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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糯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txt下载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乌合之众

    “掌柜的,咱们也算是合作了有些日子,也不是什么无缘无故上门闹事的人,可是现在这口气我是真的咽不下去了。”

    “给大家伙儿都瞧瞧,这料子这织工,谁看了不说是好货?”

    “陆家这位大少爷倒是好,他上赶着去做了爱国商人,却赖了我们的尾款,这不就是慷他人之慨吗?”

    “纺织厂产的毛巾和纱布,他倒是阔绰,一声不吭地全都充作军用了,东北在打仗,上海在打仗,一次两次地往战场上捐,也没见得他们打胜仗,还不是节节败退,委曲求全!”

    “嗐,听说陆家的二小姐嫁了个师长,国民革命军有一位周师长就是他的妹夫,搞不好他早就和军队勾结在了一起,一边坑着老百姓的钱假模假式地捐粮捐布,背地里却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军火生意……”

    “……”

    穿大褂的孙掌柜挡在商行的门口,朝着四下拱一拱手,试图安抚下这群闹事的小市民。

    “各位爷稍安勿躁,这事儿您跟我说来也没用不是,”他推一推鼻梁上圆框的金丝眼镜,用掌心摩擦一下掺了银丝的鬓角,圆融市侩地敷衍道,“这样,今儿个您各位就先回去,等我们东家来了,准给您一个说法。”

    “东家,都几次了你还把你们东家搬出来说事?”

    “说是陆家的商行,怎么东家自个儿天天躲在宅子里充作缩头乌龟啊!”

    “陆修个鳖孙儿,真他奶奶的不是个东西!”

    陆修?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

    还没等他从车上下来,陆修先捕捉到了这个词眼,拉下车窗往外看去。

    陆家的商行外面浩浩荡荡地围了一群人,全都是上赶着来闹事的,商行的两边停了好些辆板车、手推车之类的车子,里面满满当当地装满了货物。

    他推开车门,伸腿从车里迈了出来,习惯性地整一整身上的西服。

    “鳖孙儿,”他笑了,“你说谁是鳖孙儿?”

    刚才吆五喝六地骂着街的一众商人们纷纷闭了嘴,一时间全都蔫下来,霜打的茄子似的,臊眉耷眼儿地闭了嘴。

    陆修这话是真没别的意思,他当真想知道眼前这人骂的这个“陆修”究竟是谁。

    他四下环视一圈,只见方才闹得最凶的几个斜着眼睛看脚尖,躲躲闪闪地不敢与他对视,惊慌失措的模样简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陆修抛下那句“鳖孙儿”,打算首先解决眼前的事。

    “方才是谁说,我陆家赖了您的尾款啊?”

    他放眼望过去,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陆修不认得这些人,可是心底里好像有个声音凭空告诉他,这位是酒庄的钱掌柜,那位是毛巾厂的赵经理,人群外围两个畏畏缩缩、转身准备开溜的是卖五谷杂粮的于掌柜和周掌柜。

    每一张脸都能对应得上。

    他们仓皇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站出来承认。

    他们可以凑在一起就着某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起哄,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趁着管事的东家不在,乱哄哄地聚成一团,给陆家的商行添堵。

    可是现在他陆大少爷来了,平心静气地打算和他们挨个拎清楚说明白,这时他们反倒是退缩了。

    一群乌合之众。

    “罢了,”陆修挑一挑眉毛,“是谁说的不重要。”

    闹事的商人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只听陆修扭头对洋车里的司机道:“周叔。”

    司机会意,连忙下了车,抱着从陆公馆拿来的厚厚一沓子账本,跟在了陆修的身后。

    陆修大步流星地一路往前,也不管前方有没有人挡着,畏首畏尾的商人们一看到他走过来,便都自动地躲开,闹哄哄的人群从中间劈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陆家商行的门口有五六节青石板铺的台阶,陆修拾阶而上,在门脸儿前转过身来,俯视着台下的一众耸动的人头。

    接着他猛地抄起那沓账本里最顶上的一本,朝着地下砸了过去。

    翻飞的纸页哗啦哗啦地响,正好砸在之前那位指着他骂“鳖孙儿”的钱掌柜脚底下。

    钱掌柜顿时白了脸,抬起眼睛看看他,不受控制地吞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陆修像是发了狠似的,一本接着一本地往地下甩账本,七八本账本飞出去,逼得身前的几个凑得近身的商人连连退后,扫雷似的清理出了一块干干净净的包围圈子。

    这个距离才让人感觉舒服了。

    “捡起来看看?”

    陆修眉目微微舒展,面上不见丝毫愠色,可是声音却冷得冰碴子都要出来了。

    “地上这几本,是我陆家商行自年初以来的账本,每一笔进出账都在上面记得明明白白的。”

    “有没有赖您的尾款,这个您说得不算,”他挑了挑嘴角,“不如我跟您在这里,一笔一笔地对对账?”

    闹事的这群人原本只是想讨个蝇头小利,谁也没想到陆家的这位大少爷竟然会亲自前来,而且当场翻脸。

    从厚厚的那一大沓账本甩下来的时候,吵吵闹闹的小市民们便已经没有了声音,渐渐地萌生了退意。

    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谁也不愿意真的得罪了陆家。

    陆修见没人回话,指着姓名点了几个人道:“钱老板?”

    姓钱的惊恐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别人的脚上。

    “赵经理?”

    姓赵的尴尬地揣着手,低眉顺眼地不敢看他。

    陆修的语气微微缓和:“既然各位心里都有数,接下来咱们的话就好说了。”

    “我从您厂子里订的纱布打从一开始就是军用规格,我是要拿这些去做绷带的。”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一二八上海轰炸,东三省节节失守,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那些穿军装的拼死挡在了你前面。”

    (注:一·二八事变,即一·二八淞沪抗战,是九一八之后日本于1932年1月28日晚发动的进攻上海中国守军的事件)

    “如果没有他们在前线奋勇杀敌,日本人的飞机恐怕早就已经把你的铺子都给炸干净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醋我自己

    “救亡图存的时候到了,可是你却开口‘价格’闭口‘利润’地在我商行门口闹事。”

    “不是不让你们赚钱,从你们厂子收的纱布毛巾我都已经按照市场价格补给你们了。”

    “现在军需紧要,需求推着价格往上走,这个时候你们要抬价?”

    “为了这仨瓜俩枣的‘国难财’,你们连良心都不要了?”

    陆修说着说着,慢慢地竟然不知道那究竟是陆长卿的话语,还是他借着陆长卿的躯壳,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

    一二八已经过去了,距离七七卢沟桥事变还有多少时日?

    曾经只存在于教科书上的战争与纷乱成了他所面对的真实,活生生地跃然眼前。

    他明明知道历史的走向,可是心底却只剩下一种无能为力的颓然。

    这就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

    他从丝弦锣鼓的声音里走出来,从儿女情长的情感中走出来。

    他步步踏出戏园子,悠长婉转的咿咿呀呀声渐渐褪去,繁华的街景成了轻薄的假象,这个时代本真的面目开始被逐渐揭开。

    再也没有比狄更斯在《双城记》中的文字更能够总结民国这个时期的句子了,“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中国从来不只是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更多的还有血雨腥风与硝烟弥漫,西方的坚船利炮破开了闭关锁国的状态,却破不开人们闭塞腐朽的意识。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分辨不出,究竟是陆长卿的话借着陆修脱口而出,还是陆修的话通过陆长卿的躯壳为人所听到。

    他看到陆家商行前簇拥起来的商人们渐渐地散了,他们拉着板车,带着全部的货物,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

    周叔在他身前把甩在地上的账本一本一本地捡起来,仍旧归置成一沓。

    “少爷。”

    他拉开车门,躬身对陆修道。

    陆修无言地跨进车里,通过拉开的车窗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

    一个斜挎着破布包的报童一边喊着“号外号外”,一边小跑着冲到他的车窗下:“先生,来份报纸吗?”

    陆修给了他点零钱,打开报纸看了起来。

    好巧不巧,第一页大版面的照片不是旁人,正是陆长卿。

    照片里的陆长卿和往常一样西装革履地往那里一站,好像是正在出席什么剪彩仪式。

    旁边的配字堆满了谥美之词,铅印加粗的小标题一下子跃入他的眼帘。

    “北平儒商鼎力驰援抗战,国破尚如此,何惜眼前财。”

    洋车微微颠簸着上了路,陆修展开报纸继续看下去,只见下面是几行小字,大意概括就是首先简单吹捧一下陆长卿年少有为,纵横商界的光辉履历,接着对于他屡屡捐赠钱粮支持前线的行为大加赞赏。

    小字第一行赫然写着——

    “陆修,字长卿。”

    ???

    陆修:我醋我自己?

    会心一击,他耿耿于怀地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醋,居然吃到了自己头上?

    ……对哦,还有表字这一回事哦。

    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翻涌上来,新的,旧的,那感觉很不好受,晦暗不明的记忆碎片像是数不清的玻璃渣子猛然灌进他的脑海里,视线变成连绵的白,接着一晃闪过无数光景。

    意识迷蒙之间,他在零散的旧时记忆里看到了一幅画。

    交错的枝杈、振翅欲飞的雀鸟,还有画龙点睛的一抹红色。

    是任伯年的花鸟图,同样的一幅画正挂在他父母家楼梯间的墙上。

    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陆修还在上中学,他爸陆宗儒带着他出席拍卖会,发黄的脆弱纸页被封闭在玻璃展柜里,穿着红色高开叉旗袍的司仪宣布可以开始叫价了,可是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半晌,陆修举起他爸放在一旁的号码牌,举了起来。

    司仪眼睛很尖,就像是坑蒙冤大头一样,飞快地读出他举起来的那个号码:“1011号贵宾一次。”

    “傻小子,你看不出来这是幅赝品啊?”陆宗儒压低声音对他道,“画上的那点红梅花倒是画得不错,可是一看就是后人添上的,假得多明显啊!”

    当时陆修还只有十几岁,他定定地盯着台上的画,固执地说:“这幅画一定是真的。”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可是他就是这样觉得。

    特别是画上那朵所有人都视作败笔的红梅,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眼看过去就再难移开视线。

    陆宗儒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赝品就赝品吧,反正也没多少钱。”

    “一百万人民币一次,一百万人民币两次,”台上的女司仪抑扬顿挫地重复了两遍,没有人和他竞价,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是幅毋庸置疑的赝品。

    木槌轻轻落下。

    “恭喜本件拍卖品由1011号贵宾竞得,成交价为一百万人民币。”

    再下一秒,聚光灯下的拍卖台不见了,台下的一众宾客也不见了,那个空间里谁都不剩,什么都不剩,只有那幅花鸟图留在原处,上面的一点红色鲜艳得刺目。

    他听到许春秋倒吸了一口凉气,打翻的胭脂沾在了画上,花鸟图摊开在戏园子后台的梳妆台上,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心怀忐忑地抬起眼睛看他。

    “多大点事。”

    他取了许春秋勾脸用的细狼毫,蘸着她抹在画上的胭脂描绘出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来。

    “这不就行了。”

    他收了笔,把残余的红色俯身涂抹在了她的眉眼间。

    原来那朵花竟然是他自己添上的。

    原来许春秋在《如琢如磨》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墙上的那幅画是赝品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陆长卿,他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陆少爷。

    陆修看着回忆里许春秋绯红的脸颊,心中后知后觉地翻涌起一阵狂喜,可是紧接着又有点心疼。

    原来她独自一个人,背负着他们两个人的回忆,走了这么久。

    她跨越了数十年的光景,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他。

    陆修这样想着,想着,意识再一次沉入了昏沉的黑暗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战金山

    华融金融的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一呼一吸地急促地喘息着。

    许春秋一直半睡半醒地趴在沙发的边上,一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醒了?”

    她看到他睁开眼睛心中一喜,伸手去贴他的额头。

    “怎么样,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一句低沉的声音,他叫她:“许老板。”

    许春秋愣了一下,蓦地睁大眼睛,她喃喃道:“你……你叫我什么?”

    “许春秋。”

    回应是对的,可是语气却错了。

    那是克制的、泾渭分明的一句“许春秋”,这个时代的陆修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疏远的语气叫她了。

    许春秋的心里凉了半截,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隐隐约约地在她的心底里冒了头。

    她试探地,微微颤着声音问了一句:“陆……少爷?”

    对方点了点头,揭开身上盖着的外套站起身来。

    他从沙发上起来,长身而立,冷静而警惕地朝四周打量。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空间,从用途上推测,应该是一间办公室。

    房间里有淡淡的咖啡豆的香味,应该是从墙边的那台黑色的机器里发出来的。

    右手边是皮质的沙发和低矮的玻璃茶几,脚下是长绒毛的地毯,头顶上一盏水晶吊灯做得相当精细,正前方这是一张办公桌,桌上厚厚的A4纸分为两沓,右边的明显比左边的要厚得多,桌前是一个水晶的三棱锥名牌,上面刻着名字和职位。

    ——总裁,陆修。

    字体好像也和他认知中的不大一样,好像总有哪里少了两笔。

    以上就是他所能辨认的一切事物了,除此之外的是他无法理解的,比如桌子上为什么摆着一块扁平的长方体,又比如那块长方体上连接的线又是做什么用的。

    已经入夜了,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他顺着一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往外看,心悸地发现自己正处在距离地面上百米的高空之上。

    窗外繁忙的金融街处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从高处俯瞰而下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洋车,红色与黄色的车灯交杂在一起,运动起来就形成了黑暗里的一道道彩色的线。

    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射进来,从背后落在许春秋的身上,勾勒出来一个斑斓的影子。

    他置身于这个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水马龙奔腾不息的陌生世界,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

    “欢迎来到2020年。”许春秋轻轻地道。

    陆长卿定定地看着她,他的思绪乱作一团,半晌才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还活着?”

    许春秋点点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来到,来到……”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是许春秋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从落水开始。”

    ……

    民国二十六年的初夏,北平处在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平静氛围中。

    “班主儿,老早就听说日本人近些日子不安分,在丰台那一带搞什么军事演习的,您这个时候答应让小许老板带着人去唱堂会,这不是……”

    高胜寒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一天天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班子马上就要开不下去戏了,再不出去唱堂会,我领着你们几十口人天天喝西北风啊?”

    “小许她……算了,就辛苦她带着孩子们再出去唱这一出,唱过了这出堂会,我们就也学着别的班子,闭起门来先躲躲灾。”

    戏园子里没有西洋钟表,高胜寒眼看着日头晚了,许春秋带出去的那一小批人却始终没有回来,不由有些焦虑地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

    “丰台的焦家大院,我以前带着小许去唱过,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

    “桴鼓亲操,焕旗麾,芝盖冲霄”

    “列艟艨,铁链环绕,听军中喊杀声高”

    许春秋扮作梁红玉的模样,头戴翎子,一板一眼,一出《擂鼓战金山》唱得仿佛把金戈铁马都牵引到了眼前,金玉相击似的好嗓子清越又通透。

    只见她眼中好像聚了光,亮得出奇,紧接着又唱起来。

    “敢小觑女英杰,江天舒啸”

    “拥高牙,力撼江潮”

    “秉忠心,凭赤胆,保定了大宋旗号”

    家国大难当头,她唱的好像是梁红玉立于金山之巅,擂鼓抗金的桥段,可是放在当下这个情景,又让人隐隐约约咂摸出了更多一层的味道。

    “非是俺展尽计巧,俺可也千军横扫”

    她越唱越嘹亮,越唱越激昂,唱着唱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逼人,收了声以后仍旧余音绕梁,使人久久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好角儿!”

    焦老太爷连连叫好,连忙让家里的佣人赏东西给他们,随口同许春秋攀谈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唱些这样的戏,痛快。”

    他接着又夸道:“你唱这出比你师父带劲儿,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高胜寒带了个好弟子出来。”

    许春秋顶着翎子微微福身:“您过誉了。”

    ……

    谢幕之后,许春秋卸了戏装,换上了平常穿的长衫。

    戏班子跟在她的身后领了打赏钱,临走的时候,焦老太爷看到苏朝暮年纪小,又让佣人给塞了一盒点心酥饼。

    “给小丫头拿着,瘦得可怜见儿的。”

    苏朝暮转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拿不准主意,转头去看许春秋的意见。

    眼看着许春秋点了头,她这才放心地收下,嘴上又是道谢又是说着逗闷子的俏皮话,听得焦老太爷眉舒目展,饶有兴致地夸她:“小丫头真会说话,小嘴就跟开了光似的。”

    苏朝暮提着点心盒子缩回许春秋的身后,许春秋领着戏班子的众人再一次朝着焦老太爷福一福身,算作是告辞了。

    暮色渐渐消退,天色渐晚,从焦家大院回到戏园子还要走将近一个时辰。

    苏朝暮吃得嘴边上都是点心渣,她拉一拉许春秋的衣角:“师姐,你看桥那边。”

    “是不是有人影?”

第二百四十四章 救救她

    苏朝暮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桥另一边的几个身影。

    他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提着刺刀走成一列,足足有十多个。

    “嘘,小点声,”许春秋护住苏朝暮,把她小小的身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我们不过桥了,原路回去。”

    苏朝暮捂住自己的嘴,愣愣地点一点头。

    偏偏这个时候,只听戏班子里一个女伶“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小许老板,你快看前面!”

    “有日本人!”

    她不喊这一嗓子还好,唱戏的声音都通透响亮,这么一嗓子喊出来,那一行齐齐排列的日本兵顿住了脚步,接着乱了队形。

    他们口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撒丫子地朝着许春秋一行人的方向逼近。

    “快跑!”

    苏朝暮连点心盒子都顾不上了,仿佛身后追着恶犬一样,不要命地往回跑。

    戏班子跑散了,他们一调转方向,原本走在最前面的许春秋和苏朝暮被落在了最后,最先追上来的日本兵留了一撇小八字胡子,他毫不费力地抓住了苏朝暮细伶伶的手。

    “苏苏!”

    许春秋朝着苏朝暮的方向折返,一掌劈在日本兵的手腕上,把苏朝暮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抬头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一个两个倒是还好,三个五个勉强一战。

    可是那足足有十多个,她毫无胜算。

    一个折返的功夫,许春秋和苏朝暮已经掉队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日本兵就要追上来,许春秋一发狠,在苏朝暮的背后推了一把:“别回头,跑!”

    她迎面朝着日本兵的方向直冲而去,戏班子里唱老生的东子发现少了两个人,折回来找人,正赶上许春秋的一个许春秋的背影。

    “小许老板!”

    许春秋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小,东子蹲下身把苏朝暮背起来,大步流星地飞奔着逃离。

    “师姐,还有师姐!”苏朝暮攥着东子背后的衣服,哭着喊:“东子哥哥,你救救师姐!”

    东子沉默着,一路驮着她不要命地跑,不知道跑过了卢沟桥上的多少只石狮子,一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人追着了,他这才把小小的苏朝暮放下来。

    “你小许师姐她……”

    他不知道怎么去和这么小的孩子说。

    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卢沟桥的另一侧传来“扑通”的一声。

    许春秋从上面跳了下去,坠入了横穿北平的永定河。

    ……

    “诶诶诶听说了吗,昨天晚上玉华班出事了!”

    “只要不是小许老板出事就都好说。”

    “可不就是她,听说是大晚上的从焦家大院唱完堂会回来,在卢沟桥上撞见日本兵了。”

    “那小许老板她不是……”

    “没有没有,没被糟蹋,她从桥上跳下去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你怎么知道的?”

    “北平城都传遍了,昨天半夜有个全身都湿漉漉的小女孩在外面敲陆公馆的门,没人答应她就扯着嗓子喊,听说陆大少爷出来,看到小许老板被人驮在背上,人事不省的样子,当场就乱了阵脚。”

    “那许春秋现在是……”

    “被陆大少爷养在别院里了,不过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现在这个世道药可不好买,她到现在还昏迷着,怕是凶多吉少了。”

    “……”

    前一天晚上,苏朝暮是半夜去敲陆公馆的门的,东子驮着许春秋,他们三个人都是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

    陆公馆的下人一看到外面是三个狼狈得一塌糊涂的戏子,顿时装聋作哑,没有给开门。

    “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应呢?”

    东子吃力地负担着许春秋的体重,灰了心道:“人家是富豪家的大少爷,怎么会管我们这样的戏子的死活,要不先回戏园子,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苏朝暮伸出小小的手,去探许春秋的鼻息,微弱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不行啊,师姐要撑不住了。”

    苏朝暮提起一口气,对着陆公馆的大门喊了起来:“陆少爷!”

    她是戏班子里长大的孩子,声音嘹亮得和许春秋仿佛一脉相承,一嗓子喊起来恨不得要把左邻右舍的街坊邻里全都给喊起来。

    “你干什么啊?”东子拉一拉她的胳膊,“你疯了?”

    “先救师姐要紧。”

    “你现在把陆少爷得罪了,回头谁救小许老板?”

    “那至少也得让他先看到师姐现在这副样子再说啊。”

    苏朝暮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是想起他们下了戏以后,陆少爷撩开帘子探进后台来,定格在许春秋的背影上的那多情又深情的一眼。

    她决定赌一把。

    东子觉得苏朝暮虽然人小,但是聪明伶俐,方才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点点头:“成,我跟你一起喊。”

    “陆少爷!”

    “玉华班苏朝暮求见!”

    “玉华班杨东求见!”

    二楼的一间房间亮了起来。

    苏朝暮激动地拉一拉东子的衣角,与他对视一眼:“亮了亮了!”

    她心下一振,双手比作喇叭的形状凑在嘴边,继续喊道:“求求陆少爷,救救我师姐!”

    二楼一整层的灯都亮起来了,总算有佣人把门打开,陆少爷出来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换一件正式些的衣服,一身丝绸衫子就冲了出来。

    庭院里湿漉漉的三个人,他却满眼只瞧得见许春秋,一颗心当即就沉了下去。

    陆少爷把许春秋从东子的肩上接下来,佣人屡屡想要搭把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他把许春秋搂在怀里,丝毫不介怀她满身的水会不会打湿自己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东子,接话的却是苏朝暮。

    “唱完堂会回来的时候,在卢沟桥上糟了日本人。”

    “师姐为了护我,情急之间从桥上跳下去了。”

    苏朝暮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刚刚连鼻息都没有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可是弱得叫人感知不到。”

    “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上门来的……陆少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师姐!”

    陆少爷抬头斜了一旁的佣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大夫去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药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卢沟桥事变一把扯下了北平最后一片祥和静好的遮羞布。

    硝烟终于弥漫在了这座城市里。

    “又开始打仗了。”

    陆家已经出阁了的二小姐陆瑾现下也回了娘家,她踢踢踏踏地穿着洋装小皮鞋在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走,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的丈夫周殊同是国民革命军第29军第113师的师长(虚构)。

    “哥,你说军营里面会不会不卫生啊,都是细菌。”

    “哥你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有没有事啊。”

    “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

    陆长卿因为妹妹陆瑾的关系,开始屡屡和军火打交道,陆家所经营的纱厂也全部改成了生产军用纱布。

    北平沦陷,周殊同在生死线上拼死奋战,陆瑾的心也跟着高高地提着,再也没有放下来过。陆长卿日日辗转于商行与纱厂之间,眼看着北平一天天地走向沉沦,心急如焚。

    而最要紧的是,药开始变得紧俏起来了。

    “陆家的那位大少爷是咱们师长的大舅子吧?”

    “你说陆长卿?”

    “对对对,就是那个接了个戏子回家养活着的陆少爷。”

    “那可是玉华班的许春秋啊,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戏子!”

    “可拉倒吧,一个开不了嗓的戏子,哪里还管她是不是正当红?我都听说了,她被送进陆公馆的时候就是昏迷的,陆大少爷也是重情义,一个半死不活的戏子,硬是拿药吊到了现在。”

    “药?现在药都管控着,有价无市,不好买吧?”

    “何止啊,那大少爷到现在还没娶亲呢吧,再继续养下去,怕是要把老婆本都给掏光了也供不了她多久了。”

    “……”

    只听坐式电话“叮铃铃”地作响,两个警卫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去接起来了电话。

    “师长,有电话找!”

    周殊同从外间进来,接过电话:“一百一十三师,周殊同。”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阵,来电者似乎是很难启齿,片刻后才开了口:“……我是陆长卿,打电话过来是有事相求。”

    周殊同抬手拜了拜,让两个警卫员都出去了:“陆兄尽管讲,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帮。”

    陆长卿言简意赅地道:“我缺药,盘尼西林。”

    许春秋被他送进别院里养着,中医西医都求遍了,大夫来了好几次,总是不见起色,理由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疑似肺炎链球菌感染,继续下去怕是会进一步恶化。

    盘尼西林是管制药,哪里是这么容易拿到的。

    陆长卿在黑市上重金求药未果,这才想到了周殊同。

    周殊同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只手举着电话:“这是救命的药,就连军队里都只有少量的储备。”

    “你对那个戏子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陆长卿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陆兄,不是兄弟不肯帮你,这药我是真的轻易拿不到。”

    陆长卿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干涩着声音说道:“没事,是我太为难你了。”

    “还有,你在那边万事注意安全,我妹妹还在家里等你。”

    陆长卿挂断了电话,客厅里陆瑾仍旧心急如焚,他拍一拍妹妹的肩膀:“他没事,我刚刚打电话过去问了。”

    陆瑾看上去好像安心了一些,赶紧又抓着他的胳膊问:“那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陆长卿摸一摸妹妹的头发,长叹了一声:“好,你的心上人一切都好。”

    可是我的心上人无药可救。

    陆长卿从衣帽架上拎起外套出去,一辆黑色的洋车正等在院子外面。

    “周叔,去别院看看。”

    这时候正是西洋大夫来看诊的时间,陆长卿从车上下来,推门进了别院,老远就看到那西洋大夫的助手提着药箱在庭院里转悠。

    “怎么样?”陆长卿焦急地问道。

    那助手摇了摇头:“史密斯先生让您进去说。”

    陆长卿脚下的步子紊乱而局促,推门进里间的时候,史密斯先生刚刚给许春秋的药瓶里换了葡萄糖水,点滴瓶里的液体滴滴答答地顺着输液管往下流,史密斯转过身来面对陆长卿,拢一拢身上的白大褂。

    “她怎么样?”

    西洋大夫摇一摇头:“她昏迷的原因还是不清楚。”

    “她肺部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如果还是没有药的话,恐怕……”

    恐怕时日无多了。

    陆长卿读懂了西洋大夫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三两步跨到许春秋的病床前,伸手去触她插着输液针的手。

    冷冰冰的。

    陆长卿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

    史密斯在一旁毫无波澜地解释道:“您可以理解为热传递,相对温度比较低的液体进入她的体液里,局部的体温降低是难免的事情。”

    陆长卿根本不关心什么原理,他伸手握住许春秋的手,把她细细白白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握了许久,正当史密斯先生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陆长卿突然转头问道:“她还有多久?”

    “拿不到药的话,她还能躺在床上撑多久?”

    史密斯抬头看一看许春秋面如金纸的脸,叹了一口气道:“葡萄糖水勉强维持着她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短的话三五天,最长也不过一个星期了。”

    陆长卿沉默了。

    “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怅然地道:“没有了。”

    白大褂朝他点点头,带着助手准备离开别院。

    陆长卿直起身来,挺直了脊背:“我送送您。”

    司机周叔还等在外面,陆长卿把西洋大夫送出了别院。

    “少爷,您现在回陆公馆吗?”陆长卿摆一摆手:“我想再陪一陪她。”

    他心情沉重地调转步伐,转身之际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意外的人。

    一个跛足的老先生戴着西洋墨镜,不声不响地突然从他的身后冒出来,他身上一条短褂,手里一串珠子,高深莫测地朝他笑了一下。

    “我知道她为什么昏迷不醒你信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卜算子

    “我知道她为什么昏迷不醒你信吗?”

    “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陆长卿警惕地道。

    老人捋一捋斑白的胡须:“不就是那个顶有名的角儿,许春秋。”

    大半个北平都在传玉华班的红伶许春秋现在昏迷不醒,正养在他的府上。

    可是除了他,还有这座别院里贴身照顾许春秋的几个佣人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她住在这座院子里,连他妹妹陆瑾都不知道。

    陆长卿冷眼去睨一旁的周叔,怀疑是他走漏了风声。

    周叔紧张得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了,连连替自己辩解道:“小许老板在这里养伤的消息绝对没有不相干的人知道,这个我敢打包票。”

    只听老人又道:“她身上没有外伤,不知道为什么人却始终醒不过来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你没有药了。”

    陆长卿呼吸一窒,老人知道他说中了。

    许春秋的病情疑似肺炎链球菌感染,可是又不完全是,西洋大夫说她得的这个病很怪,即便是身体痊愈了也不能保证人一定能醒过来,中医大夫更是直接表示药石无医,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控制住她肺部的感染情况,可是盘尼西林偏偏又是管制药。

    这些是连周叔都不知道的。

    陆长卿越发摸不透老人的来历,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样详尽的信息的?

    他微微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先进屋坐下来再说吧。”

    陆长卿思来想去,决定先把老人请进别院。

    这座别院的面积并不大,独门独户的庭院里是传统与工业、中式与西式结合的独特风格。

    入门处绕过屏风摆着一台翘头案,案上是一个空的陶瓷花瓶,客厅里的家具大多是红木的,矮茶几下铺了一张欧式的提花地毯,头顶上的水晶吊灯繁复而华丽。

    “请坐。”

    别院里的佣人奉茶上来,老人在矮茶几前的皮沙发上落座,饶有兴致地捏起青瓷茶杯的盖子翻过来看了看,感叹了一句:“好东西。”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陆长卿客气地询问。

    老人一直到室内都没有摘下鼻梁上的那副西洋墨镜:“我姓卜,是个算命的。”

    “你可以叫我卜算子。”

    老人抖了个包袱,以词牌名自称,可是陆长卿却没有笑出来。

    他满心都牵扯在许春秋的身上。

    “方才您是说,您知道许春秋为什么昏迷不醒?”

    卜算子极其挑剔地瞥了瞥他的神情,摇了摇头道:“即便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陆长卿局促地接话:“我信。”

    所有能想到的法子,他全都用过了。

    可是许春秋仍旧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您说什么我都信。”

    陆长卿近乎孤注一掷。

    卜算子沉默片刻,缓缓地开了口:“她掉到时间的缝里去了。”

    “什么意思?”

    陆长卿微微皱起了眉头。

    “意思就是她不在这个时代,”他笑了一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民国二十六年。”陆长卿不明白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问起这个,不过还是照着回复了。

    卜算子摇摇头:“不是民国纪年,我说的是西历。”

    “……一九三七。”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个时代吗?”

    陆长卿没有答复。

    卜算子自问自答道:“她在二零二零。”

    天方夜谭,陆长卿暗自道,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让整个老神棍进别院的门。

    可是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他如数家珍地说着本不应该为外人知道的事情,好像一切尽在他的眼皮底下,陆长卿于是又犹豫了起来。

    他双手交叠着微微俯首,好像是在思索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拿不到药的话,她还能躺在床上撑多久?

    ——短的话三五天,最长也不过一个星期了。

    他想起西洋大夫的话,心中渐渐地动摇了起来。

    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

    “怎么才能让她回来?”

    卜算子耸一耸肩,端起茶杯响亮地喝了一口:“好茶!”

    陆长卿的心里凉了半截。

    看来他是不知道了。

    “周叔,送客。”陆长卿扬声道。

    卜算子眼看着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就要被赶出去,于是赶紧放下茶杯:“别急嘛,我是没有法子把她的魂儿给招回来,但是我可以把你给送过去。”

    “你把我送过去,许春秋就能有救了?”

    卜算子推一推眼镜,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单手捻了捻手里的串珠。

    “许春秋有没有救我不知道,不过另外一个人或许就有救了。”

    陆长卿心说去他妈的另外一个人,我只要许春秋。

    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仍旧斯文客气有教养。

    “谁?”

    “周殊同。”

    陆长卿心思一动,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可是心底里仍旧存了些试探的意思,他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卜算子看穿了他的伎俩,不过并没有戳破,“战报。”

    果然。

    陆长卿心中的天平摇摇晃晃地偏转向了另一侧,他开始相信他说的话了。

    “你想要什么?”

    卜算子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陆长卿道:“卜先生,我是个商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相信有人会毫无所图地做任何一件事情。”

    “你肯帮我,是图什么?”

    卜算子咧了咧嘴:“商人?”

    “不计成本地生产军用纱布捐给军队的商人?自断财路协助转运军火的商人?”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说,陆长卿简直就是最不像商人的商人。

    陆长卿锁着眉头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国难临头,所有人都一样。”

    “周殊同有救了,或许北平就有救了,国家就有救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经久的沉寂,只有墙边的西洋吊钟咔哒咔哒地摇晃着摆锤。

    卜算子收回了方才的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棍模样,言辞近乎恳切:“这件事情,只有你可以。”

    陆长卿被说服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欢迎来到2020年

    陆长卿第二次打电话给周殊同求药是在别院里。

    “谁的电话?”周殊同转头问一旁的警卫员。

    “陆大少爷的。”

    得到这样的回复,他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了起来。

    “喂?”

    “是我,陆长卿。”

    周殊同叹了一口气:“还是为了药的事情吧?”

    “她要是一直这么躺下去,你把老婆本都掏空了也供不了她多长时间的。”

    陆长卿的清晰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那我就不娶老婆。”

    “那也没用啊。”

    “这个药是管制药,不是你简简单单地出个钱就能买来的。”

    可是陆长卿却说:“如果我能给你提供卢沟桥一带日本人的行军路线呢?”

    周殊同一怔,他顿了顿,像是花时间消化了一番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一样,接着他局促地说:“你上哪打听这样的消息去?”

    “我自有门路,而且绝对可靠”陆长卿显得成竹在胸,“只要你信我。”

    电话听筒的另一边沉默了,周殊同暗自衡量着这句话的分量轻重,一时间难以做出决定。

    陆长卿没有着急催促他,而是把时间留给他做选择。

    “好。”

    周殊同答应了下来。

    陆长卿松了一口气:“多谢。”

    他挂断了电话,重新回到客厅里来,对着沙发上正捧着茶杯细细端详的卜算子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

    陆修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这里既不是华融金融的顶层办公室,又不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北平,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前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笼,陆修的眼前如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地略过,蒙太奇的画面带他回到了那个混沌的年代,那个屈辱的年代。

    他设身处地的看到了国破山河在,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四面楚歌声。

    他抵押了祖宅,手下的全部产业也全部一并折了换钱。

    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好像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概念,就像是那个时代迅速贬值的钞票一样,面额很大,可是却不值什么。所有的感官都好像生锈了一样,钝钝的,仿佛隔着一层什么。

    冥冥之中,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求你。”

    陆修猛地回头,他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为了我的国家,我恳求你。”

    那是……他的声音?

    陆修听到那个与自己同出一辙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西装笔挺的人仿佛踏空而来,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昏暗而空旷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无旁人。

    那人穿着挺括的西装,裤线笔直,襟前的领带夹是金的,露出一小截怀表的链子。

    陆修认出来他了。

    那是陆长卿,也是数十年前的那个与许春秋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自己。

    “求你。”

    他恳切地重复着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试探与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件事情是强人所难,可是他别无他法。

    陆修笑了。

    他伸手抱了抱他,他伸手抱了抱几十年前的自己。

    “是我们的国家。”

    ……

    陆长卿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

    许春秋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说:“你醒了?”

    卜算子的话蓦然涌现在心头。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个时代吗?

    ——她在二零二零。

    他发现自己竟然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还活着?”

    “欢迎来到2020年。”许春秋轻轻地道。

    原来这便是卜算子所说的时空裂缝,原来他口中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我只有一天的时间。”

    陆长卿飞快地接受了现实,显然是有备而来。

    许春秋点一点头,示意他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有没有办法查询资料,我需要民国二十六年的战报,越详细越好。”

    “重点是卢沟桥一带日本人的行军路线。”

    陆长卿拎起外套就要往办公室门口冲:“有没有档案馆之类的地方,能否劳驾引个路。”

    许春秋摇摇头把他摁回沙发上:“不用去档案馆。”

    她三两步跨到办公桌前的老板椅处坐下,打开陆修的电脑十指翻飞地打字搜索了起来。

    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

    七七事变。

    “有了。”

    许春秋点开结果页面,摘了段重点扬声念给了陆长卿。

    “1937年7月7日夜,卢沟桥的日本驻军在未通知中国地方当局的情况下,径自在中国驻军阵地附近举行所谓军事演习,并诡称有一名日军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搜查,被中国驻军严词拒绝,日军随即向宛平城和卢沟桥发动进攻。”

    “又称‘卢沟桥事变’,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

    “对,就是这个。”陆长卿立刻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冲过去。

    他倾身站在许春秋的身后,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这块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作何用途的方块屏幕上。

    他看得很吃力,一方面是因为不习惯从荧屏上看东西,总觉得晃眼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发觉到,几十年后用的汉字形体居然和民国的时候大相径庭。

    一部分字已经彻彻底底地变了样子,好在尽管有些字不认得,但是依靠上下文推理以及字形相似的程度,绝大部分内容还是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主要是行军路线,卢沟桥一带日军的行军路线。”陆长卿急促地道。

    许春秋点点头,一口气把页面往下拉。

    “好了。”话音刚落,她立刻察觉到陆长卿的异样,“怎么了,怎么了陆少爷?”

    陆长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视线动也不动地道:“没事,就是有点不适应。”

    许春秋联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手忙脚乱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陆长卿为什么会感觉到不适应。

    她记得浏览器是可以转繁体的。

    可是摆弄了半天她也没有找到那个按钮在哪。

    她偏头一想,从笔筒里抽出一支中性笔来:“我用繁体抄下来给你。”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双簧

    两个人熬了整整一宿,临近清晨的时候,许春秋担心楚门来了容易走漏风声,于是用陆修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今天不用来公司了。

    早晨七点,楚门回了一条消息:“收到。”

    “昨天下午子公司的杨总过来找您有事,您没见,把预约挪到今天早晨九点了。”

    许春秋猛地抬头,视线一寸一寸地挪到了正在埋头苦背的陆长卿身上。

    早晨九点过来的话,陆修的壳子里装的恐怕还是民国时候来的芯子。

    许春秋当机立断地回复:“再往后推一天,让杨总明天再说。”

    她挂断电话,放下了手机。

    “怎么了?”陆长卿把资料差不多过了一遍,大体在脑海里有了个印象,分出来精力问道。

    “没事,”许春秋摇摇头,“我们继续吧。”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子公司的杨总还是按照原来预约好的时间上了门。

    只听“叩叩”两声敲门声,办公室门从外面推开了。

    “我说陆总怎么一推再推地不肯见人呢,原来是醉卧美人乡呢!”

    子公司的杨总自以为幽默地拿许春秋打了个趣,他拍了两下巴掌,谁知一番话却让场面更加尴尬了。

    陆长卿冷着脸斜了他一眼,脸色黑了下来。

    他没有陆修在这个时代的记忆,可是毕竟是同一个人,陆大少爷岂是善茬,只见他神情骤变,眼神阴沉下来,凌厉得像是刀刃似的,给人以四面而来的压迫感。

    杨总讪讪地闭了嘴,他在陆长卿面前跌了面子,又得罪不起人家,只好从他拿捏得起的人身上找回面子。

    于是他转头就对许春秋道:“公司内部事宜,还请许小姐回避一下。”

    许春秋飞快地在衡量了一番利弊影响,心中渐渐有了对策。

    她回头察觉到陆长卿隐隐有些不安的视线,回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接着从陆修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背抵着那扇门,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

    “陆总,子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看……”

    许春秋听明白了,又是一个现金流濒临断掉,跑到陆总这里来哭穷的子公司高管。

    之前她拎着餐盒来华融送饭的时候遇上类似的状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陆修处理这些事情从来都不避着她,许春秋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点数。

    “陆总,陆总?”

    陆长卿对这些所谓的“子公司”、“资金链”之类的名词尚且还一知半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面上却不为所动。

    反倒是子公司的这位杨总先漏了怯。

    “坐。”陆长卿虚指了一下,示意他坐下再说。

    杨总紧张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连连道:“不坐了不坐了。”

    陆长卿看着他前后矛盾的态度,还有言语行为之间透露出的掩饰不住的心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凑在陆家商行门口寻衅滋事的小市民。

    他太知道这种人怎么对付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就不说话了,只是双手交叠地坐在老板椅上,静静地等着这位杨总直挺挺地戳在那里唱独角戏。

    任凭杨总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陆长卿也没有任何反应。

    办公室里的空气陷入一片尴尬的凝滞。

    “陆总,您看……”

    正说着,陆长卿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之前登录过的网页版微信跳出来一个白色的文字泡。

    是许春秋靠在门外发的。

    ——华融金融不养闲人。

    ——把子公司的财报发给楚门,让他整理好了以后拿给我看。

    陆长卿垂下视线瞄了一眼,飞快地做出了反应,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唱了一出双簧。

    “华融金融不养闲人,”他照着许春秋发给他的信息说道,“把子公司的财报发给楚门,让他整理好了以后拿给我看。”

    杨总看上去更加心虚了:“这……您……”

    电脑屏幕里的对话框频频跳动,许春秋学着陆修以往的样子,照猫画虎地打字给他。

    陆长卿的面色仍旧波澜不惊:“子公司具有独立的主体资格,华融金融没有义务对您的债务承担责任。”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他抬头睨了杨总一眼。

    “没有了……没有了……”

    陆长卿站起身来,朝着门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送。”

    杨总灰溜溜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连站在门外的许春秋都来不及看一眼,夹着尾巴臊眉耷眼地走了。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没事找事的杨总,陆长卿坐在电脑前,视线停留在联系人中的一个名字上,迟迟没有移开。

    他试探性地用键盘打了几个字,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许春秋之前那样十指翻飞地顺利打出脑海中所想的内容。

    许春秋从办公室外走进来,看到他正用右手的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戳着键盘,他西装革履地冷着脸坐在那里,笨手笨脚地伸手戳着,有一种诡异的反差萌。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对一切电子产品都一窍不通的时候,不觉失笑道:“你要查什么,我来帮你。”

    陆长卿摇摇头:“没什么。”

    他看着许春秋熟稔的样子,忍不住又问道:“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三年多了。”

    “……过得好吗?”

    许春秋弯着眼睛点一点头。

    陆长卿接着便不再问她了,而是试探地拿起倒扣在鼠标旁的手机。

    手机摄像头自动识别了他的面容ID,屏锁顺利地解开,他点开里面的一个绿色的图标,上下滑到一个备注名为“楚门”的人点了进去。

    这就是她刚刚说的楚门吗?

    这个人,陆修也和他说过。

    “我去一下洗手间。”

    陆长卿揣着手机出了门,他有意避开许春秋,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接着试探地按住了上面的麦克风图标。

    “楚门,把我名下的几套房产、车子,还有我个人所有的产业,全都转到许春秋的名下。”

    “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尽快去做。”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陆长卿给楚门发完消息以后,紧紧地攥着那部手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回想起在那个昏暗的空间里,陆修与他最后的交流。

    “我还能见到她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陆长卿欲言又止,半晌,他只说了一句:“多亏了一位姓卜的老先生指点,我才能平安过来。”

    而陆修呢,陆修当然没有。

    一旦移交了身体,陆长卿把他的魂魄挤了出去,那他呢,他又该怎么办?

    他读出了其中的意思。

    不光是许春秋,等到陆长卿拿到了他想要的战报离开以后,他能不能睁开眼睛重新迎接这个世界还是个问号。

    “抱歉。”

    陆修低头笑了一下,接着毅然决然地张开手臂:“来吧。”

    “即便是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陆修沉吟片刻:“替我抱抱她吧。”

    他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好:“还是算了,你不许碰她。”

    陆修吃自己的醋吃得飞起,说着说着,他的表情渐渐沉重起来。

    “你过去以后跟一个叫楚门的人说,让他把我名下的几套房产、车子,还有我个人所有的产业,全都转到许春秋的名下。”

    陆长卿沉默了。

    他是真的做好准备了,连遗产都想好怎么分配了。

    陆修话毕便闭上了眼睛,他豁达得像是一个等待安乐死的老人。就好像余华所说的,死亡并不是失去生命,而只是走出了时间而已。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这句文艺得有些过分的话,他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了,或许只是匆匆一瞥之间偶然记在了脑海中,接着被随意搁置在了记忆宫殿的某一个房间里,一直到这一瞬间,它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他才刚刚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下一刻就要走向宿命的终点。

    最后的最后,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影子,是许春秋。

    你会怨我吗?

    你会怨我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吗?

    那一瞬间,陆修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她的样子。

    许春秋亭亭立于《国民偶像》的舞台上,眼睛里像是装进了一整条星河,袅袅的烟雾和被灯光点亮的尘埃把整个舞台渲染得朦朦胧胧,恍若梦境。

    白的里子,红的外袍,她看上去仿佛活脱脱的赤伶从歌里走了出来。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红绸扇像是火舌一样,在舞台上肆意地张扬着。好像烽火浸染山河,带着令人为之一振的气魄。

    她唱的是天地,是山海,是生死,是大义,是只有中国人才能够懂的浪漫。

    国家这个概念其实很神奇,它既不是地理边界分隔开来的领土,又不是行政当局治理的机构,它不仅仅是领土、民族、文化和政府,更是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许春秋,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无边的黑暗开始侵蚀着他周边的一切,数不清的回忆的碎片消失不见,眼前的陆长卿不见了踪影,就连最后的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也一并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没有阳光与风,没有生命与水,什么都没有。

    就连时间的流逝也仿佛变得毫无意义。

    他一遍一遍地描摹着记忆中许春秋的样子,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

    “陆少爷,陆少爷?”

    许春秋轻轻推一推他,陆长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枕着许春秋抄给他的资料,他不眠不休地背了十多个小时,背着背着竟然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陆长卿看到许春秋的脸,猛然清醒过来问道。

    “不久,两个小时都不到。”

    陆长卿的心立刻高高地提了起来,他回头去看墙上的钟。

    还有不到十分钟。

    “……有没有水?”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许春秋起身去摆弄办公室里的自动饮水机。

    “饮水机没有水了,”她直起身来,转头对陆长卿说,“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公司一楼的自动贩售机给你买。”

    陆长卿静静地看着许春秋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缓缓滑动着,陆长卿察觉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俯下身把它捡起来,是两块四四方方的芙蓉石。

    陆长卿微微有些动容,他定定地盯着办公室门的方向。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和你面对面道别。

    对不起。

    ……

    许春秋买完了水,轻车熟路地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金属门缓缓拉开,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悸。

    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跳动着,外面的风景以均匀的速度缓缓移动着,被困在电梯里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陆修安抚性的话语好像还回荡在耳畔。

    ——不要怕,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电梯里走出来,沿着回廊走到尽头,抬手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陆少爷?”

    陆少爷趴在办公桌前,好像已经睡着了。

    “陆少爷,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她放下刚刚去楼下买的水,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肩头。

    没有反应。

    许春秋叹了一口气,从衣帽架上取下他的外套,轻手轻脚地替他披在了肩头。

    怎么……有些不对?

    他身上的温度低得不正常,鼻息轻得让人感受不到。

    “陆少爷……”

    她颤抖着伸手过去,没有呼吸。

    “陆总?”

    她一把扎进他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试图像从前他们的无数次拥抱时那样,去探听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声。

    还是没有。

    “陆修!”

    许春秋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时间。

    陆长卿说他只有一天的时间,现在他离开了,陆修却没有回来。

    桌上的资料整整齐齐地码放成一沓,两块芙蓉石的方章并排摆放在一起,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陆修的微信账号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楚门:“陆总,都已经办好了。”

第二百五十章 曝光

    许春秋滚动着鼠标往上看,绿色的文字泡里是两条语音消息。

    她颤抖着点进去,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华融金融顶层的办公室里。

    “楚门,把我名下的几套房产、车子,还有我个人所有的产业,全都转到许春秋的名下。”

    “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尽快去做。”

    那是他的遗言。

    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书案上有一张纸翻了过来,正面是许春秋密密麻麻地抄写的有关“七七事变”的资料,背面只有三个字,是陆长卿留下的。

    “對不起。”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所有的情绪摧枯拉朽一般骤然倾倒,仿佛要一下子压垮了她。

    许春秋依靠着意识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拨通了急救电话。

    1、2、0,简简单单的三个数字,她拨了三遍才拨对。

    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几声等待接听的声音,很快便有人回应她:“您好,这里是120急救指挥中心,请问伤病者的情况怎么样,是否需要派遣救护车?”

    “您好,我这里有人昏倒了……我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也很微弱……”许春秋的话语渐渐地变得破碎,断断续续地,“对,男性,不到三十岁,已经没有意识了。”

    “地点是在华融金融顶楼办公室……”

    “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派救护车往您那边赶了,请您稍等片刻……”

    接线员的声音还在她的耳畔,可是许春秋却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接着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

    福尔马林的气味,一片连绵不断的白。

    陆修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室。

    “准备气管插管。”

    “血氧饱和度讯号低,患者室颤,准备除颤。”

    “充电两百焦,准备放电。”

    “……”

    医疗仪器传来“滴滴滴”的声响,急诊室里一片混乱。

    “再来一次,充电两百焦。”

    “心率147,血氧饱和度89,恢复窦律,拉个心电图。”

    “联系心内科,马上准备急诊PCI。”

    “……”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由红变绿,里面走出来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病人家属在吗?”

    许春秋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您和我说就行。”

    “病人是急性心肌梗死,病因推测是连续过度劳累导致心脏负担过重,冠状动脉不能充分扩张引发的心肌缺血。”

    “手术是成功的,静注胺碘酮后恢复了窦性心律,但是……”

    大夫的话锋一转,许春秋跟着慌了神。

    “但是患者的意识丧失,仍旧没有苏醒的征兆。”

    正说着,许春秋突然敏锐地听到了“咔嚓”一声,有什么在她的背后闪了一下。

    救护车抵达华融金融楼下的时候动静大得恨不得半个金融街都知道了,那时候人命关天,许春秋便也顾不上公司会不会因此受到损失了。

    才几个小时的功夫,记者们就像是蝗虫一样追了上来,举着相机和记者证推推搡搡地挤在医院的楼道里,任凭护士怎么赶都赶不走。

    “华融金融的陆总昏倒以后就是送到了这家医院来的吗?”

    “您好,方便让我们拍张照吗?”

    “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我们拍张照就走。”

    “请问陆总的身体状况现在怎么样呢,能否继续维持公司的继续运营呢?”

    “陆总的这次突发病情是因为过度劳累导致的吗,会对公司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能否提前预约一下采访呢……”

    “……”

    许春秋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的功夫,摩肩擦踵地推搡着的记者们顿时沸腾了。

    “快看那个戴口罩的!真是意外收获啊!”

    “是许春秋吧,肯定是许春秋!”

    “陆总是被许春秋送到医院来的?”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明天财经版面和娱乐版面都要炸开了吧?”

    “……”

    比财经版新闻和娱乐版新闻更先炸开的是华融金融的股价,紧接着第二天早晨,华融金融的股价极速缩水,上千万的估值蒸发殆尽。

    陆修仍旧躺在病床上,他的面部戴着呼吸机,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就从黑夜过渡到了白天,许春秋在病房里陪着,不眠不休,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早晨九点,她收到了唐泽的信息。

    “看看微博上是怎么说你的,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进了医院以后许春秋的手机就开了静音,一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通话记录一栏赫然是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是唐泽打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微博图标。

    丝毫没有意外地,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微博热搜栏里,前十里面就占了三个,#许春秋陆修#一跃登上榜首,后面跟了一个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一看,是一段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偷拍的视频,视频里陆修面如金纸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不省人事,许春秋摘下了口罩,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着手,轻声细语地和他说着什么,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我就说今天在市中心医院里看到的那个人是许春秋!”

    “所以她这是被陆总包养了吗?”

    “我早就觉得他们有猫腻了,许春秋刚出道的时候一个新人,又是唱跳偶像,要是没有点关系唐总怎么可能会亲自带她?”

    “之前好几次有人拍到疑似许春秋和陆总一起出行的照片了,都被压下去了,有钱就是好啊!”

    “还记得前几年有个叫《燃烧吧,团魂》的打歌节目吗,听说华娱投资了以后赔得一塌糊涂,是陆总一掷千金为红颜,专门为了许春秋做的。”

    “许春秋这么卑微吗,守在病房里谨小慎微地给人擦手,舔狗们看到了吗,你们的女神在资本面前就是这副嘴脸!”

    “楼上心里有疾病吧,不离不弃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舔狗是吗?”

    “谁知道她有什么居心呢,说不定是惦记着陆总的钱呢……”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不走

    许春秋面无表情地刷过几条恶意揣测的评论,接着她关掉了微博,拨通了唐泽的号码。

    “喂,唐总?”

    唐泽的声音听上去显然因为许春秋的这个电话而稍微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呢?”

    “医院。”

    “你还在陆总身边,”唐泽的声音陡然走高,“有没有人在拍你?”

    “……现在没有。”

    唐泽不敢细想这句“现在没有”指的是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劝道:“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可是网上是怎么说你的你看到了吗?”

    “他们说你倒贴,说你潜规则上位,他们觉得你现在是在作秀。”

    许春秋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我不在乎。”

    唐泽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待在医院也没有什么用,完全就是在给那些好事的媒体徒增话柄。”

    “再继续这样待下去,指不定他们怎么编排你。”

    许春秋固执地道:“我不走。”

    唐泽正要开口再劝她,只听电话另一头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

    “……我就是想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唐泽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用来说服她,谁知突然听到许春秋说了这么一句,那些婆婆妈妈的劝告顿时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算了,你自己记得注意身体。”

    ……

    陆修陷入昏迷之后的第二天中午,他的父母匆匆忙忙地从国外赶回来了。

    沈琼瑶女士敲开病房门的时候,许春秋正低头趴在陆修的床前,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现在坐在病床前半梦半醒地守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蓦然被开门声惊醒。

    “阿姨……”

    许春秋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沈琼瑶。

    沈琼瑶提着个保温饭盒走进来,里面装的是家里保姆给熬的鸡汤,可是陆修插着管子戴着呼吸机根本就喂不进去,沈琼瑶于是把汤塞给了许春秋。

    “我看你熬得眼睛都红了,也喝点补补身子。”

    还没等许春秋把那个饭盒接下来,陆宗儒就闯进来了。

    许春秋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彼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本书看,看上去随和又儒雅。

    此时此刻他却着急得冷下脸来,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

    “陆修名下的产业为什么全都转移到了你的名下?”

    沈琼瑶立刻站起来,把许春秋护在后面:“你凶这孩子干什么,楚门发的音频你又不是没听到!”

    “没人逼你儿子,车子房子都留给小许也是他自己的主意。”

    “没事啊小许,没事,”她转过身来摸一摸许春秋的头发,“他爸爸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太着急了……”

    许春秋抬起头,先是看看沈琼瑶,接着又转过头去与陆宗儒对上视线。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蜿蜒着红血丝,像是抽干了所有的生气一样。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道:“我明白的阿姨,我明白的。”

    陆宗儒看着许春秋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欲言又止地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琼瑶拉着从病房里出去了。

    ……

    陆修的父母来过了以后,病房里进进出出地来了很多人。

    他的朋友、同学,还有公司里的员工、子公司的高管,那些人提着果篮捧着鲜花,东西多到病房里放都放不下,只好叫护士帮忙单独收拾起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唐泽敲门进来了。

    许春秋拉着陆修的手头也不抬地道:“我不走。”

    唐泽叹了一口气:“最近的工作我都给你推了,可是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你会把自己熬垮了的。”

    许春秋转过头来红着眼睛朝他笑。

    她俯身用自己的脸去贴陆修插着输液管的手,低头吻在他的掌心上。

    “就算垮了我也愿意。”

    还没有在病房里待多久,唐泽就又被工作催促着离开了医院。

    人们对许春秋和陆修非同寻常的关系太感兴趣了,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的种种猜测层出不穷,公关团队跟着忙得掉了头发,发现事态越来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以后便疯了一样地打电话到唐泽的手机上。

    “唐总,现在舆论的风向根本就控制不住,媒体也跟着煽风点火。”

    “您看是不是有必要开个记者招待会。”

    唐泽沉默片刻,朝着病房里许春秋的身影看了一眼:“开吧。”

    ……

    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的早晨十点,陆修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许春秋红着眼睛半步都不肯离开,唐泽对着镜子整一整自己身上的西装,接着深呼吸了一下调整气息,做好准备独自面对外面记者的长枪短炮。

    十点整一到,唐泽便走了出去,会场的最前面摆了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子,他在那张桌子的正中央落座,双手交叠道:“相信今天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清楚这场记者招待会召开的缘由,接下来的时间里,任何合理的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都会尽可能地给出确切的回复。”

    只听下面一阵“咔嚓”作响的镜头声,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唐泽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现在可以开始了。”

    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记者站起来问:“既然是为了解答问题,为什么这场招待会的主角却双双缺席,由您这个局外人进行解答呢?”

    唐泽声音平稳地对着麦克风道:“陆总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许春秋正在医院里照顾他。”

    “那请问陆总为什么不请护工,而是让许小姐一个艺人在自己病床前照顾?她是否一直在有意逃避直面回答这些问题呢?”

    “陆总和许小姐是否有什么不为大众所知的不正当关系。”

    “有传闻说,许春秋与华娱传媒总裁系情人关系,请问是否属实?”

    “请问许小姐真的被陆总包养了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现场逐渐变得嘈杂,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唐泽皱着眉头开了口,掷地有声。

    “如果你将恋爱关系定义为不正当关系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

第二百五十二章 红线

    “如果你将恋爱关系定义为不正当关系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

    场馆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半晌,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记者站起来问:“您确定是恋爱关系,而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感情?”

    唐泽冷眼看了他一眼:“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清楚。”

    “两人于一年前就已经确立了长期且稳定的恋爱关系,并不是各位设想中的包养关系。”

    唐泽经过一番权衡,还是决定在此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

    与其让那些人胡思乱想,肆意地猜测许春秋和陆修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当场直接干脆了当地说清楚。

    “那许小姐为什么逃避不愿意出席这次记者招待会呢?”

    唐泽压着心里的火气:“我想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许春秋正在医院照顾陆总,并不存在逃避的情况。”

    “还有什么别的有价值的问题吗?”

    “没有的话,我想这场记者招待会差不多已经可以结束了。”

    他行云流水地站起身来,看都不看台下一眼,徒留一片追着他的背影走的“咔嚓”声。

    ……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而空旷,任凭外面的风言风语怎样恶意揣测她与陆修的关系,许春秋仍旧是不闻不问地趴在病床前。

    精密的医疗仪器上显示着跳动的心率,许春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波线看,她眼睁睁地看着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平,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病房里回荡着。

    病房里只有戴着呼吸机的陆修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下辈子你还能遇到我吗?”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可是上天又要把你夺走了。

    许春秋抿着唇角,她回忆起在她的隐秘心事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时候,在病房里的那个有些仓促的、参汤味的吻,有些犹豫地俯身凑了上去。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她轻轻地吻在陆修口鼻上覆盖着的呼吸机上,冷冰冰的医疗器械上只有福尔马林的味道,没有温度。

    俯身凑过去的时候,她领口的那枚戒指荡了出来,赤金玛瑙的戒指拴在细细的红线上,在空中摇摇晃晃。

    她不自觉地触了触那枚戒指,接着猛地扯下了那根串着戒指的红线。

    等等,红线?

    昏黄的路灯下,带着墨镜的老人跃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捻着手中的串珠,意味深长地指着许春秋脖子上的红线。

    ——那是月老牵的姻缘线。

    ——红线栓得住有情人的魂魄,你爱的人会顺着红线找你,找着找着就回家了。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红线,把一端拴在他的尾指上,另外一端套在自己的手上。

    再接着她发现,红线系成的线圈竟然越来越紧,抬起手来一看,尾指的指节处竟然被勒出了一道红印子,微微地渗了血。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陆修的意识时有时无,时间被拉得细长,他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了,脚下触不到地,手指也碰不着东西,眼前仍旧是混沌一片。

    右手的小拇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一看,发现上面流血了,伤口是细细的一线红痕,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你不是说要捧我一辈子的吗?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起来,他拼命奔跑,可是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向。

    右手的小拇指又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很疼。

    他疼得五感渐渐回笼,眼前的混沌被拨开了,周围一点一滴地开始有了声音。

    病房里其实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可是他却觉得那么吵闹,医疗器械的“滴滴”声,窗外的蝉鸣,还有走廊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了自己闷在呼吸机里的沉重呼吸。

    一呼一吸,喷涂得内壁里朦朦胧胧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皮很重,沉沉地压着,他费力地睁开细细的一线,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色块。

    最初的感觉是麻木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冻僵了的人一样,正在记忆的篝火边慢慢地缓过来。

    再下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仿佛油彩打翻在了视野里,灰黑一片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明艳起来,仿佛一切都是斑斓的,鲜活的色彩争先恐后地闯进他的视野。

    他看到许春秋正垂着眼帘,捧着他冰冷的手细细密密地吻着。

    她的小拇指上拴着一条红线,那线系得很紧,几乎要勒进皮肉里去,那红线延伸着,蜿蜒着,和他小拇指上系着的线圈连成了一条。

    他挣扎着坐起身,艰难地抬手摘掉了脸上的呼吸机,浑身的器官像是生了锈一样,疼,而且不听使唤。

    许春秋倏地睁大了眼睛:“医生,医生他醒了……”

    她像是不敢确认一样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生怕眼前的陆修是幻觉一样。

    陆修猛地把她揉进了怀里,带着满腔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春秋怔愣着,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缓缓地伸手回抱住他,下巴轻轻地枕在他的肩颈上。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修的嗓子是哑的,声音喑哑而低沉:“我去了你的那个世界。”

    许春秋蹭蹭他的颈窝,小奶猫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找回了一些记忆。”

    许春秋缓缓地直起身子来,无言地与他四目相对。

    找回了记忆,是……什么意思?

    “我都想起来了,”陆修笑道,“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刻了两枚芙蓉石的方章,我就不客气地全都收下了。”

    许春秋扁一扁嘴,小小声地嘟哝:“强盗……”

    “那章子刻着我的名字,你不送给我也没有别人可送了。”

    许春秋正要开口,只听病房门“哐当”的一声被打开了。

    是刚才被她那一嗓子招来的大夫们,三五个医生披着白大褂站在病房门口,目瞪狗呆地看着许春秋的双手正挂在陆修的脖子上。

    ……打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打算怎么解决

    唐泽结束了记者招待会,再一次来到陆修的病房的时候,只见三五个白大褂人影耸动地挤在他的病房里。

    “太神奇了,实在是太神奇了。”主治医生推一推眼镜,激动地道,“陆先生的各项数值都非常健康,再留在医院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呼吸机早就已经彻底没有必要了,留置针倒是还保留在他的手背上。

    主治医生又对着他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开。

    唐泽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问道:“许春秋呢?”

    陆修道:“她太长时间没合眼了,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我让护士带她去隔壁的空病房先休息一会儿。”

    唐泽点点头:“行,那我就放心了。”

    他顺手关上了病房门,在陪护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正好许春秋不在,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陆修眉头微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唐泽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先看看网上的评论吧。”

    “网上的评论?”陆修不急不缓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网上说什么了吗,是公司出事了?”

    “华融还是华娱?”

    唐泽摇摇头:“是许春秋出事了。”

    陆修这下着急了,他慌忙拿起手机,屏幕上亮起“电量不足”的提示,很快屏幕上的光就熄灭成了一片黑屏。

    “……没电了。”

    唐泽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接了屏锁递上去:“你用我的。”

    “谢谢,”陆修轻车熟路地打开微博,“关键词是什么?”

    还不等唐泽开口,他就在热搜榜单上找到了许春秋的名字。

    “不用告诉我了,我已经看到了。”

    陆修的心里跟着“咯噔”的一下沉了下去。

    “华娱的唐总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说许春秋和陆总是恋人关系,骗谁呢?”

    “陆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要我看,就是许春秋一厢情愿的倒贴。”

    “倒贴就倒贴吧,豪门和女明星之间有点不明不白的关系也是正常,可是许春秋这装死的态度就有点让人不爽了,哪有本人做着缩头乌龟,让经纪人出来替她顶着的艺人啊!”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信!”

    “舔狗就舔狗呗,你别不承认啊!”

    “听说有人在医院里碰到陆总的父亲了,就是华融的上一任陆总,听说他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不行,八成是被儿子和女明星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气得不轻。”

    “许春秋的工作团队可真会偷天换日啊,竟然把包养说成是恋爱!”

    “……”

    陆修看着看着,插着留置针的那只手紧绷着,手背上的青筋近乎突起,指节握在手机上,攥得近乎发白。

    唐泽生怕下一秒陆修就要把自己的手机原地销毁,这手机是他上个月新买的,小一万块钱呢。

    他小心翼翼地争取回了自己手机的控制权,接着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曝光的?”

    唐泽妥妥帖帖地把自己刚刚幸免于难的手机揣回口袋里,再一次抬头说道:“你是在华融金融的办公室晕倒的,许春秋叫救护车把你送医院的。”

    “这期间她一直守在这里,不管谁来都轰不走,这不就有好事的人拍了照片传网上去了吗。”

    陆修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我爸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唐泽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个啊。”

    “你父母在你昏倒以后第二天就从国外赶回来了,你妈还给许春秋炖了鸡汤,就是你父亲的脸色好像有点僵硬,是不是和许春秋闹了什么不愉快?”

    陆修心里却大致明白了个七八分。

    当他处在那个空间里,下定决心把身体移交给民国时候的那个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那时候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许春秋留点东西,于是嘱咐陆长卿过来以后给楚门带句话,他爸大概是看到他把房子车子还有公司全都留给许春秋,误会了什么吧。

    他正想到这里,便又听到唐泽唉声叹气了起来:“照片和视频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我琢磨着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公开了坦坦荡荡,于是就擅自开了记者招待会。”

    “可是无论公关团队怎么澄清,那些人还是一口咬定觉得许春秋是被你包养的。”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此言不虚,无论事实的真相究竟是黑是白,网络上的风言风语都能把这件事情描成黑的。

    陆修锁着眉头问他:“你打算怎么解决?”

    唐泽伸出右手,朝他比了两个手指。

    “……别跟我比‘耶’。”

    唐泽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剪刀手。

    “不是‘耶’,目前看来暂时是两个方案。”

    陆修微微颔首,表示洗耳恭听。

    “第一个老生常谈,冷处理。”

    大众的关注是有保鲜期的,冷处理有的时候并不是经纪公司的不作为,反而是一种有效的处理。

    可是陆修却毫不犹豫地回绝掉了:“不行。”

    唐泽耸一耸肩:“我一猜你就不会同意第一个。”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薄薄的打印纸递过去。

    封皮上是加粗的黑体标题,《怦然心动》。

    陆修随手翻了几页,是一本相当成熟的企划案。

    “第二个方案就是这个,”唐泽继续说道:“直播恋爱综艺,《怦然心动》。”

    “我知道你陆大总裁跑去上综艺节目掉格调,可是这个方案确实是目前看来最有力的回应。”

    “他们不是骂许春秋舔狗吗,你们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把日常相处的细节直播出去,让那些人看看他们臆想中的包养关系到底存不存在。”

    “这个方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和公关团队商量商量,再想想别的。”

    陆修“啪”的一下把企划案合上了。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挺好。”

    他将那本薄薄的打印纸递回给唐泽:“就它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怦然心动

    “我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接恋爱综艺的程度了?”

    谢朗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放下手里的企划案,抬头看自己的经纪人。

    “……你再好好看看企划案。”

    谢朗挥着那本薄薄的剧本,指着上面的标题:“这不是写着《怦然心动》吗?”

    经纪人扶额:“我是让你去做观察室MC,不是让你去谈恋爱。”

    《怦然心动》是最新即将推出的一档明星恋爱真人秀节目,选取的嘉宾组合相当有意思,几乎都是当红明星和圈外素人组成的情侣。

    “和你搭档MC的主持人你应该认识,《国民偶像》和你合作过的白阳。”

    谢朗疯狂点头,接着翻页到了最后的嘉宾资料页。

    “这次只是第一季试水,一共三组嘉宾,分别是偶像楚星河和网络写手椰子、歌手苏之幸和插画家罗宾,演员江曼和导演聂志远。”

    经纪人看到最后一页,把江曼的资料撤了下去。

    “江曼的行程冲突了,节目组今天早晨刚刚通知我换了另外一对嘉宾。”

    谢朗定睛一看,接着“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这这这这不是许春秋吗!”

    最后一组嘉宾是演员许春秋和总裁陆修。

    谢朗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踢踏着鞋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部综艺肯定会火,爆火的那种火……”

    经纪人看着她亢奋完了,总算是安安生生地回到沙发上又坐下了,这才继续说道:“这个综艺原则上是现场直播的,和你搭档的白阳应该会带着你点。”

    “现在许春秋正在风口浪尖上,你说话记得小心些。”

    谢朗只顾着点头答应下来,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经纪人想着谢朗虽然看着迷迷糊糊不着四六的,遇上大事从来没有犯过傻,便不再叮嘱,干脆放她去了。

    ……

    陆修醒过来的第二天就开始在病房里办公了,他病的这些日子里陆宗儒回公司坐镇了几回,把要紧事都处理了,可是剩下的工作还是堆积如山。

    许春秋变着花样地往病房里送十全大补汤,补得陆修鼻血都要出来了。

    不过一周多的功夫,陆修就顺利出了院,与此同时,许春秋收到了唐泽发给她的行程安排。

    “恋爱综艺?”

    许春秋原本以为唐泽是打算安排她进恋爱综艺做个MC之类的,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进去谈恋爱的。

    她要和陆总一起上恋爱综艺了!

    许春秋不敢确定地打电话给唐泽:“陆总他跟我一起……上综艺?”

    唐泽见怪不怪地“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许春秋心里琢磨着看来两个大猪蹄子已经背着她商量好了,否则唐泽听到这个消息不可能这么平静。

    她接着又担心起来:“可是现在网上说得那么难听,万一影响到陆总怎么办?”

    唐泽道:“就是因为网上说得那么难听,所以才让你们俩一起上《怦然心动》啊。”

    “正好江曼行程有变突然毁约了,这个节目的制作人都快疯了,到处找人补位。”

    “那我……”

    唐泽安抚道:“没事,平常你和陆总怎么相处,节目里你们就怎么相处,自然点就行。”

    许春秋半信半疑地答应下,盯着“嘟嘟嘟”地响着忙音的手机发呆。

    ……

    一个星期以后,《怦然心动》节目组开始进行摄制前的单独采访,三对嘉宾组合一共六个人各自进入独立的小隔间里,由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提问,进行一对一的访谈问答。

    许春秋抚平身上的裙摆,她坐在小隔间里的高脚凳上,对着镜头拍了一下巴掌打板:“《怦然心动》摄制前采访打板,三、二、一,开始。”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工作人员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第一次见到对方是什么时候?”

    “在一次社交酒会上吧,那时候我不小心掉进游泳池里面去了,又不会水,是陆总跳下来救的我。”

    工作人员笑着问:“是‘英雄救美’的情节啊。”

    许春秋弯着眼睛笑。

    “好,那下一个问题,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

    许春秋偏头想了想:“嗯,在医院的病房里。”

    “病房里?”工作人员按了按耳机,他听到负责对接陆修的工作人员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于是反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许春秋点一点头:“我确定。”

    殊不知与此同时,另外一间访谈间里。

    陆修调整了一下座椅高度,有些不大自在地看向了摄像机。

    “陆总,因为我们这个综艺正式录制以后是要全程直播的,节目录制开始以后可能会有多个机位对着您,亮着红灯的机器表示正在录制。”

    他微微颔首,伸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工作人员打板开始,直奔主题地问道:“请问第一次见到对方是什么时候?”

    陆修毫不犹豫:“在酒会上,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听到自己公司的艺人被人推下水了,于是就跳下去救她。”

    “‘英雄救美’吗?”

    陆修摇摇头:“没有那么高尚,我自己公司里的艺人掉下去了,当然要跳下去救人。”

    工作人员低头看一眼提示板,接着问道:“好,那下一个问题,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

    “电影院。”

    工作人员饶有兴致地问:“你确定?”

    陆修笃定地说:“确定啊,那天我们看的还是她的第一部电影。”

    工作人员抬手在耳机上按了按,像是在确认什么,接着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我们的采访五分钟后再继续。”

    陆修点一点头表示理解。

    谁知五分钟后,摄像机重新开启,工作人员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对他说道:“陆总,刚刚我们了解到,许春秋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

    摄像机尽职尽责地把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陆修:不是电影院吗,不是爆米花味道的初吻吗?

    是哪个小婊砸抢走了他的小姑娘的初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预告

    《怦然心动》很快就对外放出了宣传片,后期剪辑的节奏相当明快,基本上是用正式录制开始之前的单独采访剪出来的,三对嘉宾的素材交错穿插着,配上甜甜的背景音乐,节目还没有开播就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请问第一次见到对方是什么时候?”

    网络写手椰子很甜蜜地笑笑:“是在机场吧,我写的被改编成剧本,楚星洲饰演里面的男主角,剧组说派车到机场来接我。”

    “结果我一不小心上错了车,竟然拉开了他保姆车的车门。”

    画面一闪,切到了插画家罗宾的脸上:“第一次见苏之幸是在几年前的跨年晚会上,那时候她应该还不认识我,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就越来越熟了。”

    “我这也算是追星赢家吧。”

    然而到了许春秋和陆修这里……

    工作人员的画外音从镜头之外传来:“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

    许春秋:“在医院的病房里。”

    陆修:“电影院。”

    节目组搞事情地把两个人的画面一左一右地同时切在了画面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但是因为录制前采访是分别进行的,无论是许春秋还是陆修都对此一无所知。

    预告片的画面戛然而止,屏幕上留下几行缓缓浮现的文案:“恋爱综艺《怦然心动》定档8月1日,无死角全程直播,超豪华嘉宾阵容,明星艺人与素人组合的全新模式。”

    “想知道你的偶像谈起恋爱是什么样的吗?想体验磕CP磕到昏的快乐吗?”

    “请锁定恋爱综艺节目《怦然心动》,在这个夏天,为甜甜的恋爱恰柠檬吧!”

    明星艺人和普通素人的结合是这部综艺的噱头之一,再加上许春秋和陆修恋情公开带来的热度正在风口上,《怦然心动》未播先火,短短几分钟的预告片一放出来就引起了吃瓜群众们的激情讨论。

    “还有偶像艺人参加恋爱综艺?让我看看是谁家的房子塌了!”

    “楚星洲不是早就不上舞台了吗,前段时间公开恋情已经洗掉一波粉丝了。”

    “那个椰子恰好是他上一部戏的编剧,本来是写的,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吧?”

    “没想到椰子还挺漂亮的,虽然脸上有点肉肉的,可是眼睛很亮很可爱!”

    “上镜胖三斤吧,真人肯定比镜头里看着好看,果然只有俊男美女才会在一起吗。”

    “苏之幸的那个男朋友我知道啊,罗宾啊,是个挺有名的插画家,好像还是混血吧?”

    “我怎么记得苏之幸饭圈里有个画画的太太也叫罗宾,他的苏之幸真的是绝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罗宾,真的是追星成功的典范了。”

    “……”

    然而到了许春秋陆修这里,弹幕评论的风向陡然一变。

    “???”

    “所以是谁的初吻不是对方?”

    “搞不好两边都不是呢!”

    “想什么呢,还指望着初吻是对方,又不是中学生,怎么可能那么纯情?”

    “嘁,之前许春秋在记者招待会上的时候还搞得跟两个人感情深厚,病房相守不离不弃呢,现在看来不过是逢场作戏吧?”

    “怎么就不允许人家有个初恋了,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有才又有钱,没有人追才不现实吧!”

    “开玩笑,陆总要是不喜欢她会陪她上综艺?不知道许春秋是不是逢场作戏,但是陆总肯放下身段来到镜头前头遛一遛,把他和许春秋的恋爱关系昭告天下,这明显就是动了真感情的!”

    “是我理解错了吗,工作人员问的难道不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第一次接吻吗,这不就是说明有一方偷亲了吗,这明明是个大糖点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磕到了?”

    “反正综艺都是有剧本的,也就是镜头前面作秀而已,真情实感就大可不必了吧。”

    “可是《怦然心动》是直播综艺啊,现场直播怎么走剧情线!”

    “等等等等,直播综艺?节目组玩这么大的吗!”

    “……”

    这档综艺的热度日渐走高,许春秋特意把酥酥托付给助理暂时照顾几天,接着拖着行李箱和陆修一同前往《怦然心动》的录制地点。

    第一天距离开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气已经急速飙上了一百万,上面的数字还在不断地攀升着。

    谢朗穿了件干净简洁的白衬衫,伸手正了正领口的蝴蝶结,接着敲响了演播厅的门。

    叩叩两声叩门声过后,只听里面传来一句:“请进。”

    白阳抬起头来:“是谢朗啊。”

    昔日的导师学员成了合作搭档,谢朗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轻轻抚平身上穿的百褶格子裙,有些拘谨地在棚子里落了座。

    “灯光老师最后试一下光,咱们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始录制了。”执行导演在耳机频道里说道。

    补光灯突然亮起来,谢朗被晃得眯了一下眼睛,接着很快调整好状态,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

    谢朗点点头,接着争分夺秒地盯着节目组提前发给她的台本看。

    “不用看台本了,直播综艺还是临场发挥为主。”白阳道,“一会儿我托着你点,不用太紧张。”

    “之前你在《国民偶像》的时候不就挺好的,讲话挺有意思的。”

    谢朗这才悄悄地把台本塞在了桌子下面。

    “两位老师准备一下,我们的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阳偏头看了谢朗一眼,接着抬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面前的摄像机亮起了红灯,直播正式开始。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白阳。”

    “大家好我是谢朗。”

    “欢迎来到直播恋爱综艺《怦然心动》,这个夏天,让我们一起为甜甜的恋爱恰柠檬吧!”

    节目的主要赞助商是一个柠檬茶品牌,两人的手边一人一瓶柠檬茶,给足了金主爸爸存在感。

    简单寒暄之后,白阳很快就牵动着节奏,推动流程进入了正题。

    “接下来的几天里,六位嘉宾将会同住在我们的心动小屋里朝夕相处。”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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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94/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作者:万糯所写的《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为转载作品,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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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介绍:
梨园行的台柱子许春秋红遍九城,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唱跳俱废的花瓶爱豆。
流行歌再难能有戏曲难?女团舞再难能有空翻难?
你这唱得什么?你管这叫戏腔?
让开我来!一代名角儿教你做人!
等等,这个陆总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上辈子一手捧红她的那个富商陆大少爷吗?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陆修×许春秋
前世:富商×名伶
今生:总裁×女明星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