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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糯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txt下载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婚纱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舍不得而已。

    许春秋还沉浸在这句话中,久久难以自拔,只听片场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怎么回事,”她整理好情绪问小白道,“是开拍了吗?”

    小白摇一摇头:“图导那边的特写镜头还没有补完,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也不是群演搞出来的。”

    他猜测道:“是不是粉丝来探班了啊。”

    “哥哥加油啊啊啊!”

    “顶流影帝实至名归,我们哥哥既有流量又有演技,新戏一定要爆!”

    “许春秋你给我离哥哥远一点!”

    “某些只会杂耍的戏子最好给我识相一点,别总是想着占哥哥的便宜!”

    “……”

    场务在片场外面拉了围栏封了场,探班的粉丝进不来,于是就在栏杆外面大声喊着。

    图子肃听到声响转头看了一眼,接着极其不满地看向宋沉舟。

    宋沉舟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去处理一下。”

    许春秋很快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围栏外面的场面,外面除了表达爱意并且捎带手地破口大骂一下许春秋的粉丝以外,还有一大批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说是“奇装异服”其实也不大合适,只是她们的穿着实在是和此情此景有些格格不入而已。

    小白在一旁“哇”了一声,也算是开了眼了:“不是吧,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穿婚纱来追星的粉丝。”

    女孩子们穿着拖拖拉拉的婚纱,化着精致的妆,一人一捧鲜花地等在围栏外面,足足有二十多个。

    她们脸上的妆花了,拖地的裙子脏了,挨挨挤挤地像是罐头里的鱼一样摩肩擦踵的,可是仍然还在喊着宋沉舟的名字。

    一看到宋沉舟走过去,那群人就像疯了似的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围栏近处挤。

    “哥哥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哥哥收下我的花吧,我会永远爱你的!”

    “哥哥演戏一定要加油啊,我们会一直在这里支持着你的!”

    “哥哥……”

    小白远远地看着都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对许春秋吐槽道:“那些小姑娘还以为自己穿着婚纱过来见他是‘婚礼现场’呢,我看落在宋沉舟的眼里,她们实际上和‘僵尸新娘’差不多。”

    (注:《僵尸新娘》是华纳于2005年推出的动画电影)

    宋沉舟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哥哥”声中,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们来看我,但是请不要影响拍摄。”

    “影视城这边还挺偏僻的,大家注意安全,早点回去吧。”

    簇拥在一起女孩子们勉勉强强地安静下来了些许,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穿婚纱的姑娘们像是有什么执念似的把手里的捧花往宋沉舟怀里塞,左一束花右一件礼物的,一直到宋沉舟和助理双手都提得满满的时候,粉丝们这才在安保人员三番五次的劝阻下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片场。

    他们提着来自粉丝的那些沉甸甸的爱意回来,助理把满手的东西都堆在了宋沉舟的折叠椅上,随口问道:“哥,还是像以前一样是吧?”

    “别,现在别叫我‘哥’,我对这个字过敏。”

    宋沉舟有些无奈地拍一拍衣服,把上面不小心沾上的玫瑰花瓣掸下去。

    许春秋也是流量偶像过来的,也经常遇到粉丝送礼物的情况,她偏了偏头,打算看看宋沉舟是怎么处理的。

    助理拿了个大兜子,把礼物里面所有入口的饮料零食全都装起来,提起来就走。

    “你这是……准备扔掉?”许春秋有些不确定道。

    “哦,是这样,”助理解释说道,“其他的东西倒是还好说,找个地方堆起来就是了。”

    “可是入口的东西不一样,这些没有办法,必须扔掉。”

    他压低声音又说:“宋老师以前是不论什么东西全都照单全收的,结果刚演戏那会儿有黑粉给他灌了一瓶硝酸当饮料送给他。”

    “宋哥正打算要喝呢,得亏硝酸有味儿他闻出来了。”

    “从那以后只要是收了粉丝送的入口的东西,就全都直接扔了。”

    许春秋反问宋沉舟:“既然这样,还收它做什么?”

    宋沉舟摇一摇头,没有说话。

    ……

    当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六点,最后一场戏一过,小白就赶紧捧着许春秋的手机送上来,小声地附耳对她说:“是陆总的电话。”

    她接起来,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场务把外面全都围起来了,卡得特别严格,也不让探班。”

    许春秋解释说道:“今天拍摄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

    “车是不是进不来啊,那我出去吧。”

    她换下了戏服,穿着私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发现宋沉舟的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戏服。

    他们拍的是冬天的戏份,可是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戏服的厚度对于现在这个季节来说显然已经不大合适了。

    可是宋沉舟一点也没有要换戏服卸妆的意思,助理小跑着收拾折叠椅上的东西,他先一步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宋老师,您不换私服直接走啊?”

    宋沉舟点一点头:“还是尽可能早点离开吧,免得夜长梦多。”

    许春秋联想到那些疯狂的粉丝,点一点头认同了他。

    “小许老师,走偏门吧。”他提醒许春秋道,“正门口全是我的粉丝,也不知道散没散。”

    “因为上回红毯我扶你的那一把,现在我粉丝对你的敌意特别大。”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许春秋摇一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影视城的偏门走的人很少,走那条路要穿过一处绿化带,旋转式的喷灌器朝着四面八方喷着水,一不留神就要被水呲一脸。

    他们穿过绿化带,身上没能幸免地被水溅得湿漉漉的,不过这点小小的不便和正门口蝗虫一样的私生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到了出口的时候,宋沉舟抬头一看,怔愣了一瞬,接着越发加快了步伐。

    那里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人,她捧着一束怒放的玫瑰,那人看到宋沉舟和许春秋一同出来,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硫酸

    那个女孩也是穿着婚纱来见宋沉舟的粉丝之一,不同的是她穿的是条短款的纱裙,行动起来方便许多。

    看到宋沉舟出来,她飞快地单手理了理头上戴着的轻纱,激动又有点羞涩地笑:“哥哥,你终于出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她激动地诉说起自己对宋沉舟的爱意,叫人觉得她之前的那个阴恻恻的笑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宋沉舟大概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大费周折地走了偏门,也仍旧躲不过这些粉丝们的围堵。

    他客气地劝她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在拍戏的时候过来会给我带来困扰。”

    “不早了,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父母该担心了。”

    “早点回去吧。”

    那女孩固执地捧着花站在原地,大有一副寸步不移的架势。

    宋沉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话眼前的姑娘半句都没有听进去,于是不再多费口舌,直接径自推开了低矮的围栏。

    偏门处的金属围栏刷了白色的漆,大概有一米多高,出入口是可以推动的门,没有锁。

    宋沉舟半侧过身来,颇有绅士风度地扶住门让许春秋先过:“小许老师。”

    许春秋点一点头向他表达谢意,接着加快步伐走出门。

    谁都没有想到,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电光石火之间,那个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精致漂亮的五官脱了妆,看上去阴冷渗人。

    “去死吧!”

    大束的玫瑰花落地,火红的颜色像血一样。

    她终于亮出了一直用花束掩藏着的东西。

    女孩猛地向许春秋的方向撞过去,拧开手里玻璃瓶的瓶盖,里面的液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就要往她的面部招呼上去。

    许春秋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本能的反应让她双臂交叉护在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宋沉舟看清楚女孩手中的玻璃瓶的瞬间,登时变了脸色。

    还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他单手撑着门,上前一步用背部把许春秋护住了。

    “哥哥!”

    女孩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满腔恶意竟然尽数泼洒在了自己最爱的人的身上。

    “不是的哥哥,我没有想伤害你的!”

    “是她,我原本是想替你教训教训那个贱人的!”

    “我是爱你的啊哥哥,我是爱你的……”

    “……”

    她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宋沉舟,大哭着道,眼泪冲花了她的眼妆,两条黑色的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她渐渐地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那瓶液体泼洒在宋沉舟的背上,一小部分也跟着飞溅在了金属围栏的门框上。

    围栏上刷的白色喷漆被腐蚀掉,星星点点地留下些许黑点。

    是硫酸。

    只听“啪”的一声,女孩把手中的玻璃瓶扔在地上,大惊失色地跑了。

    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子散进柔软的玫瑰花瓣里,爱意与恶意一时间竟然变得不分彼此。

    宋沉舟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身子来,额角细细密密地渗起了汗。

    好在离开剧组的时候他还没有换下戏服,外套是冬装的料子,做得很厚,替他抵挡了大部分泼在身上的液体。

    被泼硫酸的瞬间其实是没有感觉的,化学物质产生反应少说也要有个十几秒钟。

    而在这十几秒里,许春秋飞快地做出了应对措施。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直奔着绿化带的喷灌设备而去,三两下拆下上面连通的水管,拎起来直接对着宋沉舟的后背冲。

    好在那个女孩只是存了要让许春秋毁容的心思,硫酸的剂量并不算太大。

    宋沉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隐隐约约地开始有了灼烧的感觉,很烫,渗进衣服里的硫酸开始与他的皮肉产生反应了。

    浓硫酸遇水会放热,但是这个放热的量是有限的,只有在一定的比例下才能产生温度的变化,加之水的比热容很大,流动的水能够尽可能地保证热量被分散开。

    许春秋不懂什么化学,可是却下意识地在最适合的时间里做了最有效的急救措施。

    他脱下了沾有硫酸的外套,里面一件薄薄的衬衫被水浸得近乎透明,许春秋甚至能看到从他领口露出来的脖颈暴起青筋,微微地抽动着。

    宋沉舟的助理替他收拾好东西,也往偏门的方向加快着步伐。

    他跟着宋沉舟有一段时间了,他的粉丝都认得他,走正门的话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谁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是从宋沉舟的身边离开了十多分钟的功夫,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这、这这这是……”

    “他被粉丝泼了硫酸,快想办法送医院吧。”

    许春秋冲掉了宋沉舟背后的硫酸,和助理两个人一起扶着他上了车,一路疾驰着直奔医院挂急诊号。

    助理一边开着车,一边在驾驶座上书呆子似的小声念叨着:“我记得中学教科书上写的是,要用冷水冲洗,然后再用碳酸氢钠溶液涂膜,碳酸氢钠是百分之多少来着……”

    宋沉舟在后座上听到助理的碎碎念眼前一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闭嘴吧你。”

    他觉得如果被泼硫酸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不是许春秋而是助理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脱了一层皮了。

    医院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宋沉舟被送进诊室里,戴眼镜的急诊科医生才二十多岁,许春秋和宋沉舟都是公众人物,进医院又都没有戴口罩,才一眼的功夫她就认出了他们。

    “这是……”

    许春秋急促地回答:“后背让人泼了硫酸。”

    医者父母心,从医者的专业素养很快使得她脑海中的那些八卦的念头一扫而空,她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戴上一次性的橡胶手套说道:“先把他的上衣脱了吧。”

    助理闻言把他的衬衫从身上扒下来,露出大片裸露的皮肤。

    宋沉舟的背肌很漂亮,被各路营销号夸了个遍的那种漂亮。

    可是此时此刻,上背部的皮肉已经发红变黑,留下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医生皱了皱眉头道:“已经开始碳化了,可能要留疤。”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尝试过约束她们吗

    “还好你的急救措施做得比较到位,大部分硫酸已经被外衣还有流动的水带走了,残留在皮肤上的只有一小部分。”

    “伤口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留疤应该是肯定的了。”

    医生给他上了烫伤药,上背部一层一层地裹了绷带,像粽子似的。

    宋沉舟适应了一下身上的绷带,略微活动活动筋骨。

    之前的衣服沾了硫酸,好在那件是戏服,助理还随身带着他的私服。

    宋沉舟披上自己的衬衫,一边系扣子一边半开玩笑道:“怎么了,一个个的表情都这么沉重。”

    一直到亲眼目睹了他后背的伤口,许春秋才脊骨发寒地意识到,那个粉丝对她的恶意究竟有多么可怕。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宋沉舟替她挡的那一下,整整一瓶硫酸泼在她的脸上,毁容都是小事了,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因此失明。

    “谢谢你。”许春秋心有余悸地对他道。

    宋沉舟摇摇头:“本来就是我招致的祸患,倒应该是我给你赔不是才对。”

    正说着,诊室外传来三两声敲门声,门“吱嘎”一声地被打开了。

    宋沉舟的经纪人是一个法令纹很重的女强人,接到电话以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大事?”她破门而入,匆匆朝许春秋点一点头,接着焦急地问道,“会不会留疤?”

    宋沉舟无奈地点一点头:“留疤是肯定逃不掉了。”

    经纪人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那你以后怎么拍戏,这对你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她很快冷静下来,高跟鞋的方跟在地面上敲击着,发出“咚咚”的声响。

    “查,我立刻就去调监控查她是谁,回头就去起诉她。”

    宋沉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背后的伤痕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却摇摇头,对他的经纪人说:“算了。”

    经纪人有了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急吼吼地道:“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我去查,一定把这个黑粉找出来!”

    “我知道她是谁。”宋沉舟苦笑着,“她是我公益组的皮下。”

    助理沉默了,经纪人沉默了,诊室里一下子静下来,没有声音。

    半晌,许春秋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是‘皮下’?”

    宋沉舟笑着给她解释:“就是运营账号的人。”

    “那个女孩运营着我的公益组的微博账号。”

    多么可笑,她以宋沉舟的名义去捐款、扶贫、做慈善,行尽了好事,赚得了美名。可是同样也是她,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怀揣着最恶劣的敌意,要去平白无故地往人脸上泼硫酸。

    多么扭曲的感情,多么狠毒的爱意。

    宋沉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旧坚持着之前的想法:“算了吧,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吧。”

    ……

    助理已经先一步离开病房去排队取药了,经纪人朝着许春秋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宋沉舟说。

    许春秋立刻心神领会,借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有一个电话进了她的手机。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陆修。

    陆修在片场等了许久,只见围堵在正门口的粉丝们突然骚动了起来,没过多久就都散尽了,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问过几个场务才知道,两个主演已经下班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陆修仍然看不到她的踪影,焦急之下,他这才拨通了许春秋的电话。

    “陆总,我在医院。”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陆修闻言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直到听到这样一句话,所有的惊惧与委屈这才翻涌上来,她的眼眶里没见泪,可是声音却是哽咽的:“……没事。”

    “有个粉丝要往我脸上泼硫酸,同剧组的演员替我挡下了。”

    “是哪家医院?”陆修飞快地说,“你等一等,我马上到。”

    许春秋掐断了陆修的电话,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两眼放空。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经纪人紧锁着眉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许春秋还在外面守着,有点意外地道:“小许老师,还没走呢?”

    许春秋摇摇头:“他是为我才受伤的。”

    经纪人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他粉丝那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他就是不肯说两句重话管管他们。”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就一直这样了,我都跟他说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一定会出事的……”

    那件事情?

    许春秋敏锐地捕捉到了宋沉舟经纪人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关键词。

    还不等她开口问明白所谓的“那件事情”指的究竟是什么,只见她像是握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拉着许春秋的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我知道你的粉丝是出了名的听话,说不让挥荧光棒就不挥荧光棒的。”

    她放下身段,语气近乎恳求:“我劝了他多少遍了都没有用,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许春秋点一点头:“我试试吧。”

    ……

    许春秋轻轻地在病房的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声响:“请进。”

    大夫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宋沉舟一个人。

    他看到进来的是许春秋,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理所当然地推测道:“是我经纪人让你进来劝我的吧?”

    许春秋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身合上了门。

    “我现在相信你上回跟我说的,你粉丝可以在外面蹲我一整宿的话了。”

    宋沉舟知道她说的是上回金龙奖颁奖典礼以后的事情。

    “宋老师没有尝试着约束她们吗?”

    宋沉舟笑笑:“小许老师,这个问题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了。”

    这句话她在卢米埃尔艺术中心的地下车库里同样问过他一遍。

    那时候他告诉许春秋,有些粉丝连家长老师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去听他的。

    他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尝试过约束她们的行为吗?”

    宋沉舟顿了顿:“我尝试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尝试过

    “我尝试过。”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许春秋眉头微挑。

    他尝试过?

    只听宋沉舟继续道:“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演戏没多久,才有了一点点起色就有私生开始跟酒店了。”

    “同一天晚上,我经纪人给我订了三家酒店,可是没有用。”

    “她们追车。”

    宋沉舟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像是揭开陈年的伤疤一样,徐徐吐露出来许久不曾对人谈起的往事。

    “那天的雨很大,夜雨,空气都是潮乎乎的,我们上了高速公路的高架桥。”

    漆黑的夜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扑面而下,哪怕是把雨刷开到最大也还是没有晴天的时候视野清晰。

    后来那个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午夜梦回、怔愣发呆,无论是什么时候,当时的情景好像都能见缝插针地挤进他的记忆里,反反复复地重现着,无数遍地巩固加深。

    后面的车为了避免半路跟丢,两辆车的车距很近,他甚至还能记起来后视镜反射出来的那辆车的样子。

    一辆红色的雪铁龙。

    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助理从后视镜里也留意到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他们猛然提速,下了高架桥以后,在一个转弯处猛然提速,助理发了狠地打着方向盘,毫不减速地疾驰着转向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仪表盘上的指针很快滑向了一百一十公里每小时,而且速度还在不断攀升着。

    没过多久,后面的车又隐隐约约追上了一个尾巴。

    助理不耐烦地拍在了方向盘上,大口地喘着气,把油门又往下踩了一些。

    仪表盘上的指针缓缓滑向了一百二十以上。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电闪雷鸣之间把整个夜空晃得近乎雪白。

    红色的雪铁龙缓缓与他们并排,副驾驶座上的女孩拉下窗户,用防水布遮着相机探过来拍照。

    单反相机的闪光灯与雨夜里的闪电争相在黑暗里撕开一个个明晃晃的口子,隔着车窗,还有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宋沉舟觉得自己好像能想象出镜头“咔嚓咔嚓”的、机关枪一样的声响。

    雪铁龙里的女孩子们额发被雨打得湿漉漉的,她们亢奋地朝着宋沉舟的保姆车大喊着,声音很高,他隔着车玻璃听到了。

    她们说,哥哥,我们都很爱你。

    彼时还只有二十岁的宋沉舟缓缓地拉开车窗,那时候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好像都烙印在了记忆里,将近十年过去了,任凭岁月怎么风吹雨打,雨夜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仍旧消褪不去。

    他说,对不起,这不是爱。

    迎面而来的雨灌进他的嘴里,洗刷在他的脸上,可是他毫不在意,仍然继续说着。

    我感受不到被爱,我只觉得困扰,觉得恶心。

    如果这就是你们表达爱的方式的话,那么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别再跟我的车了。

    雪铁龙里的女孩子们的声音断在了雨夜里,亢奋的表情僵在脸上,她们面面相觑,惊慌失措。

    他们最喜欢的哥哥、最温柔的哥哥,他告诉她们,他不需要她们的爱。

    宋沉舟毫不留恋地重新拉上了车窗。

    前面是一个弯道,助理猛地踩下油门,雨天的夜路不好走,车轮打滑,车子有一瞬间没有控制好平衡,微微地飘了一下。

    好在助理很快重新掌握了平衡,顺利地开过了那个角度刁钻的弯道。

    宋沉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狠狠地抹了一把刚才朝对方喊话的时候糊了满脸的雨水。

    车子仍然在疾驰着,后面的车没有继续跟上来。

    痛快。

    宋沉舟这样想着,转过头去,从车后面的玻璃朝被他们甩在后面的那辆红色的雪铁龙看了最后一眼。

    那一眼,他将永生难忘。

    “后来呢?”许春秋问道。

    “后来,”宋沉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无法牵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做出任何一个得体或者不得体的表情。

    “后来她们都死了,死在了那个雨夜里。”

    红色的雪铁龙车轮打滑,雨天的道路摩擦力很小,在转弯的时候,那辆车的车身猛地向外甩了出去。

    那一带已经逼近城郊了,车尾朝着道路旁侧的防护栏猛地冲撞上去,车子被防护栏卡了一下,接着直接翻了过来,顺着那个方向跌落了下去。

    天边一声巨响,轰隆隆的,打雷了。

    掉头,快掉头,他咆哮着对助理喊道。

    他们调转回头,把所有的急救电话都拨了个遍。

    可是没有用。

    围栏上只剩下一个缺口,雪铁龙的颜色像血一样,埋葬在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车里一共三个女孩,都很年轻,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

    无人生还。

    再后来,女孩的父母丧心病狂地找上来,要找他敲诈勒索,宋沉舟那时候刚刚才红了没多久,片酬和广告费都只能拿两成,还要欠了公司一屁股培训费没有还上。

    他根本填不满三个女孩的父母狮子大开口一样的精神补偿。

    交警调出了那段路段的监控录像,所有的证据都指明,这只是一场单纯的道路交通事故。他们的女儿出于病态的心理尾随了宋沉舟的保姆车,因此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凶手是那天夜里的暴雨倾盆和湿滑的夜路。

    可是家长们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们在微博上骂他,用各种方式诋毁他,说他卑劣地夺走了他们女儿的性命,将“杀人犯”的名号冠在宋沉舟的头上,并且昭告天下,肆意宣传。

    他们掀起了一场舆论的狂欢,人们嘲笑着追星族的痴心妄想,鄙视着流量偶像的泛滥成灾。

    宋沉舟只是那样承受着,沉默地承受着。

    尽管错不在他。

    雨夜里葬送掉自己性命的红色雪铁龙刺着他的眼睛,捂着他的嘴。

    他不断不断地问自己,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说那些话,如果他入住了其中一家酒店而不是半夜坐着保姆车出逃,是不是所有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

    宋沉舟从刚刚入圈的新人演员一路成长为了流量与口碑双丰收的金龙影帝。

    在此之后的九年,他再也没有以那样强硬的方式约束过粉丝的行为。

第二百三十章 错不在你

    “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你。”

    即便是没有宋沉舟的那一席话,即便是他真的在私生无孔不入的视线下入住了之前定好的酒店,悲剧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总有一日会破土而生。

    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件事情在宋沉舟的心底压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直至今日还有人扒他的所谓“黑料”,说他是戕害那三个年轻女孩的凶手。

    直到今天,终于有一个人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错不在你。

    可是许春秋的话锋一转,紧接着又说道:“你当时没有错,可是你现在做错了。”

    她在宋沉舟的病床旁坐下。

    “有的时候,私生伤害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身边的人。”

    许春秋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因为一次偶然的私生事件,她的经纪人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个星期。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们离开剧组时候是前后错开的,如果我是独自一个人穿过偏门去往停车场,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有的时候对粉丝的一再宽容,就是对其他人的残忍。”

    宋沉舟沉默了,浓硫酸泼在背上尚且这样令人棘手,如果那瓶硫酸真的泼在了许春秋的脸上,那后果……

    简直不堪设想。

    许春秋的声音轻轻的,可是他却觉得那些字字句句那样的沉重:“做艺人如果不能约束好自己的粉丝,同样也是一种失格。”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他们连老师家长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他们爱你,他们有可能愿意去听听你的话。”

    “哪怕是他们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把你的话听进去,这件事情就值得去做。”

    许春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他,上面已经输入了三个数字,1、1、0。

    就差按下拨号键了。

    宋沉舟从手机屏幕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脸,许春秋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

    拨不拨通,全看你。

    宋沉舟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嘟嘟嘟——

    “您好,110报警求助热线,请问您要报案吗?”

    病房里沉寂了一阵。

    电话另一头的接警员以为是信号不好,重复了几遍道:“喂,喂您好,您还在吗?”

    宋沉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干涩,艰难地说道:“是的,我要报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接着平铺直叙地陈述了起来。

    “今天傍晚六点左右,在城郊影视城东侧偏门通往停车场一带,我被人泼了浓硫酸,经过及时的应急处理,背部仍然被大面积灼伤。”

    “……是的,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泼硫酸的那个人运营有一个名为‘宋沉舟公益组’的微博账号,这个信息可能对锁定嫌疑人有所帮助。”

    接警员一边接听,一边飞快地记录着,末了说道:“谢谢您的配合,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民警会与您取得进一步的联系。”

    “请问您方便留下姓名吗?”

    “我叫……宋沉舟。”

    宋沉舟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经年的大梦,他登上一个又一个领奖台,一部接一部地拍片子,人们振臂高呼着称他为“影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从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夜里走出来过。

    酩酊大梦终于打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春秋推开病房的门,一直坐在走廊里的经纪人立刻站起来,急促地问:“怎么样小许老师,他听进去了没有,他同意了没有?”

    还没等她开口,只听宋沉舟的声音:“我报警了。”

    “我会配合公诉机关的所有调查取证工作。”

    经纪人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放下了。”

    ……

    宋沉舟和许春秋进医院的时候都没有戴口罩,不少人从各个角度拍下了他们的身影传到微博上,一时间网络上的情势大乱,人人都在猜测他们匆忙前往医院的原因究竟为何。

    “今天去医院换药居然碰到许春秋还有宋沉舟了诶!”

    “两个人都没有戴口罩,看上去特别着急,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好像是宋沉舟受伤了,我没看到他本人,但是他助理拿药的时候就排在我前面一个,他拿的应该是烫伤药。”

    “是不是拍戏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啊,他们两个不是从年初开始就一直在合作拍摄《梨园春秋》吗?”

    “该不会是要配合炒绯闻弄出来的噱头吧?”

    “你们家炒绯闻跑到医院去炒啊?”

    “希望人没事,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宋沉舟上线报平安。

    @宋沉舟:我没事。

    与此同时,宋沉舟工作室对外发出公告——

    我司艺人宋沉舟于今天下午六点于影视城东侧偏门处发生意外,其背部遭人恶意泼洒浓硫酸致皮肤被大面积灼伤,万幸同剧组艺人许春秋及时作出应对才使得其免于更严重的损伤。

    对于这一恶劣行为,我们绝不姑息,我司及宋沉舟本人将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尽早将恶意泼硫酸之人绳之以法。

    “宋沉舟工作室终于表态了吗?”

    “之前一直都是无限的包容和谅解,这一次终于硬气一回了吗?”

    “不是包容谅解吧,只是宋沉舟人好,不愿意追究而已。”

    “听说那个泼硫酸的人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其实是‘宋沉舟公益组’账号的皮下。”

    “公益组?那不是粉丝吗?”

    “我就说宋沉舟的粉丝早就病态了,要是没有那些无脑粉丝,他的演艺生涯绝对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我朋友是在影视城那边工作的,她说今天白天影视城里有一大票粉丝穿着婚纱去添乱了,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图导都快烦死她们了。”

    “粉丝往偶像的身上泼硫酸,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不是要泼宋沉舟,那个粉丝原本是想要泼许春秋的,她想让许春秋毁容,结果宋沉舟一挡,满满一瓶就全都泼在她自己家正主身上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因果

    #宋沉舟公益组#的词条很快就跻身进入了微博热搜的榜单,与此同时而来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风暴。

    信息时代下每一个人都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无意识地留下痕迹,网友们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人肉搜索,很快就搜集到了那个泼硫酸的女孩全部的个人信息。

    她的真实姓名和照片明晃晃地挂在网上,随处都是指名道姓地辱骂她的言语,不光是这些,她从小到大的学校、父母供职的单位、每一个交往过的前男友,还有她的手机号和现在居住的地址,事情越来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了,好像渐渐地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喂,你就是往哥哥身上泼硫酸的那个人吧,你不得好死!”

    “顶着公益组的账号,做着这样龌龊的恶心事,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到底是有多恶毒的人才会想着往别人的脸上泼硫酸,许春秋比你都小好几岁呢!”

    “你这样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心?”

    “……”

    女孩开始频繁地收到骚扰电话,一天上百个电话打进来,她迫不得已地更换了好几次手机号码,可是没有用。

    “嗡嗡”的振动声不绝于耳,像是噩梦一样。

    她关闭了手机,拔掉了里面的手机卡,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与网络世界隔绝的第三天,她收到了一个快递。

    她打开家门把快递箱挪进来,撕开胶带以后里面是一个裹着泡沫箱的保鲜盒,应该是装了什么生鲜食品。

    女孩以为是自己在网上订的吃的到了,于是毫无防备地打开了保鲜盒的盖子。

    掀开盖子的一瞬间,扑鼻而来的异味熏得她差点要闭过气去。

    是食物腐烂了吗?

    她单手捂住口鼻,定睛一看。

    几乎是紧接着下一秒,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了洗手间,掀开马桶盖子一边哭一边呕了起来。

    保鲜盒里装的是一只死掉的黑猫,猫咪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好像昭示着它的死不瞑目,它的肚子被剖开了,五脏六腑血淋淋地掉在箱子里,可怖的情景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难以承受。

    而这只被剖开腹部的黑猫仅仅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不断不断地收到来自各种不同地方的快递,包裹多到连快递小哥都忍不住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有如万丈深渊一般的恶意凝结成实体,刀片、死老鼠、蜈蚣、沾了血的衣服,什么都有。

    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给一位和宋沉舟合作过的女明星寄过类似的东西,她写了一篇长长的、慷慨激昂的辱骂信,把她所知道的所有脏话都骂了进去。

    她化作“正义”的斗士,寄刀片、泼硫酸,毫不吝啬地挥洒着自己的恶意,谁能想到,时过境迁,更多的人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了她。

    当尖锐的利刃调转方向,重新刺向她自己的时候,她崩溃了。

    @宋沉舟公益组:不要再给我寄那些东西了。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饶了你?万一那瓶硫酸真的泼在许春秋的脸上了呢?万一许春秋没有来得及做应急措施,宋沉舟真的受伤了呢?”

    “既然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那就请让我做一片快乐的小雪花吧!”

    “你也知道收到这些东西是什么感觉啊,那你之前往出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呢?”

    “宋沉舟有你这样的粉丝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还公益组呢,瞧瞧她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做点阳间事情吧!”

    “可是她毕竟以哥哥的名义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事,又是捐款又是做慈善的,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吧?”

    “……”

    人们对她的最后一丝同情岌岌可危,终于随着宋沉舟公益组长期合作的一家慈善机构被扒出黑幕的同时消失殆尽。

    近几年来,慈善机构被曝光黑幕的情形屡见不鲜,机构负责人擅自挪用善款、肆无忌惮地吃着回扣,一层一层地盘剥下来,真正接受资助的学校和福利院迫于压力,只能忍气吞声,打落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不知道是运气实在是差得可以,还是建立合作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得了好处,宋沉舟公益组踩了雷,而这枚突然引爆的地雷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超话上很快就有人整理出了那家慈善机构定向合作的几家福利院和学校,宋沉舟刚刚出道那阵子没什么行程,偶尔还会去福利院看看孩子们,送点东西拍张照,也算是认证了粉丝们的心意了。

    这些照片认证的帖子也跨过久远的时间,重新被网友们顶到了超话的首页。

    许春秋滑动着屏幕,视线却停留在首页上的一张照片上,不动了。

    燕山福利院是那家慈善机构的定向合作点之一。

    照片里是还只有二十岁的宋沉舟,他看上去尚显青涩,身边簇拥着瘦瘦小小的孩子们。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不自然地躲避着镜头,她的皮肤很白,又瘦得不正常,两颊有点吸腮,眼窝是青的,乍一看上去像个骷髅似的。

    她瘦得连身上穿的T恤都有些挂不住,松松垮垮的,好像领口再大一点就要露出肩头。

    许春秋认出来了,那是年幼时的自己。

    ——燕山福利院,你还记得吗?

    ——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挺像的,不过她现在大概也不是孩子了,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宋沉舟的话浮现在耳畔,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翻涌上来,她记起了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

    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哥哥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塞给她一瓶盒装牛奶。

    她咬着吸管猫咪似的小口小口地喝着,在吸管的顶端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

    午后的阳光牛奶似的泼洒下来,好像连空气里都带着香甜的味道,小小的女孩瞪着懵懂的大眼睛看他,一个隐秘的念头埋藏在心底。

    她也想要成为像这个漂亮哥哥一样的人。

    她也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大明星。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生日

    宋沉舟背后的伤难免会对剧组的拍摄进度有影响,好在《梨园春秋》的整体拍摄已经进行了大半了,戏里的陆长卿又是个斯斯文文的少爷,剧本上几乎通篇都是文戏。

    剩下的戏份尽管在进度上会推迟些许,拍摄效果上是不会打折扣的。

    剧组考虑到宋沉舟的伤情,拍摄密度陡然下降,许春秋行程表上的安排也总算是松散了下来。

    彼时她正戴着口罩,站在琉璃厂胡同里的一家落满灰尘的古玩店门口。

    她四下打量着,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伸手推开了斑驳的店门。

    这家店还是以前的样子,里面的摆置毫无章法地堆在柜子上,仍旧是一副不想开张做生意的样子,年轻的店员躲在柜台后玩着2048,看到有客人进来以后放下手机站起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许春秋摆摆手,轻车熟路地往里间走。

    上一次是《如琢如磨》节目组打过招呼了,这一次却没有那样容易让她进到里间去。

    店员拦在她面前:“不好意思,里间是我们老板的私人住宅。”

    许春秋拉下口罩微微笑道:“我想找一下徐老,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店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听里间传来一声苍劲有力的回应:“方便方便,快请进来。”

    她跨过门槛,顺利地进到了里间。

    徐老爷子和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仍然是仰躺在一把梨花木的太师椅上,手里盘着珐琅彩的鼻烟壶,宝贝得不行。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手推一推滑落到鼻梁的老花镜,笑得眼角的纹理都叠在一起:“丫头,好久不见。”

    “您……还记得我?”

    上一次迈进这家店的店门还是两年之前的事情,她与徐老只有一面之缘,外间里年轻的店员都已经把她给忘了,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家竟然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

    徐老理所当然地道:“那必须的,我店里最好的一块芙蓉石在你手里。”

    巧了,许春秋正是为这块芙蓉石而来。

    这件事情的起因其实有点尴尬。

    一周前的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酥酥在猫爬架上蹬着腿,尾巴翘得高高的,许春秋洗完澡顶着一块大浴巾在脑袋上,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只听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陆修正在洗澡。

    也得亏是陆修正在洗澡,不然许春秋八成也不敢这样光着脚满地跑。

    主卧传来手机振铃的生意,许春秋循着声音进去,从床头柜上捡起他的手机,低头看了看,接着扬声问道:“陆总,有电话找你。”

    陆修的声音混杂在淋浴的声音中,有些模模糊糊的。

    “放那不用管,一会儿我出来以后打回去。”

    电话另一头的人好像格外执着,仍旧锲而不舍地继续打着。

    一个本地的号码,没有备注。

    薄薄的手机振动个不停,把猫爬架上的酥酥都招过来了。

    许春秋道:“对方一直在打。”

    “那你帮我接一下吧。”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接着右滑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这是陆总的手机,他在浴室里不太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激动的惊呼,接着便没有了声音。

    许春秋以为是信号不好,重复问道:“您好,您能听得到吗?”

    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

    三秒之后,同一个号码再一次拨通了陆修的电话。

    许春秋耐心地接起来:“喂您好?”

    只听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许在接电话吧?”

    许春秋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就辨认出来,拨号的人是陆修他妈。

    她觉得沈琼瑶女士可能误会了什么。

    “诶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多煞风景啊。”

    “没有阿姨,我们……”

    沈琼瑶女士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他正在洗澡是吧,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都懂。”

    “不是这样的,阿姨……”

    许春秋:……您懂什么了?

    感觉越描越黑了是怎么回事?

    只听沈琼瑶女士继续说了起来,许春秋都不用看她的脸就能远程联想到她的一脸姨母笑。

    “其实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是我和他爸最近有出国的打算,月底的生日他可能得自己一个人过了。”

    “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也有你陪在他身边,阿姨就放心多了。”

    “行,那阿姨就不多说了,你们晚上好好沟通感情啊。”

    电话飞快地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一串急促的忙音。

    许春秋垂下手臂,把陆修的手机重新安置在床头柜上,低头捡起充电线给它续上命。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陆修穿着浴袍出来,一眼就看到许春秋光着脚站在那里,眼睛微眯:“怎么又没有穿鞋?”

    “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也要记得穿鞋,光脚踩在地上会着凉的。”

    许春秋秒速岔开话题,试图揭过鞋子这件事情:“刚刚是阿姨打电话过来的。”

    “我妈?”

    她点点头:“她说这个月月底她和叔叔出国有事,可能没有办法陪你过生日了。”

    陆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拦腰把她打横抱起来,许春秋的小腿凌空蹬了两下,接着乖巧地不动了,任由陆修妥妥帖帖地把她塞回客卧里的大床上。

    许春秋窝在被子里习惯性地缩成一小团,不禁犯起了愁。

    陆修的生日要到了,送个什么东西合适呢?

    《梨园春秋》还在拍着,图子肃不让轧戏,片酬又还没有下来,她已经将近半年没有一分钱收入了,仅剩的那点继续还要贴补千秋戏楼,生日礼物该怎么办呢?

    她的目光一转,停留在了化妆台上放着的一块芙蓉石上。

    她刚刚搬进来的时候,行李是陆修的生活助理给收拾的,这块芙蓉石不知道怎么安置,于是就干脆摆在了台面上,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许春秋把那块芙蓉石拿起来在手上掂量一二,就决定是它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取舍

    许春秋从随身的包里把那块芙蓉石拿出来,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矮桌上。

    徐老一看,当场就认出来了。

    “你这是想好用这块石头雕点什么了吗?”

    许春秋点点头:“我想刻个章子,姓名章。”

    徐老挑一挑眉:“送人?”

    许春秋渐渐地红了脸,连耳朵尖都没能幸免。

    她又点一点头。

    “行,”徐老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跟我到院子里来吧。”

    切割石料的机器放在院子里的底下,徐老指着旁边的小马扎示意许春秋坐下,说道:“你这块石头块头不小,只要他不是少数民族那种一大长串的名字,这块材料都绝对足够雕两个的。”

    徐老提醒她:“你可以用剩下的一半打个别的,耳坠什么的。”

    许春秋却固执地摇头:“那就切两块。”

    “万一我手残刻坏了还有第二个。”

    徐老愣了一下:“你打算自己刻啊?”

    “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

    雕琢玉石的工具被妥帖地收纳在一个卷帘布袋里,徐老把雕刻用的刀塞给许春秋,自己低头开起了切割机。

    没过多久的功夫,机器切割石头的动静就停了下来,降温用的流水喷在切口上,还是湿漉漉的。

    徐老切过的废料归置在一起,掀开盖子把备用的两块方方正正的玉石取出来,托在手掌心里递给许春秋。

    “丫头,打算刻个什么字?”

    许春秋信手拣了一把刻刀出来,用握笔的方式持刀简单适应了一下,接着便对其中的一块玉石下了手。

    眼看着她就要下刀了,徐老高高地提着一颗心:“你悠着点,这料子可不便宜。”

    随即他就发觉,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虑了。

    只见许春秋单手扶在那块石料上,右手执着刀,屏息凝视地低头刻了起来,手腕相当稳,看来是个熟手。

    刀锋与玉石相接,摩擦起了些微白色的细末,片刻过后,一个繁体的“陸”字便跃然眼前。

    她雕琢出来的字体和之前提笔所写的簪花小楷很不一样,芙蓉石上刻着的“陸”字无论是笔触还是结构都显得硬挺一些,磅礴大气,又不失秀雅清隽。

    刻完第一个字,许春秋显然松了一口气,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开始刻第二个。

    徐老趁着她休息手腕的功夫叹了一句:“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竟然什么都会点儿。”

    话音刚落,她的第二个字就坏了事。

    “修”字是单人旁,上来第一笔是一撇,谁知许春秋一个抖腕,好端端的撇竟然给刻成了竖。

    “怎么了,怎么不继续了?”徐老没看出来她错在哪里,从旁问道。

    只听许春秋闷闷地说了一句:“手生了,刚刚刻错了。”

    “没事没事,你拿砂纸把之前刻的都磨掉一层,继续就着这块刻就成。”

    许春秋却摇摇头,执意要换另外一块重新刻。

    这一次她百般小心,恨不得连呼吸都要忘了,这一次总算是没出差错。

    陆修是两个字的名字,刻在方方正正的石料上显得有点空,于是许春秋又在后面加了“印信”两个字。

    “陸修……印信?”徐老在一旁念出声来,“你这个字刻得是真漂亮。”

    他又看看之前那块被她弃置一旁的废料,摇摇头道:“这块倒是可惜了,要不你改一改,刻个别的?”

    许春秋盯着“陸”字旁边的一竖,沉吟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她重新把那块石料拿起来,仍旧是仔仔细细地低头刻着。

    仍旧是四个字,陸長卿印。

    芙蓉石红润剔透,配上许春秋的一手好字,还没有抛光就已经是精品了。

    “你这就算是刻完了?”

    许春秋点了点头。

    徐老把那两块方印一并接过来,在刻好的玉石上面涂了一层膏状的抛光粉,用砂轮细细地打磨了起来。

    玉石的抛光不像雕刻那样需要全神贯注,徐老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随口与许春秋闲谈起来:“你那座戏楼挺有意思。”

    “您也去看过?”

    徐老微微颔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你挖出来了不少好苗子,开场的那个杜子规调门走得顶高也不见破音,声音很漂亮。”

    “而且那孩子一看就是心思干净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守着京戏一路走到现在。”

    “这块没雕没琢的破石头到底还是让你玩出了名堂。”

    他一边打磨着手底下的方章,一边说道,既是在说这块芙蓉石,又是在说京戏。

    “老傅辛苦了一辈子都没有做成的事情,反倒是让你个小丫头给做成了。”

    许春秋咧嘴笑得眉眼弯弯。

    徐老打磨好了,捧起那块石头凑到眼前来,轻轻吹干净上面残留的细末:“行了,看看?”

    他把那对章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许春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红润的芙蓉石精致漂亮,陆修的生日礼物算是有着落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两块方章一并收起来装好,拜别徐老正准备离开,转身之际却又被叫住了。

    “丫头,还有一个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春秋闻言停住了脚步,调转方向重新面对他。

    徐老缓缓地说道:“玛瑙、翡翠、白玉、珍珠,这些东西即便是再好,一旦真的火起来,除了逐日攀升的价格以外,还有鱼龙混杂的市场。”

    “圈子大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有些东西一旦火起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就都招来了。”

    许春秋从容不迫地道:“早就已经招来了。”

    转行做网红的聂福倩、戏台子下泼茶水扔橘子皮的门生,还有防贼似的防着同行分夺资源的邱月白,哪一个不是心怀叵测?

    她突然反问徐老说道:“如果一定要二者取一的话,‘阳春白雪’与‘鱼龙混杂’,您会选择哪一个?”

    徐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许春秋:“我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一个是穷途末路的高洁纯粹,一个是大势之下的藏污纳垢,没有完美无瑕的答案。

    如果是你,又会怎样取舍?

第二百三十四章 群发

    自从生日礼物的事情搞定了以后,许春秋便一边藏着掖着,一边雀跃着盼望陆修的生日。

    月底总算是来了,她满心欢喜地等到凌晨时分,开开心心地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陆总,生日快乐!”

    明天早晨还有戏,她强忍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确认手机消息的冲动,锁了屏幕关机放在床头柜上,接着钻到被子里去,闭上眼睛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明明是陆修的生日,她反倒是比自己的生日还要紧张激动。

    然而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当她在生物钟的驱使下睁开眼睛,兴冲冲地伸手摸索着去看手机的时候。

    没有消息。

    窗外的啁啾鸟鸣惊扰了初夏的风,清晨的阳光稀薄又明媚,好像照拂得人心底都跟着亮堂了起来。

    嗯,可能是陆总还没有起吧,许春秋在心里说服自己道。

    这个时间陆修还没有醒,今天的戏开始得早,许春秋要提前去剧组做准备,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才六点出头就出了门,小白的保姆车正停在别墅外面。

    “早啊,小许老师。”就连小白都看得出来她外露的情绪,一边开车一边趁着红灯的时候回头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你这么高兴。”

    许春秋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弯起来的眉眼。

    “是啊。”

    虽然陆修一直没有回她的消息,但她总是忍不住猜测,陆修收到礼物以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反应。

    ……

    “咔!”

    图子肃看到许春秋一下戏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咧了咧嘴。

    “这个场景差不多了,小许先休息一下吧。”

    许春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导演,下一镜我一定调整好状态。”

    “没说你状态不好,你发挥一直挺稳定的。”图子肃拍拍她的肩膀,“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一直在等谁的消息,一喊‘咔’就往休息室那边看。”

    她不好意思地点一点头,图导这倒是一点没猜错。

    拍戏的过程中她的手机是由助理代为保管的,这会儿暂时休息,她回到折叠椅上坐下,这才有功夫看早晨收到的消息。

    “陆修”的名字旁边跟了一个红色的小圈圈,她心如擂鼓地点进去,然而……

    “陆某在此向所有对我送上生日祝福的朋友们表达最衷心的谢意,也祝您和家人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许春秋:???

    小白凑过来一看,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朝她感叹说道:“没想到陆总居然这么亲民,还会回复生日祝福啊。”

    “虽然是群发的吧。”

    他退出吃鸡的界面,有模有样地照着手机里收到的信息念了起来:“陆某在此向所有对我送上生日祝福的朋友们表达最衷心的谢意,也祝您和家人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一字不差。

    许春秋:?????

    “我看一眼。”

    小白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条群发的回复。

    他把自己的手机和许春秋的摆在一起,两条消息一模一样。

    小白看到许春秋手上的祝福信息居然也是群发的回复,不禁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陆总给所有人都是群发消息啊,连女朋友都不例外……”

    他很快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于是默默地闭了嘴,坐在了并排的另外一张折叠椅上开始低头打起了游戏。

    呵,男人。

    许春秋一天的好心情到此为止,她“啪”地一声把手机放在了化妆台的台面上。

    小白打游戏的手指跟着哆嗦了一下,一不留神送了个人头。

    而此时此刻,陆修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今天他从早晨起来以后,手机里几乎要被生日祝福的消息挤爆了,公司的员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前学校的同学,还有各家银行的客户经理,所有人都在给他发消息。

    手机持续振动个不停,为了避免影响工作,他只好关掉了振铃。

    今天他的手机收件箱里有超过一百条都是一模一样的“陆总,生日快乐”,而许春秋的那条消息就那么被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祝福中,他在群发回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她的名字给勾选上了。

    对于生意人来说,生日同样也要工作,甚至生日当天的应酬比往日更加繁忙。

    中午和晚上他要赶两场宴会,下午的工作已经在他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陆修群发了消息以后就收起了手机,抓紧时间处理楚门整理好的那部分需要他过目的文件。

    与此同时,影视城拍摄片场,两个群演抱着手机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听说今天是华娱陆总的生日!”

    “可不是吗,你看看这生日宴办的,五层蛋糕、香槟塔,还有国外空运过来的红酒,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太有排面了。”

    “生日宴?”

    “你不知道啊,好几个新闻号都在报道,他不是两个公司吗,中午一场晚上一场,财经类版面头条就是!”

    “……”

    许春秋一边气鼓鼓地因为那条群发消息生着闷气,一边抑制不住好奇,不动声色地照着那两个群演所说的,打开一个财经类新闻账号的版面头条。

    迎面而来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她要找的。

    陆修穿着一套很正式的西装,领撑、袖口、领带夹一应俱全,细银条纹的领带打成一个体体面面的温莎结。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香槟塔前,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他一脸被迫营业的模样,不着痕迹地远离了那座巨大的奶油蛋糕。

    许春秋往下滑了几下,后面除了简单的报道以外还有补充附上的几张照片,陆修正臭着脸叉起一小块奶油蛋糕往嘴里送。

    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天天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许春秋后来才发现他其实不爱吃甜的,连咖啡都很少加奶加糖。

    她一眼就看到了照片里陆修皱起来的眉毛。

    齁死你。

    她一想到那条群发消息就来气,报复性地在心里想。

    可是想着想着,她心中的天平又摇晃着向反方向倾斜。

    算啦,看在你生日的份上,等回家以后给你做完长寿面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长寿面

    等到陆修结束了晚上的第二场应酬,踏上归途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个彻底,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路灯下的飞蛾朝着昏黄的暖光冲撞着,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把车开进院子里,有些疲惫地松开了领口,扯下了那条紧紧地箍了一整天的细条纹领带,接着抬腕看一眼表。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一整座房子都是黑漆漆的,一楼的客厅、厨房,还有二楼的卧室,全都黑着。

    许春秋已经睡了吗?

    他放轻动作开门,伸手“啪”地一下摁开客厅的灯。

    一楼的客厅一下子亮如白昼,地板上歪歪地躺着两只肉粉色的兔子拖鞋,沙发上的人阖眼缩成一小团,怀里抱着猫,被陡然亮起来的灯惊醒了。

    “怎么睡在这里了?”

    许春秋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软绵绵的长音:“你回来了啊……”

    陆修替她摆正了地上的拖鞋,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伸臂把她抱到楼上去。

    只见小姑娘歪歪斜斜地避开他的双臂,把怀里的酥酥轻轻放在地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抬眼直勾勾地看他。接着,她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来,恶狠狠地撕开包装把它含在嘴里。

    棒棒糖是荔枝味的,还是之前他们一起逛进口超市的时候买的。

    陆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可是许春秋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表情包,软乎乎的小团子两颊肉嘟嘟的,恶龙咆哮,嗷呜。

    可爱。

    半晌,许春秋突然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陆修早就饿过了,中午的时候草草地随便吃了两口,再接着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就一直没顾得上吃东西,晚场的宴会除了两口甜腻腻的蛋糕以外就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了,不是红酒就是香槟,喝醉倒是不至于,只是胃里难免有些难受。

    见了陆修的反应,许春秋从沙发上下来,还是气呼呼地踩进拖鞋里,可是语气却是软的:“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围裙是上个月才买的,许春秋自己挑的,粉红色的围裙吊在脖子上,背后随手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蝴蝶结。

    陆修也跟着进了厨房,伸手去解她背后的蝴蝶结,想要重新替她系好。

    谁知许春秋把他的手往旁边轻轻一推,背过身去不看他,只剩下闷闷的一句:“我生气了!”

    陆修觉得自己要被萌化了。

    他从后背抱住许春秋,下巴轻轻地压在她的发顶,双手收拢在她的腹前交叠。

    “我错了。”

    他凑近了小姑娘红红的耳朵尖,低低地说。

    虽然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了,但是先认错再说。

    “放、放开……”许春秋被他喷涂在耳朵尖上的热气弄得满面通红,舌头也跟着打起了结,“你、你先出去等着,不要打扰我……”

    “好。”

    陆修在她的鬓发上亲了亲,接着低头替她系好了围裙上的蝴蝶结,长腿一迈到餐厅去了。

    他坐在餐桌上看许春秋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背影,她把头发扎起来了,只有鬓边垂下几缕碎发,厨房里点着一盏暖融融的光,在她的影子边缘勾勒出一圈温柔的轮廓。

    陆修托腮看了一阵子,接着总算是得空点开收件箱来,上下划拉几下好对今天给他发过祝福信息的人略微有个数。

    ……他好像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许春秋端了碗面出来,长寿面是旧时候的习俗,这一碗面她花了不少功夫,面都是用的手擀面,筋道又爽滑,面条里卧了两个鸡蛋外焦里嫩,搭配的小白菜新鲜爽脆,最顶上还撒了点翠绿翠绿的葱花。

    她轻轻地把那碗面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像是突然想起来过生日要许愿一样,不知道从家里的哪个角落翻出来个香薰蜡烛来凑合点上。

    长寿面配上蜡烛,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可是陆修却偏偏吃许春秋这一套。

    当然,如果他今天没有眼拙地漏掉许春秋的生日祝福,那就更好了。

    “陆总,生日快乐。”

    陆修硬着头皮解释:“今天太忙了,我把你的信息当成那些给我发生日快乐的员工了。”

    许春秋这才回想起来,她给陆修发的生日祝福好像和小白发的一模一样。

    那今天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样发了同样的讯息给他呢?

    陆修像是生怕自己的说法不够有信服力一样,用面容ID解锁了手机主动递给许春秋:“你看。”

    许春秋:……

    同样的消息重复着排列在一起,一并躺在他的收件箱里,如果不仔细留意发件人,是真的很容易弄混。

    陆修指着那个香薰蜡烛问她:“我可以对着它许愿吗?”

    许春秋点了点头。

    只听陆修双手合十,对着烛光说道:“我希望许春秋可以原谅我。”

    蜡烛的光映在许春秋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站起身来,越过餐桌在陆修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我原谅你啦。

    “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

    陆修高高地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踏踏实实地重新放了回去,他动作迅速地挑开一筷子面,携带着热气入了口。面有点烫,不过软而不失筋道的面条和浓郁的汤汁撑起了充实的口感。

    “你不吃吗?”他夹起一筷子面来卷一卷,送到许春秋的口边,“光顾着看我吃了。”

    许春秋摇一摇头,没有吃:“长寿面就是要一个人吃,一口气全都吃掉才管用的。”

    陆修笑了,他再一次低头卷起一筷子面条:“那我就不要长寿了。”

    “我不想长长久久地活着,只想要过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

    “不然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多孤单啊。”

    他又把那筷子寿面往她的嘴边凑了凑:“长寿也好,别的什么东西也好,我都想和你一起分享。”

    许春秋闻言心思一动,半晌,她缠着睫毛凑了过去,就着陆修的筷子嗦掉了那一口长寿面。

    是不是这样,他们的寿命就能连在一起了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陆修印信

    一整碗面很快就见了底,陆修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突然说道:“你不要总是叫我陆总了。”

    “为什么?”

    眼看着许春秋已经原谅自己了,陆修便开始甩锅。

    “你叫陆总就和我公司的员工一样了,下次再弄混怎么办。”

    “那叫什么?”许春秋嘴里还含着面条,含含糊糊地道,“陆修?陆修修?”

    陆修被这个ABB式的名字搞得一阵恶寒:“……还是陆修吧。”

    许春秋鼓着腮帮子点点头,接着把用过的碗塞进厨房的洗碗机里。

    “那陆修修你闭上眼睛,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陆修:“都说了不要叫陆修修,叫陆修。”

    许春秋顺着他的意思:“好好好陆修,你把眼睛闭上。”

    陆修到底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对面没有了声音,墙上的挂钟响起“嗒嗒”的走动声,她赤着脚快步跑上二楼的卧室,从包里翻腾着什么。

    “好了没有啊?”

    许春秋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再等一下。”

    又过了几十秒,那个她的声音又回到了他的耳畔:“你把手伸出来。”

    陆修闭着眼睛朝她笑了笑,接着伸出了一只右手。

    “好了。”

    许春秋把一块微凉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一枚方方正正的姓名章。

    红润的芙蓉石成色漂亮,底端是大气而不失清隽的四个字,“陸修印信”。

    “这是……”陆修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刻的。”许春秋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的味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陆修激动得眼睛都闪着光:“有印泥没有,我想印一个试试。”

    许春秋以为他办公室里有印泥,所以就没给他准备:“印泥没有,不过有涂脸的胭脂,印起来都是一样的。”

    她小跑着把胭脂匣子拿过来,还顺道给他带了三两张纸。

    陆修却不走寻常路,他打开胭脂盒子,用那枚芙蓉石制成的姓名章在上面蘸了蘸,四四方方的底子立马就见了红。

    许春秋把那几张纸推给他:“印在这儿。”

    陆修却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心张开了。

    沾着胭脂的芙蓉石往下一扣,许春秋的手心里立马就多了四个字,陸修印信。

    红的字迹,白的掌心,色彩分明地横亘在她手心的纹路上。

    “盖了我的戳就是我的人了。”

    陆修沉声说道,深邃的眼里像是含了春水。

    许春秋觉得那一块小小的印记好像要烧起来,烧成燎原的烈火,一路灼烧到她的心尖尖上。

    她微微地蜷了蜷手掌,生怕蹭花了那个印子,便又重新展开了。

    ……

    第二天陆修走进华融金融的时候大步流星,好像连走路都带着风。

    挂着员工牌的白领们一如既往地窝在茶水间叽叽喳喳。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今天陆总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

    “昨天不是陆总的生日吗,今天心情好也是正常的吧。”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到昨天他从宴会上回来的时候,一张脸臭得不行,要不是他长得帅我估计见了他就得绕道走。”

    “他长得帅不帅你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

    陆修坐在办公室里,美滋滋地拿起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件看了起来。

    子公司的财务报表,盖章,计划部的第七版企划书,盖章,下一季度的重要工作预备方案,盖章,盖章盖章盖章……

    他每盖完一个还要仔细端详一番,左看右看欣赏个不停。

    他顿时觉得自己盖的这哪里是姓名章啊,一个接一个的朱砂印简直盖出了龙钮方玺的味道来。

    仿佛那章子上刻的不是什么“陸修印信”,而是“朕准了”、“朕已阅”之类的话。

    陆修开开心心地盖了个痛快,比平常提早一个小时就让楚门进来取文件了。

    十五分钟以后,办公室门口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进。”

    楚门拿出去的那叠文件现在又返了四分之一回来,他有些尴尬地把那些文件放在陆修的面前。

    “陆总,这些文件是必须要签名的,光盖章不行。”他抬头瞄了一眼自己顶头上司的反应,继续道,“您得在章子底下补个签名。”

    陆修:……

    “行了,你出去吧,”陆修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待会儿签完了我再叫你。”

    ……

    而许春秋的这一边,宋沉舟后背的伤口基本痊愈,已经不影响正常拍摄了。

    经过了半年时间的拍摄,《梨园春秋》的进度总算是到了收尾的阶段。

    今天要拍的是剧本里的最后一场戏。

    这是沈之琳构想出来的故事,是许流年与陆长卿的结局,却不是许春秋与陆少爷共同经历过的往事。

    1937年,北平陷落,整座城市都开始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洋行关了张,戏园子停了戏,陆长卿手下的铺子关的关,停的停,所有的商铺都是一样萧瑟,时不时地就有日本人进来无缘无故地把人带走。

    陆长卿的妹妹嫁了个国民革命军的军官,他只是个做生意的商人,可是日本人却不这样想,迫于无奈,他只好买了去往广州的车票。

    香港是个好去处,管家提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他妹妹陆瑾披着一件厚厚的提花斗篷,半张脸被掩在披风上缘毛茸茸的衣料里。

    天边下起细雪,糖霜似的洒落下来,天色是阴的,车站响起“叮铃”的提示音,列车员开始最后一遍催促乘客们上车了。

    “哥,你不是要带那个戏子一起去香港吗?”陆瑾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呵着白气暖手。

    陆长卿皱了皱眉头。

    戏子这个词是带着贬义的,唱戏的自称戏子倒是还好,旁人这么讲话,算作骂街。

    陆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那位小许老板,你不是说要带她走吗?”

    最后一个镜头给的是许流年的背影。

    她坐在空荡荡的戏园子里,台下长板凳、八仙桌一如往昔,戏台子上亮起一束暖融融的光。

    可是上面却既没有丝弦的声音,更没有角儿。

    许流年怅然地坐在台下,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去往广州的车票。

第二百三十七章 陆长卿印

    “咔!”

    许春秋手握着去往广州的车票,静静地坐在千秋戏楼台下的长板凳上,整部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朦朦胧胧的照明灯下,许春秋纤细单薄的一侧影子。

    图子肃看过了监视器里的素材,这才朝她点点头:“辛苦了,这一场过了,先去卸妆吧。”

    她终于要和这个角色说再见了。

    许春秋在化妆间里待了很久,她没有请助理和造型师帮忙,而是自己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往下拆头上的银簪发钗。

    她卸下头面,擦掉脸上油彩和胭脂,每擦掉一点,她都觉得像是在把自己从这个民国背景的故事里剥离出来了一点一样。

    许春秋推开化妆间的门的时候,宋沉舟就站在门外,看上去好像是伸手正打算要敲门。

    她重新整理好情绪,有些意外地道:“宋老师?”

    “恭喜你,杀青了。”宋沉舟松了一口气道,“刚刚看你一直没出来,我就过来看看。”

    许春秋有些疲惫地笑了一下,眷恋与不舍的情绪勾连在一起,她轻轻地说道:“谢谢。”

    “你这是……一直还没有出戏?”

    许春秋无意识地伸手握紧了颈间吊着的那枚赤金玛瑙戒指,喃喃地道:“只是有点意难平而已。”

    两个人,因为各自不同的抱负天各一方,这就是陆长卿与许流年的结局吗?

    如果她没有恰好打断了故事的进程,穿越到了数十年后的时代,这将会是他们的结局吗?

    “我总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正说着,小白小跑着举着许春秋的手机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许老师,你的电话。”

    “刚刚拍摄的时候就一直在打了,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陆总打过来的。”

    宋沉舟会意道:“那你先接电话,我回避一下。”

    许春秋接过手机来,回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忙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只听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清晰又清冷的一句话。

    “陆长卿到底是谁?”

    陆修连问候都省了,直接单刀直入地发问。

    他单手持着一枚方章站在别墅的客卧里,声音是冷静的,持着手机的手腕却在不住地颤抖。

    躺在手心里的方章仍旧是红润剔透的样子,只是刻在底部的四个字不再是“陸修印信”。

    她用同样漂亮的字迹笔触,在同样一块芙蓉石上,刻下了另外一个名字,“陸長卿印”。

    陆长卿究竟是谁?

    ……

    陆修会进到许春秋的房间里来,纯粹是个意外。

    临时决定在工作日的中午回家一趟,原本是为了取一份重要文件。

    “陆总,我替您跑一趟吧。”楚门主动提起来,“今天下午鼎泰的杨总还有预约要见您。”

    陆修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不用,我自己回去取就行,正好路上随便吃点东西把午餐对付过去。”

    他大步流星地下到地下车库,一踩油门开回了家。

    酥酥正趁着主人不在家,在别墅里作威作福,也不知道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它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爪印。

    它看到陆修突然回来,满身的毛吓得当场呲了一下,接着调转方向拔腿就跑,行云流水地跳起来开门,进了许春秋的房间。

    客卧是许春秋的空间,平日里陆修几乎不会独自进去。

    “酥酥,你不要踩姐姐的床。”

    陆修从书房里取好了文件,追着猫上了二楼,推门进了许春秋的房间。

    果不其然,酥酥果真在许春秋的床上,在干净的床单上留下了两个爪印子。

    “下来酥酥,我给你擦一下爪子。”

    酥酥朝着他的方向“喵”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它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个信仰之跃跳到许春秋的梳妆台上,接着贴着衣架下来,一番蛇皮走位不知道碰到了多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瓶瓶罐罐姑且算是幸免于难,桌边立着的提包原地遭了秧,里面补妆用的粉饼和口红掉在了地上,娇兰的金钻粉饼当场摔了个粉身碎骨。

    陆修手忙脚乱地低头去捡,沾得满手都是粉还不忘掏出手机来淘宝识图一下,心里琢磨着要抓紧时间给许春秋买个新的。

    被酥酥掀翻的那个背包是她这些天经常背去剧组的几个包之一,里面除了补妆用的小零碎以外,还有一本散了架的剧本。

    陆修捡起来拿在手里,发现只有《梨园春秋》的前三分之一,封皮也已经掉了,里面的内容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许春秋把自己的台词都用荧光笔勾画起来,涂得花花绿绿的。

    他无意识地随手翻了翻,发现边边角角的留白处都注着许春秋的批注。

    只是和上一部戏的批注很不一样。

    《锦瑟》的剧本她也拿给他看过,页边页脚同样也都是五颜六色的批注,有自己的,也有编剧、导演等等一众工作人员的。

    可是这本《梨园春秋》的剧本,批注却很简洁。

    短的只有一个“陆”字,出现得更多的是三个字,“陆长卿”。

    陆长卿陆长卿陆长卿,满本都是陆长卿。

    那字迹有的力透纸背,有的却如同清风拂柳,她无数遍地在自己的剧本上重复着写满了同一个名字,用同样的三个字记录着不同的心得与感悟。

    她简直像是在透过这部剧本,透过这个名字,寄托着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一样。

    陆修,你怎么去吃一个将近百年以前的人的醋呢?

    他反复在内心里说服自己。

    无论这个陆长卿和许春秋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坟头草估计都长了好几茬了。

    他不曾参与许春秋的过往,但是至少她的未来是他的。

    陆修放下那本《梨园春秋》,接着低头替她收拾起了散落满地的零碎。

    口红、粉饼、梳子、小镜子,他挨个把它们捡起来塞回背包里物归原处,地上还有一个被手帕包起来的小物什躺在原地。

    陆修伸手把它捡起来,手帕散开,里面的芙蓉石露了出来。

    他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第二百三十八章 陆长卿到底是谁

    红润剔透的芙蓉石上赫然四个字,“陸長卿印”。

    陆修慌忙把自己的那方印章拿出来比对,一模一样的字迹。

    不,不光是字迹,还有尺寸、材质。

    他把两枚印章合在一起,发现就连芙蓉石上蜿蜒的浅色纹理都是对得上的,这分明是用同样一块石料劈开镂成的两枚印章。

    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了。

    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刻下那枚章子的呢?

    一个他一直回避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缓缓地浮了上来,叫人再也无法避而不见。

    陆修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瞎猜。

    他想要听许春秋亲口告诉他。

    陆修从西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拨通了许春秋的号码。

    没有人接。

    他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地拨着,直到电话另一头被接起来。

    “陆总您好,我是小白。”

    “小许老师还在拍着杀青戏,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小白不知道陆修有什么事竟然着急到连打十多个电话给许春秋,于是试探地问,“一会儿她下了戏我让她回电话给您?”

    陆修垂下手臂,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的手机终于再一次振动了起来,才响了一声他就接起来了。

    “陆长卿到底是谁?”

    他攥着那两枚印章,忐忑地说道。

    而许春秋……

    许春秋沉默了,电话里传进来影视城片场的嘈杂声响,她没有说话,只是短暂地沉默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说。

    许春秋愣愣地举着手机,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她可以告诉陆修自己是穿越来的,可是她又该怎么去跟陆修说,那其实是你啊。

    陆修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所以……你口中的陆少爷,就是陆长卿吧?”

    他的呼吸变得局促,许许多多散落在记忆中的细节如同零散的珠子一样,被串成了一条线。

    “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陆修单手持着手机,背靠着卧室的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有些无力地抵着墙根坐在许春秋的卧室里,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事物。

    其实这件事情早就有迹可循了对不对,他对自己说道。

    时间轻轻摇回他们初见的那一天,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孩抿一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她缓缓地抬起眼帘,因为呛水而受损伤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像砂纸一样。

    她看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半晌,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艰难地向许春秋发问道:“我和他长得很像对不对,所以当你落水了以后,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你管我叫‘陆少爷’。”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陆修。

    梦里许春秋警惕得像猫儿一样,她躲开了他的拥抱。

    ——我是陆总啊,是你的陆少爷啊!

    ——你不是陆少爷。

    噩梦竟然成了真。

    原来他真的不是她的陆少爷。

    他回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许春秋毫不犹疑地肯定他不吃辣。

    不能吃辣的其实是陆长卿吧?

    为什么她一直称呼自己为“陆总”而不是直呼名字?为什么她那样执着地要他去坐千秋戏楼的包厢?

    纹理一致的芙蓉石,拍卖会上的赤金玛瑙戒指……

    究竟有多少感情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而他……又算是什么呢?

    “小许老师,图导叫你,”剧组工作人员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隐隐约约地传来,“好像是要补拍一组镜头用作彩蛋。”

    陆修勉强打起精神:“没关系,你去吧。”

    “公司那边正好还有点事情等着我过去处理,你在剧组好好拍戏。”

    许春秋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好,等我回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陆长卿、陆少爷,这些都不是三两句话可以在电话里说清楚的事情。

    等我回来,我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

    然而当许春秋下了戏,步履匆匆地推开家门的时候却发现,陆修并不在家。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别墅区里灯影幢幢,偌大的房子里却是黑漆漆的,没有温度。

    酥酥“喵喵”叫着凑上来,趴在她的拖鞋上,看上去应该是饿了。

    许春秋低头摸一摸它头顶上的毛发,接着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盒猫粮,给它倒在餐盘里。

    她略微思索一下,接着拨通了楚门的电话。

    “喂,我想请问一下,陆总现在还在公司吗?”

    楚门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吵吵嚷嚷的,还有清脆的碰杯声,他显然不在工作状态中。

    他听到许春秋的话愣了一下:“不知道啊,今天部门员工聚餐,陆总提前让我们都下了班。”

    “我们还以为他今天有事先回家了呢。”

    许春秋怔怔地对着手机屏幕道:“好,我知道了。”

    她低头在酥酥的脊背上又摸了一把,接着提包又一次出了门。

    出了别墅区以后,她把自己脸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接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华融金融。”

    她打算直接去公司找他。

    二十分钟以后,出租车开到了金融街,停在了华融金融的办公大楼下。

    许春秋“啪”的一下关上车门,仰头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

    现在早就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可是办公楼里的金融民工们却仍旧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混凝土筑成的水泥森林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夜晚的金融街和白天一样忙碌。

    之前送饭的时候陆修给许春秋开过权限了,许春秋出入华融金融没有遇到丝毫障碍,一路畅通无阻。

    她顺着电梯一直上到了顶层,金属门缓缓拉开,她再一次站在了陆修办公室的门口,试探地敲了敲门。

    “陆总?”

    没有反应。

    一旁的秘书室也没有人,楚门已经提前下班了。

    顶楼除了她以外似乎别无旁人。

    许春秋再一次敲响了办公室门:“陆修?”

    仍旧没有反应。

    “……不在办公室吗?”

    许春秋以为自己和他一前一后刚好错开了,正打算离开公司回家。

    谁知临走之前她无意之间在门上推了一下。

    办公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她的时代

    许春秋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陆修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坐在皮质的老板椅上,带着满眼的笑意看她。

    “陆总,陆总?”

    许春秋失声喊道:“陆修!”

    没有人回应她。

    他蹙着眉昏倒在了办公室的地上。

    两枚芙蓉石的方章都滚落在他的手边,他的脸色很白,西装衬衫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就连昏倒了都还是体体面面的样子。

    许春秋艰难地把他从地上运到一旁的皮沙发上,接着替他解开了衬衫的最上面两颗扣子透气。

    “怎么晕倒了呢……”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守着他,喃喃自语,“原本打算今天回来就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她伸手在他蹙起的眉头上抚了抚,悄悄地凑上去吻了一下。

    昏迷中的陆修毫无反应。

    ……

    陆修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办公室里,不知道怎么的,眼皮越来越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情景。

    面前是一张八仙桌,桌上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紫砂壶,壶前是一个四格的手碟,里面分类装了葵花籽、西瓜籽、松子仁之类的零嘴儿,手边的阑干是雕花的,越过栏杆看过去视野很好,下面是一楼的雅座和高耸的戏台子,朦朦胧胧的一点光。

    这是……千秋戏楼?

    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尽管内部的装潢很像,但是许许多多的细节是不一样的。

    比如千秋戏楼是没有1排1座的,而现在这座戏楼一层的1排1座上正坐着个肥头大耳的人,他转过头来朝后面看了一眼,陆修发现他穿着黄绿色的军装,唇上留了两撇八字胡。

    等等,军装?

    不光是军装,陆修这才留意到,一排雅座上坐着的人们穿得很杂,五花八门的,穿马褂的占绝大多数,可是也有些许几个穿着笔挺的西服或者是黄绿的军装。

    陆修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一套复古款的西服,领带夹是金的,口袋外露出一段怀表的链子,而西服的内袋里……

    揣了一把枪。

    他又伸出五指打量了一番,左手两枚右手一枚戒指,分量都相当可观。

    左边的两枚一枚是切割漂亮的鸽子蛋,一枚是通体翠绿的糯种翡翠,而右手食指上的一枚……

    赤金玛瑙。

    是他在拍卖场上花两千万拍下的那枚赤金玛瑙戒指。

    陆修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一定在梦里见过,刚刚遇到许春秋的那段时日频频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有点古怪的梦。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拖着长长的腔调,陆修听不大懂。

    尽管交了一个民国来的、会唱戏的女朋友,陆修也仍旧听不懂戏。

    台上的角儿唱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唱得还没有许春秋一半好听。

    台下的座儿们似乎不大尊重人,台上唱着、吼着、翻着跟头,台下该吃吃该聊聊,谁也不当回事。

    陆修听着听着,渐渐地有些无聊了,于是也拈起果盘里的零嘴儿,噼里啪啦地磕了起来。

    他磕了葵花籽磕西瓜籽,西瓜籽磕完的时候,台上的那个角儿终于唱歇了,朝着台下行了一礼,接着便转头一撩布幔进了后台。

    台下的嘈杂声响渐渐地静了下来,陆修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们操着京片子闲聊的些许只言片语。

    “没劲,真的没劲,玉华班火起来就靠这个?”

    “高胜寒不登台了,刚才戳在台上唱的是他弟子,自然就差一些。”

    “我就说嘛,那嗓子怯怯的,一听就知道年轻,欠点儿火候。”

    “高胜寒都不登台了,怎么玉华班的票还这么难抢啊?”

    “嗐,你是不知道,他门下的有个弟子冒了尖儿,顶厉害的一个小丫头,才十三四岁,嗓子又亮又通透,就跟那上好的羊脂玉似的,这票抢得不亏。”

    “那弟子叫什么啊?”

    “哟,这还真不知道。小丫头是刚刚唱出名堂来的,好像还没有取艺名,只知道姓许……”

    “……”

    姓许?

    陆修听着听着,只听楼下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角儿出来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走得娉娉婷婷,稳稳地走到台中心站定。

    只见她头戴如意冠,身披鱼鳞甲,执着一柄鸳鸯双剑四下扫了一周,眼波流转之间,一双精彩的眼睛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叫人移不开眼。

    陆修紧跟着呼吸一窒。

    那是许春秋。

    台下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侃大山的不聊了,嗑瓜子的停手了,所有人屏息凝视地抻着脖子往上看。

    只听她游刃有余地开了嗓。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

    “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一出《霸王别姬》技惊四座。

    那场景何其熟悉,陆修看着看着,戏文里的词他听不懂,可是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沉浸到了戏中。

    台下的观众比千秋戏楼开箱公演时候的观众要懂行得多,他们知道分辨角儿与角儿之间的水平优劣,听得出戏本子里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更知道什么地方该激动什么地方该叫好。

    只见三尺红台上的角儿猛地提气,挽了一朵剑花,台下便沸腾了起来。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一段剑舞要来了。

    “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许春秋执着那柄鸳鸯宝剑,银光粼粼地原地起舞。

    那动作飒爽又干脆,剑锋划破空气呼啸出声,推动着整个场子的气氛走向最高点。

    渐渐地,台下开始有人往上面扔些银洋和珠宝。

    “好角儿!”

    “有板有眼,余音绕梁!”

    “好!小许老板好功夫!”

    “……”

    连绵不断的叫好声不绝于耳,陆修触了触手指上套着的赤金玛瑙戒指,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着他一样,他褪下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毫不犹豫地朝着台上的方向丢了过去。

    分量可观的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着——

    铮!

    那枚戒指砸在了角儿手中的鸳鸯宝剑上。

    陆修感觉到戏台上的许春秋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二百四十章 一模一样

    一场好戏结束,戏园子里的看客们稀稀拉拉地散了场。

    只有陆修一个人逆着人流进了后台,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总是比脑子里的想法先一步行动,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蜗居在什么人的躯壳里一样。

    一路上他走得轻车熟路、畅通无阻,没有人敢拦他。

    陆修就那么顺顺利利地一撩帘子进了后台,玉华班的班主殷勤地迎上来,一口一个“陆少爷”地称呼他。

    许春秋卸了脸上的油彩,露出了半面素净的脸。

    这时陆修才发现,许春秋好像和他记忆中的脸有着些许差别,她面部的轮廓和他认识的那个许春秋相比要圆润一些,带着一点点奶膘,这么一看也就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没有了粉墨的修饰,满脸都是遮挡不住的青涩稚气。

    大概是见了后台里进了生人,小姑娘猛然站起来,连脸上卸了一半的妆都不管不顾,戏台子上虞姬的那番顾盼生辉的气魄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只见她礼数周全地向自己福一福身,头上如意冠的珠链哗啦哗啦地响。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转头问管事的班主。

    “小许子。”

    陆修轻笑:“小许子?怎么跟个小太监的名字似的。”

    他立刻意识到这段对话有些熟悉,当他第一次去千秋戏楼探班的时候,许春秋和宋沉舟演的正是这一段。

    那时候的台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花香共流年,情深许春秋

    ——就叫许流年吧。

    紧接着,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沉吟片刻,说道:“小许子……姓许……”

    “花香共流年,情深许春秋——就叫许春秋吧。”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手。”

    他对小小的许春秋轻轻地道,小姑娘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茫然地瞪着他看,接着把手交到他的掌心里。

    白白的,小小的,陆修捏着那只手在上面写字。

    许、春、秋。

    写完了名字,掌心里的墨迹还没有干,只见许春秋慌乱之间后退几步,虚浮着步子撞在身后的一张方桌上,上面的粉墨胭脂全都跟着遭了秧,哗啦的一声脆响。

    陆修低头轻笑着,虚扶了她一把。

    正是这个伸手的功夫,他在方桌上立着的那块梳妆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和现代的时候如出一辙。

    怔愣之间,只听许春秋脆生生地道谢,话到嘴边却卡了壳:“多谢……”

    “我姓陆。”

    “多谢陆少爷赐名。”

    陆少爷?

    这就是你的陆少爷吗?

    所以《梨园春秋》是真的,许流年就是许春秋,陆长卿就是陆少爷。

    而他现在这是……穿越进了陆长卿的身体里?

    陆修尚且还云里雾里地搞不清楚状况,一个恍惚之间,他重新回过头来,眼前的一切仿佛变了个样子。

    他仍旧是站在那里,可是戏园子的后台好像变得破了一些,方才还是新刷的漆,现在再一环视便发现,木头阑干上漆的皮都剥落了下来,显得斑斑驳驳的,带着岁月的痕迹。

    眼前许春秋的样子也变了,她好像高了一些,差不多已经到他的肩头了。

    层层叠叠的影子一晃而过,许春秋的脸一下子从十三四岁的孩子变成了二十岁时候的模样,还是半面妆。后台有弟子叫她“许老板”,管事的班主退居二线,许春秋显然已经成了这个班子里领头的那个。

    陆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只见许春秋朝他微微福一福身道:“陆少爷还有事?”

    陆修摇一摇头:“没事。”

    他从戏园子里走了出来,人力黄包车微颠着从他的眼前划过,报童挥着纸页大呼“号外”,洋装与旗袍、西服与马褂,这些同时出现在宽敞的街道上,街边的铺子有酒吧有商店,路尽头还有一家洋行,咖啡馆屡屡可见。

    这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北平。

    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做一样,径自回到了陆公馆,宅子里的佣人迎出来,有些怯怯地对他道:“少爷,商行那边说有要事请您去处理一下。”

    陆修点点头,一路直奔书房。

    房间是南北通透的,桌子上既有笔洗和砚台,又有西洋进口的钢笔,角落里摆着一台落了灰的留声机,没有放唱片,就连唱针都已经给取了下来,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

    他在桌前的红木椅子上坐下来,硬质的木材硌得他尾椎骨疼。

    还是他自己办公室里的皮质老板椅舒服啊,果然科技造福人类,陆修暗暗感叹。

    桌子上的文件乍一看很凌乱,仔细一瞧却又乱中有序,左手边一沓是待批的文件,而右手边厚厚的一沓这是已经批阅过后的。

    陆修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下面的落款都是“陆长卿”。

    正看着文件的功夫,桌角的座式电话叮铃作响,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把听筒凑到耳朵边上。

    “长卿啊,关于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事……”

    尽管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究竟是谁,可是对方张口就称呼他“长卿”,单单凭这一点,陆修便越发印证了自己穿越过来成了陆长卿的猜想。

    只是这位陆少爷的长相,用“相似”这个词来形容他与这位陆少爷的长相的话,显然是有些保守了。

    他分明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人,跨越时间的长河,眉眼生得分毫不差吗?

    陆修正思索着,只听外面的佣人又小跑着过来敲敲门,佝着腰在外面催促了一句:“少爷,商行那边又在催了。”

    他站起身来,长腿一迈,出了书房直奔陆公馆的大门。

    外面一辆黑色的洋车呼哧着热气正在门口等他。

    “辛苦了。”

    陆修回头说了一句,接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停在洋行门口,他拉下车窗来,还没来得及下车,只听门外一阵骚动,老远就听到有人在骂街。

    “陆修个鳖孙儿,真他奶奶的不是个东西!”

    等等,这个人骂的好像是……

    陆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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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94/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作者:万糯所写的《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为转载作品,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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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介绍:
梨园行的台柱子许春秋红遍九城,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唱跳俱废的花瓶爱豆。
流行歌再难能有戏曲难?女团舞再难能有空翻难?
你这唱得什么?你管这叫戏腔?
让开我来!一代名角儿教你做人!
等等,这个陆总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上辈子一手捧红她的那个富商陆大少爷吗?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陆修×许春秋
前世:富商×名伶
今生:总裁×女明星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