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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糯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txt下载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封徒生

    今天要拍的这一段戏是梁浮生被日本人放出来以后,曲惊鸿与沈二小姐的一段针锋相对的对手戏。

    江曼和许春秋都前后取得过金龙奖的影后,两个人能站到那个位置上举起影后金杯,在专业上多多少少都是有点东西的。

    工作人员们一边手脚麻利地置景,一边忍不住接着凑在一起的功夫交头接耳。

    “别的剧组都是先拍点温吞的文戏让演员进入角色,封导倒好,开机第一场戏就是这么激烈的对垒戏码。”

    “封导嘛,谁能摸得准他的脾性。”

    “真是没想到江影后居然屈居配角,演了这么个不讨喜的角色衬托别人。许春秋也就二十出头吧,比我还要小上两岁呢,封导怎么会选中她?”

    “反派配角演好了也很有魅力好吗,而且许春秋不也拿了金龙影后,虽然确实也有点太年轻了……”

    “开始了开始了,机位架起来了。”

    “……”

    这一阶段的曲惊鸿因为给日本人唱戏的缘故,已经沦落到相对比较落魄的境地。

    服化组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灰头土脸的短衫打扮,衣服经过了特殊的做旧处理,肩线被挑开了。为了掩人耳目,她的颈上还环了一块破布,是曲惊鸿从戏院后台随手拿的,用来遮挡面部以免有人把她认出来。

    反观江曼饰演的沈二小姐这是从头精致到脚,蕾丝花边的洋绉裙、高跟的小皮鞋,耳垂上吊着两枚圆润饱满的珍珠耳坠,看上去相当体面。

    “各部门准备,”封徒生扯着嗓门喊着,“第三十二场一镜一次——”

    这是许春秋进组实际拍摄的第一场戏,可是却是导演工作台本上标明的第三十二场。

    场记老师“咔嚓”一声合上场记板。

    “ACTION!”

    许春秋不要命似的跑着,在置景队搭建好的街头巷尾无头苍蝇似的飞奔。

    跑动的这一段拍摄运动的幅度太大,固定机位拍摄不大现实,摄影师肩扛着相机跟着移动又难保机器是不是会不受控制地晃动。

    因此剧组采用的是轨道摇臂式的斯坦尼康,黝黑笨重的机器固定在提前布置好的轨道上,由摄影师进行前后推拉。

    许春秋不管不顾地交替着步伐飞跑着,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在身后一样,直到沈二小姐拦截在了她前进的轨迹上。

    封徒生挥手喊“咔”,从这里开始要切近景了。

    他招手跟斯坦尼康老师说道:“监视器我看一眼。”

    这一段的视频反反复复地播了三遍,皱着眉头道:“换个镜头,用广角拍。”

    封徒生需要近景和全景依次先后出现在同一条长镜头中,将本身需要多机位剪辑的上下两镜合二为一,形成内部蒙太奇的效果。

    想要实现这样的效果就必须运用广角镜头进行拍摄。

    长焦和广角是摄影常用的两种镜头,二者在焦距、取景范围和拍摄对象都各有不同。

    通俗的来说,长焦镜头就像是望远镜,它可以把远处的景物“吊”过来,隔着很远的距离也可以拍摄近景,但是想要拍摄远景却很难做到。

    而广角镜头,也就是短焦距的镜头因为其富有强烈空间感的透视特点,则是能够同时满足近景和远景的两种需求。

    可是紧接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副导演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您是担心长焦拍不了移动镜头是吧,”副导演极力劝说着,“在轨道的配合下斯坦尼康也可以支持一些简单的推轨镜头的,像刚才那样的拍摄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封徒生摇一摇头:“还不够。”

    副导演叹了一口气:“广角拍人脸不好看啊。”

    广角镜头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它近大远小的特点,在拍摄人脸的时候会产生透视的畸变。

    一旦将人脸作为拍摄的重点的时候,演员的头就会大得过分。

    而大众审美是排斥这种头重脚轻的比例的。

    “而且跟您说句实话吧,咱们置景队都已经刷完墙了,这一段背景就刷了五米,”副导演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换成广角的话,这一场今天恐怕就拍不了了,得重新刷墙。”

    广角镜头比起长焦镜头,会更多地呈现出人物背后的背景。

    用长焦拍带到五米的情况下,换成广角就会带到十米宽的背景。

    而这两倍的背景量对于团队来说则是意味着置景队要多刷两倍的墙,而副导演则是需要想办法再去塞两倍的群演到画幅里去。

    本身《择日疯》就是封徒生赌上身家自己贴钱来拍的,现在突然要大量地使用广角镜头,这对于电影拍摄的成本开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可是封徒生沉默着听完,不为所动地说:“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

    他的情绪如同火山一样突然爆发,他一时间激动得过分,表现得神经质而且情绪化,他指着摄像机扯着嗓子喊:“这个镜头,我就要用广角拍!”

    副导演这下子知道没得商量了,于是便任劳任怨地干活去。

    他招手把置景队的负责人叫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跟他嘱咐背景量加倍的事情。

    话才说到一半,封徒生突然之间又打断了他们。

    “这面墙全部重新刷。”

    副导演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觉得自己下一部戏绝对不能再和封徒生合作了,继续这么搞下去,他总有一天要被整得神经衰弱。

    “这面墙不要灰的了,我要红色的。”

    “给我漆成掉皮了的那种,饱和度很低的红色。”

    他像是沉入了自己的设想之中,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这一段是两个女人的冲突戏,我要红色的背景去激化那种矛盾。”

    置景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可是观众……”

    观众根本就体会不到他在这些细节之处的用心,他们在屏幕上只能看到演员的脸。

    封徒生固执地道:“电影拍的从来都不是人。”

    “人有什么好拍的啊,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条胳膊两条腿的?”

    “电影拍的是一个世界。”

第三百零二章 冰水

    “我拍的是整个世界里发生的悲欢离合,而不是某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

    封徒生掷地有声。

    布景组苦着脸照做去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刚刚刷完的墙才干透就拍戏的话,甲醛味儿还挺大的,一会儿该呛着演员了。”

    听到这么一句,封徒生才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可以为了这部片子倾尽所有,可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他与演员之间签的是经纪合约,演员没有义务像他这样将自己的健康与安全置之度外,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奉献给这部电影。

    反倒是江曼上赶着凑上去开口:“没有的事儿,这些都是小意思。”

    她做出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封徒生这才放心地继续支使起了置景队。

    ……

    置景队用的是聚酯漆,才也就四个小时的功夫就干透了。

    下午一点半,演员和摄影器材重新就位,许春秋脱下羽绒服,穿着单薄的戏服准备就位。

    “第三十二场一镜二次,”封徒生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各部门准备就位——”

    许春秋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油漆的味道实在是太呛了。

    “ACTION!”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

    那时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周身弥漫着的甲醛味道,她的气息因为不要命似的跑动变得紊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镜头之下她已经成为了曲惊鸿。

    谁知道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声捏着嗓子的:“你好。”

    那是沈二小姐的台词,原本客套而克制的两个字被说得一塌糊涂的。

    江曼将“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发挥到了极致,方才说完全不在意重新刷漆的是她,现在被甲醛味儿熏得差点背过气去,皱着眉头不乐意的还是她。

    “咔!”

    封徒生阴沉着脸转向她:“怎么回事?”

    江曼心知肚明是自己掉了链子:“对不起导演,我立刻调整状态。”

    封徒生微微颔首:“行,再来一条。”

    江曼深吸了一口气,这一镜又重新拍了三遍才勉强做到差强人意。

    副导演眼看着差不多可以过了,率先一步指挥着摄像团队调整机位准备拍下一镜的特写,却听到封徒生再一次唱反调道:“不行,还不能过。”

    “你过来看看这个,”他把副导演拉过来,按着他的后颈指着监视器问他,“你看看这凸出来的一条痕迹是什么?”

    副导演还以为又是置景队出了什么问题,定睛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演员衣服里面贴的暖宝宝,天气太冷了,这又都是小姑娘,不贴暖宝宝撑不下来的。”

    “而且这也看得不明显,只要不是一帧一帧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观众根本就发现不了的。”

    谁料封徒生转身就对她们道:“把那玩意儿给我摘了。”

    助理小白在一旁大气不敢吭一声,心里暗暗祈祷着陆总不要责怪。

    这是封导的要求,他是真的管不了。

    许春秋回到临时搭建的简易化妆间,丝毫不带犹豫地把暖宝宝撕下来,腰腹处的两团暖烘烘的热源不见了,她推开化妆间的门走出来,冷风顺着领子呼呼地往里灌。

    “第三十二场一镜六次,”封徒生平静地说。

    许春秋赶紧把羽绒服脱掉,哆哆嗦嗦地就位站好。

    副导演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冻成这样,有点心疼地道:“没事吧,还撑得住吧?”

    许春秋摇一摇头,呼出的气飘成白雾:“没关系的。”

    偏偏是这个时候,封徒生比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再一次叫停了。

    副导演赶紧招呼着小白:“快快快,拿衣服给她披上,回头该着凉了。”

    他扭过头来对封徒生劝着:“要不就让她们贴吧,超薄款的暖贴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实在不行看看后期能不能调整一下。”

    封徒生半天没有吱声。

    副导演以为他动了恻隐之心,总算是懂得怜香惜玉了,却听到他跟身旁的场务说:“去拿一瓶矿泉水给我。”

    场务点一点头就要回到休息室给他拿水。

    封徒生摇一摇头把他叫住:“不要休息室里的,要放在外面的。”

    “可是……”

    天寒地冻的,放在外面的矿泉水都快结成冰了。

    场务心里嘀咕着,行动上却还是照做了。

    封徒生接过水来,拧开盖子递给许春秋:“含一口水然后吐出来。”

    许春秋不明所以地照做了。

    本来天气就冷,一口冰水含进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要僵了。

    “现在说话,说台词。”封徒生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许春秋吞咽了一口唾沫,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地说出剧本里的句子:“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您另请别人吧。”

    她连吞咽下去的唾沫都是冰的。

    封徒生却满意地点一点头:“挺好,这下不会吐白雾了。”

    这一场拍的不是冬天的戏份,两个演员身上穿着单薄的戏服,却冻得呵气成霜,这哪里符合常理。

    封徒生把那瓶矿泉水塞给许春秋:“一会儿开拍的时候,你就含一口水吐掉再说台词。”

    许春秋冻得都麻木了,手指是冰的,嘴唇是冰的,腮帮子也是冰的。

    她点一点头,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一下,没有知觉地抹掉了嘴边的水。

    小白有些担心地凑上来:“诶哟这水……这么冰……”

    “小许老师你不是有胃病吗,陆总特意嘱咐了不让你吃凉的,这可怎么办啊?”

    许春秋摇摇头安抚地笑笑:“没事,我又不咽进去。”

    “就是含在嘴里而已,不会对胃有影响的。”

    她脱掉羽绒服,仰脸灌了一大口水在嘴里含着。

    “第三十二场一镜七次——”

    许春秋吐掉冰水,再一次沿着置景的街角奔跑起来。

    “我与梁少爷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届时还要请你到府上来唱一出堂会。”

    “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许春秋将江曼塞入自己手中的珠钗往地下猛地一甩,“您另请别人吧。”

    她踉踉跄跄地离开,深一脚浅一脚的。

    “咔,”封徒生总算是点头,“过了。”

第三百零三章 取暖器

    华融金融办公楼的茶水间里,挂着工作牌的员工们趁着下午茶的时间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陆总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啊,那脸黑得我都不敢进去。”

    “不应该啊,最近几天不是刚刚谈成了一个大项目吗?”

    “搞不好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杨秘书刚刚进去送文件了,怎么样怎么样?”

    “太可怕了,低气压搞得我讲话都打磕巴,陆总倒是也没有冲人生气,就是感觉有点吓人。”杨秘书捧着咖啡杯啜了一口,想了想又八卦兮兮地说道,“诶你们知道吗,陆总办公桌上居然还摆了一个星星瓶诶,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星星瓶,认真的吗?”

    “我放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没敢仔细看,就是中学生谈恋爱送的那种幸运星,我上初中的时候偷摸谈恋爱也给当时的小男朋友折过。”

    “不是吧,这也太反差了吧?”

    “肯定是女朋友送的,没想到陆总居然这么纯情……”

    “……”

    宽敞的顶层办公室里,陆修坐在皮质的老板椅上,目光发空地盯着那个星星瓶睹物思人。

    也不知道许春秋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么冷的天气拍外景有没有冻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估摸着剧组差不多也该收工了,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回酒店了吗?”

    许春秋的声线还是抖的,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挂在衣帽架上:“刚刚回来。”

    “拍摄还顺利吗,剧组好不好相处?”

    许春秋不想让他担心,逞强说道:“还好还好,都挺好的。”

    她吸一吸鼻子,“就是封导太能磨了,一场戏拍了整整一天都不太满意,明天还要再补上几个镜头。”

    陆修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声音,“你感冒了?”

    许春秋死鸭子嘴硬:“没有,”

    “放心吧,一切都好。”她声音轻快地道,“一会儿还要出去对一下台词,我先挂断啦。”

    许春秋抓紧时间挂断电话,用纸巾掩住口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封徒生拍戏太折磨人,许春秋哆哆嗦嗦地在外面冻了一整天,冷得下巴都要掉了,回酒店洗手的时候她觉得水龙头里放出来的凉水都是烫的,窝在暖气边上烤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陆修心里估摸着许春秋八成是报喜不报忧,于是转头就打给了她的助理。

    小白颤颤巍巍地接起了电话:“……喂,陆总?”

    陆修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许春秋今天在剧组还顺利吗?”

    小白都快急哭了:“这哪里是拍戏啊,封导简直就是在慢性杀人。”

    陆修的心立马跟着提起来,语气局促地问道:“什么意思?”

    “封导说保暖贴会留痕迹,根本就不让贴。”

    陆修哑着声音:“那她就那么在外面冻了一整天?”

    “……”小白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冬天在外面讲话,吐出来的气会结白雾。”

    “封导说这样会影响拍摄效果,所以要含着冰水演。”

    后来许春秋嘴里还含了冰块,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一镜拍完了以后她的舌头都冷得不听使唤了,演到最后全靠着意志力和本能强撑着继续。

    陆修心疼得不行:“她就这么硬扛着?”

    小白有些无奈:“封导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变通,实在是没办法啊……”

    陆修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半个小时过后,唐泽大老远地从华娱传媒赶过来,叩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彼时陆修正大步流星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小白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唐泽说道,“封导拍戏就是这样,你现在这样也只能在场外干着急。”

    “那她就这样冻着,冻病了怎么办?”

    唐泽安抚地道:“演员都是这样过来的,反季节的戏都是这么拍出来的。”

    “封导的脾气古怪,又较真,贸然行事只会起到反作用。”

    陆修在办公桌前重新坐下,只听唐泽又添了一句说道:“更何况许春秋既然已经和你报了平安了,就说明现在的程度她还能扛过去。”

    “你再多相信她一点点。”

    陆修伸手攥了攥许春秋留给他的那个星星罐,姑且算是认可了唐泽的说法。

    ……

    陆修这边按兵不动,江曼那一边却坐不住了。

    这么一天天地磨下来谁能受得住?

    江曼自打第一天下了戏回到酒店以后就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这个电话相当行之有效,紧接着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在片场见到了十几个小太阳,取暖器把拍摄片场烘得暖融融的,不用贴暖宝宝温度也很舒适。

    取暖器摆放得很密集,工作人员生怕出现什么安全事故,一个个额头鼻尖挂着汗,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调整位置。

    封徒生从休息室里撩起帘子走出来,冷不丁地看到片场里这么多取暖器,当场就黑了脸。

    他扭头在两个穿着单薄的女演员身上剜了一眼,没好气地问副导演:“怎么回事啊这是?”

    副导演额角挂着汗回答:“投资商那边有个高管让送来的,说我们苛待女演员。”

    演员与金主爸爸之间的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关系,封徒生在圈子里待得久了,心里多多少少也都有数。

    之所以要全封闭拍摄一部分是为了让演员更好地入戏,同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避开金主爸爸的指手画脚。

    封徒生皱着眉头问:“谁的?”

    “……什么谁的?”副导演懵了一下。

    封徒生用手指对着许春秋和江曼各指了一下:“她们俩,谁的?”

    副导演这才反应过来:“江曼的。”

    “许春秋的经纪人昨天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句,没说什么太多的。”

    “倒是江曼,让送取暖器过来的那个高管好像是和她有些关系,今天早晨过来的时候还说想要偷偷摸摸地探个班,我没同意。”

第三百零四章 不乐意拍就滚蛋

    封徒生阴沉着一张脸走过去,许春秋一看到导演过来,赶紧脱下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准备进入状态。

    封导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着急,一会儿再脱,接着径直对江曼道:“你让人弄的?”

    江曼赔着一张笑脸:“鼎泰的王总说是要支持改善一下剧组的工作环境,今天早晨特意叫人送过来的。”

    封徒生二话不说,扭头就指挥着一旁的工作人员:“撤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封导毫不留情,“挡机位了,影响正常拍摄。”

    封徒生和图子肃都是摄影出身的导演,这样的导演大多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格外的注重画面的视觉美感。

    而两个人的拍摄风格又大相径庭。

    一部电影在视觉画面上会受很多因素共同影响,演员本身的硬件条件、导演和摄影这些幕后人员的素养、美术、灯光、置景、调色,有太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了。

    图子肃注重构图和色彩,而封徒生最擅长做文章的地方,在于灯光。

    江曼以前拍过不少商业电影,这一类型的电影大多是以演员为中心的,目的不在于口碑而是为了赚快钱。

    这种商业电影通常是选择多机位拍摄的,同样一段戏演员只演一遍,两个机位从不同的角度捕捉到演员的两个角度。这种拍摄方式听上去方便快捷,可是在实操过程中,不同机位为了避免互相穿帮,灯光的位置就变得相当有限了。

    正面打在演员面部的大平光无形之间也使得原本应当用于传递信息的灯光语言变得毫无用处。

    而封徒生拍电影较真,一个镜头他可以磨上个一整天,同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演,每一个机位都只打一个最适合的配套光线,进而打造丰富的光影层次。

    只是这样一来,灯光、摄像机,还有负责的工作人员,这些都需要空间。当封徒生一撩开休息室的帘子,看到原本应当用来摆放摄影器材和灯的空间已经被小太阳占满了的时候,心里憋着的一口气便可想而知了。

    旁边两个挂着工作牌的场务看着封徒生的脸色,赶紧猫着腰小跑着把取暖器从片场里往出搬,走动的过程中还差点被蜿蜒在地上的电线给绊倒。

    江曼哆哆嗦嗦地欲言又止,封徒生没好气地道:“人家许春秋也是小姑娘,还比你小那么些年,不是照样硬扛下来了?”

    “不乐意拍就滚蛋。”

    江曼一听,满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认命地从场务手里接过一瓶冷得像块冰一样的矿泉水。

    “自己调整一下状态,五分钟以后开拍。”

    ……

    许春秋和江曼的这场对手戏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终于拍完,拍摄的时候遭罪,定格在摄像机里的素材却让人相当满意。

    两个演员针锋相对,棋逢对手,剧本里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封徒生的面色缓和了一点:“可以,这一场就过了,休息一个小时先把午饭吃了,一会儿继续拍下一场。”

    许春秋披羽绒服窝在休息室里,她的鼻子和耳朵冻得都是通红的,正端正一盘盒饭鼓着腮帮子囫囵吃着。

    天气冷了就更容易消耗热量,上午的戏结束得又晚,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给孩子饿坏了。

    小白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龇牙咧嘴地看着许春秋吃饭:“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给她:“喝点水吗?”

    许春秋抬头一看那瓶水的包装,百岁山,顿时惊恐地摇头。

    这两天她含着冰水说台词,都快被折腾出百岁山PTSD了。

    小白把水塞进她的手里:“这水不是冰的,之前一直放在休息室里,是常温的。”

    她这才对着瓶口灌了一小口,慢慢地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刚刚看了拍摄进度表,下一场就是冬天的戏了。”

    许春秋如蒙大赦。

    冬天的戏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可以穿厚实暖和的戏服,正大光明地在镜头前吐白气了。

    谢天谢地。

    ……

    下午拍的一场戏是男女主角的初见,梁浮生与曲惊鸿在高朋满座的宴会厅里,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整个舞池的距离遥遥相对。

    碍于拍摄场地和演员档期的限制,这部电影在拍摄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按照剧情发展的顺序进行的。

    尽管江曼饰演的沈二小姐贯穿全剧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角色实际的出场次数其实并不多。因此她是没有必要像许春秋和顾钧这样,在剧组里待满整整一年的时间的。

    江曼的工作团队和剧组只签了四个月,副导演把所有涉及沈二小姐的镜头都调整到了拍摄的前期完成。

    许春秋差不多填饱了肚子以后便放下了餐盒,服装老师伸手在她的身上随手比划了两下,接着领着她进了更衣室。

    曲惊鸿的这套戏服是一套偏正式的长衫,衣服的颜色很素净,款式也远远没有沈二小姐的衣服花哨。

    她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从道具老师的手中接过一大捆怒放的腊梅,还没有开始表演就已经有了三分味道。

    可是此时此刻许春秋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终于有冬装穿了。

    她真的被冻傻了。

    许春秋在衣服下摆上抚了抚,服装组在用料上一点也不吝啬,这件衣服里的夹棉很厚,可是她穿起来却一点也不臃肿,漂亮的颈部线条从领口处蜿蜒出来,天鹅似的优雅。

    封导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地挑了挑眉毛。

    他想一想,又把服装老师叫过来:“去把她肩膀上的线挑开一点,弄几个线头出来。”

    他接着又在许春秋怀里抱着的腊梅枝上胡乱掐了几朵下来,随手往地下一扔,这才点一点头:“准备开始吧。”

    “第三场一镜一次,各部门注意——”

    群演和灯光已经就位,场务在宴会厅角落的留声机的匣子里塞了一张黑胶唱片,轻轻地把唱片针放下来。

    “ACTION!”

第三百零五章 再来

    黑胶唱片在留声机的匣子里悠悠地转着,顾钧一身西装革履,修长挺拔地站在宴会厅里。

    他后梳着背头,领带打成温莎结,站在衣香鬓影的宴席中好似一幅画。他的嘴唇上斜斜叼着一根没有点着的雪茄,单手“咔嚓咔嚓”地把玩着一枚银质的打火机,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扮演俞树的演员朝舞池的方向指了指,把那位早早和他定下婚约的沈二小姐指给他看。

    顾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评价:“庸脂俗粉。”

    “好好好,你梁大少爷眼光高,看什么都觉得庸俗,”俞树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在你眼里不庸俗啊?”

    顾钧原地转了一圈,一双挑剔的眼睛四下打量着,视线突然不动了。

    这便是男女主角的初见。

    和顾钧不同,这一场戏许春秋没有一句台词,正是这种没有台词的段落才最考验演员的功底。

    摄像老师推着机器调整了一下机位,拍摄继续进行。

    许春秋抱着一捧争相吐艳的腊梅,披着风雪从院子里走来。

    顾钧看得出神,许春秋似有察觉,于是抱着满怀的梅花缓缓地转过来,视线蓦然与他对上。

    “咔!”

    还没等许春秋继续下去,封徒生突然抬手叫停了。

    他不说原因,只是皱着眉头:“这段重新来一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许春秋的心一下子跟着提起来。

    是她的情绪拿捏得不够好吗?感觉错了?男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她是不是应该再含蓄一点,收着点演?

    “第三场一镜二次,各部门注意——”

    许春秋深吸了一口气,揽一揽怀中的梅花,第二次从庭院里走进取景框中。

    抱着梅花时的无所察觉,留意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时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他们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在半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许春秋想起了《择日疯》剧本扉页上的一段歌词。

    “记得吧初识是在北平满座高朋席上位”

    “彼时厅堂两端慵懒目光游离中猛一汇”

    “不知名与姓也默然,敛笑遥举杯,便方知在座诸位”

    “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许春秋怔愣了一下,微微收紧了抱着梅花的手臂,蝶翼似的睫毛轻轻地忽扇了两下,她抿着唇,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肢体动作,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她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一遍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却只听封徒生又一次抬手叫停:“咔!”

    “再来一遍。”

    仍旧没有原因。

    许春秋的心态隐隐约约受到了些影响。

    这一场尽管拍的是男女主角的初遇,可是在场的演员却不少,不光是梁浮生和曲惊鸿,还有充当僚机的俞少爷俞树,穿着丝绣旗袍的沈二小姐沈瑜,以及舞池里抱在一起跳舞的红男绿女。

    光是群众演员和配角就要有个好几十号人,更别提片场里忙前忙后的场务和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老师们了。

    这一场过不了,所有人就都得陪着一起耗。

    第三遍了,许春秋全神贯注地将自己投入角色中去,任何一点微小的表演细节都没有放过,可是封徒生仍旧皱着眉头。

    “再来。”

    他想了想,扭头对摄像老师说:“着重拍许春秋,再来一遍。”

    许春秋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像是背上扛了一整座山。

    江曼穿着沈二小姐的丝绣旗袍,低头把玩着衣服上别着的那朵腊梅花。

    她看着许春秋一而再再而三地NG,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小许老师你可得争点儿气啊,这么多人陪着你呢。”

    她这是在变相地指责许春秋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许春秋原本知道自己应当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可是一看到舞池里的群演老师们,还有举着打光板架着斯坦尼康的摄像老师,一颗心便跟着沉了下去。

    江曼说的……好像也没错,的确是她在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于是只能朝着四面八方鞠躬表示歉意。

    群众演员里有一大部分都是封徒生以前合作过的,工作团队更是他用惯了的,他们早就习惯了封导的神经质,反倒是安慰起了她:“没事没事,你不要压力太大,也不用觉得麻烦我们,大家都是做演员的,这都是应该的。”

    “小许老师的演技大家都有目共睹,刚才的那一镜已经非常不错了。”

    “封导这是对你有更高的期待呢……”

    “……”

    封徒生抱臂站在机器前,眉头紧紧地锁着,从脸色上看不出他的态度。

    许春秋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直截了当地问个清楚。

    她提起戏服的下摆,还没等她走过去,就被顾钧挡住了,他抬手朝着封徒生的方向虚指了一下:“封导应该是正在想事情,最好不要现在过去打扰他。”

    许春秋点点头:“我就是找他问问,刚刚那一段我到底是哪里不行,要这样一遍接一遍地重来。”

    她怀里抱着的梅花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最顶上的一截腊梅花枝趁着她说话的功夫,不知不觉间从上面溜了下来,掉在地上。

    顾钧俯身替她捡起来:“不用想太多,你演的没问题。”

    “可是……”

    那怎么还NG这么多遍,许春秋欲言又止。

    只听他继续道:“封导拍戏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这场戏太重要了,一直NG也是正常。”

    封徒生的神经质从他拍戏的风格上可见一斑,就连他自己对这场戏应当达到的效果其实也是模棱两可。许春秋的曲惊鸿本身已经演绎得出神入化,可是他只知道许春秋可以更好,她还有可能做得再好一点。

    他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究竟是哪里还差了那么一点,如果这一幕表演的人是江曼的话,他大概早就爽快地让过了,可是对着许春秋,他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重来”。

    封徒生把剧本卷成筒状凑到嘴边:“休息五分钟,我们再来一遍。”

第三百零六章 发烧

    “第三场一镜五十三次,各部门注意——”

    这一镜从下午一直拍到了傍晚封徒生也还是不满意,许春秋抱着梅花一次又一次地从庭院里进来,手里的梅花都快要掉秃了。

    道具老师走上前去替她换了好几次梅花,所有的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全都陪着封徒生继续耗着。

    直到他突然醍醐灌顶地从监视器后的小马扎上站起来,冷不丁的一句:“这遍过了。”

    同样的一场戏,这是许春秋拍的第五十三遍。

    封徒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在监视器里看到的那惊鸿的一瞥。

    许春秋身上的这件衣服很素,服装老师在他的授意下把那条长衫的肩线挑开了些许,她的妆也很淡,薄薄的一层淡妆,可是配上五官来看却是艳丽的。

    庭院里的风雪落在她的肩头,抱着腊梅进来的姑娘朱唇皓齿,明眸善睐,盈盈双眼如同一泓清水,那种杂糅了素净与艳丽的气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梅花萧寺日斜时,蓦见惊鸿软玉枝。

    曲惊鸿根本不需要一曲惊鸿,一眼就够了。

    这场戏已经反反复复地拍了五十三遍了,封徒生的一句“这边过了”落在全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耳中简直如听仙乐耳暂明,纷纷情难自禁地欢呼了起来。

    江曼一开始还有功夫阴阳怪气地酸上几句,拍了七八遍以后便已经没有了体力,一连拍了五十三遍,她现在只想回酒店躺尸。

    “总算是收工了,我男朋友都说了来片场接我的,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我还以为今年的情人节就要在剧组过了。”

    “要不是我男朋友突然给我发了个红包,我都快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了。”

    “单身狗留下了卑微的泪水……”

    “……”

    正当所有人都因为收工而一下子轻松下来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许春秋身上的戏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怀中抱着的腊梅花枝脱力地撒了满地,她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顾钧一个箭步上去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磕在地上。

    小白拿着许春秋的羽绒服正打算要给她披上,乍然之间看到她晕倒在地,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着急得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许老师,你别吓我啊小许老师?”

    顾钧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扭头说道:“她发烧了,应该是从刚才拍摄的时候就一直烧着。”

    封徒生显然也没有想到超负荷的工作居然把演员累得病成这样,他更没有想到许春秋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强撑着拍完了戏。

    封导从疯魔一样的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影视城这边太偏了,送到医院不知道要多久,”顾钧语气急促地指挥着小白,“你先把她送回酒店去,我去隔壁组看看能不能借个跟组医生过来。”

    一般武打戏比较多的剧组大都会配备跟组医生的,影视城不止他们一个剧组在这里拍戏,顾钧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飞快地做出判断。

    小白赶紧蹲下身把许春秋驮起来,有些踉跄地往酒店去。

    许春秋半睡半醒地睁不开眼睛,蹙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额头上大滴大滴地往下冒汗。

    ……

    许春秋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酒店房间里的床上了。

    衣帽架被挪到了床边上,原本用来挂外套的钩子上吊着一瓶点滴液,左臂的温度有点低。

    她从软绵绵的被子里伸出手,果不其然,左手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小许老师?”小白松了一口气,赶紧夺门而出,“大夫,小许老师醒了!”

    没过多一会儿,顾钧从别的剧组借来的跟组医生过来了。

    顾钧不方便进她的房间,在门口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小许老师你总算醒了,要不是顾影帝从隔壁剧组借了大夫过来,我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小白双手攥在一起在她的床边碎碎念,“这剧组这么偏,颠颠簸簸地把你折腾到医院去不就更严重了……”

    医生斜了他一眼:“病人需要静养。”

    小白讪讪地闭了嘴。

    医生把点滴瓶从架子上摘下来看了看,给她换了一瓶新的说道:“没事,问题不大。”

    “再挂两瓶应该就没事了。”

    许春秋点一点头,紧接着又听到医生很严肃地叮嘱她:“冬末初春正是换季的时候,要记得及时加减衣物。这些天注意睡眠,最好忌食生冷辛辣。”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白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就是想爱惜也得导演同意啊。”

    医者父母心,大夫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做演员也不容易,各行都有各行的难处。”

    “消炎药你自己有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拿点?”

    许春秋苍白着一张脸从床上坐起来:“常备药都带了,谢谢医生。”

    大夫又叹了一口气,她的房间门出去了。

    眼看着人一走,小白赶紧三两步上前去要扶着她重新躺下。

    许春秋摇一摇头:“没事,我躺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

    小白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的手机,试探地说道:“我把你手机关静音了,你昏过去了以后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陆总打的。”

    许春秋拿起来解开锁屏一看,一长串的“陆修”出现在她的通话记录里,全都显示未接通。

    “……那他知道我病倒的事情吗?”

    小白讪讪地道:“我……都告诉他了。”

    许春秋点点头,她正琢磨着怎么和陆修狡辩自己不是因为少穿了衣服才这样严重地病倒的,就听到小白又补了一句:“封导不让贴暖宝宝,还有你喝冰水讲台词的事情,陆总也都知道了。”

    就在这时,许春秋的手机屏幕蓦然亮了起来,来电人一栏赫然正是陆修。

    “小许老师……你接不接啊?”

    许·报喜不报忧·春秋慌了。

第三百零七章 我会心疼

    “感觉好点了没?”

    许春秋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

    陆修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有点哑,低低的,他好像生气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们送你去医院了吗?”

    “没有去医院,”许春秋道,“我现在已经回酒店了,隔壁剧组的跟组医生过来给我挂了瓶水。”

    再接下来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半晌,许春秋闷闷地问了一句:“你生气了?”

    陆修心疼得一塌糊涂。

    “没有。”

    他的声音仍然是低沉的,许春秋扁着嘴小声咕哝:“你肯定是生气了。”

    陆修沉声笑了笑:“你现在是在酒店的房间里是吧。”

    “嗯。”

    “往外看。”

    许春秋懵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往外看?”

    “顺着你房间里的窗户往外看。”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遮着厚厚的窗帘,许春秋正要挣扎着下床来就被小白给摁了回去:“小许老师你别动,我来就行了。”

    小白三两下拉开窗帘,影视城这一带很偏,顺着窗户看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灯火通明的灿烂夜景,酒店楼的对面还是酒店楼,另外一家酒店的大楼相隔不远地耸立在对面,上面亮起星星点点的零星灯光。

    “三、二、一,”电话听筒里传来陆修倒数着三个数字的声音,只见下一刻,所有的灯光都灭了下去。

    窗外只剩下一片漆黑。

    “对面大楼好像停电了……”

    许春秋随口说道,话音刚落,她便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小、小许老师,你快看外面!”小白惊得连讲话都打开了个磕巴。

    对面的那幢大楼亮了起来,一点一滴的光组成字母排列在一起,先是“LX”,紧接着便是“XCQ”,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爱心。

    酒店楼顶有烟花冲上了天际,“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姹紫嫣红的色彩在漆黑的夜幕中一串接一串地盛开,一簇簇一朵朵,仿佛要把半边天穹都点亮了。

    小白识时务地火速撤离,房间里终于独留许春秋一个人。

    “情人节快乐!”她听到陆修在电话里对她说道。

    许春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今天是情人节啊。

    “情人节快乐。”她轻轻地说。

    他们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烟花在窗外噼里啪啦地炸开,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春秋听到陆修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我知道你拍戏不容易,唐泽也跟我说过封导的古怪脾性。”

    “可是你能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点,就当是为了我,对你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我会心疼。”

    许春秋的心中猛地一颤,她垂下眼帘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

    陆修的这番大动作搞得兴师动众,外面的烟花噼里啪啦地震耳欲聋,大楼上亮起来的字显眼得令人不容忽视,大半个剧组都下榻在同一家酒店,许春秋看到了,剧组里的这些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也都将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哪一个群演还是场务用手机录了下来,一段视频传到网上去,这下子连同微博也跟着一起炸了。

    “LX?XCQ?卧槽这是陆总在高调表白吗?”

    “有钱人真的会玩,要是换成是我估计能感动得原地哭出来,老夫的少女心啊!”

    “好俗套,可是好浪漫啊!”

    “我酸了我酸了,别人家的男朋友。”

    “神啊,赐我一个这样的好男人吧!”

    “我磕起来了我磕起来了,陆许是真的!”

    “从《怦然心动》一直磕到现在,陆总从没让人失望……”

    “……”

    封徒生在套房里把散落开来的台本整理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随口问副导演说道:“这不是早就过完年了吗,谁在外面放炮仗呢?”

    副导演忙不迭地答道:“今天情人节,陆总这是在高调秀恩爱呢。”

    “哦,”封徒生头都不抬,他想一想,随口问道,“许春秋男朋友?”

    “是是是……”副导演点一点头。

    封徒生把整理好的台本放下,厚厚的一沓打印纸用燕尾夹夹好,上面是他预先设计好的分镜,乍一看上去画得有点潦草。

    他突然蹙起眉头问起来:“许春秋这些天在剧组吃了这么些苦,她那个有钱男朋友有没有旁敲侧击地想办法给剧组带话?”

    封徒生想起来那个和江曼有一腿的投资商送到剧组里的那些碍手碍脚的小太阳,一时间没有了什么好脸色。

    “这个倒是没有,无论是唐总还是陆总都从来不干涉剧组的正常拍摄,”副导演斩钉截铁道,可是下一句他便话锋一转,“不过华娱传媒说,愿意给我们剧组提供资金支持。”

    副导演砸一砸嘴感叹道:“对方出手特别阔绰,一上来就是五千万,还说不够后续再加。”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

    封徒生觉得陆修肯花这么大的血本,一定是图什么。

    加戏、探班、替身,还是特殊待遇?

    哪个都不是。

    “没有,什么要求都没有。”

    副导演也觉得奇怪,华娱传媒投入了这么大一笔钱,明摆着就是为了许春秋,可是又什么都不说,反倒叫人摸不着头脑。

    陆修当然有数不清的话想要嘱咐,抓心挠肺地想要进剧组里看她一眼,可是又担心自己多余的关心反倒给许春秋添了乱,思来想去也不敢去看她,只能不要命地给剧组打钱,试图用氪金打动封徒生。

    封导点一点头:“行,我知道了。”

    为了拍这部片子,他几乎是掏空了全部身家。

    前些天的戏又一直卡着,反反复复地拍,总是不满意,封导原本还有些担心预算吃紧,现在却不可避免地被陆修的钞能力给打动了。

    闭嘴打钱破事少的投资商,爱了爱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封徒生决定明天拍戏的时候对许春秋照顾点,至少那种大冷天的穿着单衣、含着冰矿泉水讲台词的情形是绝不会再出现了。

第三百零八章 减肥

    《择日疯》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具体的拍摄日程一般是由副导演草拟,再由封徒生点头拍板的。

    其中有一场分量相当吃重的戏,副导演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

    是曲惊鸿的监狱戏。

    电影采用的是倒叙的手法,这个场景在剧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开篇,另一次则是临近结尾的部分。

    彼时日本人的白底太阳旗已经从这座城市里撤去,曾经“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曲老板因为给日本人唱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扣上“汉奸罪”关进了京师模范监狱。

    梁浮生从海外回来,几番周折才想办法进到这座王八楼里,再一次见到曲惊鸿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神智。

    “排好了吗,日程表拿给我看看。”封徒生伸手管副导演要日程安排。

    副导演有些为难地支吾两声:“大体的安排已经定下了,只是有一场戏拿不准应该放在哪。”

    “监狱的这场……”封徒生拿过来一看,沉吟片刻,“是有点难办。”

    副导演连连附和道:“是啊,无论是从剧情的连贯性还是从预算成本的方面考虑,这场戏最好能在半个月之内拍完,不然就还得协商续租场地。”

    “可是演员……”

    副导演面露难色。

    这一场戏曲惊鸿已经疯了,她饥寒交迫地侧卧在阴冷潮湿的地下牢室里,痴痴傻傻,神志不清。

    封徒生拍戏又较真,演员如果要演这一出戏,光是表演上做调整显然是不够的,她的体型上同样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可是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这么紧迫,这不是为难人吗?

    演员要想在半个月之内瘦十五斤下来,怕不是得辟谷升仙,全靠着一口仙气儿吊着吧。

    副导演联想到开机第一天,封导强硬地要求许春秋和江曼撕掉身上的暖宝宝,瑟瑟发抖地含一口冰水说一句台词的模样,欲言又止。

    封徒生却突然一反常态地说道:“这场戏往后排吧。”

    “演员的身体要紧,监狱戏排到下个月月底吧。”

    副导演连连点头答应,低头在日程表上记了几笔,心中暗自感叹着,封导什么时候转性了。

    ……

    “多少斤?”

    许春秋端着剧组统一派发的盒饭,咽下嘴里的五花肉,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封导让我减重多少斤?”

    助理讷讷地回答:“……十五斤。”

    许春秋默默地放下了刚刚用筷子夹起来的五花肉,抽了一张纸巾擦一擦嘴上的油,声音有些颤抖:“多长时间?”

    在看到剧本上的这段监狱戏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进组要减肥的准备,可是这个数字还是让她忍不住牙酸了一下。

    小白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一个半月左右吧,我刚刚去找副导演看了日程表,监狱戏排在下个月月底。”

    他话才说完,又忍不住接了一句感叹:“封导这是要你瘦成麻杆儿啊。”

    许春秋本身就不胖,一米六五的身高,体重在九十五斤上下浮动。

    可是封徒生希望她瘦到八十斤以下。

    十五斤对于减肥来说本身就不是一个小目标,更何况她又是小基数减肥,难度系数简直直冲天际。

    “怎么办啊小许老师,这能行吗?”

    许春秋叹了一口气:“不行也得行啊。”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回头收工了以后你去我房间里把冰箱里的两罐可乐拿走,别让我看见,我怕我自己忍不住。”

    小白:!!!

    “小许老师,你哪来的可乐,陆总特意嘱咐过不让你喝碳酸饮料的。”

    千防万防也没想到,许春秋居然偷摸藏了东西。

    小白前所未有地硬气起来:“还藏了什么别的没有?”

    “……没有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朝许春秋摊开。

    “好吧,床头柜抽屉里有一筒黄瓜味的薯片。”

    “还有呢?”

    许春秋慢腾腾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包草莓味的阿尔卑斯,心疼地放在小白的手上。

    “没有了,这回是真的没有了。”

    小白点一点头,二话不说就把从许春秋这里收缴的零食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分了。

    年轻的工作人员含着许春秋给的阿尔卑斯糖,含含糊糊地感叹:“小许老师人也太好了吧,又温柔又礼貌,还会给大家分糖吃,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啊!”

    “谢谢小许老师的糖,拍戏辛苦了!”

    工作人员一窝蜂似的聚拢又散开,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她。

    许春秋一脸苦涩地挥别了自己的阿尔卑斯,抓起折叠椅上的一瓶百岁山撕掉上面的包装,气势汹汹地仰头灌了一大口。

    ……

    许春秋的减肥事业正式拉开了帷幕。

    时间紧迫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靠饿。

    早餐倒是还照常,午餐的分量减到一半,吃的时候还要先用白水涮掉菜叶子上的油才能下口,晚餐则是干脆没有。

    许春秋的饭量本身并不大,胃口没比猫大多少,三餐结构上的调整其实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困扰,这样吃上个一两天下来,身体很快就适应了。

    她只是抓心挠肺地馋零食,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的可乐芬达柠檬茶,还有同样被无情收缴的薯片辣条小饼干。

    好馋。

    在小白的严格管控下,减肥进行得相当顺利。拍戏对体力的消耗相当可观,摄入量又被严格地限制着,不过一周的时间,许春秋就顺利地掉了四五斤秤。

    她高高兴兴地从体重秤上下来,朝着小白比了个“耶”。

    减肥进展得初有成效的许春秋开开心心地从助理手里拿到了这一周以来仅有的一小包零食,分包装的魔芋爽,只有二十克。

    她正美滋滋地撕着包装呢,才撕到一半就听到小白说道:“只准吃两包。”

    许春秋小脸垮下来,欲哭无泪:“魔芋是0卡的啊,没有热量的。”

    小白面无表情:“盐量摄入超标了。”

    她恶狠狠地叼起一小口魔芋在嘴里,用纸巾抹掉嘴角上的红油。

第三百零九章 志愿者

    许春秋瘦了,脸上看不大出来,但是胳膊能看出瘦了一圈,恰到好处的骨肉匀停少了一分,变成了麻杆似的羸弱。

    封徒生满意地点点头:“瘦了多少?”

    许春秋对答如流:“下九十了。”

    封徒生转头就跟服装组说:“演员最近瘦了不少,曲惊鸿的那套冬天的戏服里添件衣服,让她穿厚一点撑起来。”

    肥肉不够,衣服来凑。

    许春秋一听,心里暗叫不好。

    下一场要拍的是曲惊鸿经典的踹猫戏,因为和猫咪相关的戏份要一次性拍完,这一段才压到了现在才拍。

    之前大冷天的拍冬天的戏份正合适,可是现在眼看着天气一点一点地回暖,厚厚的冬装里面夹了棉已经足够累赘了,更何况里面还要再叠穿一件衣服,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曲惊鸿踹猫的这一段是夜戏,工作人员从下午四五点就开始准备,天一黑就开拍。

    没有人知道封导又打算在这组镜头上耗多久,不过根据在此之前的经验,所有人都做好了通宵的准备。

    傍晚时分的天气降下来了一点,比白天的时候凉快了不少,可是许春秋穿着厚厚的戏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热得额头发汗,小白正拿着两个手持的小电扇对着她吹。

    封徒生一一亲自检查过灯光和拍摄的机位,扭头问道具组:“猫送来了吗?”

    道具组负责的老师连连回答:“送来了送来了,救助站的志愿者特意大老远开车送过来的,人已经到停车场了。”

    封徒生点点头:“找个人出去接一下他。”

    ……

    剧本里写着的这只猫,是只瘦骨嶙峋的黑猫,毛皮并不光亮,而且还是个独眼。

    道具组原本正犯着愁呢,上哪里找这么一只猫来呢?

    说来也巧,偏偏是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一家流浪猫救助站找了上来,表示救助站里有一只条件完全符合的黑猫,他们愿意全力配合拍摄。

    工作人员一路直奔停车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喂您好,是于女士吗?”

    只听电话的另一头对方纠正说道:“我姓‘芋’,芋头的芋。”

    “芋”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负责联络的工作人员连忙改口:“芋女士您好,您已经到了吗?”

    “不是我来的,是志愿者送小黑过去的,他应该已经到了。”

    工作人员放眼四下望了一周,没有找到,于是又问道:“方便说一下车子的颜色和车牌号吗?”

    “呀,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行,那打扰您了。”

    工作人员挂断电话,他正琢磨着人什么时候能到的时候,停车场的起落杆抬了起来。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开进来,他分不清楚辉腾和其他车型的区别,只当是辆普普通通的大众。

    (注:辉腾是大众推出的高端系列,价格大概在八十万到两百五十万之间)

    车子熄火停稳没有多久,驾驶座的车门就打开了,志愿者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不到三十,高高瘦瘦的。

    他转头从副驾驶座上拎起一个帆布制的猫包斜挎在身上,迈步下车,反手合上了车门。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连帽衫,OFF-WHITE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半新不旧的匡威鞋。他的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可是大体上看应该是个毕业工作没有几年的学生。

    志愿者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用轻快的声线说道:“您好,我是负责送猫过来的志愿者。”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小半个头,他拉回已经跑远了的思绪,连连说道:“你好你好,我带您进片场。”

    他们一路走着,工作人员有些好奇地忍不住问道:“兄弟,你一直戴着口罩不热吗?”

    志愿者顺着鼻梁把脸上的口罩又扯得高了一些,随口编道:“我对杨絮过敏。”

    “诶哟那还劳驾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了辛苦了,”工作人员赶忙道,“那你不要紧吧?”

    志愿者摇一摇头,看上去显然松了一口气:“没事,我的过敏反应不太强烈。”

    从停车场到拍摄现场也就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工作人员老远扯着嗓子喊:“到了,猫到了!”

    志愿者一进片场就东张西望地四处看了起来,工作人员以为他好奇,不经意地问道:“你是第一次来片场看到剧组拍戏吧?”

    “……”志愿者回答得含糊,“算是吧。”

    工作人员安慰他:“没事没事,不用太紧张。”

    “一会儿等的时候我给你弄个折叠椅,你还能看看小许老师和顾老师的对手戏。”

    志愿者一听到“小许老师”,眼睛猛然亮了一下。

    工作人员把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小许老师的粉丝吧?”

    “……算是吧,”志愿者认真地点点头,“我一直特别喜欢她。”

    工作人员爽朗地笑起来,理所当然地道:“也对,谁能不喜欢许春秋呢?”

    志愿者酸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封徒生拿着大喇叭过来了:“灯光和机位已经准备就位了,猫呢?”

    志愿者低头拉开猫包的拉链,抱出来一只瘦小的黑猫。

    猫咪的耳朵边上秃了一块皮,左眼天生睁不开,消化也不好,所以瘦得可怜。

    封徒生凑近了去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点头:“不错,和之前发给我看的照片一模一样。”

    “把猫接着,”封徒生吩咐了工作人员,又问起许春秋的准备情况,“演员的妆发弄好了吗?”

    工作人员抱着猫点一点头:“都好了,随时准备开始。”

    封徒生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正打算转身之际,他的目光突然死死地盯在了志愿者的身上,好一阵子也不移开。

    大概持续了三四秒的功夫,他又没事人似的移开了视线。

    “封导?”工作人员试探地问,“是不是猫有什么问题啊?”

    封徒生表情古怪地朝着志愿者笑了笑,“没问题。”

    “准备开拍,我们速战速决。”

第三百一十章 踹狠一点

    看到许春秋走出来的一瞬间,志愿者不受控制地呼吸一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第八场一镜一次,各部门注意——”

    群演和灯光已经就位,工作人员扛起造雪机,将喷嘴对准空中,人工制造的满天细雪飘散下来。

    封徒生把剧本卷成筒状放到嘴边:“ACTION!”

    暖黄色的灯光把空气中的灰尘和飘浮在半空中的人造雪一并点亮,顾钧转过街角,背靠在巷口吞云吐雾。

    巷子里突然传来“喵”的一声,轻微得几乎要让人察觉不到。

    顾钧掐灭了手中的烟,拐进了那条昏暗的小巷。

    灯光组给了许春秋一个逆光,她正穿着厚厚的冬装,从怀里摸出来个油纸包着的酥饼,小块小块地掰着喂猫。

    “猫不能吃这个,不健康,它会消化不良的。”

    正在减肥的许春秋心中暗爽地把最后的一小块酥饼塞进自己的嘴里,双手摩挲着拍掉手心里的渣子。

    这明明是拍戏需要,怎么可能是她自己想吃呢!

    她拉回自己的思绪,伸手一下一下地捋着猫咪瘦骨嶙峋的脊背,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救助站送来的这只猫咪很乖,而且一点也不怕许春秋,它温顺地舔舐着她的手掌,用脑袋轻轻地去蹭她的脚踝。

    “都要饿死了,哪里还关心什么健康不健康?”她没好气地道,“总比泔水健康吧?”

    她喂完了酥饼,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来,黑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却见她狠下心来,冷不丁地突然照着那只猫踹了一脚,简直像个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咔!”

    还没等顾钧说出接下来的一句台词,封徒生就挥手叫停了。

    “刚刚这一镜不行,再来一次。”

    他直截了当地指出许春秋的问题:“你踹的时候用点力气,踹狠一点,别跟刚才那下似的,不痛不痒的。”

    许春秋目光迟疑地垂眼看了看那只环绕在自己脚边的黑猫,点一点头。

    “行,道具组再给她那块酥饼,咱们重新再来一遍。”

    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这一场拍了很多很多遍,拍得许春秋都快要被酥饼填饱了肚子,封徒生也还是不满意。

    救助站送来的这只黑猫那么瘦,还是个独眼,许春秋下不去脚。

    猫咪瑟缩地躲在墙角,用仅有的一只独眼不明所以地打量着片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们。

    它不明白这些人类为什么要先给它食物,再在它的身上踹一脚。

    “猫咪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了,”道具老师提醒说道,“这一镜如果还下不来的话,接下来恐怕要难办。”

    封徒生点点头,招手把许春秋叫过来。

    “你狠不下心来踹它?”

    许春秋无声地点一点头。

    “流浪猫太亲近人死得更快你知不知道?”

    封徒生发出一声长长的慨叹:“既然给不了它一个家,就不要无端地去招惹它,给它无谓的希望。”

    这句话适用于流浪猫身上,同样也适用于曲惊鸿和梁浮生的关系上。

    “你踹它是在伤害它,可是同样也是在救它。”

    封徒生不再多言,而是扭头对工作人员说:“各部门准备,第八场一镜五次——”

    道具组负责的场务往许春秋手里塞了个油纸包着的酥饼,造雪机重新运作起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再一次蹲下身来,伸手抚摸猫咪瘦条条的脊背。

    “都要饿死了,哪里还关心什么健康不健康?”

    她把喂猫剩下的最后一小块酥饼塞进自己的嘴里,拍掉手上的细屑,狠下心来踹了一脚。

    猫咪“呜”地一声蜷缩成一个小团子,许春秋心软得不敢看,她把手缩回袖子里,转身就要走。

    “你干嘛踹它?”顾钧沉声念起梁浮生的台词,“你不喜欢它还喂它做什么?”

    许春秋抿着唇回过头来,目光闪烁着撂下一句:“我养不了它。”

    独眼的黑猫跃跃欲试地想要跟上去,可是又害怕被人踹在身上,于是耷拉着脑袋窝回了墙角,垂下头来捡方才许春秋掉在地上的酥饼渣子吃。

    摄像老师给了一个特写在猫的身上,它喵喵地叫了几声,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咔!”

    封徒生满意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一遍没有问题,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收工。”

    许春秋卸下紧紧绷起的那根弦,连戏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就追着猫跑。

    原本对她十分亲近的黑猫今天晚上被她一连踹了五六回,一看到许春秋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四处逃窜。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器械,场务和群演们四五一团地凑在一起闲谈,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片场变得有些乱哄哄的。

    许春秋追着猫绕到化妆间后面的角落,黑猫惊恐地蹿到一个人的怀里,黏人地把自己身上掉的毛和灰尘都往那人的衣服上蹭。

    她有些无奈地小跑着跟上,为时不短的节食减肥使得她才跑了没有多少功夫就有些体力不支,弓下身子来扶着膝盖大喘气,好一阵子才直起身来。

    救助站的志愿者穿着宽松的连帽衫牛仔裤,脸上的五官被口罩遮住,他放下怀中的黑猫,在工作人员看不到的昏暗角落里,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

    许春秋条件反射地一抖,还来不及过脑子就条件反射地神经绷紧,大臂贴紧身侧,随时准备蓄力打人。

    可是紧接着她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形之中卸掉了全部防备。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笼环绕,她慢慢地放松下来,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许春秋轻轻地道。

    陆修一把拉下口罩,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看上去促狭又深情。

    他理直气壮地道:“我是流浪猫救助站的志愿者,堂堂正正地过来的。”

    黑猫绕着圈地围着他们打转,乖顺地往陆修的脚边黏,许春秋垂下头一看,一双半新不旧的匡威鞋。

    陆修向来穿的都是手工制的皮鞋,什么时候竟然也穿上了这样的鞋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薄荷糖

    陆修向来穿的都是手工制的皮鞋,什么时候竟然穿上了这样的鞋子?

    许春秋这才重新打量起了他的穿着。

    OFF-WHITE的连帽卫衣,水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那双半新不旧的帆布鞋,怎么看怎么像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怎么穿成这样啊?”

    陆修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要是穿着西装过来,谁信我是志愿者啊。”

    “你还记得它吗?”他低头把那只黑猫捞起来,举到许春秋的眼前,“你还见过它还是小猫崽时候的样子,现在差不多都快要一岁了。”

    许春秋这才想起来,他们上次一同造访芋圆的流浪猫救助站的时候,拆迁地有一只杂毛猫生了一窝小猫,这只天生独眼的小黑猫正是其中之一。

    她在猫咪的下巴上轻轻地挠了两下,感慨地说道:“都长这么大了。”

    “你瘦了。”一个拥抱还没有分开多久,陆修便又把她揉进怀里,他的声音低音提琴似的,有点闷闷的。

    他收拢了手臂,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抱起来都硌人。”

    她的胳膊是细了些,瘦伶伶的,下巴颏好像也尖了些。

    许春秋有些埋怨地委屈巴巴:“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陆修连连说道,他低头亲吻她发顶的旋,“怎么瘦了这么多?”

    许春秋猫儿似的眯起眼睛:“因为想你。”

    她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实感。她用脸颊去贴他的胸膛,闭着眼睛轻轻地蹭:“我好想你。”

    陆修的心跳乱了。

    许春秋双臂环在他的腰上,将将分开的时候从他的口袋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是一条拆封过了的薄荷糖,陆修揣着拿来提神用的,包装里还剩下两颗糖果。

    “想吃?”

    许春秋满眼都是水盈盈的,万般殷切地盯着他看,说不清是嘴馋还是在撒娇,她抿着嘴疯狂点头。

    陆修塞了一颗在她的手里:“只能吃一块。”

    许春秋仓鼠似的剥开包装塞在嘴里,腮帮子的位置很快鼓起来一小块,陆修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脸。

    节食减肥这么些天来,小白一直监督她监督得很严,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别说是荤腥了,她嘴里几乎没有什么味道,除了早餐时候的一两片全麦面包还勉强算是有点甜味儿以外,就只有淡得近乎没有什么味道的白水涮菜叶子。

    许春秋含了一阵子就把口中的那块薄荷糖“咔嚓咔嚓”两下嚼了,紧接着便又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陆修,像是一只讨要食物的小动物。

    “还想要。”

    陆修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到底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你助理告诉我说你现在正在严格地控糖,这个不能吃。”

    下一秒,他就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在许春秋炙热的视线中,撕开包装把最后的一颗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许春秋:!!!

    连块薄荷糖都不给吃,说好的爱我呢?

    陆修把糖块抵在舌头下,居然还开口问她:“想吃吗?”

    许春秋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下一刻,陆修的脸在她的面前突然放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嘴唇上传来了柔软温热的触觉。

    片场里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完全散去,人声和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可是许春秋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黑猫翘着尾巴在两个人的脚下盘旋,他们在化妆间后的阴影里背着所有人,接了一个长长的、薄荷硬糖味道的吻。

    那个吻很久很久,久到还没有学会换气的许春秋几近窒息,陆修这才捧着她的脸,重新直起身来。

    他们缓缓分开,他看到小姑娘水光潋滟的眼睛和被自己吻花了的口红。

    许春秋无意识地舔一舔嘴唇,薄荷糖有点凉,她仰脸对陆修说:“好甜。”

    陆修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

    难得相见小情侣正浓情蜜意着,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修警觉地赶紧把许春秋放开,有些不自然地拉上了口罩遮住五官。

    许春秋行云流水地把黑猫从地上拦腰抱起来,急匆匆地往陆修的怀里一塞。

    黑猫:喵喵喵?

    他们明明是人尽皆知的情侣,可是现在却搞得像偷情一样,陆修有点憋屈,免不了在心里暗自埋怨了封徒生几句。

    找上来的是负责许春秋的服化组老师,她看到许春秋还穿着戏服,走上前来随口说道:“小许老师,你怎么还没有卸妆啊?”

    许春秋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陆修怀里的黑猫头上,飞快地说道:“下戏了以后想和猫咪再多亲近亲近,毕竟刚刚踹了它那么多脚……”

    服化老师认真地点一点头,又指着许春秋的嘴问:“那你的口红怎么花了啊?”

    许春秋:……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注:福尔摩斯梗)

    “是刚刚拍吃戏的时候不小心蹭花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好在服化老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另外挑起话头说道:“哦,是这样啊。”

    “我过来其实是想确认一下咱们明天的妆发还有衣服的问题,封导说你最近瘦了不少,戏服可能需要再稍微收一下腰……”

    许春秋点一点头跟着服化老师走了,陆修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一直到那一侧纤细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这才拉开猫包的拉链,打算把黑猫放回去。

    猫也松了,人也见了,还白赚了一个吻,陆修高高兴兴地挎着猫包准备原路返还停车场,只听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陆总。”

    是封徒生。

    陆修心下一慌,整个人都跟着僵了一下,他佯装镇定地拽了拽猫包的袋子,头都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你叫谁?谁是陆总?

    反正不是我。

    封徒生就是做这一行的,影帝影后都给拍了个遍,陆修的这点小伎俩在他的眼里压根就不够看。

    他毫不犹豫地当即戳破了陆修的伪装:“陆总,别演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酒店

    “陆总,别演了。”

    陆修在自己的辉腾车前站定,讪讪地转过身来,放弃治疗似的拉下口罩面对封徒生:“见笑了。”

    紧接着他的心里便又七上八下起来,封徒生明说了剧组不让探班,他这么钻空子贸然前来,不知道封导会不会因此为难许春秋。

    意外的是,封徒生倒是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出言说他,反倒是语气平和地对他说:“多谢陆总慷慨解囊,为剧组注资五千万以解《择日疯》的燃眉之急。”

    陆修心下一喜,暗自感叹这五千万氪得太值了。

    他连连说道:“封导客气了,我就是特别欣赏您的作品。”

    封徒生:……

    你到底欣赏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陆修认命地道:“好吧,确实是因为许春秋。”

    他话音刚落,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又赶紧加了一句:“但是我没有任何要给剧组施压的意思,您该怎么拍还是怎么拍,不用在意我。”

    “……我就是想远远地看看她。”

    封徒生再一次沉默了,他陷入了一阵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怎么搞得我跟棒打鸳鸯似的?

    “看在那五千万的份上,今天我就权当是没看见,”封徒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下次了啊。”

    陆修点一点头,背起猫包就要去开车门。

    封徒生从侧边往里面一看,有些讶异地道:“你没有司机啊?”

    陆修耸一耸肩膀:“哪有救助站的志愿者配司机的啊?”

    封徒生:……做戏还做得挺全乎。

    影视城这边距离市区很远,保守估计也得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陆修大老远地开了这么久的车,堂堂一个总裁,现在却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大费周章地装作救助站的志愿者,只为了见许春秋这么一面,还生怕得罪了他,害得他给许春秋穿小鞋,内心里觉得好笑之余还怪感动的。

    “这边的夜路不大好走,大晚上的开车也不安全,”封徒生主动提出,“要不你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也来得及。”

    陆修一听到封徒生松了口,顿时狂喜。

    “快去吧快去吧,小情侣晚上克制一点,不要影响了许春秋明天白天的拍摄。”

    陆修连解释都顾不上了,他飞快地点一点头,挎着猫包就朝着剧组下榻的那家酒店直奔而去。

    ……

    “不好意思先生,请留步。”

    酒店前台穿着服务生统一的制服,双手交叠在身前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

    她看到陆修身上背着的猫包,反手指一指身后的一个牌子。

    为了清扫方便,酒店不允许携带宠物入住,特别是猫咪这种掉毛的宠物,滚得酒店地毯上到处都是毛,半天也收拾不干净。

    陆修站定了脚步,他的脸上还戴着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挡住,只留下一双狭长的眼睛。

    前台小姐总觉得他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然而他上上下下地在陆修身上的连帽衫牛仔裤上打量了一圈,仔仔细细地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见过他。

    是错觉吧,她想。

    陆修叹了一口气:“叫你们经理过来。”

    他穿得像个青涩的大学生,可是讲话的语气和逼人的气势都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照做了。

    “什么?”大堂经理拧着眉毛跟着前台走出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声音,“客人非要带猫入住,还开口就要见经理?”

    她踏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踩在酒店大堂的花岗岩地板上,憋着一口气在胸口,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胡搅蛮缠。

    “就他?”她从背后朝着陆修的方向指了一指,扭头问前台说道。

    看上去像个学生啊。

    “就他。”

    经理提起一口气,得体地走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那人转过身来,单手掀开口罩,露出一张自己只在公司年会的领导席上见过的脸。

    大堂经理颤着声音脱口而出:“老板?”

    ……那没事了。

    “前台是新来的,不大懂事,您多担待,”经理试图挽救道,“不过陆总您打扮成这样……这是……”

    她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

    陆修摆一摆手:“事出有因。”

    之前负责接待他的前台小姐一看到自己居然把老板拒之门外了,当场吓得脸都白了,畏畏缩缩地往经理身后躲。

    大堂经理要比前台圆润会做人许多,她赔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道:“最顶层的总统套一直给您留着呢,我们马上给您办理入住手续?”

    陆修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猫可以带吧,不行我就住隔壁家了。”

    大堂经理额角上挂着汗,连连说道:“那是自然。”

    开玩笑,自己家的酒店哪里有因为一只猫就将老板拒之门外的事情?

    谁知紧接着下一刻,陆修话锋一转说道:“我不住总统套了。”

    大堂经理愣了一下,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今天晚上要住十六层。”

    “1602的备用卡麻烦给我一张,谢谢。”

    大堂经理哪里敢有半句废话,她十指翻飞地调出前台电脑里的宾客入住记录,她定睛一看,立刻心下了然地将那间房的备用房卡递给了陆修。

    他拿了房卡,冷淡地点一点头,紧接着便挎着猫包进了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拢,电梯口的显示屏上数字攀升着,经理和前台两个人皆是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人刚刚从老板突然造访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只听年轻的前台瞪着一双大眼睛耿直地问:“可是经理,1602不是已经有客人入住了吗?”

    “我记得整个十六层都已经订空了啊。”

    整个十六层都被《择日疯》剧组包了下来,是专门给演职员集中定下的房间。

    “你傻啊,”经理翻了个大白眼,“你傻啊,知道1602入住的客人是谁吗?”

    前台茫然地摇摇头。

    “许春秋。”

    前台:!!!

    妈妈我磕到了,我又磕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那你睡哪

    陆修揣着房卡上楼,原本是想要突击检查一下许春秋有没有在冰箱里藏汽水的。

    彼时剧组刚刚收工没有多久,演员们还没有回来,酒店的十六层空空荡荡的。

    他刷开房门,人还没有进去,迎面就看到一件晾在衣架上的白色内衣,是许春秋的,上面还缀着细细的蕾丝花边。

    陆修:……打扰了。

    他的脑海里一团乱麻,立刻条件反射地原地退出来。

    剧组给许春秋定的这间房间是没有阳台的,外衣还可以送到洗衣店去洗,内衣手洗过了以后没有地方晾。助理平日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造访,于是许春秋的内衣就那么坦坦荡荡地挂在房间里。

    陆修大步流星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子,好不容易才把方才看到的画面清除出脑海里,半天才缓过神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酒店的服务人员推着保洁车路过,关切地问道。

    陆修做贼心虚似的躲闪着目光:“……我在这等人,不用管我。”

    保洁推着小推车走了,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低声嘀咕了一声:“好奇怪的人……”

    陆修:……我太难了。

    明明一整个酒店都是他的,他本可以叫服务生再腾出一间房来给他,可是此时却心下一动,干脆就一人一猫地蹲守在许春秋的房间门口等。

    电梯口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许春秋换好了私服回到酒店,老远就看到陆修望眼欲穿地挎着猫包等在她的房间门前。

    他的身上还穿着连帽衫帆布鞋,看上去更加不像个总裁了。

    许春秋皮了一下,张口就叫:“陆修修。”

    “你怎么在这里啊?”

    陆修没有在“陆修修”这个称呼上较真,可怜巴巴地卖惨:“这边离市区太远了,我又没有带司机来,晚上开车不安全。”

    他接着又假模假式地埋怨起来:“你们剧组也太霸道了点,直接把酒店给包圆了,连间空房都没有。”

    表面埋怨,实则疯狂暗示。

    许春秋没能顺利地接收到他言语中明里暗里的暗示,解释说道:“没有包圆,楼下那都是隔壁剧组的人……”

    陆修决定再接再厉。

    “不管是哪个剧组,反正我现在没有地方住,还要连累小黑陪我一起睡大马路。”

    许春秋:……

    “那你稍等一下。”

    许春秋侧身进了房间,掩上房门把他挡在门外,接着手忙脚乱地飞快地收拾起房间里的内衣,接着重新打开门:“进来吧。”

    陆修美滋滋地跟着许春秋进了套房,嘴角恨不得要咧到耳根子后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可怜劲儿。

    许春秋在片场沾了一身的尘土和人造雪,她匆匆给陆修倒了杯水就进了浴室。

    陆修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四周打量了一圈。

    《择日疯》剧组已经在影视城一带拍了有一段时间了,房间里带着生活的气息,有一点点乱,但是乱中有序。

    玄关的鞋柜上随手放了一盒开封了的口罩,衣帽架上挂着许春秋的外套和帽子,脏衣篮和洗衣袋并列靠在墙角,梳妆台的镜子前摆着几瓶她日常护肤用的瓶瓶罐罐,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只是许春秋那么馋的一个人,房间里竟然到处都见不到零食包装,难道真的在听助理的话,每天严格控糖?

    陆修神色一动,趁着许春秋洗澡的功夫打开冰箱检查了起来。

    没有乱七八糟的零食,也没有汽水或者是酒,里面只有几瓶水和一盒鲜榨的果蔬汁,矿泉水的包装还被撕掉了,许春秋对百岁山PTSD。下层的格子里还有一盒清洗过的圣女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许春秋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她套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衫,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毛巾给我,我给你擦头发。”

    她小跑着回浴室里拿了条大浴巾塞到他的手里,乖乖地在沙发上坐下。

    陆修把毛巾盖在她的头上,耐心地低下头来仔仔细细地吸干她头发上残留的水,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冲上来,湿哒哒的头发柔软地垂在掌心,他一边擦着,一边随口说道:“怎么最近这么乖,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垃圾食品。”

    他用指尖一点一点地理顺她额角的碎发,在指尖绕圈又松开。

    许春秋美滋滋地眯起眼睛,一嘚瑟就说漏了嘴:“那可不,最近减肥特别顺利,要不了一个半月我就能瘦十五斤。”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悄咪咪地偷眼看了看他,讪讪地闭了嘴。

    陆修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发丝很快就干了,变得像丝绸一样的柔软。

    他的声音沉下来:“减肥?”

    许春秋小心翼翼地拉一拉他的袖子,又碰一碰他的手腕。

    陆修没有吃她这一套,一张脸越来越黑:“一个半月,十五斤?”

    “你不要命了?”

    小白只告诉他,封徒生要求许春秋在体型上做出一定的调整,最近一段时间要严格控糖,可是他没有说过要减十五斤。

    他原地爆炸:“你抱起来骨头都硌人,再减下去是要减成骷髅架子吗?”

    许春秋缩在沙发上蜷成一个团儿,暗戳戳地小声哔哔:“这个角色本来就得瘦成骷髅架子。”

    陆修闻言眉头一挑,他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

    许春秋赶紧转过身来揽住他的腰哄他,她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拱,像是在求饶,又好像是在撒娇。陆修心里十分受用,可是表面上却还是板着脸问道:“我睡哪?”

    她毫不犹豫地指一指卧室的方向。

    “……那你睡哪?”

    许春秋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套房里的沙发还挺宽敞的。”

    陆修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她是小傻子吗,把床让出来自己去睡沙发?

    他替她擦完了头发,沉默地拿起毛巾起身进了浴室。

    “我睡沙发。”

    许春秋隔着门板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老板

    “我睡沙发。”

    陆修是真的打算睡沙发的,他原本没有计划在这边留宿,打算看完许春秋以后转头就开车回去的,因此也没有带什么换洗的衣服。

    十多分钟以后他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湿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拉开房间里的储物柜找枕头。

    许春秋小跑着过去,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他,用下巴蹭蹭他的后脊:“你不要睡沙发。”

    陆修转过身来面对她,抬手在她的头上揉一揉:“那你睡哪啊?”

    许春秋很小声很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在日本的时候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陆修当即血脉贲张:!!!

    你一个民国人到现代来好的不知道学,就知道学这些虎狼之词吗?

    许春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进了卧室,房间里萦绕着洗发水和沐浴露交杂在一起的淡淡的味道,陆修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自己明天早晨八成又要爬起来洗冷水澡了。

    陆修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备用的枕头,两个人同床共枕地枕着许春秋的枕头,距离近得能够互相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忘记跟你说了,”许春秋软软小小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画圈圈,说话轻得几乎只剩下气音,“你能来我真的特别高兴。”

    陆修被她画得心猿意马,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别乱动。”

    许春秋的脸倏地红了一下,一片黑暗里,她轻轻地说:“晚安。”

    大概是白天拍戏的时候实在是累极了,她的呼吸声很快就变得均匀而绵长,陆修一直等到她安然入睡以后才低头吻一吻她的眼睫。

    “晚安。”

    温香软玉在怀,这一晚陆修睡得并不大踏实,他迷迷糊糊地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摸黑确认了他的小姑娘确实正躺在他的身边了以后,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许春秋睡着了以后体温好像也变低了些,手脚都是凉的,盖着被子都捂不热,大半夜的人还沉溺在梦中,四肢却下意识地靠近热源,把陆修的手臂环抱进自己的怀里,绵长的呼吸温热地喷吐在他的肩颈,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陆修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

    第二天一早,许春秋把陆修送走了以后便坐在片场的化妆间里,等着服化老师过来帮她做造型。

    时间还早,趁着封徒生还没有来,工作人员们忙里偷闲,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闲天。

    “诶你觉不觉得昨天晚上酒店的客房服务特别贴心,我大半夜地洗完澡发现吹风机坏了,人家二话不说立刻派人上门处理,不到五分钟就来敲我房间的门了。”

    “房间里还赠送了免费的小甜点,还有订餐热线的接通速度也是快得吓人,响一声就接起来了。”

    “我听说是他们酒店的老板突然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你知道咱们住的那家酒店,还有对面的那家楼层特别高的酒店其实都被同一个大老板收购了吗?”

    许春秋正低头玩着手机,听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觉得好像有些不简单。

    “谁啊?”

    “陆修啊!”

    许春秋一脸问号。

    工作人员捂住嘴抬高了声调,“许春秋男朋友?”

    “可是陆总那么忙,这边离市区怎么样也得有个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了吧,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时间呢?”

    “更何况封导那么严格,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探班的。”

    “就是说啊,所以我觉得肯定不是因为老板回来了,没准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

    呵,说什么酒店房间都被订满了,说什么要带着猫咪一起去睡大街。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拍摄的进程就这样有条不紊地继续进展了下去,当许春秋的体重在原来的基础上减掉了整整十五斤,并且在八十斤左右的体重上维持了三五天以后,曲惊鸿最吃重也是最挑战演技的一场监狱戏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妆发老师挑乱了许春秋的头发,在她干净白皙的脸上涂上灰土,又在嘴角、眼下的位置画上青青紫紫的斑斑伤痕。

    许春秋把口红抹掉了,可是天生的唇红齿白还是让她显出一副好气色。

    妆发老师想了想,又用粉底液把她的唇色一并给遮住了,这才显出来几分颓废的病态。

    她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封导说,为了尽可能地追求逼真,可能需要在右脸上抽一巴掌。”

    妆发老师觉得封徒生的这个要求简直就是强人所难,面部的伤痕明明可以通过后期的化妆达到同样的效果,只是脸上没有那么肿而已,演员,特别是年轻的女演员,那可是要靠脸吃饭的啊。

    她不知道的是,这其实也是封徒生辅助演员入戏的一部分。

    这一场之前他们拍的几乎都是曲惊鸿登台唱戏光鲜亮丽的一面,以掌掴面是多么屈辱的事情,他希望通过这个巴掌来推动完成演员心态上的转变。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妆发老师吞吞吐吐地道,声音有些颤颤巍巍的,“您看您是自己来,还是我来帮您?”

    许春秋看着年轻的妆发老师一脸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微笑着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妆发老师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许春秋自己扇自己巴掌一定有分寸有轻重。

    谁知道只听“啪”的一声,许春秋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在半边脸上甩下一个响亮的巴掌,一点都没有收着力道。

    大半个剧组都被惊动了,正在低头检查设备的摄像老师猛然抬头,叽叽喳喳地交谈着的场务也纷纷闭了嘴,刚刚从另外一场戏上下来的江曼用纸巾擦掉嘴上的口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嗤嗤地笑。

    妆发老师赶紧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都看我干什么,不是我打的啊。

    “不是妆发老师,刚刚是我自己打的。”许春秋解释道。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右脸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她好像真的成了曲惊鸿。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得丑

    “演员的妆发可以了吗?”

    封徒生检查过灯光和摄影机的位置,径直朝着许春秋的方向走过来。

    他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红肿起来的一大块。

    看来是相当下得去手了。

    封徒生指着许春秋身上的戏服扭头对妆造老师说:“你别光在脸上做文章啊,衣服也弄破一点,沾点血浆上去。”

    “得罪了。”妆造老师把她领口的布料撕开了一点,用玉米淀粉调成的血浆点在领口的位置,又沾了点灰尘上去。

    封徒生这下终于满意了,他点一点头:“准备开始吧。”

    “各部门准备,第四十二场一镜一次——”

    场记老师“咔嚓”地一下合上场记板。

    “ACTION!”

    顾钧扮作梁浮生的样子,体体面面地走进这座有名的京师模范监狱:“我要见曲老板。”

    饰演狱卒的配角演员目光游移地朝着顾钧看了一眼,飞快地移开视线,低头念叨起来:“她不行,她不行……”

    “能否通融一下?”顾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金龙影帝的气势不加掩抑,压戏压得那个配角演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副导演斜眼瞟了封徒生一眼,他没有喊“咔”,这一段戏本身就是梁浮生处在压制的主动地位,顾钧虽然压了配角的戏,但是倒也符合剧情的逻辑。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到了地下的囚室,那里潮湿、阴暗、见不得光,铁质的门窗生了锈,看管的狱卒正端着残羹剩饭往牢房里送。

    摄像老师在这里给了顾钧一个近景特写,不拍正脸,只拍他脖颈位置上微微抽动的青筋。

    顾影帝比封徒生预想中发挥得更好,一个极其微小的细枝末节里,梁浮生满腔的愧疚、懊悔、无可奈何与求而不得便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狱卒用铜钥匙打开牢房门,朝他努一努嘴:“呶,进去吧。”

    再接着下一镜便是许春秋的戏了。

    “她的神智已经不清了,您可小心着点儿。”

    许春秋躺在茅草堆上蜷缩成一小团,察觉到背后有声音以后猛地瑟缩了一下,团在角落瑟瑟发抖。

    “曲惊鸿?”

    许春秋仍旧颤栗着,没有任何反应。

    顾钧改口道:“曲老板?”

    许春秋的身子痉挛着,头却转过来。

    封徒生眼前一亮。

    她对肌肉的控制很绝,进来这些日子又减得细胳膊细腿的,身上的戏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她像是片纸一样的单薄,又像是根弦似的脆弱。

    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精彩的眼睛如今也变得涣散了,目光聚不成一个焦点。

    顾钧抬手要替她摘取头发上不小心沾上的稻草,却反被许春秋恶狠狠地一口咬在手腕上。

    “呜……”

    她以为他要打她,惊恐地发出兽类一样的呜咽。

    “曲惊鸿,你还认得我吗?”

    许春秋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慢慢地松了口。

    “你记得我?我是梁浮生啊。”

    “梁……”许春秋张了张嘴,笨拙地跟着他重复。

    顾钧一字一顿地放慢了语速:“对,梁、浮、生。”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许春秋没有继续,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四下寻觅起来,从墙角捡起来一块脏兮兮的馒头,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地咬下了一大口。

    馒头都已经进嘴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把它吐出来,舍不得地用门牙咬着,细细地嚼。

    “咔!”

    封徒生突然叫停。

    吃进去又吐馒头的这段吃戏相当富有张力,道具组准备的馒头当然没有馊,上面涂抹的那些灰的黄的也并不是真的灰尘,可是它掉在牢室脏兮兮的地上,早就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了。

    许春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偶像出身的,受到千万人追捧,可是此时此刻却仿佛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丝毫不带停顿地捡起了地上的那枚看上去相当恶心的馒头,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几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情绪稍稍敏感一些,看到许春秋的这么一段表演,当场就被感染哭了,碍于收音器材距离不远,她们不敢哭出声,只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所有人看到封徒生叫停了,都是一脸迷茫。

    演员都演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有达到他的标准,还要啥自行车啊。

    许春秋干啃了一大口馒头,情绪还没有收住,封徒生这么突然一叫停,她当场被噎住,弓着身子咳嗽了起来。

    小白赶紧小跑着上前来给她递了一瓶水,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接过来往嘴里灌,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封徒生盯着她看了半晌,好一阵子没有说出话来。

    许春秋方才演得没有张力吗?有。

    没有感染力吗?好像也有。

    可是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点。

    正当许春秋以为自己要想之前拍摄男女主的那场初遇戏的时候一样,一遍接一遍地反复重复进行相同的一段表演的时候,封徒生斟酌着开了口。

    “你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叹了一口气,“你太美了。”

    许春秋是唱跳偶像出身的,也登台唱戏,无论是哪一个都要求她在观众面前,在摄像机面前展现出自己美的一面,这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这本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演戏不一样。

    “这个角色你就不能要形象,”封徒生皱着眉头说道,“曲惊鸿被扣上‘汉奸罪’的帽子进了监狱,吃馊馒头还要天天莫名其妙地挨打,这样的角色还能美吗?”

    “她的头发是乱的,搞不好还生了虱子,每天吃着残羹剩饭,和监狱里的灰老鼠抢食吃。”

    “她早就已经失去自我意识,失去全部的理智了。”

    封徒生越说越动情,语气激动得陡然走高,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如果说登台唱戏的曲惊鸿是一朵玫瑰,那么入狱了以后她就是一朵爬满蛀虫的玫瑰。”

    “我希望观众因为她而叹惋,而触动,而不是让他们觉得,她很美。”

    “为了这个角色,你得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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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94/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作者:万糯所写的《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为转载作品,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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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介绍:
梨园行的台柱子许春秋红遍九城,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唱跳俱废的花瓶爱豆。
流行歌再难能有戏曲难?女团舞再难能有空翻难?
你这唱得什么?你管这叫戏腔?
让开我来!一代名角儿教你做人!
等等,这个陆总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上辈子一手捧红她的那个富商陆大少爷吗?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陆修×许春秋
前世:富商×名伶
今生:总裁×女明星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