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特斯拉
许春秋察觉到他神色的异样,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摩挲他的掌纹,仿佛是在告诉他说,你看,还有我在。
陆修将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包笼在手心里,接着用手指将她的指缝分开,换成了十指相扣。
不知道为什么,握住许春秋的手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下来,就好像那些所谓的事实、所谓的真相,还有神出鬼没的卜算子,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的全世界被她握在掌心里,此起彼伏的念头烟消云散,陆修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他手指微收,将许春秋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走吧,我们回家。”
……
影视城配套的停车场里,五颜六色的车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杜子规在其中穿梭着,试图从中辨别出自己的那辆老年代步车。
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在停车场里兜一个大圈子,可是他要找寻的目标却始终不见踪影。
这不应该啊?
以那辆老年代步小破车寒酸得过分的外观和迷你得过分的尺寸,换作平常早就鸡立鹤群地叫他一眼认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偷了?
这年头,竟然连老年代步车都有人偷?
杜子规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素人,不像其他的艺人嘉宾那样,前有经纪人后有助理的,更没有什么保姆车。
杜子规打开约车软件给自己叫了个顺风车,接着径直走向停车场出入口处的保安岗亭。
“什么,您的车丢了?”
杜子规点一点头,简明扼要地向岗亭里的保安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我想调一下停车场的监控看看。”
保安猛地站起来,赶紧追问了一句,“是什么车,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
他在影视城一带已经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了,那些明星演员开的车子价值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保安见眼前的杜子规挺拔高挑地往那里一站,眉眼柔和、下颌明晰,五官组合在一起漂亮得跟画似的,以为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流量偶像,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他开什么车,保时捷卡宴?还是兰博基尼?
停车场该不会也要跟着担责任吧?
保安的脑海里胡乱地想着,只听杜子规开口说道。
“一辆白色的老年代步车,三轮式的。”
保安:???
老年代步车?还三轮的?
你怎么不说是三蹦子呢?
你长了这么一张顶级的脸在影视城里混,就开个老年代步车?
……那没事了。
保安在岗亭里重新坐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说:“哦,真是不巧,今天监控坏了。”
开玩笑,谁要为了一辆老年代步车大费周章地去调监控。
杜子规看出了他的敷衍,也没有把事情搞得太僵,只是看破不说破地笑笑,接着转头用手机联系起了节目组负责与他对接的工作人员。
看人下菜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的那辆小破车也的的确确没有人家正儿八经四个轱辘烧汽油的车子贵。
……就是有点心疼钱。
老年代步车再怎么便宜也要好几千呢,他叹了一口气,希望节目组那边可以帮忙解决一下吧。
在微信里大致说明了情况以后,杜子规就站回了马路牙子边上,静静地等他叫的顺风车。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到?
杜子规等得有些着急了,于是抬手调出了约车软件的界面。
只见上面跳出一个文字框,上面赫然一行字,“当前无人接单”。
合着不是没有到,而是压根就没有人接单。
影视城距离市区将近二十公里,根本就没有顺风车肯接他的单。
杜子规叹了一口气,这下可怎么办啊。
这片地方实在是偏僻,地铁站都没有通到这边来,将近两公里外有一个公交站,倒两次车以后倒是可以下到地铁站里去。
杜子规查好了路线,正要朝着公交站的方向出发,只听身后传来两声突兀的鸣笛声。
他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一辆白色的特斯拉缓缓驶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地停稳。
车玻璃上贴了防窥视膜,看不到里面的人。
流线型的设计,珍珠白的车漆,崭新崭新的。
这车子的车型设计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杜子规的视线难免在这辆车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开老年代步车并不代表着他喜欢,谁会喜欢这样寒酸而又迷你的车型?
杜子规的心里有一杆秤,有些东西远远要比漂亮的车子和气派的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得多。
只是有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一想,如果未来有一天他真的买了车了,会是什么样子?
要白色的,流线型的,最好还是电动的。
现在北京摇号可不容易,电动车好上牌,而且买的时候还有补贴。
眼前的这辆车子简直符合了他对自己理想中的车子的一切构想。
杜子规脑海中的想法早就已经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他默默地把手机相机打开,暗戳戳地打算等这辆车子走了以后,悄咪咪地从背后拍一张照片。
意料之外的是,白色的特斯拉非但没有着急走,反而彻底熄了火。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傅南寻从车上下来,行云流水地合上驾驶座的车门,随手将什么东西抛给了他。
“送你一个礼物!”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先一步动了。
杜子规凌空将那东西抓在手里,稳稳地接住。
他接着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亮面反光的遥控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钥匙也是流线型的,最前端还带着一个银亮小巧的“T”型标志,是特斯拉的车标。
他无声地抬起眼帘,只见傅南寻半倚在车身上,潇洒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
可是当杜子规与他对上视线的时候,又只是笑嘻嘻的,坦率地说,有点傻。
杜子规抿着唇角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第五百四十一章 千秋基金
杜子规抿着唇角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看来,即便是傻子估计也能猜出来,他的那辆老年代步小破车毫无征兆地在停车场里不翼而飞究竟是谁的手笔了。
傅南寻献宝似的等待着杜子规的回应。
车子开过来了,钥匙抛过去了,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石沉大海一般的沉默。
傅南寻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是不是生气了?
杜子规的确压着一股气,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倒是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地问他:“我的车呢?”
傅南寻慌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味,无意识地愣了一下,没有直面回答。
“我的车是被你弄走的吧,它在哪里?”
“我没有恶意的,”傅南寻吞咽了一口唾沫,慌忙替自己辩解说道,“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谢谢,”杜子规的语气依然平静,他不急不缓地拒绝说道,“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赚钱,想要什么东西的话自己会买。”
傅南寻想到他那辆寒酸的小破车,想到他住的那片老旧的鸽子笼小区,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
你是有收入,而且赚得还不少,可是你不愿意把它们花在自己身上。
你连对自己好一点都不肯。
傅南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狡猾地改变了策略:“谁说要送你车了?”
杜子规:“???”
只见他眉头微抬,笑着说道:“你打开微博看看,现在差不多应该能到热搜前几位了。”
杜子规半信半疑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滑开屏锁打开微博。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千秋基金#四个字正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上,连同后面跟着的一个红色的“爆”,一并跃入了他的眼帘。
千秋基金?
杜子规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傅南寻微微一笑:“这才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他点进那个词条,跳入他眼帘的是一条图文兼具的微博。
“近日,由演员许春秋、新生代偶像傅南寻合作发起,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傅汝成担任荣誉会长,华融金融有限公司和傅家楼文化有限联合资助的公益组织‘千秋艺术公益基金会’正式成立。”
“基金会本着研究、保护、传播、弘扬京剧艺术这一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随时欢迎社会各界人士与朋友自愿捐赠资金与实物,募得款项将全部作为专项发展基金,为经济困难的京剧行业从业者以及艺术团体提供资助。”
“有一种国粹叫做京剧,有一种精神叫做传承。在此,我们向全社会呼吁,传承国粹文化,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京剧的魅力,将老祖宗留下的艺术发扬光大……”
配图是一张剪彩的画面,许春秋因为工作安排的原因没能出现在图片里,她的经纪人唐泽和华融金融的一位高管代为出席了这场活动。
同样在场的还有傅家楼的上下三代,作为荣誉会长的傅老爷子眼中含着热泪,手持一把剪刀剪断手中的红绸。傅南寻穿着体面的西装,挺拔地站在一旁,微笑着鼓掌。
微博下面的评论和转发的数量正在飞快地飙升着,数不清的评论映入他的眼帘。
“公益不是一个人做很多,而是我们每一个人做一点点,有余力的朋友快点行动起来,和许春秋一起支持公益,支持京剧文化发扬光大。”
“许春秋和傅南寻这两位我从很早以前就关注了,这个项目真的有意义,可以说是很有社会责任感了,两位都是非常优秀的正能量艺人。”
“有的时候公众能力积极发声真的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感谢许春秋和傅南寻。”
“真的是梦回他们两个一起上《归园田居》的时候,我就是那个时候因为听到许春秋漂亮的一嗓子才义无反顾地入坑的,当时还在上学,现在已经工作啦,虽然没能从事和这方面相关的行业,但是也会尽我所能地支持的!”
“老祖宗留下来的艺术那么美,它真的真的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欢啊!”
“只有我关注到了华融金融吗,陆总真的宠,上次录个综艺的功夫就划出去一笔钱救助流浪猫,现在又来资助千秋基金,好好的一个金融公司都快让他给搞成公益组织了。”
“看到照片里傅老爷子热泪盈眶的样子我都快要哭了,京剧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大众视野中真的太不容易了……”
“……”
杜子规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突然触动了一下,鼻头微微一酸。
傅南寻从跑车的前面绕过来,一下子拉紧了自己与他的距离,他拍一拍杜子规的背脊,温声说道:“有些事情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在肩上。”
“我们都在为了同样的一个目标努力着,你、我、许春秋,还有很多很多人。”
“我们一直都在。”
杜子规抬起眼帘,内心像是有潮水在翻涌。
他知道了。
他为什么不搬家,为什么不买车,为什么总是频频出入城南边的老城区,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既不多说什么,更不会去强硬地阻止,而是默默地在背后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妥当了。
傅南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他从小成长在优渥的环境里,他的家庭为他提供了足够的试错成本,即便是一步走歪了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娱乐圈,当他想要回到梨园行的时候,傅家楼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着。
他以为傅南寻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他不懂得底层戏班子的种种艰难与无奈,甚至会用近乎幼稚的手段把他的车子拖走,一厢情愿地把他认为好的东西塞给自己。
可是这时候他才发觉,其实是他自己走得过分偏激了。
处在困窘条件中的戏班子那么多,即便是杜子规有天大的能耐,把自己榨干了,他所能帮助到的范围也是有限的。
他本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一个人扛下这么多责任的。
他早就不再踽踽独行。
第五百四十二章 陆许是真的
杜子规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他的眼睛一红,鼻尖和眼尾便也跟着红了,像是没有卸干净的油彩似的。
傅南寻的心里仍旧是七上八下的,他忐忑地靠在车身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杜子规的反应。
他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伸手在顶棚上拍了拍,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说道:“那什么,买一赠一……”
“这个算是附带的。”
杜子规眼睛红红的把车钥匙往他怀里一塞,声音闷闷的:“我不要。”
傅南寻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满腔的热情全都扑了空。
杜子规抬眼一看,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我没驾照。”
傅南寻眼睛一亮,登时乐了,他行云流水地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我给你当司机。”
……
由于以许春秋为首的玩家团解谜的进程实在是过分的顺利,摄制组前期记录下来的素材实在是有限,任凭后期再怎么翻出话来也只能剪出来两个小时左右的正片。
任重忍痛将原本计划分为上下两期播出的《北平旧事》剧本放在了一期节目里,预计播出的时间是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正好可以赶上暑期档。
不需要过多的宣传,光是“许春秋”三个大字打在嘉宾名单里,就已经是质量和收视的保障了。
还没等这一期的《密室逃脱》正式播出,微博上已经传出了不少风声。
“听说这回《密室逃脱》可是下了血本的,全靠着这一期节目扭转口碑呢。”
“你说的‘下血本’是指节目组把许春秋请过来这件事吗,以许春秋那样的咖位上综艺,报酬上肯定亏待不了她。”
“不是,许春秋会上这一期的《密室逃脱》不是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吗,我是说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
“密室的布置啊,服化道什么之类的,据说制作组在这一期节目上的花销都快要顶得上一部小型的电视剧了。”
“真的假的,下这么大血本?”
“也不看看许春秋的资源回报率啊,许春秋出现一个半小时就能直接把《头号玩家》整个节目带火,有逻辑有脑子,口齿伶俐表达清晰,这简直是推理类综艺梦寐以求的嘉宾类型啊,这要是没点诚意怎么对得起她?”
“期待了期待了……”
学生党有寒假暑假,可是对于朝九晚五坐办公室的上班族来说,“暑期档”和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关系。
苏珊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表。
马上下班了。
下午五点,她准时拎起手包,踩着一双尖头的微跟鞋,从坐落在金融街的这座高耸入云的办公楼里走出来。
只听一声响亮的鸣笛声从前方的路口传来。
苏珊循着声音看过去,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张扬地停在那里,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拉下来,季月叼着一根棒棒糖,指一指副驾驶,含糊不清地对她说:“上车。”
苏珊从善如流地拎包坐进了车里,红色的法拉利从拥挤的金融街扬长而去。
季月“咔嚓咔嚓”三两下嚼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随口说道:“你爸就是开公司的,你倒好,自己家的公司不待,大老远地跑去金融街给别人打工当社畜。”
“……还能不能有点富二代的自觉啊?”季月小声嘀咕着。
苏珊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一会儿火锅还吃不吃啊,想吃你就少说几句。”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季月默默地闭上了嘴,接着又听苏珊问了一句:“你家里有食材吗,要不前面停一下我买点牛羊肉菜叶子什么的。”
季月飞快地接话:“有有有,家里的阿姨全都给买好了。”
苏珊:“……那你怎么不干脆让家政给你弄火锅啊?”
季月撇一撇嘴:“我让家政陪我一起看许春秋吗?”
两个人的火锅局当然不是真的为了火锅而组的局,眼看着《密室逃脱》就要播出了,季月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拉了苏珊到家里来陪自己一起看。
车子在楼下的车库挺好,苏珊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发现家政阿姨早就把食材准备好了,洗过的菜叶子装在盘子里,牛羊肉片也都是切好了的。
苏珊:“……这不都弄好了吗,你大老远把我诓来做什么?”
自理能力四舍五入约等于零的季月正在外面弄电视机的投屏:“底料不会弄!”
苏珊:“???”
鸳鸯火锅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季月已经把手机上的视频投屏到电视上了。
晚上八点整,《密室逃脱》如期更新,屏幕上浮现出这一期的主题,《北平旧事》。
“锅开了。”
苏珊从辣锅里挑了一筷子羊肉夹到季月的碗里。
却见季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大有一副一秒钟都舍不得错过的架势。
屏幕上的弹幕没有关,苏珊顺着她的视线,从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的弹幕中间看到了许春秋。
节目刚刚开场,这里是玩家团一行人在面包车里聚齐场面,眼看着就要到达目标地点了,工作人员从前座探过头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眼罩。
苏珊的关注点则是在别的地方,她视线一顿,脱口而出道:“等等,刚刚镜头照到的那个人,他不是……”
季月稀松平常地点点头:“对啊,陆总。”
苏珊:“???”
玩家团的成员应工作人员的要求各自戴上眼罩,陆修仗着其他人都遮着眼睛看不见,凑在许春秋的鬓边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尖尖。
许春秋的耳朵顿时红得彻底,弹幕上飞快刷过一大片五彩斑斓的“磕死我了”。
季月听着苏珊那里没有声音了,叼着一口娃娃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还惦记着陆总吧?”
她转过头来看向苏珊,却见她眼睛亮亮的,一脸磕到了的表情:“陆许是真的。”
简直比CP粉还像CP粉。
季月:……你还记得他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第五百四十三章 请问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
“……你还记得他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季月心中默念着,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
苏珊仍旧目不转睛:“相什么亲,对什么象?”
“相亲哪有CP好磕!”
季月:……
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
折腾食材和火锅的时候费了一点时间,因此苏珊和季月其实算不上第一批看到这一期《密室逃脱》正片的观众。
屏幕里的许春秋一行人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接连依照工作人员的指示进入了密室,在黑漆漆一片的房间里各自摘下了眼罩。
滚动的弹幕刷过一片“温馨提示”、“请注意屏幕亮度”之类的弹幕,只见傅南寻摸黑拍在了开关上,黑白的夜视画面倏地一下子亮了起来。
摄像机镜头四周转了一圈,将密室里的场景展示给观众看。
“刚刚那一下真的闪瞎我的狗眼,怎么突然就亮起来了。”
“谢谢前面的提示,幸亏提前调低了亮度。”
“所以这一期的密室就在这里了吗?”
“这是什么地方?仓库还是卧室?”
“怎么还有点像防空洞?”
“墙边上那是什么东西啊,传送门吗?”
“不知道啊,不过天花板挑得好高……”
“……”
苏珊戳一戳小料盘里的豆皮,蘸满了麻酱正要往嘴里夹,只听季月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她好奇地顺着季月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变得很多,层层叠叠的“卧槽”堆在一起,五颜六色的。
苏珊筷子尖夹起来的那块豆皮掉了。
时光机?
“所以这个金属箱子是时光机?”
“太溜了太溜了,节目组真的会玩,果然《头号玩家》的制作团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个脑洞我真的服了。”
“所以接下来要穿越吗?”
“天哪天哪我太喜欢这种题材了……”
“……”
苏珊眼睛微眯,在大片表达着惊叹之情的弹幕中,捕捉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二倍速看完的表示又回来了,这一期剧本绝对值得反反复复地刷,真的!”
“当我第一遍看到这里的时候以为时光机的设计已经非常惊艳了,可是看到了后面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苏珊眉头一挑,好奇地继续看了下去。
……
与此同时,唐泽忙完了手边的事情,把近期许春秋的日程安排条理清晰地一条一条梳理好。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饭点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合上日程本,径直站起身来打开办公室里的储物柜,在最上层的统一、康师傅、合味道和汤达人之间纠结了一番。
“嗯,今天吃老坛酸菜吧……”
他撕开小料,泡开面饼,任由油炸食品的快乐味道填满整个办公室。
趁着等待的功夫,他用手机往杯面的顶上一压,屏幕上播放的是最新一期的《密室逃脱》。
播放画面里密密麻麻地盖了一层厚厚的弹幕,几乎叫人看不到视频里的人,唐泽低头“啧”了一声,把弹幕关掉了。
世界一片清明,运动相机的镜头给了许春秋的脸一个大特写。
玩家团已经弄明白了房间里的金属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他们正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时光机的四位数密码。
唐泽想了想,还是把弹幕打开了,只是把透明度拉低了些。
约摸三五分钟的功夫,估摸着方便面应该泡开得差不多了,他把手机从泡面桶的上面挪下来,用塑料叉子挑了一根往嘴里塞。
有点烫,他默默地想。
很快他就顾不上烫了,唐泽的目光落在了手机上。
屏幕里的谢朗正把时光机的图纸倒扣过来放在地上,按照页码的顺序依次拼接在了一起,图纸的背面是一串意义不明的符号“〡〩〣〧”。
许春秋和杜子规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是苏州码子。”
弹幕已经懵了,一大片问号争先恐后地从屏幕前飘过。
“???”
“苏州码子?”
“就是一种老一辈常用的计数体系,到现在南方的一些地方也还有人在用,不过已经非常少见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搞得我还以为这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常识一样。”
“我猜测这应该是策划组设计的一个解谜环节,谁能想到许春秋和杜子规居然还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一期节目遇上两个BUG,真是不知道该说节目组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哈哈哈哈我觉得节目组策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绝对连撂挑子走人的想法都有了。”
“杜子规知道这个也算是正常,我看微博上说他是南方人,老家就是江浙一带的,许春秋为什么知道这个啊?”
唐泽把塑料叉子往方便面里一插,同样满脸问号。
对啊,许春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唐泽把满肚子的疑问吞了回去,继续按下播放键看了下去,傅南寻用“1937”四个数字解开了时光机的密码锁,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下一个难题,没有燃料。
唐泽事先看过这个综艺节目的详细台本,他知道燃料筒就在被锁起来的那个尖角矮柜里。
果不其然,屏幕里的玩家团已经开始掘地三尺地在房间里寻找起了钥匙。
“前方高能!”
“单身狗建议跳过此段。”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我和我。”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让我们大声喊出那五个字,陆许是真的!”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恋爱综艺里会有小情侣虐狗,我不知道推理综艺也有。”
“请问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
“……”
唐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奈何骤然激增的弹幕数量实在是把屏幕遮挡得什么都看不到了,即便是把透明度开到了百分之七十也无济于事。
他无奈把弹幕直接关掉,只见屏幕里的许春秋正被陆修稳稳地驮在肩上,伸手去够天花板上的那枚黄铜钥匙。
唐泽:……
小场面小场面。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拿起叉子面无表情地又吃了一口面。
……早知道今天就不吃老坛酸菜的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她心里绝对有数
“你刚刚说南寻和小许他们一起上的那个节目,叫什么来着?”
傅老爷子坐在摇椅上,半探过身来问于秘书道。
“您是说《密室逃脱》吧。”
于秘书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把播放器里的画面投屏在房间里的电视上。
傅老爷子没听明白他说的《密室逃脱》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又追问道:“那《密室逃脱》是个什么东西啊?”
于秘书想了想,简明扼要地解释说道:“就是把人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里面的人要想办法解谜从房间里出去……”
电视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于秘书放下手机:“好了。”
傅老爷子朝着电视上一看:“这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密室啊?”
于秘书也跟着定睛一看,只见投屏在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被层层叠叠的弹幕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大片“前方高能”争先恐后地从画面前滑过。
于秘书的心里缓缓地浮起一个问号来,这是《密室逃脱》?
随着金属门的缓缓拉开,几十年前的民国时代拉开了帷幕的一角,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观众们的眼前。
“前方高能预警!”
“我又回来了,不得不说,节目组这个设计真的花心思了!”
“这一期《北平旧事》真的值得反反复复地回味,真的太多耐人寻味的小细节了。”
“等等,刚刚不是还在铁盒子里吗,现在这个场景是?”
“大制作啊,节目组这是直接搭了一座城吗?真的是神仙制作组了!”
“不光是全实景棚,还有群众演员充当NPC,经费在燃烧啊!”
“我人都傻了,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我已经可以预感《北平旧事》绝对会是《密室逃脱》这一系列节目里不可超越的一座巅峰了……”
“……”
傅老爷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合着他们不是要从一个空间里逃脱,而是要逃脱一个时代啊。”
“这节目有点意思。”
玩家团由吴管家带着,回到了陆公馆换衣服,红木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一边是许春秋和谢朗,另一边是其余的三位男士。
屏幕上的弹幕刚刚有了稀疏下来的架势,到了这个环节又密密麻麻地排列了起来。
“许春秋美颜盛世啊啊啊,大红旗袍真的美!”
“你们不觉得杜老板的长衫也特别合适吗,我一看到他穿长衫就觉得好像进了千秋戏楼一样。”
“同感同感,楼上的姐妹也是千秋女孩吗?”
“陆总的衣服倒是没有怎么变化,都是乌漆嘛黑的西装,不过小细节做得很用心,怀表啊领带夹都带着时代特色。”
“节目组真的非常用心了,根据他们每一个人的特点都准备了对应的衣服,不光是许春秋的旗袍,无论是谢朗的洋装、陆总的西服、杜老板的长衫,还有傅南寻的中山装,真的都太合适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陆总好像对这个场景的构造有点过分熟悉了,就跟回了自己的家似的……”
“……”
傅老爷子看到屏幕里的傅南寻身着中山装,笔挺得像一棵松一样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还不错,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正看到这里,只见屏幕里的画面一转,玩家团在陆瑾和吴管家的目送下,逐个登上了等待在陆公馆门外的黄包车。
傅老爷子光顾着看傅南寻了,剧情看得不仔细,于是转头问于秘书:“……他们这是?”
“下一个目的地是北平戏院。”
“戏院?”傅老爷子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饶有兴致地眉头微抬,继续看了下去。
陆修移开戏院门前的障碍物,破落的建筑里照明系统年久失修,画面已经切换成了黑白的夜视模式。
弹幕的画风陡然急转,不过还是吵吵嚷嚷地飘过一大串文字。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楼上的我觉得就是你想的那样,许春秋来的时候那个黄包车夫不是跟她提到了四角游戏吗,这戏楼的走廊刚好又是四四方方的回形结构,下一个环节应该是四角游戏没跑了。”
“认真的吗,四角游戏?节目组不怕搞出事来吗?”
“哈哈哈哈你们看谢朗和傅南寻好怂哦,综艺效果直接拉满。”
“剩下的三个人就明显能够叫人看出要游刃有余一些,是因为学戏的原因吗,杜子规走路的时候就算不扶墙,他走得几乎也都是直线。”
“这戏楼里也太黑了吧,一点光都没有。”
“对对对我刚刚看到谢朗的眼睛连焦点都没有,他们应该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吧不是吧,许春秋站在了最后一个角,我开始慌了!”
“等等,最后一个角的话,那她不是最危险的……”
“……”
果不其然,走廊里的机关暗门无声地启动,观众从上帝视角看得一清二楚,玩家们却对周围环境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却见许春秋走到了那扇暗门前,红的旗袍红的嘴唇到了夜视镜头下全都成了深灰色,她微微扬起下巴,朝着运动镜头意有所指地一笑。
“???”
“我的天哪许春秋的这一笑有点瘆人啊。”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偏偏在这里停下来了,不是说玩家团什么都看不到吗,她是怎么知道这个位置有镜头的?”
“太可怕了,我没有被四角游戏吓着,反倒被许春秋吓着了。”
“她是不是已经猜出来节目组设置的关卡了?”
“没有吧,你看她笑完了以后又继续往陷阱里走了。”
“我倒觉得是许春秋看破不说破,想要看看节目组到底搞的什么把戏,所以才故意继续往陷阱里走的”
“可是她现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啊,是怎么准确地推测出陷阱的位置的?”
“是巧合吧……”
“……”
屏幕前的傅老爷子坐在摇椅上晃了两晃,他看出来了。
“她在数步子。”
于秘书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数步子?他怎么没有看出来?
却听傅老爷子继续说道:“这丫头出发以后无论是步幅还是步调,每一步都走得很均匀。”
“她心里绝对有数。”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儿子娶小许怎么了
果真不出他所料,许春秋不紧不慢地踏入了节目组设计的陷阱,紧接着下一个站在同样位置的杜子规微微迟疑了一下,同样也跟着进了暗门。
再接着,傅老爷子就看到了他孙子大呼小叫地在走廊里呼唤杜子规的模样。
“杜鹃儿”、“杜老板”、“杜子规”三连以后,傅南寻慌了。
弹幕刷过一大片“kswl”,傅老爷子看不明白,于是转头问于秘书:“他们一直在说的这个‘kswl’是什么意思啊?”
于秘书:“就是‘磕死我了’,年轻人喜欢打首字母缩写。”
傅老爷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他迟疑了几秒钟,接着又问道:“那‘磕死我了’是什么意思啊?”
于秘书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给老人家解释。
好在傅老爷子并没有在这四个字母上过多地较真,而是继续看起了节目,这时陆修已经带着走廊里余下的三人解开了暗门的密码,许春秋和陆修两个人腻在一起卿卿我我,傅南寻正殷切地绕着杜子规打转。
傅老爷子眉头一抬,随口感叹了一句:“南寻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跟个大花孔雀似的在那个学戏的孩子身边转来转去。”
“您是说许春秋?”于秘书一脸迷惑,他怎么没有看出来啊。
傅老爷子摇一摇头:“不是,是那个挺漂亮的男孩子。”
“杜子规。”
傅南寻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关注了?
……
富家太太们总是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小圈子的,十几个小姐妹凑成一团,打牌、逛街、打高尔夫、做指甲,偶尔也会搞一搞下午茶会。
沈琼瑶女士往往总是这样的活动的焦点。
她的丈夫家大业大又怕老婆,为人处世儒雅得体,她的儿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从小优秀到大,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标配。
这样的老公和儿子,沈琼瑶每天除了催一催陆修什么时候结婚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好担心的。
从前陆修一直独身的时候,她的小姐妹们就惯会说些好听的话。
“哎哟,陆太太你着什么急嘛,你儿子连三十都不到。”
“就是啊,你儿子这么会赚钱,又长得一表人才的,别说三十多了,男人四十都是一枝花呢。”
“要我说,还是因为他工作太忙,平常生活里接触不到优秀的女孩子。”
“我外甥女儿你见过伐,就是上回酒会上的那个,又漂亮又持家,要不下回我牵个线,介绍她和小陆总认识认识?”
“……”
然而到了陆修真的找到对象以后,阔太太圈子的闲言闲语之间,沈琼瑶仍然是话题的焦点。
屏幕上放着新的一期《密室逃脱》,沈琼瑶骄傲地把屏幕上的人指给她的小姐妹看。
“看,这是我儿子。”
剧情已经进展到北平拍卖场地下的赌场这一环节了,许春秋和陆修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把赌桌上的赌徒玩得团团转。
“看,就是那个大红旗袍的,最漂亮的那个,”沈琼瑶指一指屏幕里的许春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自豪,“我儿媳妇儿!”
“拿过影后上过春晚的!”
阔太太们坐在陆家的沙发上,翘起小指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茶杯,随口说几句漂亮话恭维她。
谁知沈琼瑶一走开,她们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吧,她儿子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偏偏找了个女明星?”
“没想到小陆总挑挑拣拣这么久,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的,竟然就看上了这么个姑娘,更可笑的是沈琼瑶居然还挺骄傲地把她拿出来炫耀!”
“只是玩一玩而已吧,陆家要是真的把那个女明星娶进家里,那才成了笑柄吧?”
“也不能这么说吧,许春秋现在是真的火,前段时间还跟着封徒生去了威尼斯,差点捧回来个国际影后呢!”
“她再怎么出名也就是个戏子,都不在一个阶层上,怎么谈恋爱?”
“就是啊,娱乐圈的女明星有几个干干净净的,搞不好背地里被多少大老板玩过呢!”
“沈琼瑶都改口叫儿媳妇了,听这口气也不像是玩笑话啊,他们陆家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看这小陆总也就和他爹一样,是个看脸的,就是图这个小丫头漂亮,当初她沈琼瑶这么好命嫁进陆家来不也就是凭着一张脸吗。”
“只是可惜陆修了,这么好的条件,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偏偏……”
“谁叫她沈琼瑶天天闲的没事显摆自己儿子,现在遭报应了吧,该!”
“……”
阔太太们指指点点地对着屏幕小声交流着,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不管是狭窄的街坊之间爱管闲事的大妈,还是大别墅里戴珠宝挎名牌包的贵妇,都是一样的爱嚼舌根。
偏偏这个时候,只听里间传来“咣”的一声,沙发上的阔太太们做了亏心事似的立刻重新坐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出来了出来了,快别说了。”
沈琼瑶走了出来,点心碟子摔在地上,她沉着一张脸单手捞起遥控器把投屏的视频暂停了。
“你们再说一遍?”
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许春秋的脸上,明眸皓齿的一张大特写,任凭那些妄口巴舌的阔太太们再怎么乱讲话,也不得不承认,许春秋是真的漂亮。
沈琼瑶的身体遮挡在屏幕前,像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护住身后的许春秋一样,她声音一沉,脸色不大好看地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再说一遍?”
场面一时间尴尬得厉害,没有人想到方才的闲言碎语竟然让沈琼瑶听了个一清二楚,阔太太们谁也不说话,只是彼此之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琼瑶肺都要被她们气炸了:“你们不说,那就听我说吧。”
“我儿子娶小许怎么了?”
“小许是我儿子亲手护着,干干净净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起来的。”
“女明星怎么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是要拿影后的
“小许是我儿子亲手护着,干干净净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起来的。”
“女明星怎么了?”
沈琼瑶突然笑了一下:“你们该不会是以为,如果没有许春秋,你们那些闺女侄女外甥女儿的,就能有机会吧?”
开玩笑。
她儿子什么样她能不清楚,陆修挑剔的很,典型的那种就算是饿死也断断不肯随便将就着果腹的人。
“他是娶小许,还是就这么单一辈子,都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沈琼瑶说到这里也释然了,是啊,她在意别人的眼光做什么。
她这样想着,自顾自地在沙发上落了座,抬手按下遥控器继续播放视频,看到弹幕里的一大片“陆许是真的”,她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就是嘛,沈琼瑶女士心想,不管谁怎么说,小许和我儿子就是绝配。
陆许是真的。
……
许春秋趴在陆修的床上,她刚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是湿的,海藻一样垂在肩头,两条纤细的小腿来回晃荡。
陆修推门一进来就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许春秋手中的手机里传来。
“我会。”
“即便我的选择放在大局之下根本无济于事,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的。”
在当时的情境下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可是当陆修从手机播放的最新一期《密室逃脱》成片里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仍然难免有些脸上发烧。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把搭在臂弯的毛巾拿在手里,对许春秋说:“坐起来点,我给你擦头发。”
许春秋闷闷地“哦”了一声,直起身来坐在陆修的床沿上。
她洗完澡以后只穿了一条宽大的T恤当作睡衣,OVERSIZE的T徐领口很大,露出薄薄的锁骨和漂亮的脖颈线条,长长的下摆遮盖住了一半的大腿,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有穿别的了。
陆修深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托起她的一绺头发放在手里,另一只手持着吹风机细细地为她吹干。
“你看弹幕里面怎么说你!”
许春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陆修这才看到了观众对他那一番话的评价。
“我可以,陆总真的太帅了吧,这句话真的戳到我了!”
“这个剧本的立意真的厉害了,当我以为是普通的密室逃脱的时候,他们搞时空穿越,当我以为时空穿越已经脑洞很大了的时候,他们开始煽情了。”
“我看这一段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真的有一种时代的厚重感。”
“鸡皮疙瘩啊我的天,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我们的国家在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啊,是真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祝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我,我希望我也能做一个勇敢的人。”
“这样的立意这样的高度,这综艺不火真的很难收场。”
“……”
当然网络上的评论并不是一边倒的好评,屏幕前滚动的弹幕里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作秀吗?”
“我怀疑陆总的这段完完全全就是剧本里的台词,这一段剧情设计的痕迹太重了吧?”
“笑死,这节目都快把‘爱国主义’四个字打在人脑门上了,只能用四个字来回敬你,‘用力过猛’。”
“倒也不必硬生生地往上拔高立意吧,感觉这一段说教的意味太重了。”
“你们不觉得整个节目从头到尾,陆总都特别入戏吗,无论是四角游戏还是这段又红又专的对话,陆总的台词真的值得一座影帝奖杯哈哈哈哈……”
“……”
吹风机里吹出来的风暖烘烘的,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许春秋头发被他吹得半干,亲昵地在陆修的胸口蹭了蹭。
“他们都说你在作秀。”
她的言语中带了些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明明都是真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可是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卜算子之外,再也没有旁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不可能,也没有办法解释。
许春秋越看越觉得委屈:“他们都觉得你说的是节目组给你安排好的台词,他们都觉得你是演出来的。”
陆修的情绪反倒始终很平静,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经历过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们共情,他当然不指望隔着网线坐在屏幕另一端的键盘侠理解自己,于是只是微微一笑。
“我倒还真的希望自己能有那样的演技。”
许春秋疑惑地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她不明白陆修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宋沉舟,能像顾钧一样。”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演戏,能从早到晚和你待在同一个剧组里,在虚构出来的故事里和你饰演一对情侣。”
许春秋伸手去拉他的手腕:“那就去拍啊。”
资本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以陆修的财力,投资一部电视剧或者是电影,专门去雇编剧和导演给自己和许春秋量身定做地拍一部作品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他只是摇一摇头:“只是想想罢了。”
“我没有接受过训练,也根本不会演戏。”
“强硬地编织出一个故事,把我们两个塞到故事里面去,这只会变成你职业生涯里的一个污点。”
呼风唤雨的总裁心血来潮去做演员拍戏,一夜封神变成影帝,那是玛丽苏里才会有的情节。
且不说他真的下场拍戏会对华融金融乃至整个金融街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他在金融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学、财务报表分析和货币银行学,光是跨界去搞影视公司就已经让很多竞争对手大跌眼镜了,遑论亲自下场做演员。
我希望你一直往前走,飞得更高、更远。
我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而成为你的拖累。
陆修放下手中的吹风机,沉吟片刻说道:“你是要拿影后的。”
“投资人就做好投资人的本分,我替你搭戏台子就好。”
第五百四十七章 零宣发
前一天晚上陆修还在念叨着许春秋要拿影后,谁能想到紧接着第二天早晨唐泽就一个电话打到了许春秋的手机上。
“前段时间你拍的那部《囿于昼夜》,应该最近一段时间就准备院线上映了。”
许春秋懵了一下:“上映了?”
这么突然?
许春秋是在餐桌上接到这个电话的,她的手机开了免提就放在牛奶杯子旁边,陆修单手替她抹掉嘴边的牛奶胡子,听到唐泽的话眉头一皱:“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上映了,连最基本的宣发都没有的吗?”
唐泽突然听到陆修的声音,一个手抖差点没有拿稳手机:“陆总怎么在你边上听着……”
“我开了免提。”许春秋回答道。
唐泽:“……”
行吧,小情侣黏糊在一起,他早该习惯了的。
他接着解释起来:“图导说《囿于昼夜》的前期拍摄严重超支,因为楚津这个角色中途换人的原因,再加上小演员的演技又不可控,整个的战线被拉得太长了。”
“据说拍到最后图子肃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几乎是整个身家都押在这部电影上了,到了宣发这一步是真的没钱了,原先排片也不太乐观。”
许春秋愣了一下,剧组拍摄的时候从来没见图子肃苛待任何一个演员或者是在场的工作人员过,如果不是唐泽解释说明,她根本没有想到剧组竟然已经穷到了这样的地步。
陆修叹了一口气:“他没钱不知道跟我说啊?”
唐泽也跟着苦笑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图导那个性子,开拍之前他不是已经从你那里拿了一笔注资了吗,图大导演脸皮薄,抹不开面子。”
陆修让他这个理由给气笑了:“所以他就拿宣发开玩笑是吗,院线票房不好看,他图子肃的面子上就过得去了?”
“图导这部片子是冲着拿奖去的嘛,叫好不叫座也就认了,文艺片本来就不容易在票房上出成绩。”
陆修叹了口气:“这些做导演的都是什么破毛病。”
“现在追加注资让他们宣发还来得及吗?”
唐泽摇一摇头:“太晚了,电影都已经定档了,现在花钱慌里慌张地加塞儿,宣传效果暂且不说,这么一波操作八成要得罪不少人。”
“这圈子就这么大,再把关系搞僵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倒不如干脆零宣发当做一个噱头,到时候要是票房真的上不去就卖个惨,谁也不至于跌了面子。”
宣传的档口的已经过去了,木已成舟,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囿于昼夜》就在这样近乎零宣传的情况下在各大院线上映了。
除了剧组官方的微博和唐泽团队买的一条#许春秋囿于昼夜#的热搜之外,宣发团队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不,准确地说,《囿于昼夜》剧组压根连宣发团队都没有。
好在“许春秋”三个字本身就自带热度,微博上渐渐地开始有了水花,图子肃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流量的好处来。
“等等,《囿于昼夜》上映了,什么时候的事?”
“《囿于昼夜》?什么啊?”
“就是前段时间许春秋和宋沉舟第二次合作拍的那部电影,傅南寻还中间进组客串来着。”
“这部电影叫《囿于昼夜》啊,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说啊。”
“剧组的宣发团队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不声不响地就上映了?”
“图子肃的电影,许春秋宋沉舟傅南寻这么豪华的阵容,竟然零宣发,这像话吗?”
“先别管拍的到底是什么,只要是许春秋的电影就必须支持一下,电影票安排上!”
“……”
《囿于昼夜》这部片子最开始是在演员的粉圈里小范围传播的,一整天的时间下来,随着爆棚的口碑,#许春秋囿于昼夜#这条热搜一下子被顶到了热搜第一。
晚上十一点半,许春秋一脸迷惑地盯着手机上的这条热搜,心里琢磨着唐泽的这条热搜买得还挺持久的,都到晚上了竟然还没有掉。
当她第二天早晨起来吊完嗓子,发现这个词条还在榜单第一位上挂着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异常。
她低头打字给唐泽:“……唐总,你这个热搜买得有点假。”
唐泽:“天地良心,这个真不是我买的。”
“那是微博出什么BUG了?”
唐泽:“……”
你是宁愿相信系统BUG都不肯相信这是自然热搜吗?
再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各大院线陡然直上的排片率。
图子肃铁公鸡拔毛似的不肯花钱,各大院线从一开始给《囿于昼夜》的排片就没有超过七个百分点的,能给到5%都已经算是看在演员和导演的面子上了。
毕竟票房这事情有的时候看玄学,大导演搭配上一线大腕儿费尽地耗上大半个念头打磨出来的作品,有的时候甚至不如一些粗制滥造的爆米花电影的票房收益高。
谁能想到随着第一批观众心满意足地走出放映厅以后,不声不响地悄悄上线的《囿于昼夜》在上座率这一方面上竟然迎来了井喷式的增长,一部分院线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这样罕见的状况。
上映首日,各大影视平台评分清一色的9.0打底,渐渐地开始有粉丝群体之外的吃瓜群众,以及一些专业的影评人开始表达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感受了。
“大家好,我又是哭着走出电影院的,真的太好哭了。”
“和男朋友出来约会不知道看什么电影好,偶然选中了这部片子,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哭成狗了,眼妆都哭花了。”
“从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口气演到行将就木的白发老人,谁看了这部电影不说一句许春秋牛逼呢?”
“还有最后的那一段芭蕾舞,是用的替身吗,什么样的替身可以扛得住这么多大特写,现在的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不是替身吧,我感觉就是许春秋自己跳的。”
“芭蕾吗?不是吧不是吧,许春秋这么全能的吗,未免也过分牛逼了点吧……”
“……”
第五百四十八章 你终于红了
不明所以地点进热搜的吃瓜群众一脸懵逼。
等等,什么小女孩?什么白发老人?什么芭蕾?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一批人很快涌入了电影院,一百二十分钟以后,他们泪汪汪地走出电影院,打开各式各色的社交媒体软件疯狂码字留下评论。
“我哭了,这绝对是被宣发耽误的好电影啊,今年最值得一看的电影没有之一。”
“这电影不得奖就离谱了吧?”
“抢不到抢不到,一秒钟就没有票了,求排片啊!”
“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电影只有这么点排片,我和男朋友抢不到票只好去看深夜场。”
“……”
《囿于昼夜》上线第三天,随着节节开花的口碑和上座率,各大院线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纷纷开始着手调整起了排片率,《囿于昼夜》的排片这才从个位数字突破了10%,并且稳步朝着20%的排片率靠近着。
白秋鲸推门走近了距离她的住处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她没有戴口罩,素颜,身上穿着宽松的帽衫,丝毫没有一点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
这其实放在往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演了这么些年戏也没有红起来,谁会关心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每天穿什么去哪里呢?
“要最近的一场《囿于昼夜》,谢谢。”
她客气地对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说道。
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年轻女孩抬起手捂住嘴巴,激动地伸出一根食指:“你你你……”
白秋鲸迷茫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别人,她指的应该就是自己。
……认错人了吧?
紧接着她就听到工作人员强压着兴奋问她:“你是林小年吧?”
白秋鲸愣了一下,有点懵懵地点了点头。
《囿于昼夜》进入后期制作阶段以后,她从剧组离开以后又在影视城接了几个别的角色,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给流量明星做配的,她从林小年这个角色中脱离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工作人员清一清嗓子让自己冷静下来:“请问要几张?”
“一张,谢谢。”
她解锁手机付了钱,正要拿着电影票转身离开的时候,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突然轻轻地叫住了她。
“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签名?”
白秋鲸再一次愣了一下,那不是只有流量明星才会遇到的情景吗?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结果女孩递过来的笔,在打印出来的小票背面,不熟练地签下了“白秋鲸”三个字。
她的签名一笔一划的,没有设计过的那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像大受欢迎的流量明星那样,洋洋洒洒地给人签名。
工作人员拿了她的签名如获至宝,白秋鲸则是脚步飘忽地步入了放映厅,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影院的光线缓缓暗下来,准许上映的龙标头缓缓浮现在银幕上,白秋鲸心情激荡起伏着,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在面前的巨幅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十九岁的林小年蓬乱着头发打翻了一瓶牛奶,手忙脚乱地照顾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囿于昼夜》的故事就这样缓缓地在她的眼前拉开了序幕。
她看到未婚先孕的林小年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看到纪山海年复一年地度过他的二十六岁,也看到小小的林昼夜一天天长大,读书,工作,接着慢慢步入暮年。
图子肃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使用了大量生活化的长镜头,没有轰轰烈烈的大场面,细水长流的感情仿佛就发生在人们身边一样,可是看着看着,却叫人不自觉地喉头一紧,眼眶发热。
当纪山海抱着林昼夜的骨灰盒,怔愣地站在那里,脑海里浮现起年轻的女孩子嬉笑着把白色的油漆涂在他的头发上,扬言要与他白头一生的时候,白秋鲸听到身后的座位传来女孩子的啜泣声。
再接下来的情节便好似故事重启一样,纪山海登上去往旧金山的航班,迎接他的下一个昼夜。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舷窗是拉上的,头顶上一盏昏黄的阅读灯。
纪山海戴好座椅上附赠的耳机,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帘。
背景音乐从他的耳机里传出来,是许春秋唱的主题曲。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解散清晨还有黄昏”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记起我曾身藏利刃”
飞机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降落,纪山海摘下了耳机,可是背景音乐并没有结束,而是不急不缓地继续唱着,音量伴随着旋律一并上扬起来。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白秋鲸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林小年离开人世的时候她没有哭,林昼夜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没有哭,纪山海捧着林昼夜的骨灰盒丢了魂魄似的时候她只是眼眶微微发热,那蓄积许久的感情终于随着一句轻飘飘的歌词摧枯拉朽般地轰然决堤。
白秋鲸两眼泪汪汪地撕开一包纸巾,和坐在身后的那个女孩子一样加入了低声啜泣的行列。
舞步蹁跹的芭蕾伶娜脸上带着残妆,兴冲冲地跑出来。
纪山海牵起她细伶伶的手腕:“昼夜,我们回家。”
大荧幕上开始滚动起演职员表,放映厅里的灯光缓缓亮起来,渐渐地开始有人走动离席了,可是白秋鲸没有。
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哭完了一整包纸巾,正打算离席的时候,她的手机里进了一个电话。
“喂?”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闷闷地说。
是经纪人打来的。
“你在哪儿呢?”经纪人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哭了?”
“没有,我感冒了。”白秋鲸吸一吸鼻子,嘴硬地解释,“现在在电影院呢。”
经纪人那边“哦”了一声,接着语速飞快地继续道:“最近的日程安排我发你微信了。”
“演了这么多年,你终于红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亲一下就不苦了
“演了这么多年,你终于红了。”
白秋鲸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听清楚经纪人在说什么一样。
她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下意识地重复说道:“……什么?”
“你红了。”
经纪人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传来,清清楚楚。
“明天临时排了三场采访,近期还有综艺和电视剧找上门来,都是像样的好资源。”
“我带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还没有等白秋鲸好好地消化掉对方一股脑地传达来的消息,只听他继续说道:“行了,先不跟你多说了,具体的情况你打开微博看看就知道了。”
手机另一端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白秋鲸半信半疑地照着他的话打开微博,上来就看到自己的名字挂在热搜榜单上。
上一次挂在热搜上还是因为金翔事件,她被作为PUA的受害者而受到了大众短暂的关注,#白秋鲸演技#的词条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这还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看到带着自己名字的正向热搜。
白秋鲸深吸了一口气点进去,走出电影院的观众们兴致勃勃地评论起来。
“林昼夜也好哭,林小年也好哭,白秋鲸这样有演技的演员为什么一直不红啊!”
“无论是白秋鲸也好,许春秋也好,都是从十几岁一路演到六七十,这样的演技放在国内女演员的行列里绝对是天花板了吧?”
“这部电影真的可以看到图子肃风格明显的转变,他开始去拍一些细腻的生活细节,有的时候平平淡淡的人间烟火,那种看上去平平无奇又波澜不惊的暗涌才是真正戳到人内心的点。”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我前面一直忍着没哭,可是看到纪山海戴上耳机,许春秋的声音轻轻地、慢慢地唱起歌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子哭了。”
“真的是一部不得奖没道理的电影了……”
“……”
至此为止,《囿于昼夜》单日票房突破过亿,漂亮的票房数据让高高悬起一颗心的图子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送奖事宜。
这一年的九月下旬,《囿于昼夜》正式宣布确定报送年底的金马奖。
天气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颁奖典礼还没有来,许春秋反倒先感冒了。
当许春秋连着打了第三个喷嚏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感冒了?”
陆修在餐桌上着急地伸手去贴她的额头,接着手忙脚乱地替她找药。
许春秋的嗓子有点难受,瓮声瓮气地对他说:“我没事,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这么些年来她其实没少生病,艺人就是这样,赚得比别人多,付出的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
这一次倒不是累病的,《密室逃脱》的录制结束了以后,她的工作密度就一直控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区间,没有什么熬人的大工作,主要以杂志和访谈为主,偶尔也上一上综艺。
剩下的日子她就窝在自己和陆修的小家里,偶尔也下厨做一做饭,更多的时候是被陆修养成一个懒洋洋的米虫。
陆修端着药进她的房间里的时候,许春秋正窝在被子里,试图把自己裹成一个寿司卷。
“坐起来点,喝药。”
他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把她给扶起来,又替她把枕头立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能舒服些。
小姑娘把自己埋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惨兮兮地仰脸:“陆修修,我嗓子疼。”
“脑袋也疼,哪里都疼。”
许春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金贵,小时候练功的时候头朝地摔在地上都不吭一声,偏偏到了陆修跟前变得娇气了起来。
寿司卷不老实地在床上滚啊滚,许春秋一个轱辘滚到了陆修的怀里。
暖呼呼的,是让人心安的怀抱。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谁知紧接着,她就听到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话我!”
她软绵绵地攥起了拳头向他扬了扬,几年前在洛杉矶街头胖揍高她一个头的白人男子的小姑娘终于领悟到了“小拳拳捶你胸口”的精髓。
陆修憋着笑:“先喝药吧。”
他把床头柜上的药端起来,用勺子抿了一口尝尝温度,这才递给了许春秋。
“怎么感冒了,着凉了吗?”
小姑娘咕嘟咕嘟地喝着药,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不应该啊……”陆修喃喃道。
许春秋连续好几天没有出门,别墅是中央空调自动调节温度,她身上穿得也不少,从十月中旬开始陆修就天天盯着她穿秋裤了。
怎么还是感冒了?
许春秋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药,苦着脸扁了扁嘴:“好苦。”
“亲一下,”她指一指自己的脸颊,“亲一下就不苦了。”
陆修把她手里已经喝空了的碗接过来,喉结微微滑动一下,接着他俯身下来,吻了吻她的嘴角。
“亲这里才管用。”
亲过了以后,他将煮熟的虾子一样的许春秋重新塞回被窝里,“睡吧,好好休息。”
陆修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熟门熟路地下楼,将空碗塞到了厨房的洗碗机里。
洗碗机发出微小的噪音开始运作起来,陆修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是怎么感冒的?
难道是晚上被子太薄了?
……
很快陆修就发现她是怎么病的了。
她踢被子。
晚上的时候她开始烧起来了,陆修用毛巾裹着冰袋给她物理降温。
当他半夜里第二次推开许春秋的房门的时候,发现她的被子大敞着,一条腿将软绵绵的被子压在身下,上半身的睡衣让她睡得有点乱,露出一小截白而平坦的小腹,还有秀气的一点肚脐。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还有踢被子的毛病?
陆修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替她拉下睡衣遮好肚子,接着轻手轻脚地替她把被子掖好,把已经不再凉的冰袋拿下来,用手背贴一贴她的额头,接着静静地坐在床边上看她。
半晌,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只听身后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许春秋一个翻身,又把被子压在了身下。
陆修:……
你不感冒谁感冒?
第五百五十章 同床共枕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踢被子呢?
陆修低下头有些无奈地替她重新掖好被子,掩上门离开的时候还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她半夜该不会还要踢被子吧?
夜里十二点半,当陆修处理好了公司的事务,洗漱完毕准备入睡之前,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
算了,还是再去看看吧。
他推开门一看,许春秋果然不出所料地和被子过不去了。
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陆修眯起眼睛,一脸狐疑。
???
被子呢?
这一次倒不是压在身下,许春秋直接给踹到地下去了,软绵绵的被子委委屈屈地被丢在床下,床上的女孩子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陆修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贴了贴,接着轻手轻脚地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他就把自己房间里的被子抱了出来,妥帖地盖在了许春秋的身上。
不行,她要是晚上再不消停怎么办……
陆修左思右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直接连着许春秋带着被子一并抱起来,像是抱起一个巨大的寿司卷一样,一口气抱回了自己的床上。
反正是Kingsize的大床,也不会挤,陆修默默地想。
……
第二天一早从陆修的床上醒来的许春秋:???
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应该在自己的床上吗?
许春秋的生物钟固定在五点半起床,北京的秋天在这个时间天还没有亮,微弱的光透过纱帘只能勉勉强强照亮一点点轮廓,她小心翼翼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紧接着就看到了陆修近在咫尺的脸。
!!!
她怎么会在陆修的床上?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珊瑚绒的厚睡衣严严实实地裹在自己的身上。
看来是没有发生什么。
许春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思想有些危险,潜意识里居然还有几分失落是怎么回事?
陆修睡得很浅,他听到另一侧的窸窣动静,眯缝着微微抬起眼皮,声音是沙哑的:“起了?”
许春秋正胡思乱想着,被突然出声的陆修吓了一跳,懵懵地“嗯”了一声。
“感觉好点了没?”
陆修熟稔地伸手过来,用手背探一探她的额头,那动作熟悉得像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似的。
“嗯,还行,没有再烧起来。”
他闭着眼睛轻轻地说,低低的声音像是音色温柔的低音提琴。
陆修前一天晚上睡得晚,阖眼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四个小时的睡眠使得他此时此刻还迷迷糊糊的。
半梦半醒之间,他长臂一揽,将身旁的被子连同里面包裹着的人揽进了自己怀里,诱哄小孩子睡觉似的在她的被子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再睡一会儿吧。”
再接着便只剩绵长的呼吸。
许春秋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的鼻尖距离陆修的胸膛那么近那么近,好像透过那层薄薄的睡衣就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
她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推了推他的手臂,陆修搂得并不紧,即使是睡着了,他对待许春秋也总是像把珍宝捧在手心里一样,动作总是轻柔的。
可是许春秋竟然没能挣脱。
一定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暖和了吧。
许春秋用鼻尖亲昵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脸上微微有点发烫。
今天的基本功就晚一点再起来练吧,她默默地阖上眼睛,颇有几分负罪感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
再一次将他们唤醒的是陆修的闹铃,许春秋是艺人,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安排不多,难得闲下来待在家里。
可是陆修却不同,他空出来一天给许春秋,就要大半夜地熬红了眼睛在她睡下以后把堆在一起的工作一点一点地解决掉。
他有一整个公司要操心。
早晨七点整,陆修准时在振动的手机闹铃声中睁开了眼睛,他在许春秋秋水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啊,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场景。
还有什么比早上起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小姑娘又乖又甜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更幸福的事情吗?
等等,这好像是真的,许春秋真的躺在他的床上。
意识渐渐回笼,陆修总算是清醒过来,回忆起了自己前一天晚上是怎么把许春秋寿司卷似的抱到自己床上的。
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她会怎么看我?
陆修有些不安地抬起眼帘去看许春秋的反应,忐忑地解释起来:“昨天你把被子踢到地下去了,我怕你夜里踢被子,所以才……”
才不是。
陆修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心虚。
好吧……至少不完全是。
却见他的小姑娘弯起眼睛,点点头“嗯”了一声,仿佛不管他说什么都相信似的,接着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早上好。”
再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件无比尴尬的事情。
是正常男性在早晨四点到八点之间,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无意识状态下,不受情景、动作、思维控制而产生的自然的生理反应。
陆修:……
他默默地用被子遮了遮。
趁着许春秋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回房间换衣服的功夫,陆修赶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片刻不敢耽误地冲进浴室里打开淋浴头。
十五分钟以后,陆修重新冷静下来,站在洗手台前的镜子前一颗一颗地系衬衫扣子。
当他穿戴整齐,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只见许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挡住他的去路,双手背在身后,脸有一点红。
“怎么了?”
陆修耐心地低头替她把睡炸了的呆毛抚平。
许春秋慢慢地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一条藏蓝色的、带着细细的银纹的领带。
“你低一下头。”
他顺从地微微俯身,任由她将衬衫的领子翻起来,细细白白的手指就在他的领口,不大熟练地摆弄着。
她系得很认真,脑袋不自觉地朝着他的胸口贴近。
陆修还保持着低头的动作,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甚至能够闻到许春秋头顶的洗发水的香味。
他不经意地将腰弯得更低了些,下颌刚刚好抵在她的发顶上。
嗯,是桃子味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金马
许春秋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修会时不时地在半夜推开她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地进来替她掖被子。
一次,两次,许春秋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是自己没有察觉的。
于是在第三次撞破了之后,许春秋干脆抱着被子,踩着兔子拖鞋一溜小跑地钻进了陆修的房间。
陆修:???
紧接着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小姑娘把自己的被子往他的大床上一放,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陆修头脑还懵着,下意识地先点了点头。
什么可以吗?他连自己答应了什么都不知道。
再接着,他就看到许春秋穿着软乎乎的珊瑚绒睡衣,一回生二回熟地蹿上了自己的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晚安陆修修,”许春秋单手撑起上半身,用鼻尖在他的下巴上亲昵地蹭了蹭,“梦里见。”
陆修直接大脑宕机,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机械地拉上被子,四肢僵直地在床上躺得规规矩矩的。
他们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开始了同床共枕,开始是各睡各的被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变成了一床被子。
小小的女孩子手凉脚凉,闭着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热源,无意识地环住他的腰。
再接着倒是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只是陆修开始习惯了在早晨洗冷水澡。
尽管对于一对恋爱将近五年的小情侣而言,磨磨蹭蹭了这么多年才睡到一张床上去,动作着实是慢了些。
……
这一年的十一月,金马奖的颁奖典礼如期而至。
唐泽早早就替许春秋订好了去往台北的飞机,陆修提前协调好了工作,全程陪同。
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剧组派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他们在酒店中转一下,把随身的行李往房间里一放,转头就动身前往了颁奖典礼的举办场地。
“紧张吗?”陆修问她。
许春秋放松地靠在保姆车里皮质的座椅靠背上,想了想偏头说道:“其实还好。”
见过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大场面,好像什么样的颁奖典礼对她来说,都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松应对了。
更何况这一届金马奖的影后奖杯其实没有什么悬念,自从图子肃对外放出确定携《囿于昼夜》参加此次金马奖的评选开始,网络上的声音就没有断过。
“《囿于昼夜》剧组这回算是厉害了,最佳剧情、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最佳男女主,还有最佳女配,一口气给了这么多提名,恨不得要直接包圆了。”
“这一届的金马影后要不是许春秋我就把手机吃下去。”
“感觉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最佳女主的提名里,无论是演技还是资历,几乎没有一个和许春秋站在同一高度了吧。”
“许春秋的影后提名一点也不让人稀奇,她要是没有被提名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倒是白秋鲸的最佳女配提名让人眼前一亮,她真的是个一直以来被埋没的好演员,她值得更好的奖项……”
“别说是金马奖了,《囿于昼夜》里许春秋的表演绝对值得拿一项国际大奖。”
“说到这里我就觉得意难平,去年的《择日疯》许春秋哪里比不上那个外国姑娘,凭什么就和沃尔皮杯擦肩而过,就因为她是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吗?”
“别的不说,至少金马影后她是肯定稳了……”
“……”
场地外面的人头耸动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拥挤在一起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起白光,图子肃被晃得睁不开眼,他低头整一整衣襟,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
许春秋挽着陆修的手臂,拖着长长的礼服裙走过红毯,接着随剧组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晚上八点,西装革履的颁奖司仪走上了高高的台子,开始了一番十分拖沓的开场白,颁奖典礼正式拉开序幕。
图子肃如坐针毡地忐忑着,为了这部电影他整个身家都搭进去了,虽然院线上映以后《囿于昼夜》用漂亮的票房数据给予了他远超预期的回馈,各大影评平台上这部电影的评分都超过了9分,坐在金马奖的颁奖典礼上,他的心里也仍旧没底。
直到台上的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宣布:“接下来将要揭晓的,是本届金马奖的最佳影片。”
图子肃越是紧张,脸上就越没有表情。
几年前他还在金龙奖的颁奖典礼上做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告诉许春秋说别紧张,台上的那奖项迟早是你的,可是真的轮到他的时候,反倒比任何人都紧张。
“恭喜,《囿于昼夜》。”
他在这部电影上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剧本,比照着心里的形象选小演员,再一点一点地耐心地教,这期间剧组停过工也换过角,不计成本地一路走到现在。
那一瞬间,几百个日日夜夜好像就都值得了。
而最佳影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恭喜白秋鲸斩获本届金马奖的最佳女配角,她在《囿于昼夜》中饰演的林小年角色鲜明,表演极具张力与感染力……”
当白秋鲸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她其实说不清楚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
她倏地站起身来,首先是拥抱导演以示谢意,每一个得奖的演员都是这样的。紧接着她第二个张开手臂去拥抱的,是许春秋。
“谢谢,”她难以平复激动的情绪,只是反复说道,“谢谢你……”
许春秋摇一摇头:“我应该谢谢白老师才是,谢谢你在剧组里对我的照顾。”
如果没有许春秋,《囿于昼夜》到现在都很有可能还是一纸薄薄的企划书,白秋鲸很有可能根本遇不上林小年这个角色。而如果没有白秋鲸,记忆残缺的许春秋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在摄像机前演绎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她们互相成就,互相送上最真挚的谢意。
白秋鲸步履漂浮地走上高高的颁奖台,举起奖杯掩面哭泣。
籍籍无名地走过了这么些年,她终于走到了观众的眼前。
第五百五十二章 最佳女主
从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再到白秋鲸的最佳女配角,《囿于昼夜》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前方的大屏幕上,一口气接连斩获了四项奖项,俨然已经成为了本届金马奖最大的赢家。
而颁奖典礼至此还远远没有结束。
“开始了开始了!”
“要公布最佳女主角了。”
“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吧,《囿于昼夜》这是要一口气拿下五个奖项啊。”
“这还没有宣布呢,你怎么就敢肯定最佳女主肯定是《囿于昼夜》的?”
“如果许春秋都配不上这个影后奖项,就真的没有人配得上了……”
“……”
颁奖嘉宾慢腾腾地站在台子上撕那个金色的信封,无数人的目光聚焦在主持司仪手中的那纸薄薄的结果上。
屏幕上开始轮番播放起几个候选者被提名的电影片段剪辑而成的片花,许春秋微微仰头,在巨幅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前一镜是十几岁的林昼夜手缩在校服袖子里,扬起稚嫩的一张脸抬头仰视纪山海的背影,后一镜里她脸上带着特效妆躺在病床上,好像真的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几十年的时间被压缩在这两个镜头之间,那是林昼夜的一生。
最后的一个镜头是一双足尖鞋的特写镜头,挥鞭、旋转,再到最后的落幕,许春秋为了这段短短的芭蕾舞吃了太多的苦头。
效果当然是好的,一开始影片上映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去相信这一段表演是许春秋自己上的,所有人都在研究,图子肃怎么能够把替身舞蹈演员的动作和许春秋的脸无缝衔接得这样自然。
直到图子肃登了剧组的官方账号发博澄清,那根本就不是替身。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在《囿于昼夜》院线上映之前,在网络上流传的那段视频,初学芭蕾的许春秋踩着足尖鞋转得颤颤巍巍的,下面的评论一片唱衰,热转的第一条评论恨不得要将她批驳得一无是处。
——恕我直言,许春秋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太自信了,芭蕾这样吃童子功的东西,她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掌握?视频里的这段挥鞭旋转一点都不稳,骗一骗外行倒是还好,稍微懂一点的都能看出来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谁知几个月以后,这条评论下的风向陡然转向。
“一点都不稳?骗一骗外行?”
“哈哈哈哈楼主脸疼不疼啊?”
“不要轻易评论许春秋的能力,否则真的很容易被打脸!”
“所以说努力真的会有回报啊,谁看了这一段不说一句许春秋牛逼呢?”
“……”
急促的、擂鼓一样的音效拉回了许春秋的思绪,头顶上打下来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紧接着又飞快地移开,在最佳女主角的几个候选人身上照了个遍。
“获得本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的是——”
坐在身旁的陆修抓住了她的手。
观众席突然爆发起一阵欢呼,沸反盈天的嘈杂声几乎盖住了主持司仪的声音,许春秋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什么?”
主办方会玩得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点,实时镜头竟然没有落在许春秋的脸上,而是好巧不巧地给了陆修一个大特写。
好在许春秋到底还是入镜了,她懵懵地探过头来,眨一眨眼睛对陆修说了一句什么,表情还是迷茫的。
“许春秋领奖镜头却落在陆修的脸上,主办方这波操作真的会玩。”
“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来看颁奖典礼的,实际上却恰了满口狗粮。”
“哈哈哈哈许春秋怎么回事?”
“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没听到主持人的话?”
“是声音太大了吧,刚刚那一阵欢呼声震得我鼓膜疼,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磕到了磕到了……”
“……”
陆修微微低头,凑在许春秋的耳边,两个人的距离近得仿佛耳鬓厮磨。
“获得本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的是,”他重复了一遍主持人方才说的话,明明是同样的句子,由他说出来却带着几分特殊的味道。
许春秋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自己的耳廓。
“在《囿于昼夜》中饰演林昼夜一角的,许春秋。”
那一瞬间好像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台下欢呼的观众、台上金光熠熠的奖杯,还有数不清的、明灭闪烁的闪光灯与聚光灯,所有的嘈杂与喧嚣都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陆修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许、春、秋。
“去吧,”陆修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背脊,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们都在等你。”
所有的声音归于原位,许春秋这才回过神来,她拎起裙摆站起身来,耳垂还是通红的。
她一路向前,在陆修的目送下执起了那座影后奖杯,接着低头调了调立在她面前的那支站立式麦克风的位置。
“大家好……”
还没等她开口,台下再一次沸腾起来,将她尚未说出口的话语悉数吞没。
等到掌声渐息,她再一次开口:“谢谢,谢谢大家。”
拿到奖项的演员站在这样的场合,不外乎就是一连串的感谢,许春秋也不例外。
“首先我要感谢的是图导。”
“感谢图导选择了我,不仅仅只是林昼夜这个角色。”
从毫无表演经验的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到一座接着一座的影后奖杯,图子肃一路见证着这个年轻的女演员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从演技尚且青涩的锦瑟,到近乎本色出演的许流年,再到年龄跨度长达将近五十年的林昼夜。
或许他在国际上没有封徒生的影响力,可是对于许春秋来说,图子肃对她整个职业生涯的影响都举足轻重。
“《囿于昼夜》是我们的第三次合作,我对图导给我的每一次机会都心怀感恩。”
许春秋看到在剧组里总是沉着一张脸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的图子肃悄悄地低下头来,用大拇指在眼角抹了一下。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谢谢你
许春秋看到在剧组里总是沉着一张脸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的图子肃悄悄地低下头来,用大拇指在眼角抹了一下。
她的心头微微一动,将手中的奖杯抓得更近了些,接着继续说着:“感谢白老师和宋老师在拍摄过程中对我的照顾。”
摄像机的镜头在白秋鲸的身上扫了一下,接着又转到了宋沉舟的脸上。
他只是微笑,由衷地为她鼓掌。
“我还要感谢我的公司,华娱传媒,感谢我的经纪人唐总。”
“如果没有唐总就没有今天的我。”
《囿于昼夜》剧组集中落座的区域没有预留唐泽的位置,他带着助理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颁奖台上的许春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有一种近似于老父亲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这么些年来唐泽操着老父亲一样的心,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当爹又当妈,偶尔还要客串一下交际花,一路上也不是没有踩过坑,甚至还把自己折腾到了医院里去。
怎么一转眼都快要五年了,唐泽的眼眶微热,只是拼命地拍巴掌。
“最后我要感谢的是我最爱的人。”
她的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清凌凌的目光穿过簇拥的人流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遥遥地与陆修对上。
他们曾经无数次以这样的姿态对上视线,她站在选秀综艺的舞台上,站在千秋戏楼的戏台上,站在一次又一次的颁奖典礼台上,准确无误地看进他的眼里。
时光在他们周身流淌着,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好像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没有什么分别。他们穿越接近百年的时光,越过身份的壁垒,打破记忆的尘封,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谢谢你。”
许春秋的目光微微闪烁,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开始一番煽情感慨,疯狂撒狗粮的时候,她反倒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弯起月牙似的眼睛朝他笑了一下,接着深鞠一躬下台去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就这样结束了,不应该说一段感天动地的真情告白外加一句‘我爱你’吗?”
“我倒是觉得这才像是许春秋,抓住话筒就撒手不放不分场合地疯狂讲情话,这哪里是许春秋做得出来的事?”
“‘我爱你’又不一定非得要说出来,人家这意思是回家关上门来拉上被子悄悄地说。”
“???”
“拉上被子?你不对劲!”
“我放个屁股在这里,可以详细讲讲吗,讲完了以后踢踢我!”
“CP粉想要恰个狗粮也不行吗?”
“哈哈哈哈不慌不慌,反正陆许有的是糖……”
“……”
颁奖典礼圆满结束,《囿于昼夜》剧组特意搞了庆功宴,票房收入拿到手以后,图子肃出手一下子变得阔绰了起来,豪气地直接包下了他们下榻的那家酒店的宴会厅。
许春秋却被数不清的记者围堵在了颁奖典礼的举办场地,轻易脱不开身。
“许春秋小姐,请问您拿到影后以后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
“您是因为什么契机接下《囿于昼夜》这部作品的呢?”
“刚刚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中间停顿了一下,方便透露一下当时的心理活动吗?”
“有消息说《囿于昼夜》正在准备海外上映的相关事宜,请问这件事情属实吗?”
“……”
快门如同暴雨一样落在她的身上,许春秋好不容易才从密不透风的问题中勉强脱身,她单手拎起裙摆避开人流,总算是消停下来。
酒店那边派过来接他们的车子就停在车库里,庆功宴正在等着他们。
陆修替许春秋拉开车门,接着绕到另外一边,与她并排坐在后座。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带着他们驶离了颁奖典礼的举办场地。
才开出去不到一公里,陆修的手机进了个电话。
他低头一看来电人备注,是生活助理。
陆修眉头一皱,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有什么急事非得要这个时候打过来?
许春秋戳一戳他的胳膊:“不接吗?”
“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呢?”
陆修按下接通键:“喂?”
电话一头是生活助理焦急的声音:“陆总,酥酥丢了。”
陆修闻言神色一变,他偏头看一看许春秋,打开免提把声音放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年轻的生活助理自知做了错事,一下子慌了神,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
“就……就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还“就”?
陆修的声音沉下来:“昨天晚上不见的你今天才说?”
生活助理吞吞吐吐地说:“最近一段时间它总会时不时地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声不响的,怎么叫都不答应。”
“不过充其量也就在房子里,等到饿了的时候它会自己出来找吃的。”助理的声音带了点哭腔,“都好几次了,我以为这回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今天晚上我去给它弄猫粮的时候,发现昨天的食物它一点都没有动,怎么叫也不答应。”
“我觉得它可能是跑出去了,可是现在天这么冷……”
陆修接着开口问道:“叫人去找了吗?”
“自从意识到它可能走丢了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别墅区周围一带都贴了寻猫启事,能问的地方都问遍了。”
陆修心里咯噔一下。
布偶猫的平均寿命是十三岁,酥酥是拍戏的时候剧组找来的猫,为了拍摄方便,道具组当时选择猫咪的时候目标就选定在成年猫的范围之内,聪明,通人性。
许春秋和陆修把它接回家养的时候,酥酥就已经有七八岁了,从《梨园春秋》那部电影到现在这么些年的时间,他们谁都不愿意承认,可是酥酥的年纪作为猫咪来说的确已经步入了暮年。
年初的时候许春秋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反应开始渐渐变得有些迟缓了,皮毛失去光泽,到处都是它掉的毛。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为它挑选维生素和营养补充剂,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它只是营养不良而已。
可是怎么会呢,酥酥自打住进别墅里以来一直吃的都是最好的进口猫粮。
平日里精神地上蹿下跳的,只是渐渐地,它跳不动了,动作变慢了,步履拖沓了。
不是因为身体变重了,只是跳不过时间而已。
第五百五十四章 酥酥
酥酥丢了,这样一个消息兜头砸过来,砸得许春秋庆功宴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许老师,我敬您一杯。”
剧组的工作人员朝她举杯敬酒,许春秋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客气地回礼,接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怎么觉得小许老师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啊,都拿了影后了还是蔫蔫的。”
许春秋勉强地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家里的猫丢了。”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猫咪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宠物养得再久感情再好也一定会先主人一步离开的。
可是酥酥之于许春秋,之于陆修,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宠物?
庆功宴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场,许春秋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才闭了三四个小时的眼睛,紧接着就和陆修一起乘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了北京。
陆修歪歪斜斜地把车停在院子里,跨上门前的台阶低头在口袋里找家门钥匙。
许春秋四下环顾着,试探性地唤着它的名字。
“酥酥?”
门开了,屋子里有点乱,装猫粮的食盆里仍旧是没有动过的。
许春秋心里一沉,忐忑地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仍旧喊着:“酥酥?”
这一次她等待了许久,过了十几秒,突然听到了一声细细的猫叫。
陆修显然也捕捉到了这声近乎微不可闻的回应,眉头微抬:“回来了?”
许春秋放下手中的行李,顺着声音一路走到了廊道的尽头。
软乎乎的长绒毛雪团子似的,正顺着窗户慢吞吞地爬进来,它的动作早就不再矫健,口中还叼着一只死掉的麻雀。
许春秋的眼睛倏地睁大:“酥酥!”
家里有的是食物,生活助理定期采购的高档猫粮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柜子,它为什么自己跑出去觅食?
许春秋来不及细想,眼看着它摇摇欲坠地就要从窗户上掉下来,她赶紧上前一步,伸手一捞,把猫咪抱进了怀里。
它的身上开始有异味了。
许春秋眉头微微皱起来,并不是因为它身上的味道难闻,而是因为她觉得酥酥在向她传达某种信号。
她顺势将猫咪放在地上,动作轻柔缓和,酥酥将口中的死麻雀献宝似的叼给许春秋,接着放下食物,一边亲昵地蹭她的踝骨,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所有的反常举动都指向着同一个事实,它要离开了,所以总是时不时地把自己藏起来,想要试探房子的主人发现自己不见了以后的反应。
食欲不振、嗜睡、喜欢躲藏、排泄减少,明明有那么多征兆,只是许春秋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半蹲下身来再一次把它抱起来,用脸颊去贴它黯淡粗糙的皮毛。
酥酥竖起耳朵,抬起脑袋舔了舔她的下巴,然后挣脱她的怀抱,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许春秋抖落掉方才粘在衣服上的满身猫毛,沉默了许久。
陆修把她揽在怀里,拍一拍她的背脊。
……
今年的春节来得似乎比往年都要早些,北京的天气又干又燥,迟迟不下雪。
街头巷尾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别墅区里的树枝上缠了星星点点的小彩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酥酥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它变得更加不愿意动窝,漂亮的蓝眼睛变得扩张而呆滞,像是两簇正在熄灭的幽幽火光。
他们带着酥酥去了几次医院,私立的宠物医院陆修控股占一大半。
宠物医院的院长看到陆修亲自过来,紧张得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然而他兴师动众地忙活了一番也只得出一个结论:“猫咪活到这个岁数,也差不多该走了。”
“算是寿终正寝。”
于是他们只得又把猫抱回了家里。
除夕的那天晚上,电视上放着春晚索然无味的节目,陆修抱着许春秋坐在沙发上,许春秋的怀里抱着猫。
谁的心思也不在电视上。
过了晚上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在屏幕的另一头敲响,许春秋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突然感觉到怀里暖呼呼的一团动了一下。
酥酥从她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许春秋登时坐直了身体,昏昏沉沉的睡意早就不知道被驱赶到了哪里去。
“怎么了?”
许春秋挣开陆修的双臂,从他的怀中脱身而出。
酥酥正在转头看他们。
电视机里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女主持用高昂的声音说着专属于这个喜庆节日的吉祥话,许春秋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匆匆忙忙地想要跟上去。
陆修伸手拦住了她。
“别跟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它不想要你跟上去。”
它不希望给主人添麻烦,让陪伴它许久的家人眼睁睁地目睹自己的死亡,所以当它预感到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找一个谁也找不到它的地方,静悄悄地独自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许春秋深深地望了它最后一眼,目送着它从自己的视野中一步一步地离开,消失不见。……
他们再一次看到酥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白色的一团蜷缩在院子里的树下,它的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软绵绵的,已经断了气息。
许春秋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冰冰凉凉的一小只,接着把它的身体安置在了一个纸箱子里。
陆修拿了铁锹来,将院子里的草坪翻起来一块,把它葬在了底下。
当他盖上最后一抔土的时候,许春秋的情绪突然汹涌起来,她双眼含泪,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重复着:“酥酥……酥酥……”
《梨园春秋》剧组里的那只见谁挠谁的猫祖宗仿佛还在人眼前,许春秋穿着棉布长衫,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抱起了那只猫,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挑一挑猫咪的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啊?
数九寒冬的街道,被丢在街角巷尾的小生命,那场景何其熟悉。
——就叫你酥酥好不好?
小小的长毛猫就着她的手指蹭了蹭。
——喵。
许春秋半跪在小别墅的院子里,口中还在轻轻地叫着它的名字。
酥酥、酥酥……
一时间竟然叫人有些分不出她叫的究竟是“酥酥”,还是“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