄政王去北川，在军营中待过一阵的王妃娘娘。”
宁珞兮愣了愣。
显然她没有想到娇娇会主动找她说话。
“奴婢有件事情想要跟您说。”娇娇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宁珞兮犹豫片刻，便让阿云和绿萝带着徐明珠先往前走，自己则和娇娇拐进了旁边的角落。
“奴婢年前与家人见过面，石头和奴婢说起过您。”娇娇告诉宁珞兮。
原来如此。
那就不难怪娇娇看到她会这般热情了。
毕竟当初在军营，她和石头关系也算得上十分要好。
提及军营，宁珞兮又想到了黄科霖。忽然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奴婢有个秘密要告诉您。”娇娇一本正经。“您一定要提防太师府小姐，她这段时间和皇上走得极近。据奴婢身边要好的宫女所说，他们两个恐怕……”
她没有说完，但其中含义宁珞兮身为成年人自然猜得出来。
“此话当真？”
宁珞兮大吃一惊。
她倒是有好些日子不曾与沈孟音联络，还以为沈孟音一直在府里待着。结果她居然和龙怀霆玩到了一块。
龙怀霆又不是好人，那沈孟音……
宁珞兮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美女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渣在一起啊！
“千真万确！”娇娇回答得斩钉截铁。“您之前在宫里名声远扬，奴婢听说过您和太师府小姐关系要好。上回静贵妃那事儿，奴婢也看出您跟皇上之间恐怕有些过节。眼下太师府小姐同皇上打得火热，奴婢担心此事牵连到您，所以来跟您提个醒。”
“您放心，奴婢没有别的意思。石头同奴婢说过，在北川时您对他很是照顾，他也常常夸您。奴婢今日同您说这些，您就当是为了替石头报恩吧。”
“我知道了。”宁珞兮轻笑。“你自己在宫中也要多注意安全，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跟着他人议论。我等着你出宫后和石头成亲喝你们的喜酒。”
可徐明珠和黄科霖的喜酒她却是再也喝不到了。
宁珞兮心生悲痛，待收回思绪，娇娇已经走开，消失在冗长宫巷中。
徐明珠住进摄政王府后，她就放下所有事情，一门心思陪着徐明珠。另一边，龙延瞑每日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绿萝她们也十分懂事，帮着宁珞兮一起照顾徐明珠。虽说她心情一直不见好，仍旧每天以泪洗面，但好在宁珞兮都看得见，能陪着，她也能安心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龙延瞑一次早归，宁珞兮去了趟书房，将沈孟音和龙怀霆这段时间走得很近的消息告诉了他，与他一同谈论黄科霖的死因。
与此同时，知琴知画也在收拾房间，陪着徐明珠的事情就落到了如烟一个人的头上。
“公主，别难过了。”
见徐明珠一直在哭，如烟温声安慰。
“奴婢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故作无意，说话间时不时看向徐明珠。“是关于黄将军的。”
听到如烟提及黄科霖，徐明珠立即提起兴致。
“什么事情？”
第二百章 见死不救
如烟走到门口往外张望几眼，随后将门关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随后她回到徐明珠身边。
“您就没怀疑过为什么黄将军被人在南樱街发现，他的马夫却是在王府外吗？”
徐明珠眉头紧皱。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缘故？
“那天晚上，马夫其实是有向宁姑娘求救的。”如烟叹了口气，神情悲痛万分。
“什么意思？”徐明珠追问。
她虽伤心欲绝难以思考，但如烟所说事关黄科霖死因，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关注。
“意思是，宁姑娘知道黄将军当时危在旦夕，需要她的支援，但她没有去，留在了府里。”如烟看向徐明珠。
见她语气十分认真，徐明珠心情不由得愈加严肃。
“这怎么可能。”
宁珞兮怎么可能明知道黄科霖出了事情而不管不顾袖手旁观。
“奴婢当时也觉得诧异，还问了她。她说这马夫是骗子，正好外面在下大雨，她实在懒得动身，便搁置了。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了黄将军已经去世的消息……”
“公主，这件事情奴婢想了好几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奴婢也不想揣测宁姑娘的心思，但看她对您假意关心，奴婢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斟酌过后还是觉得您应当知晓真相。不说看透了宁姑娘，至少长个心眼。”
说话间如烟连连叹气，瞧着心疼极了徐明珠。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缓了许久，徐明珠向如烟道谢。
“公主莫要这般客气。你我同为女子，看您伤心难过，奴婢心里也不好受。奴婢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别将今日奴婢同您说过这些话的事情告诉宁姑娘。您也知道，宁姑娘毕竟好心收留奴婢，是奴婢的恩人，该说的话奴婢要说，但一码归一码，奴婢还是要报答她这份恩情的。”
如烟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任谁看见她这番模样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
徐明珠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主，既然如烟提了，她也就答应了。
晚间，宁珞兮和徐明珠一同用膳，但徐明珠一直郁郁寡欢。刚开始宁珞兮还未察觉，但一顿饭吃下来，她总觉得徐明珠对她很是抗拒。
“明珠，你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别的事情？”宁珞兮忍不住询问。
眼下正是徐明珠最脆弱的时候，一丁点的变化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徐明珠低着头没有说话。
“想来是公主难受，无暇顾及其它吧。小姐莫要多想了。”如烟帮忙解释。
宁珞兮看了眼徐明珠，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待到饭桌被丫鬟们收拾干净，二人遂相继进了里屋。
“知琴知画，小姐和公主这是怎么了？在里面待了大半天也不出来。”
院子里，如烟拉住两个丫鬟询问。
“我们也不知道。”二人摇头。
“可能是公主心情不好，小姐在安慰她吧。”知画猜测。
“可安慰在哪里不行，为何要去里屋呢。”如烟小声嘟囔。
里屋平日里只有休息时才会进去，眼下天色刚刚暗下，按理说时间还早，也不该是睡觉去了吧。再说了，宁珞兮和徐明珠关系再亲密也未到同睡一张床的地步啊。
如烟越想越不安，心里也打起了鼓。
难道徐明珠这么沉不住气，把她说的事情都告诉了宁珞兮？
“你们怎么啦？站在这做什么？”
绿萝进来，就看见三人站在门口，随口打了声招呼。
“我们正在讨论小姐和公主在里屋做什么呢。”知琴神情充满担忧。
“公主说是有事情要和小姐说，可能就是些闺中秘话，她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两人这才选择去里屋吧。”绿萝回答。
知琴知画听罢松了口气，唯独如烟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徐明珠能有什么事情和宁珞兮说……
绿萝几人各自去忙事情，只留下如烟。她犹豫片刻，随即上了台阶，进到房间，一路来到里屋。
隔着屏风，她努力探听宁珞兮和徐明珠对话。
“如烟？”
忽然，背后传来绿萝声音。
如烟吓了一跳。
她正准备解释，刚一张嘴，宁珞兮和徐明珠也走了出来。
如烟见状面色煞白，一时间手足无措。
“绿萝，你先陪着公主。”
宁珞兮神色冷冽，吩咐完绿萝，她拽着如烟冲去门口方向。
如烟害怕，用力挣脱开。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是我们该问你，你都做了什么！”
宁珞兮还未说话，又是一道声音传入耳畔。龙延瞑大步迈进，走到宁珞兮身旁。
“王爷？”如烟大吃一惊。
“来人！把她带到大厅！”龙延瞑冷声命令。
随即几个侍卫上前，不管如烟排斥，拽着她就出了房间。
前脚如烟刚走，后脚宁珞兮支撑不住，双腿瘫软就要坐到地上。好在龙延瞑眼疾手快，将她搀扶起来。
“要不然你就在屋里待着，我去审问。”龙延瞑温声提议。
“不。”宁珞兮毫不犹豫拒绝。“我要亲自问清楚。”
如果如烟白日里同徐明珠说的是真话，那就意味着，那个马夫是自己爬到摄政王府，准备找她求救的。
她只差一点，就一点，便可以救下黄科霖了。
想及此，宁珞兮浑身止不住发抖。
大厅灯火通明。如烟跪在地上，等待龙延瞑指示。
片刻，龙延瞑和宁珞兮并肩从她身旁绕过，坐到了她面前的座椅上。
“王爷，小姐，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还请你们明示。”
如烟咬紧牙齿，一副委屈模样。
“你白天跟公主说的话应该没有忘吧？我现在想要一个解释。什么叫黄将军的马夫曾向我求救而我选择袖手旁观？我怎么不知道我那天晚上见到过这个马夫？”
宁珞兮强忍怒气。
如烟眸光闪烁，将头偏向一边。
“说话！”龙延瞑声音拔高。
“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如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龙延瞑。
宁珞兮眉头紧皱成一团。
她万万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如烟还不肯悔改，仍继续泼她脏水。
“那天晚上黄将军的马夫来过王府向宁珞兮求救，要不是她拒绝了，黄将军也不会不治身亡。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可以查！”
人都死了，怎么查？古代又没有监控。
宁珞兮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百零一章 咎由自取
如烟就是看到这一点，才如此理直气壮。
“你以为我会相信与自己共患难过、我真心喜欢的女子，还是相信你？”龙延瞑目光冰冷，只看一眼便仿佛要将人推入冰窖。
如烟神色惶恐，又立即强压了下来。
“我话已至此，信谁是您的事情。只是我斗胆提醒一下王爷，您就算再喜欢宁珞兮，眼下去世的人是您最要好的朋友。若您质疑包庇，黄将军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黄将军如何也配得你来说道？！”龙延瞑发怒，一双眸子变得猩红。
如烟被吓到，不自觉缩了缩脖颈。
“我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宁珞兮追问。
正好是那天晚上，如烟曾出去过一趟。她极有可能中途碰见过那个马夫。直觉告诉宁珞兮，如烟还有事瞒着她的。
“我问你话！”
见如烟沉默不语，宁珞兮大吼。
她眼眶泛红，直勾勾盯着前方，恨不得将如烟看穿。
“奴婢该说的都说了，这些全是实话。”如烟依旧咬紧牙齿不肯松口。
龙延瞑当即下令，将她五马分尸，抛到城门口示众。
听此命令，如烟大惊失色。
“我说！我说！”
她挣脱开暗影伸过来的手，往前爬了几步。
“你们先答应我，我说了就让我离开王府，不能杀我。”
“好，我答应你。”宁珞兮着急知道真相，如何惩罚如烟她根本不在乎。
她现在就想弄明白那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之后，如烟将真相全盘托出。
宁珞兮难以置信，愣在原地久久未能缓过神来。龙延瞑心疼，牵住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救黄科霖？”
她开口，一字一字，用足了气力。
黄科霖其实可以不用死的。
她医术那么精湛，只要黄科霖还有一口气，她都能治得过来。
“我当时也被吓懵了……”如烟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吓懵？我看你是早就计划好了陷害珞兮吧。”龙延瞑哪里这么好骗，当即拆穿了如烟的心思。
见如烟不说话，宁珞兮便知道龙延瞑猜对了。
“我救了你，你却要陷害我？”她看着如烟，心里一万个后悔。如若当初她选择袖手旁观不去管如烟的死活，也就不会引狼入室，最后间接害死了黄科霖。
“对不起。”
良久，如烟轻声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黄科霖能够活过来吗？”宁珞兮起身冲到如烟面前。
绿萝要拦，被龙延瞑一个眼神喊了回来，默默退至原处。
她不顾龙延瞑在场，伸手便掐住了如烟的脖子。
“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公主吗？在桃花村时，你被村民贬低侮辱，被你爹娘卖去给人配冥婚，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黄将军是公主最喜欢的人，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让公主这么难过？”
越说越是生气，宁珞兮手中力气随之加紧。如烟喘不过气来，脸色变得惨白。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但我不能变成你这样的人。”
说罢，宁珞兮松开手。
如烟立即坐在地上咳嗽不止。
“滚，滚的越远越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宁珞兮冷冷扔下一句话，随即从她身旁绕过。
最终，如烟被当作垃圾一般扔出了王府。
回到后院，宁珞兮将自己关在房间，几个丫鬟敲门、安慰都试过了，她也不说一句话。没办法，她们只能干着急。
“这可怎么办啊？依照小姐脾气，她一定会愧疚死的。”
“如烟怎么会坏成这个样子！”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这么恶毒，活该她一辈子被欺负！”
龙延瞑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绿萝她们的讨论声。
他担忧不已，唯恐宁珞兮郁结在心，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此时，宁珞兮正躲在里屋痛哭。
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扑鼻而来，她哭的更加厉害。
龙延瞑不知该说什么，便像前两日宁珞兮陪着他那样，默默陪伴着宁珞兮。
黄科霖乃是西国第一名将，立下战功无数，在百姓心中颇有威严。他忽然去世，百姓自发哀悼，明明是新春佳节，正值热闹时候，街上却空空荡荡，冷清不似人间。
如烟走在路上，正思索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她被龙延瞑丢出王府，甚至连行李都没有拿上，全身上下更是除了这身衣裳外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忽然，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如烟惶恐，不敢转头，飞快往前跑，钻进了一条巷子。
下一刻，她后脑勺一阵刺痛，猛的晕了过去。
王府。
龙延瞑双手背立，站在窗前。
“王爷，办成了。”暗影禀报。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珞兮。”
他还记得宁珞兮差点掐死如烟时所说的话。
既然她不想杀人，那杀人的事情就换他来做。
“属下知道了。”暗影应下。
“还有，那件事情可有眉目？”龙延瞑追问。
“还没有。”暗影低头，有些惭愧。“不过应当很快就会有线索，王爷……”
“不用查了。”
“啊？”
“把手下的人全部叫回来，不用查了。”龙延瞑再次强调。
“可是……”暗影皱眉，面露犹豫神情。
“我亲自来查。”龙延瞑一字一字，语气格外认真。
此刻，远在城外的桃花村，一间破旧柴房里，如烟正经受非人的蹂躏。
而蹂躏她的男子正是李琪。
他手握木棍，恶狠狠打在如烟身上。看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觉得还不够狠，索性抓起她的头发，猛的往墙壁上撞。
如烟痛苦不堪，哭喊着求饶。
“放过你？那王爷找我的麻烦怎么办？”李琪不屑冷哼。“王爷可是和我说了，只要我好好折磨你，就不定我的罪过，让我回到李家。”
“那你直接杀了我吧。”如烟哽咽。
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爷只让我折磨你，没让我杀了你。”李琪挑眉。说罢他又用力踹了如烟一脚。
如烟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着她的身体，李琪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从心来。
“你不是在青楼待过嘛，一定懂得怎么伺候人吧。”他咧开嘴，笑得格外狡黠。
“你想干嘛？”如烟惊恐万分，身子往角落挪了挪。
第二百零二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李琪冷笑。
如烟知道他想做什么，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你不能这样做。”
“怎么不能？你进青楼不也是给老鸨赚钱？现在换成我了，不还是一样？”李琪怎会听如烟的话。
“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如烟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摇头。
李琪一想到马上会发一笔横财，心中无比高兴。他当即就要转身出去开始行动。
如烟惶恐，忙不迭扑向李琪，一把拽住他的腿。
“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当我欠你的，你要多少钱，我慢慢还你。”
“滚开吧你。”
李琪嫌如烟碍事，一脚将她踹开。
“你给我钱？真当我傻啊？我可是听说你在王府也不正经，天天勾引摄政王。你不想想你什么身份，那摄政王是你攀得上的吗？”
他嫌弃的打量了如烟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如烟着急，朝着李琪背影破口大骂。奈何李琪无动于衷，把门锁上便走远了。
王府发生的事情传到了龙怀霆耳朵里，见龙延瞑和宁珞兮心情郁闷，他大为高兴。
“真想亲眼瞧瞧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
多少年了，终于有一回龙延瞑栽在他手里了。
“这还是刚开始，皇上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打败摄政王的。”沈孟音附和。
“有你在，朕就有信心了。”龙怀霆嘴角微勾，说完亲了沈孟音脸颊一口，眼里满是得意。
“那皇上接下来有何计划？”
“两天之后黄科霖头七，朕打算把他手里的兵权拿回来。”
黄科霖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心头大患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和龙延瞑关系要好，且无论在朝中还是百姓心中都极有威信。二便是他手里握着的兵权。
眼下黄科霖死了，再帮不了龙延瞑有什么。能够让龙怀霆忌惮的就只有后者。他自是想尽快把兵权拿回。
“不可。”
谁知沈孟音不同意他的想法。
“怎么？”龙怀霆脸色夸了下来。
“皇上，现在黄科霖刚去世，他又是朝廷重臣，您这时候理应体恤他，对他表示深切哀悼。若是现在就把兵权拿回来，恐会落人口舌。尤其摄政王那边，他这段时间定是在抓紧调查黄科霖的死因，咱们可不能自露马脚啊。”
沈孟音语重心长，向龙怀霆摆出利弊供他权衡。
果然，听了她这一番话后，龙怀霆认真思索了下，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是朕唐突了。”他点了点头。
“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指责您，而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方便您参考。真正做主的还是您。”沈孟音既温柔又谦逊，指正龙怀霆错误的同时还不忘解释，免得压他风头。
龙怀霆对沈孟音十分满意。
与他二人猜测的一样，龙延瞑的确在着手调查黄科霖的死因。
是夜。
宁珞兮来到书房。
“徐明珠呢？”龙延瞑关心询问。
“放心吧，她已经睡下了。我让绿萝她们陪着的，不会出差错。”宁珞兮回答。
“我关心徐明珠不是……”
“我知道。”
龙延瞑解释到一半就被宁珞兮打断。
“黄科霖是你最好的朋友，明珠又是他的未婚妻，发生这样的变故，你代替黄科霖照顾明珠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这种事情龙延瞑无需解释她也明白。她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连徐明珠的醋都吃。
“我是怕你误会。”龙延瞑露出温和笑容。
“我没有误会。”宁珞兮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收回思绪，两人开始正事。
今晚她之所以来到龙延瞑书房可不是单纯为了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那就是夜潜将军府。
路上，宁珞兮问龙延瞑为何不能白天去将军府开棺验尸，龙延瞑告诉她是怕打草惊蛇。
因为他怀疑凶手不是部日固德，或者说，不是只有部日固德。
“我们从云朗山庄回来后我就向皇上提议过加强防范，按道理蒙古人不可能进入京城。”
“但他们不仅进来了，还杀了西国的镇国大将军。”宁珞兮眉头皱成一团。
“对。”龙延瞑也正是因此产生了怀疑。
二人很快抵达将军府，借着龙延瞑的身手，加之他熟悉将军府的布局，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到了祠堂。
黄科霖已经换上干净衣裳，此刻正安详躺在棺材中。
棺材打开那一刻，龙延瞑明显身子颤了颤。
宁珞兮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龙延瞑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怎么会没事呢，这是他最好的兄弟的尸体啊。
但宁珞兮也没说什么。
她将黄科霖衣裳解开，开始检查他的身体。龙延瞑也仔细端详他身上的伤口。两人各司其职，确认全部检查完毕，立即将所有物品归置原位。
等到回王府，已经是后半夜。
“黄科霖身上伤口皆是由普通匕首和刀具所伤，西国随处可买。可伤口表层锋利，内里却凹凸不平。明显对方武功高强，但武器用起来很不称手。”
龙延瞑将自己所查出来的结果分享给了宁珞兮。
“蒙古人用的刀具和我们不同，且我们用的刀具在他们那并不流通。”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珞兮自是已经猜出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杀害黄科霖的确定是蒙古人，但他们为了隐藏身份，故意用了西国的刀具。”
“对。”龙延瞑应声。
“我这也有一个发现。”宁珞兮紧接着开口。“黄科霖体内有毒。”
“什么？”
“他中的是葵雪。”
葵雪名字好听，但却是剧毒。与牵机粉很像，毒效发作时会浑身抽搐四肢痉挛。不过二者也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比如牵机粉是服用后立即发作，葵雪是半个时辰后。还有，葵雪进入体内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
今日若是寻常仵作检查，恐怕很难查出葵雪，但宁珞兮不同，她拥有超乎于寻常人的医术。
“部日固德的人一直藏身于皇宫和将军府的必经之路，就只等着黄科霖回家时杀了他。”龙延瞑语气阴沉无比。
“杀了黄科霖的是蒙古人，那给他下毒的呢？”宁珞兮提出疑问。
案发半个时辰前，黄科霖还在皇宫。
“是宫里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这句话。
第二百零三章 高兴的太早
转眼间，离黄科霖遇害已经七日，经由龙怀霆下旨，特安排葬于东山皇陵。
黄科霖父母早逝，没有亲人，丧礼一切都是龙延瞑一手操办。下葬当日，他更是披麻戴孝为黄科霖送终。
眼见棺材抬出，徐明珠支撑不住，挣脱开宁珞兮的手冲向黄科霖尸体。
“他没有死，他肯定是逗我玩的。霖哥哥，你醒醒好不好。”
周遭下人作势上前阻止，龙延瞑抬手一挥，吩咐众人退下。
“科霖逝世，最放心不下的定是她，让她再多陪陪科霖吧。”
他语气低沉，强忍内心伤痛。
宁珞兮听罢这番话，不由得鼻间发酸，泪水转瞬间再次盈满眼眶。
黄科霖去世无论与他们之中谁而言都是一件莫大的伤心事。尤其她这几日既陪着龙延瞑又陪着徐明珠，真切感受到二人的悲痛，更是五味杂陈。
哭声弥漫整个将军府，不止有徐明珠的，中间还混杂着府里下人及黄科霖手下将领的。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时辰已到，龙延瞑终于下令重新启程。
“我不要！我不要霖哥哥离开我！不要！”
徐明珠崩溃，抓住抬棺下人的手。
宁珞兮见状连忙招呼绿萝和她一起上前搀扶。
“珞兮，他们把霖哥哥带走了。霖哥哥不会再回来了。”徐明珠可怜兮兮的看着宁珞兮，目光中满是心碎。
“他们没有把你的霖哥哥带走，只是将他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休息。只要你想，他就一直在你身边。”宁珞兮温声宽慰，试图能让徐明珠心里好受一些。
“霖哥哥，我的霖哥哥……”徐明珠嘴里碎碎念叨。
“乖。”宁珞兮抽了抽鼻子，将泪水憋了回去。
徐明珠已经够伤心了，她若也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徐明珠怕更会精神崩溃。
“那我还可以嫁给霖哥哥吗？”
她忽然抬起头，一脸期待望向宁珞兮。
宁珞兮哑然。
按理说生人不能嫁给死人，但……
“可以。”
忽然，龙延瞑开口。
他不紧不慢走到二人跟前，俊逸的脸颊上透着淡淡忧伤。
龙延瞑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情绪，尤其是伤心难过。能让人看出来的，都是他已经悲伤到无法掩饰的。
宁珞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是啊，在绝对的爱面前。规矩礼数算得上什么呢。
“所以你更要为了他好好活在世上，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龙延瞑对徐明珠说道。
徐明珠还未来得及回应，兀的，一只猫从门外钻了进来。它身形敏锐，几个下人都没能拦住。紧接着，它径直跑到徐明珠脚边，乖乖趴下了。
“好乖的猫。”徐明珠的注意力也被这只猫吸引，她弯腰抱起，轻轻抚弄猫的身体。
那猫好似认得她一样，竟乖乖蜷缩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
但当下人靠近，它便立即抬头，做出一副警惕神情。
“这只猫从哪里来的？”
龙延瞑询问下人。
“回王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小的问过守门侍卫，这猫不是从大门进的。但府里也没有养猫啊……”
“它会不会是将军转世？！”
绿萝眼睛一亮，将自己猜测说出。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那只猫。
龙延瞑和宁珞兮相视一眼，二人一同伸手去抚，那猫竟真未反抗，只是并不像对徐明珠那样依赖。
“你试试看。”宁珞兮觉得惊奇，叫绿萝试一试。
谁知绿萝刚伸手，那猫便缩了缩脖子，双眸直勾勾盯着她。吓得绿萝连忙收手。
随后，宁珞兮又让好几个人试了试。结果都是一样，这只猫只对徐明珠、龙延瞑和宁珞兮没有敌意。而别人单是有靠近它的迹象它都会做出极大反应。
这下在场众人更是无比坚信这只猫乃是黄科霖转世。
“我可以养它吗？”徐明珠问龙延瞑。
“这猫只与你最亲近，除了你，谁能养得了它。”龙延瞑笑了笑。
徐明珠也终于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那我叫它铃铛。”
铃铛，“铃”通“霖”。铃铛又有召唤之意。
有了小猫，徐明珠不似方才那样伤心难过。她紧紧抱着铃铛，对它爱不释手。
“你相信有转世之说吗？”
离开将军府，宁珞兮与龙延瞑并肩。
“信则有，不信则无，眼下这种情况，我宁愿相信。”龙延瞑嘴角微勾。转头看向宁珞兮。“你呢？”
“我相信。”
宁珞兮语气斩钉截铁。
她都能穿越来百年前的架空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无法发生的呢。
况且那只猫到底是不是黄科霖转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抚慰徐明珠与黄科霖的分离之苦，这就够了。
黄科霖下葬皇陵，此事传遍整个西国，他的死亡也就此彻底定了下来。
举国哀悼之际，除去龙怀霆一党，最为高兴的要数部日固德。
“没想到啊，黄科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在敌国的地盘杀了无数的人，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地盘。”
他这只手就是黄科霖亲自砍掉的，这段时间，他无数次做梦都是杀了黄科霖，替自己报仇雪恨。
“只可惜，我没有亲手杀了他。”
部日固德大摇大摆坐下，说罢，他端起桌上满满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殿下，您这样想，虽然黄科霖不是您亲自杀死的，但也是咱们的人动的手。属下为主子办事，做成了不还是主子的功劳嘛。若不是您设的局，黄科霖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侍卫殷勤附和。
“也是。”部日固德听罢觉得有理，得意的笑了一声。“恐怕黄科霖那小子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真正死因是什么吧。”
“他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更痛苦。”侍卫露出狡黠笑容。
“这些都是小事情。现在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之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眼看自己东山再起有了希望，部日固德大为高兴。
“部日王子高兴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忽然，一道清润声音响起。
部日固德大惊失色，立即环顾四周。
龙延瞑狠狠踹向房门，随即大步迈进。
侍卫立即抽出腰间大刀，挡在部日固德身前。
龙延瞑几乎没有看那侍卫一眼，两根手指夹起他手中刀片，用力一抽，侍卫身子朝前扑去。随即他一只手按住侍卫头顶，看似轻轻一扭，侍卫脑袋脖子就分了家。
第二百零四章 最大的惩罚
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赫赫有名的西国摄政王，即便是部日固德，也不得不心生胆怯。
他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侍卫尸体，随即落在龙延瞑身上。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明明龙怀霆答应过他会隐藏好他的行踪，不让龙延瞑知晓。
“你在向宁珞兮和黄科霖下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会盯上你。”龙延瞑直勾勾盯着部日固德，眸中划过一道凌厉。
下一刻，部日固德冲上前，与他厮打一团。
龙延瞑一只手背到身后，单手与之搏斗。很快，他便将部日固德制服。
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部日固德，龙延瞑薄唇微勾，笑容中透着几丝冷意和诡秘。
“既然你只有一只手，公平起见，那我也只用一只手。”
部日固德感受到莫大侮辱，他试图起身，奈何龙延瞑力气太大，他尝试了几次最后都被狠狠踩在地上。
“龙延瞑！你有本事杀了我！”部日固德咬牙切齿。
龙延瞑弯腰，松开脚的同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觉得我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吗？”
看见部日固德，他便想起了黄科霖。一想到黄科霖死在部日固德的手中，龙延瞑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他现在还不能杀了部日固德。
“王爷。”
暗影进来，低头等候吩咐。
“带回王府，处宫刑。”龙延瞑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部日固德虽然是蒙古人，但自小学习中原文化，对西国的刑法也算了解。一听龙延瞑要对他施以宫刑，他顿时脸色大变。
“龙延瞑！你疯了吗！”
若是要这样惩罚他，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带下去。”龙延瞑像是没有听见部日固德说话一般。
“龙延瞑！有本事你我再战一局！我绝不会落入你的手里。”
“你不得好死！”
……
部日固德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随后，龙延瞑轻轻走出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龙怀霆刚醒，准备洗漱完去上早朝，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尖叫声。
“外面怎么回事？”他眉头紧皱。
小德子出门查看，片刻，他慌慌张张回到屋里。因为紧张，他滑了一跤，跪倒在了龙怀霆面前。
“到底怎么了？”龙怀霆愠怒。“朕才醒你们便一个个死了人的样子！”
“皇……皇上……可能真的死了人了。”小德子惊恐万分，说话吞吞吐吐。
龙怀霆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迈出里屋。
几个宫人正排列整齐站在中央。为首手里端了一个托盘，用白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龙怀霆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面色煞白，瞧着很是害怕，不免也有些担心。但他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在外失了威严。
暗自吸了口气，他走到为首宫人面前，毫不犹豫将白布掀开。
“啊！”
待看见里面放的东西，龙怀霆吓得尖叫出声，双腿瘫软，朝后踉跄了好几步。
“快盖上！快盖上！”他连忙将头偏开。
居然是那种东西！
龙怀霆既觉得恐怖又感觉十分恶心。
小德子受到吩咐，只好硬着头皮挪上前将白布盖上。兀的，他双眸收紧。
“皇上。”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急匆匆凑近龙怀霆，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龙怀霆听后睁大了眼睛。
“你确定？你当真没有看走眼？”
“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要是您不信可以再看看。”小德子语气坚定。
“不……不用了。”
一听还要再看一眼那东西，龙怀霆忙不迭拒绝。
待到宫人走后，他吩咐小德子去将沈孟音喊来。随后自己背过身去狂呕不止。
此时腾龙殿内已经闹作一团。
按理说早朝已经开始，但龙怀霆却迟迟没有现身。
过了好一会儿，孟公公赶来，向文武百官说明龙怀霆身子抱恙，今日无法上朝，遂让众官员退下。
殿外，一群人围着孟公公关心龙怀霆身体状况。孟公公寒暄几句，努力挤出人群，走到龙延瞑身旁。
“怎样？我上回和您说的事情您考虑的如何了？”
虽是询问，但龙延瞑语气格外自信，仿佛已经料到孟公公的回答。
果然，孟公公应允了他的安排。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奴才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里是他待了几十年的地方啊。
孟公公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眼里充满不舍。
“让您离开皇宫不过权宜之计。倘若孟公公还想回来，他日待尘埃落定，我再派人接您就是。”龙延瞑说话难得的温和，叫人感觉不到距离。
孟公公一愣，转头看向他。
“王爷是打算……”
下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是。”龙延瞑坚定的回答了孟公公的话。
听罢，孟公公激动万分。但眼下四周还有他人，他只能强忍着。
“谢王爷还惦记着奴才的安危。”
他微微躬身，谢过龙延瞑。
“是我该谢您信任我。”龙延瞑轻笑。
另一边，沈孟音也已经赶到乾清宫。
龙怀霆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您是说，摄政王已经找到部日固德，并知道了他和您之间有来往？”沈孟音吃惊。
她想到龙延瞑会发现，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居然用这种方式羞辱朕！”龙怀霆咬紧牙齿。
“皇上，您先消气。”沈孟音神情满是担忧。
“现在该怎么办？部日固德死了，龙延瞑下一个对手就是朕了。”
“不，部日固德还不一定死了。”
“怎么说？”龙怀霆追问。
他现在大脑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您想，若是部日固德已经死了，摄政王应当会在殿外放他的尸体威胁，再不济就是头颅，怎么会放……那个部位。摄政王既然这样做，肯定是部日固德还没有死，但正在遭受折磨。”
沈孟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除了思考对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死没死有什么不一样？他落到龙延瞑手里反正早晚也是死。现在最重要的是，龙延瞑已经知道黄科霖是朕和部日固德联手杀的了。依照龙延瞑的脾气，他一定会来找朕的麻烦。”
龙怀霆单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他要杀您，也得有个让满朝文武百官信服的理由吧。否则他就是谋朝篡位。”
第二百零五章 鱼儿上钩了
沈孟音说道。
“你以为龙延瞑真不敢谋朝篡位吗？”龙怀霆冷哼。
他若不是担心这个，也不会一直将龙延瞑视为眼中钉了。
“他要是能，早就这样干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动作。”沈孟音反驳。
“那是因为有先帝的嘱托。”
“可如今先帝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他不听又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龙怀霆瞪直双眼，望向沈孟音。
沈孟音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跪到了地上。
“皇上，我绝没有对先帝不敬之意。我只是想要宽慰您，让您能够舒心。”
“眼下能让朕舒心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解决这件破事。”龙怀霆将头偏向一边，语气颇为不耐。
“我有办法。”沈孟音立即回答。
“什么？”
龙怀霆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沈孟音抬起头，与台上男子四目相对。
……
王府东院一处柴房，部日固德躺在木板上，地面遍布血渍，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屋外，两个侍卫看守房门，不准任何人入内。
一道身影匍匐在屋顶上。不知不觉过了许久，直到夜深，他从窗户翻进去，将昏迷的部日固德扛在肩头，随之离开。
守门侍卫听见房间传来窸窣声响，二人并未立即动作，而是等到声音彻底散去，才打开房门查看。见已经没有部日固德身影，其中一人去往书房禀报。
此时，宁珞兮坐在书房，静静陪着龙延瞑。
“你困了没有？要是困了就回去休息。”龙延瞑有些担心宁珞兮。
“我没事。”宁珞兮摇了摇头。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手中的话本子。
片刻，侍卫进来，向二人禀报部日固德失踪一事。
宁珞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鱼儿上钩了。
“你料想的果然没错，龙怀霆真的按耐不住来救部日固德了。”
她之所以在书房待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个。
“准确来说不是龙怀霆。”龙延瞑看向宁珞兮。
宁珞兮心头一颤。
她知道龙延瞑指的是谁。
“乖。”
见宁珞兮没有回话，龙延瞑以为宁珞兮在难过。
但事实摆在这里，他也不知如何安慰。
“我没有不开心。”宁珞兮收回思绪。“我只是怎么都想不到，沈孟音居然会和龙怀霆混在一起。”
上次娇娇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置信。在她心里，沈孟音温柔端庄，长得好看，曾经也算是她的白月光。而龙怀霆阴险狡诈，小肚鸡肠，能力亦是平平，两人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与其说宁珞兮难过沈孟音助纣为虐，倒不如说她替沈孟音觉得可惜。
“他们既然能在一起，就证明二人之间有共通之处。或许是脾性，或许是目的，又或许掺杂了利益。”龙延瞑温声道。
“那我们两个呢？”宁珞兮脱口而出。
龙延瞑顿了顿。
“额，我……”
“我们两个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来宁珞兮打算将这个话题忽略过去的，谁知道龙延瞑这么快就回答了。
此话一出，她顿时面红耳赤，害羞的低下头。
“好了，既然已经等到部日固德被救走，你也该回去休息了。”龙延瞑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宁珞兮这副模样，他只觉得可爱极了。
“也好，我的确困了。”
宁珞兮一边起身，一边伸了个懒腰。
“你也早点睡。”
说罢她侧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对了。”龙延瞑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将宁珞兮喊住。
“嗯？”
“明日我休沐，陪我去皇陵一趟吧？我想看看科霖。”龙延瞑提出邀请。
“好。”宁珞兮答应下来。
“那明天早上一起用早膳？”
“好。”
……
回房间的路上，宁珞兮一直在想她和龙延瞑方才的对话。
虽然看似十分寻常，但她却觉得无比安心。
经历过生离死别，她更加觉得，自己身体健健康康，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小姐。”
绿萝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宁珞兮缓过神。
“您在傻笑什么啊？”绿萝歪过头，一本正经问道。
“啊？有吗？”宁珞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有傻笑吗？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姐，奴婢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绿萝面露犹豫神色。
“你问就是。”
能够把自己傻笑的话题转移，宁珞兮求之不得。
“为什么蒙古王子被救走，您和王爷反而很开心的样子啊？”
这个问题绿萝困惑了一个晚上了。但毕竟是正事，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问。
“因为杀害黄将军的人不止部日固德，还有别的人。王爷不想就这样杀了凶手，他要找到证据，将凶手罪行公之于众，受万人唾弃，然后再杀了他们。如此才算是得到了惩罚。”宁珞兮回答。
但即便如此，黄科霖也不会再回来了。
每每想到这些，龙延瞑和宁珞兮心中更加坚定，必须要让杀害黄科霖的人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绿萝恍然大悟般点头。
“那小姐，您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京城了啊？”
宁珞兮愣了愣。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天天盼着离开京城。但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此事了。她甚至觉得和龙延瞑相约第二天一起用早膳是种幸福。
这太可怕了。
宁珞兮从未料到自己居然沦陷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先等找到杀害黄将军的凶手再说吧。”
她不好意思告诉绿萝，自己不想离开京城还有一个原因是龙延瞑。
“啊？那意思是您还是要走吗？”绿萝有些失落。
“你不想出去四处游历吗？”
“奴婢当然想跟着小姐一起。但奴婢又觉得您和王爷在一起很开心，若是您离开京城，就要和王爷分开，奴婢不忍心看到。”
“你倒是爱替我着想。”宁珞兮笑了笑。
不过到底以后还离不离开京城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她懒得多想。想多了也赶不上变化得快。
毕竟她当初与龙延瞑和离时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正儿八经喜欢上他。
翌日，宁珞兮起了个大早，趁龙延瞑还没醒，她去到厨房，与厨子一起做了饭菜。
第二百零六章 一对挚友的故事
将面粉醒发，在肉馅中放入葱姜蒜泡的水，揉允后用面团子包起来，做成包子形状，往蒸屉里一放，小火满蒸。
剩下的放油锅里煎，加面粉水，做成冰皮生煎包。
等包子熟的功夫调个胡辣汤，半个多时辰的忙活，一顿热腾腾的早饭便就做好了。待到蒸笼和碗端上桌，还未开盖，龙延瞑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叫人想流口水。
“王爷，今儿个的早膳都是宁姑娘做的。”房叔在一旁介绍。
宁珞兮朝龙延瞑微微一笑。
自黄科霖逝世后，龙延瞑便一直郁郁寡欢，少有开心时候。但逝者已逝，生者总是要好好走下去的。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只有默默陪着龙延瞑。
“忙坏了吧？”龙延瞑心疼宁珞兮，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我很久没有下厨做吃的了，今天纯粹是起的太早，正好过个手瘾，不累。”宁珞兮宽慰道。
“快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她转移话题，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开盖。
蒸笼里的齐齐整整九个包子，不大，看上去玲珑小巧，很是可爱精致。
龙延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轻轻吹了下，然后送进口中。
“怎样？”宁珞兮一脸期待。
这还是她穿越来第一次做包子，没有太多信心。
“好吃！”龙延瞑像是三岁孩童般连连点头，说罢将另一半塞进了嘴里。
许是宁珞兮手艺太好，他难得露出笑容，甚至身体伴随咀嚼也在不停晃动。
宁珞兮看到龙延瞑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饭桌上气氛很是轻快，二人谈天说地，直到早膳结束还意犹未尽。
“既会医术，厨艺也了得，你简直是个宝贝。”
龙延瞑紧紧拉起宁珞兮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但外面人都是夸你的，我跟你站在一起，他们只会说我配不上你。”宁珞兮故作委屈，等待龙延瞑回应。
“哪有。”龙延瞑脸上笑意落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珞兮，我同你说过许多遍，你我之间不纯在谁配不上谁。若真要说个答案，那也只是我配不上你。外面那些人不了解你，更不了解我，他们看到的我光鲜亮丽，实则我有许许多多的不足。所以他们的话根本不可信。”
“我知道了。”宁珞兮胸口涌出丝丝暖意。
“不要贬低自己，也不要怀疑自己，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龙延瞑极有耐心，语气更是温柔得要命。
“我知道的。我刚刚只是逗你玩而已，我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宁珞兮解释。
“以后就算开玩笑，也别说你配不上我。”龙延瞑伸手揉了揉宁珞兮的头。
宁珞兮并未躲闪，甚至感觉十分享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接受龙延瞑的亲昵行为。
二人很快出发，一同前往皇陵。
皇陵乃是皇亲国戚死后下葬的地方，能够安葬在此处对于普通臣子来说可谓莫大殊荣，黄科霖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马车离黄科霖坟墓越来越近，龙延瞑和宁珞兮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终于抵达，二人照例上香，待到一切步骤全部完成，龙延瞑带着宁珞兮去到四处闲逛。
临走时他拍了拍墓碑，宛若从前拍黄科霖的肩膀一般。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心中默默许下承诺。
“你刚刚在黄科霖墓碑前在想什么？”
宁珞兮歪过头问龙延瞑。
方才她就看出龙延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想和他的过往。”
宁珞兮心生好奇。
仔细一想，她好像只知道龙延瞑和黄科霖关系十分要好，但并不知道二人怎么相识，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我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所以我皇兄不允许我学武，我便偷偷学，有事没事去练武场看别人学。当时黄科霖最常去练武场，我和他也算眼熟。”
“第一次说话是龙怀霆联合其余几个皇子欺负我，我没有反抗，被他们打了一顿，黄科霖出现把我救下。但他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有没有事，而是问我明明会武功为什么要装不会。”
“我偷偷跟你说，我当时是对他起了杀心的。不过想到他救了我一次，我就放过他一回，下次再杀他。”
说到这里，龙延瞑没忍住笑了笑。
宁珞兮一愣。
好家伙，把杀人说的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也就龙延瞑做得到了。
“那之后你怎么没有杀他吗？”待到回过神，她忍不住问龙延瞑。
“之后他父亲就被太后诬陷，以试图谋反的罪名杀害了。”龙延瞑双眸微虚，目光晦暗，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
“啊……”
宁珞兮既生气又难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后我就主动找上了他。”龙延瞑继续说道。“我跟他说，我也恨太后，我们可以联手。”
“本来也就只想着合作，没料到会成为至交。他这些年来屡次战场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不止为了西国的百姓，也是为了我。”
在朝中有太后和龙怀霆压制，他除了身受满朝文武百官尊敬，真正握在手上的实权并不多。但黄科霖手握西国最多的兵权，有他扶持，至今无人敢动龙延瞑。
“所以，黄科霖被龙怀霆盯上其实是因为我。”
龙延瞑停下脚步，面向宁珞兮。
他眼中充满了忧伤，仿佛下一刻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宁珞兮心疼极了。鬼使神差的，她上前半步，紧紧抱住了龙延瞑。
挚友去世，他没能好好保护已经够难过了，况且去世的原因还在于他。宁珞兮明明无法感同身受，但看到龙延瞑这般难过，她心里也如同裂开了一般。
从皇陵出来，龙延瞑进宫处理政事，宁珞兮正好与他顺路去看望徐明珠。
彼时，徐明珠正在院中长廊与那只白猫追打嬉戏，欢笑声清脆悦耳，真真如同风吹铃铛。
见她总算没有再日日情绪低沉以泪洗面，宁珞兮甚是欣慰。
“珞兮！”
原本她打算等徐明珠玩够了再上前，不曾想徐明珠先发现了她。
宁珞兮走近，徐明珠亲昵挽住她的胳膊，带她坐到旁边亭中。
“这猫儿还是那么认生。”
她看了眼不远处为了捉猫四处乱窜的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把它抱回宫里它还是那样，就只跟我亲。”
第二百零七章 鲤鱼跃龙门
徐明珠说话时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宁珞兮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问徐明珠可是真的把这只猫当成了黄科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该问。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戳破徐明珠唯一的寄托。
“珞兮。”
正想着，徐明珠忽然喊了她一声。
“我在。”宁珞兮回过神。
“你真的相信这只猫是霖哥哥转世吗？”徐明珠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神情。
“相信。”宁珞兮嘴角微勾。“这世上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什么黄科霖不能变成一只小猫呢？再说了，这只小猫无论出现的时间还是脾性都太过巧合了。”
她是真心觉得铃铛和黄科霖有点联系。
“你呢？你相信吗？”宁珞兮反问徐明珠。
“我相信。”徐明珠回答。
二人相视一笑。
之后宁珞兮陪徐明珠聊了许久，一同用了午膳，还亲自去小厨房做了甜品分给徐明珠和她宫里的宫人。
直到天色暗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
徐明珠将她送到门口。
“珞兮，谢谢你。还有，帮我跟王叔也说声谢谢。”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毕竟黄科霖去世并未过去太久，宁珞兮总归还是怕徐明珠心理会出问题。
死的可是她喜欢了好几年的人啊。而且二人再过半月就要成亲了。忽然遭此大劫，宁珞兮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断然接受不了。
“就是觉得很感激你们。”徐明珠轻轻拉起宁珞兮的手。
“其实自从宴欢去世后，我便愈加觉得留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最亲的姨母，现在加上我最爱的人，她们都不在了。但还好我也不是独自面对这一切。你和王叔至始至终都是陪着我的。”
正是黄昏，阳光洒在徐明珠脸上，再衬得她微微笑着的神情，有种莫名的破碎感。
这一刻宁珞兮是真真切切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长大了。
“小姐，您是不是还在想方才公主说过的话？”
马车上，宁珞兮坐在角落。绿萝听她叹了好几口气，忍不住关心询问。
“嗯。”宁珞兮没有隐瞒。“我记得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娇纵，甚至还因为她和盛宴欢关系要好，对她有所偏见。现在再回顾，我反而希望她一直是那个样子。”
她娇纵，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就只是个任性但又十分仗义的小姑娘。
“但人总得要长大呀，不能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绿萝轻声道。
“也是。”宁珞兮点了点头。
要是可以，谁不想当一辈子的孩童。
眼看徐明珠心情平复下来，宁珞兮和龙延瞑都松了口气。尤其宁珞兮，徐明珠状况好转，她便也不必日日揪心。
结果不过两三天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沈孟音被纳为妃嫔了，而且一进宫就是贵妃。
此消息一出，立即引得全城人震惊。
要知道，两个月前城中还在流传沈孟音和龙延瞑的婚约。谁能想到转头她就进了宫。
虽然这样一来，龙延瞑和沈孟音便就能彻底撇清关系，再也不用担心她纠缠。但宁珞兮心头并不高兴。
因为如此便证明，之前娇娇和龙延瞑同她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沈孟音跟龙怀霆之间的确有所往来。
甚至有可能黄科霖的死和她也有关系。
太师府。
沈孟音身穿锦袍，准备入宫。
“小姐。”
小厮快步上前。
“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圣旨半个时辰前才刚送到沈家手中，沈文杰还未反应过来。
“让他来大厅。”沈孟音神色淡然。
“啊？”小厮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猛的抬起头，目光中充满诧异。
“我还要再讲第二遍吗？”眼角余光扫向小厮，沈孟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不用不用，小的这就去转告老爷！”
小厮惶恐，忙不迭转头离开了大厅。
沈孟音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小厮背影露出轻蔑笑容。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沈文杰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沈孟音缓缓站起身，同沈文杰打招呼。
“圣旨才下来你就已经在端娘娘的架子了？”
显然，沈文杰对于沈孟音让他来大厅的事情十分不满。
“爹爹，圣旨上写的很明白，我现在就是贵妃。”沈孟音不紧不慢，面对沈文杰没有一丝胆怯。
“怎么？你想翻天了？”沈文杰眉头紧皱。
“当然不是。”沈孟音轻笑。“尊长者首，位低者从，这是您教我的。如今我是后宫贵妃，您是前朝臣子，你我身份地位虽不悬殊，但也没有尊卑之分，我为何还要向以前那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但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你进了后宫也需要我太师府的帮衬。否则你别想走到最后。”
宫里的人还在外面等候，沈文杰不好发怒，只得强忍着。
“我没有你也走到这一步了，不是吗？”沈孟音轻蔑一笑，说罢朝前几步，走到沈文杰面前。
“你什么意思？”
沈文杰怎么都没有想到，往日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有朝一日居然会跟自己顶嘴。
“这段时间皇上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没有皇上的支持，你太师的位置能坐多久，你比我更清楚。而我能够一跃成为贵妃，其中自然有所原因。你要想你头上的乌纱帽能够戴稳当，就好好听我的话。”
沈孟音身子微微往前倾，用仅有她与沈文杰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话。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之前几次你来宫中找皇上，他不见你，其实当时我都在他身边。”
“沈孟音！你……！”
“女儿先走一步，还望父亲母亲保重！”
沈文杰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孟音打断。此时，孟氏正因昨日经受了一次暴打只能躺在床上。
说完，沈孟音扬长而去。
十几年了，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被迫对沈文杰百依百顺，就算受他折磨也要忍气吞声。这次她终于硬气起来了。
沈文杰，你等着，日后还有你好受的。
沈孟音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马车缓缓行驶，一路来到皇宫。好巧不巧，宁珞兮刚给徐明珠送了蛋挞，一出宫门就和沈孟音撞了个正着。
她本来不想理的，谁知沈孟音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第二百零八章 干爹的教诲
宁珞兮眉头蹙了蹙。
“珞兮，怎么见到我了不和我打声招呼？”
沈孟音语气温和，一如往常。
“您现在是娘娘了，与从前身份不一样，你我之间应当保持些距离才对。”
说话间，宁珞兮往后退了半步，刻意与沈孟音疏远。
“你想与我保持距离，应当不止是因为我被纳为贵妃吧？”沈孟音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直白。
宁珞兮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回应。
她是应当直接与沈孟音撕破脸皮，还是想办法脱身？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了。既看不惯我，又要装得和我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演着不累，我陪你演都累了。”
沈孟音又添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演过。”宁珞兮抬眸，同她四目相对。“一开始你在茶会上替我解围，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当然，我也知道了你的一些所作所为，但我仍相信你是有原因有苦衷的。”
“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信错人了。”
沈孟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宁珞兮还能怎么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替她辩解。
“少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什么都不做，便从一开始就能够进摄政王府，一跃成为摄政王妃，而我为了从太师府出来费了不知多少功夫。我比你更辛苦。”
沈孟音看着宁珞兮将错全部推给了她，心里颇为不悦。
不知为何，宁珞兮总觉得她这番话酸溜溜的。
“慢着。”
眼看沈孟音要走，宁珞兮忽然喊住了她。
“什么事？”
“黄将军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她实在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堂堂镇国大将军会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害？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沈孟音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说罢，她迈步离开。
宁珞兮站在原地，直到沈孟音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
回去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反复跳出方才和沈孟音的对话。
尤其沈孟音回答她黄科霖的死时，宁珞兮忍不住想到盛宴欢。
当初她也不相信沈孟音会设计杀害盛宴欢。
“等一下。”
宁珞兮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
马上就是十字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再走几步便是摄政王府。
“麻烦换个方向，我想去趟城外的水仙村。”她同马夫说道。
宁珞兮思绪混乱，着急找人倾诉。但龙延瞑最近心情也不好，她不想给龙延瞑添麻烦，随即想到了谢温秋。
谢温秋知识渊博，见解高深，又深谙人性之道，应该能够为她指点迷津。
抱着这样的念头，宁珞兮径直来到谢温秋家。
许久不见，善生很是想念宁珞兮，打老远看到她便立即凑了上来。
正值用午膳的时间，谢温秋刚刚上完课，有些劳累，宁珞兮也不好这时候打扰，遂与善生一同做饭，端到大厅和谢温秋一起吃。
饭桌上几人有说有笑，宁珞兮一直不曾提及今日发生的事情。直至吃完饭，谢温秋将她喊到了书房。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谢温秋开门见山。
“的确有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但又怕麻烦您了。”宁珞兮有些难为情。
虽然谢温秋认她当了干女儿，但两个人相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一想到面前的老者是龙延瞑的先生，她就忍不住的拘束。
“我让你说就是不麻烦，我要是觉得麻烦就不会让你开这个口。”谢温秋眉眼和蔼。“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宁珞兮将自己与沈孟音相识及今日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毕竟她以前是真心实意把沈孟音当成朋友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友变成坏人，她心里怎能不感到难受。
“你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曾经你所认识的她和现在截然不同，对吗？”谢温秋再三确认。
“是的。”宁珞兮点头。
“那你可有想过，你曾经认识的她有可能和现在的她其实并无差别。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使得你对她的印象与真实的她有所偏差？例如她的脾性、样貌还有她的遭遇，都让你觉得她是个善良单纯甚至于值得可怜的人。”
谢温秋很是耐心。
“您的意思是说，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对吗？”宁珞兮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谢温秋所说的和她想的不同。
“我不确定，因为我不认识她。”谢温秋直言。“但我认为你根本无需为此事忧愁。世人都有痛处，亦有阴暗的一面，你我皆是如此。倘若她真像你说的那样，从小遭遇父亲虐待，她现在想要从府中逃脱，离开她父亲的掌控那也是情理之中、人性使然。”
“只要她没有坏到你和你在意的人身上，那你就没必要去管。”
宁珞兮细想了一下谢温秋的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您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管她。”谢温秋轻声道。“如若她对你有害，我相信明虔会保护好你。”
“好！我听您的。”宁珞兮重重点头。
与谢温秋谈过之后，她只觉得浑身舒畅，心情好了不少。
另一边，沈孟音来到龙怀霆为她安排的寝宫歇息。一行宫女进来，整齐排成几列，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沈孟音开口。
所有宫人纷纷抬头。
“你们不必拘束，我让你们抬头是想要记住你们的样貌，免得我之后忘了。”
看着众人紧张兮兮的样子，沈孟音微微一笑，语气格外的温柔。
待到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她便让大家都退下了。
“新来的婉贵妃瞧着温温柔柔的，不像是刁蛮跋扈的样子哎。”
“我也觉得！”
“若是如此，以后我们日子也能好过些了。娇娇，你说是不是呀？”
娇娇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旁边宫女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应。
“娇娇！”
一个小宫女推了她一把。
“啊？”娇娇回过神。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几个小宫女关心问道。
“我……”
“谁是娇娇？出来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下定决心
太监捏着嗓子喊了声。
娇娇吓了一跳，忙不迭回过头。
“你就是娇娇？”太监上下打量了眼。“婉贵妃叫你回趟懿心宫，她有事找你。”
娇娇眉头紧皱，神色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还是旁边几个小宫女提醒，才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赶紧去吧，免得耽误了事情。”
“好。”
她心不在焉，匆匆应了一声，便随太监折了回去。
彼时，沈孟音半倚在座榻休息，看见娇娇，她立即抬手，热情招呼。
“奴婢参见婉妃娘娘。”
娇娇弯腰行礼。
“起来吧。”沈孟音嘴角微勾，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娇娇瑟瑟抬头看了眼，心中仍有些忐忑。
“莫要这般拘束。我又不吃人。再说了，你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怕什么。”看出娇娇害怕，沈孟音耐心宽慰。
“奴婢明白了。”
“你之前是在静贵妃身边伺候的，对吗？”她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笑意，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回娘娘的话，是的。”娇娇如实回答。
“那你之后就在我身边就近伺候吧。”沈孟音说道。
娇娇有些诧异，望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不解。
“我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你又在别的贵妃那贴身伺候过，对于宫中礼仪应当了如指掌，你要是在我身边，我能省不少事情。”沈孟音耐心解释。
“奴婢知道了。谢娘娘提拔，奴婢定会努力做好手头事情，为娘娘分忧。”娇娇应下。
“行了，下去吧。”
安排好一切，沈孟音便示意娇娇退下。
出懿心宫门时，娇娇后背已然冷汗直冒。她暗自松了口气，随即迈出了院子。
是夜。
月朗星稀。
一处矮房中，部日固德躺在柴草之中，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
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屋内才有了几丝生气。
“我现在已成这副惨状，你还救我做什么？”
他语气低沉，嗓音沙哑，哪里还有一丁点从前叱咤风云的豪迈。
“救你，自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处。”沈孟音开门见山。
话音刚落，部日固德偏过头，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只见沈孟音一身利落黑衣，三千青丝高高束起，亦与平日里温柔端庄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龙怀霆叫你来的？”他很是警惕。
“依照龙怀霆的脾性，你现在被龙延瞑发现并追杀，对于他来说只是累赘，他怎可能救你？再说了，黄科霖已经死了，龙延瞑他也不指望你能对付龙延瞑，救你不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沈孟音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嘲讽部日固德太过天真，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在龙怀霆尚有利用价值。
“你……！”部日固德气极，但又无可奈何。
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混到被一个黄毛丫头瞧不上的地步。
“那你救我做什么？”
转而他忽然想到正事。
既然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为何沈孟音要救他。
“你想不想东山再起？”沈孟音问部日固德。
部日固德一愣。
屋内除了屋檐上几道缝隙，周遭连个窗户都没有。月光便从那几道缝隙中透进来，隐隐约约看得见此时沈孟音的模样。
她脸色柔和，但目光却格外坚定。部日固德原以为她在说笑，直到他缓了半晌，见沈孟音仍旧直勾勾盯着他，这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现在这副模样能容得了我思考这些？”
倒不是他自暴自弃，实在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太过狼狈。恐怕这世间也就沈孟音还能问出他这个问题来。
“只要你想，我能帮你。”沈孟音紧接着说道。
“什么？”
部日固德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只要你还想东山再起，我能帮你。并且我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
摄政王府。
龙延瞑这段时日政事繁忙，常常待在书房，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宁珞兮也极少与他相见。
她倒也不是那般黏人的小姑娘，只是看见龙延瞑如此忙碌，难免担忧他的身子。趁着近两天下了场雨，天气冷得刺骨，宁珞兮特意起了大早，做了热腾腾的早饭等龙延瞑下朝回来吃。
饭桌上，龙延瞑看着殷切为他舀鸡汤的宁珞兮，心中生出万分心疼。
“珞兮，对不起。”他轻声道。
“好端端的，你向我道歉做什么？”宁珞兮不以为意。
“这几日我忙着朝廷的事情，对你疏忽了许多。”龙延瞑蹙眉，眸中满是内疚。“等熬过这阵子，我定好好陪你。”
“你有事情做，我也有事情做，我又不是无聊到每日只等着你来陪我。”宁珞兮笑了笑。
就算没有龙延瞑，她也可以忙活玲珑坊的生意。左右她也从未想过和龙延瞑在一起后就只围着龙延瞑转。
“再说了，你忙的是正事，又不是和别的女子乱来。”
“我才没有和别的女子乱来！”龙延瞑忙不迭反驳，生怕宁珞兮误会。
“我知道。”宁珞兮咯咯直笑。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的意见。”龙延瞑忽的严肃了起来。
“什么事情？”
“黄科霖的事情。”
宁珞兮顿了顿。
“你可是想要为他报仇，但不确定我的意见？”
事实上她早就猜到了龙延瞑所想。
最好的朋友去世，按照他的脾气不可能袖手旁观。眼下杀害黄科霖的两个凶手，一个被他故意放走，一个什么事都没有，宁珞兮不信龙延瞑心中没有计划。
“对。”龙延瞑应声。“这件事情事关龙怀霆及西国朝政，极有可能牵连到摄政王府，对你造成影响。”
他想到自己当初死皮赖脸把宁珞兮带回京城，留在王府，眼下又因自己的关系影响到宁珞兮，不免感到内疚。
“你是不是又想替自己的挚友报仇，又不想我遭遇劫难？”宁珞兮再次猜测出他内心所想。
“还怕你离开我。”
龙延瞑含情脉脉看向宁珞兮。
宁珞兮心口一颤，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但我现下也不好要求你。”
龙延瞑低下头。
良久，他感受到头顶一阵温热。
原来是宁珞兮在揉他的头发。
“难怪你那么喜欢揉我头发，果然舒服。”宁珞兮轻笑。
“珞兮……”龙延瞑不确定她的想法。
第二百一十章 钟国师生辰
“我不会离开你。”
宁珞兮开口道。
听罢，龙延瞑眸中明显闪过一道亮光。
“黄科霖也是我的朋友，虽然不及与你的深厚，但让我明知杀害他的凶手是谁却不管，任由他冤死，我也做不到。”宁珞兮轻轻拉住龙延瞑的手。“你尽管做你要做的事情，我陪着你就是。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也尽管提。”
她虽然不懂朝权之事，也不会武功，但她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医术。
见宁珞兮杀害支持他的计划，龙延瞑心生感动，一把抱住宁珞兮。
大厅外元宝和绿萝不知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到二人又揉头发又抱一起，纷纷忍俊不禁，露出欣慰笑容。
用完早膳，宁珞兮去玲珑坊，龙延瞑正好也要出门，便顺路带了她一程。
“王爷亲自接送，掌柜的，你与王爷好生恩爱啊。”
“是啊，方才你下了马车，王爷同你说话时的眼神，啧啧，都能够扯出丝来了。”
几个伙计站在门口，七嘴八舌调侃起宁珞兮。
“有顾客来了！还不赶紧忙去！”
宁珞兮哭笑不得，催促几人去做事。
不过自从她回京城后，龙延瞑对她的喜欢的确没有再掩饰过。以前他可是经过玲珑坊连看都不看一眼的，现在恨不得将“玲珑坊是我心上人开的”几个字写在脸上。
另一边，龙延瞑走到巷口便让马夫调头，径直往城郊赶去。
抵达水仙村时，谢温秋正在教孩童念书。为了不引村民注意，龙延瞑特意将马车停在村外，亲自走到谢温秋家。
谢温秋教了多久的书，他就在门外站了多久。
“等急了吧？”
书房，曾经的师徒二人对立而坐。善生斟了热茶后便退下，留龙延瞑和谢温秋交谈。
“没有。先生在教他们读书时我也在旁边听着的。”龙延瞑微微一笑。“此番场景倒是让我想到了幼时在国子监受先生教导的日子。”
“算来已有好些年了。”提及往事，谢温秋也有些感慨。
“不过你今日特意赶来我这，应当不是为了同我叙旧的吧？”
他一眼看出龙延瞑有心事。
“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龙延瞑很是有礼，在谢温秋面前，他姿态放得格外的谦逊。
“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
“你说。”
之后，龙延瞑将自己隐藏在心里的计划尽数告诉了谢温秋。
“你当真下定了决心？”
听罢，谢温秋双眸微虚，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
“当真。”龙延瞑语气坚定。
“我曾以为只要我听皇兄的话，好生辅佐朝政，便能不负他的嘱托。但眼下我看着西国在龙怀霆的治理下日愈衰败，实在于心不忍。我怕若是我再不做出动作，我祖辈创下的基业就毁在他手里了。”
“还有科霖遇害一事。”
他低眸，目光暗了一暗。
“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朝廷利益，伤害忠臣良将。如此心胸狭隘又无大局观的人，我怎能相信他可以治理得好西国。”
说着，龙延瞑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你既已下定决心，何必再来问我的意见？”谢温秋问道。
“我为难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龙延瞑无奈叹了口气。“珞兮向往自由，她定不会愿意陪我待在深宫院墙。我怕此事让她知晓，她会离开我。”
谢温秋看着他，不免笑出了声。
“没想到你小子也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这还真不像他认识的龙延瞑。
“先生，你就莫要再打趣我了。我这些天一直在忧愁此事。既怕告诉她了让她离开我，又不想瞒着她，好似她现在留在我身边都是我骗来的一样。”
想到这些，龙延瞑心情烦躁至极。
“你为何这般笃定她知道你的计划后会离开你？”谢温秋再次提出疑问。
“她和寻常女子不同。”龙延瞑解释道。“她不爱权势地位，想要银子也有本事自己赚到，说白了，她根本不屑于同一个王爷在一起。眼下她留在京城，纯粹是因为喜欢我。”
“那不就得了。在自由和你面前，她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谢温秋微微挑眉，丝毫没有将龙延瞑的烦恼当回事。
“不。她选择我有很多原因。我现在是留住了她，但如果她知道以后可能一辈子要留在京城，她一定不会答应。”龙延瞑摇头。
“你何时如此不自信了？”
“旁的事情我都有十足把握，但关于她，我实在无法笃定。”
“那你呢？你愿意为她放弃什么？”谢温秋眉目和蔼，笑盈盈的望向龙延瞑。
“所有。”
龙延瞑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一丁点犹豫。
“那就行了。”谢温秋轻声道。
“先生，您觉得我该现在告诉她吗？”龙延瞑追问。
“什么时候告诉都行，我做不了主，全凭你自己。”谢温秋回答。
话音刚落，善生前来提醒开课。不等龙延瞑开口，他缓缓起身，招呼两句便出了书房。
龙延瞑坐在原地，思考了好半晌。
“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高深莫测。”
良久，他自言自语道。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七八日，眼看钟国师生辰将近，龙延瞑准备前去祝寿，邀请宁珞兮同路。
宁珞兮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绿萝有些不情愿。
“钟大人奴婢不知道他什么脾性，但奴婢看他孙女怪脾气多得很，万一待会儿去了钟府又被她针对怎么办？”
绿萝一边为宁珞兮梳妆打扮，一边说道。
宁珞兮想到前几次与钟倩的过节，还真有些头疼。
在她看来，钟倩就是翻版的盛宴欢，但比盛宴欢家世更庞大，故而也更难对付。而且她现在都弄不明白钟倩为何针对她。
难道她也喜欢龙延瞑？
不至于吧……
虽然龙延瞑长得帅，是很招小姑娘喜欢，但不至于每个都像盛宴欢那样刁蛮吧……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以后是不是很有可能三天两头就碰到这样的女子。
想及此，宁珞兮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小姐，奴婢担心您待会儿被欺负。”绿萝叹了口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钟倩是个不好惹的。
“有王爷在，谁能欺负得了我。”宁珞兮收回思绪。
钟倩再看不惯她，也总不会不给龙延瞑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