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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糯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txt下载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姑娘,至少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许春秋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我叫姜韶华。”

    “CUT——”

    左林把剧本卷成喇叭形状,高高的举起来,激动地说:“特别好特别好,这一镜过了!”

    许春秋点一点头,从取景区走出来,不声不响的回到小马扎上拿起剧本来看,又踏实又乖巧,怎么看怎么讨喜。

    为什么演员不能都像她这样啊,左林在心中发出由衷的呐喊。

    最初对于许春秋的偏见和刻板印象早就烟消云散,他觉得许春秋的出现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他的。

    左林蹲在显示屏前看了半天,一招手又把许春秋叫了过来。

    “小许,来,我跟你讲讲你这个表演。”

    许春秋“哦”了一声,放下剧本。

    “你的表演是有灵气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第一次接触荧屏就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新人了。如果不是唐泽提前跟我说了你是个偶像出身的艺人,我都要以为你是戏剧学院科班出来的演员了。”

    大概是触类旁通吧,即便是没有胡琴,没有粉彩,没有沉甸甸的头面和雪白的水袖,可是她站在摄像机前,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表演。

    “但是有一点,你太端着了。”他补充着说道,“倒也不是放不开,你的情绪还挺外放的,但是总是叫人觉得你的表演好像总是固定在一小片区域里一样,你可以再自由点,自然一点。”

    许春秋知道,这是从戏台子上带来的毛病,三尺红台,前后左右只有那么大点的方寸,她必须让自己适应戏台子的尺寸。

    可是拍戏不一样,现在是摄像机在适应她。

    许春秋点一点头,像是求贤若渴的学生一样,一点一点的把左林和她说的话都记在脑海里。

    “对,还有一点啊。”

    “你的感情线也略微薄弱一些。”

    左林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对许春秋的要求标准了,如果是胡天宇的话,做到许春秋这个地步他基本上就可以喜大普奔的收拾东西准备歇了,可是许春秋和她身上所带有的灵气和潜力却让他觉得,好像不指点几句总是亏了她的感觉。

    “姜韶华对秦蓁的感情线确实是比较隐晦,前期一直都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但是我总觉得你演的好像有点含蓄过了的感觉,可以再放出来一点。”

    左林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冷不丁的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准确的说是暗恋的人,你喜欢他,朝思暮想的惦记着他,可是真的和他面对面的站在一起,满腔的情绪却不敢也不能宣之于口。”

    许春秋的心悄无声息的漏了一拍。

    有。

    “行,有就好办了。”左林乐了,一身轻松的说,“你就把胡天宇的脸想象成你喜欢的人就成,一会儿咱们拍下一段感情戏。”

    ……

    “第五十二场第十三镜,各部门准备——”

    这一场拍的是男女主角的离别,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场戏。姜韶华对秦蓁的感情升华到了最高点,可是却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把他赶出了武陵山。

    “一个月到了,你该回去了。”

    许春秋低着头说道,没有去看胡天宇的眼睛。

    她感觉到摄像老师正在捧着机器逼近,下一镜是个大特写。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左林方才的指导涌现在心头。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就把胡天宇的脸想象成你喜欢的人就成。

    她在心里描摹着陆修眉眼的形状,浓墨重彩氤氲开来一般的眉眼,深邃的瞳孔如同一汪水,一不留神就要溺进去。

    一池清潭水,两眼跨忘川。

    许春秋觉得她可以了。

    摄像老师到位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胡天宇的眼睛里的一双了无生气的大直径美瞳,顿时觉得一腔感情都喂了狗。

    “好,我等你回来。”

    她的这句台词说得中规中矩,才刚刚脱口而出,左林立刻就抬手喊“CUT”了。

    “这段感情可以再外放一点,这是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最后一场戏,是感情的一个转折点。”

    “我之前跟你说的,把对方想象成自己喜欢的人,都记着点啊!”

    许春秋:……

    想象成她喜欢的人?

    这和她喜欢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OK,各部门辛苦一下,刚才的那场我们再来一遍!”

    许春秋再一次就位,按照台本上的指示垂下了眼帘。

    陆修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和她所见所识所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她根本就做不到用另外一个人代入他的脸。

    有些感情是没有办法代入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古往今来的戏本子大多都是以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为题材的,她在戏台子上从来没有卡壳过,怎么偏偏站在摄像机前就不行了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无数戏本子上的片段翻飞。

    崔莺莺、杜丽娘、杨玉环、林黛玉,一个接一个她曾经粉墨登场演绎而出的角色在她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个中的痴情与眷恋,阴差阳错与求而不得,她好像一下子就通了。

    于是她抬起眼帘,对胡天宇也是对秦蓁眼波盈盈的看过去。

    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成了姜韶华,一只修得千年道行的桃花妖,一个一厢情愿的痴情人。

    胡天宇被她的这一眼看得卡住了,好在后面没有他的台词了,画面的大特写在许春秋这里。

    “好,我等你回来。”

    许春秋紧紧的攥住手中的白玉佩,许下最珍重的承诺。

    我等你回来。

    “CUT!”

    左林斩钉截铁的喊咔,这一镜过得还算顺利,他确认过显示器里的画面以后,对许春秋的评价便只剩下赞不绝口。

    “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我看你刚刚是突然间开窍了。”

    许春秋客气的道谢,接着重新拿起剧本看了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她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了,字字句句好像从台本上飞了出来,跳跃着,舞动着,重新组成了同一个名字——

    陆修。

第一百零七章 武打替身

    时间一晃,许春秋进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取景是在山里,剧组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偏远,伙食也就不那么乐观。盒饭吃个一天两天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天天这么吃下去,是个人都会厌烦的。

    胡天宇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这一方面的烦恼,他的团队叫过来的房车就停在片场的外面,他下了戏就可以上车瘫着,上面有移动吧台和按摩椅,简直不像是来拍戏的,反而像是过来度假的。

    房车都开来了,他自然不和剧组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吃盒饭,开小灶已经是常规操作。

    倒是许春秋还和其他群众演员还有剧组里面的场务一样,一到饭点就去领保温箱里味同嚼蜡的盒饭。

    她每次拿两份,另外一份是小白的,她把助理的那份也一并捎回去,然后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端着盒饭吃,简直接地气得不像是个女明星。

    许春秋细嚼慢咽的咽下一口米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小白:“刚刚下戏的时候,我看到有个穿的和我差不多的姑娘,挎了个香奈儿的包上了胡天宇的房车。”

    她原本也不是有意盯着人家的房车看,只是那姑娘穿得和她实在是太像了,白的衣料、长的下摆,大袖衫的款式、袖口的纹样,是一模一样的戏服,就连头上的发饰都如出一辙。

    小白吃得唇周上都是油,抬头不以为意的说道:“是替身演员吧?”

    “替我吗?”许春秋不明白了,“可是我人都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替身啊?”

    “替身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跟网上的那些营销号似的把这件事情妖魔化了。”

    小白看许春秋懵懵的样子,估摸着她大概是第一次演戏不怎么了解这些事情,于是说道,“剧组里用光替啊武替啊都是常规操作,节约成本和时间,对演员对剧组都是好事。”

    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干净了,放下筷子一抹嘴:“剧组里面都是这个样子的,很多高难度动作你总不能自己做吧,都有专业人员负责的。”

    她这才点一点头,餐盘里的饭还剩下三分之二,她左右游移着,艰难的放下了筷子。

    现在没有向荣随时随地的惦记着她的体重了,可是古装戏最要求演员的身材,特别是女演员,要身量纤纤才能拍出仙气来。许春秋只好忍痛割爱,每顿只能勉强吃个三分之一。

    ……

    大段集中的文戏拍完了以后便是武戏,当天午餐以后,下午一开工,许春秋就见到了她的武打替身。

    武替老师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戏服,看上去要比她黑一些,彼时正糊墙似的往手臂和脖子上涂粉底液。

    许春秋上前去客气的打了招呼,仔仔细细的留心了一番,发现并不是中午的时候上胡天宇房车的那个人。

    武打演员的工资有限,并不能支持她背奢侈品包,她随身带的提包是个朴素干净的白色帆布袋,并不是中午那个姑娘挎在肩上的香奈儿。

    “武替老师准备一下,咱们争取一个下午集中把所有的威亚部分都给拍完。”

    《灼灼其华》虽然是古装背景,但是武打的部分并不多,姜韶华这个角色只有一场集中的武打戏,剩下的几乎都是零零碎碎腾空,吊着威亚在空中翻几个跟头的事情。

    武替老师熟练地固定好威亚,朝着工作人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左林点点头,打板喊了“ACTION”。

    极细的钢线系在武替老师身上,她单脚蹬地,整个身体慢慢的升了起来,腾空直体旋转几周,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许春秋站在下面叹为观止。

    胡天宇在一边不以为意:“你没见过吊威压?”

    “这是第一次见,”许春秋目不斜视的答道,满腔心思都挂在天上,“我是第一次进组拍戏。”

    胡天宇心下愕然,他以为以许春秋面对镜头的熟稔,表演的娴熟,怎么看都该是个熟手了,没想到居然还是第一次拍戏。

    就在这时,只听被吊在空中的武替老师一声痛呼,后空翻做到一半卡住了,以一个危险的姿势勉勉强强的环抱在了树上。

    每一年因为威亚导致的事故不在少数,左林一看武替老师突然卡壳了,赶紧大声吼着问:“怎么回事,快看一下上面是怎么回事?”

    三四个场务拖着软垫赶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她从空中解救下来,好在保护措施充分,再加上武替老师做这一行有些年头了,毕竟是有经验在那里,回到地面倒还算顺利,只是接下来的拍摄成了难题。

    “怎么了这是?”

    武替老师捂着侧腰,拧着眉头艰难的说:“我的腰上以前伤过,刚才可能是牵动了旧伤。”

    “接下来的拍摄我可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拍摄呢,”左林急匆匆的招手叫场务,“这地方太偏也没个靠谱的医院什么的,先开导演组的车送到最近的诊所处理一下。”

    他嘴上说着没事,前前后后的帮忙招呼着,可是好不容易把她送走了以后又犯起了愁。

    原本盘算好了今天搞定女主的武戏,明天再集中拍摄男主的武戏,不出三日他们就可以下山了,后面的内景戏在影视城拍就可以了,免得整个剧组在这穷乡僻壤里耗着。

    可是现在武替老师出了事故,拍摄进程就这样搁置下了。更何况腰伤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他们又该上哪里去找一个身量背影都和许春秋像个七八分的武打演员呢?

    剧组上上下下小一百口人,每一天都是流水一样的钱,经费这样干烧着也不是个事。

    左林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后面的拍摄进度要看武替老师的身体情况再说。”

    “实在不行咱们就把就把姜韶华的这几段武打戏删掉吧。”

    话音刚落,他看到许春秋捡起武替老师方才吊在身上的钢线,说道:“后面的武打戏份,我来拍。”

第一百零八章 吊威亚

    “不行,这怎么行。”

    替身演员刚刚出了事故,许春秋竟然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的往上冲,左林觉得她怕不是疯了。

    许春秋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希望自己来拍后面的武打戏份。”

    “你别以为她刚刚轻飘飘的吊在空中多么轻松,那些空中转体啊、空翻啊,很多动作都是专业人员才能完成的。”

    可是许春秋还是一口咬定的坚持着。

    左林左思右想,到底还是被她给说动了:“道具老师过来一下,替她系上钢丝吧,保护措施记得做好。”

    “高难度的条约和空翻直接砍了就行,咱们先把腾空的镜头拍了。”

    三两个工作人员凑上来,左一个钩子右一条钢索的系在许春秋的腰上,一共四条细线分摊重量,工作人员扶着她的腰向后退了几步蓄力,接着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上天了。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许春秋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脚底下没有东西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左林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的:“实在不行要不就算了,别勉强!”

    只见半空之中的许春秋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重心,照着印象中武替老师的轨迹,轻巧的落在树上,脚尖轻轻点一点树杈。

    体态轻盈、白衣飘飘,剧本里的那个桃花妖好像一下子活了。

    这是武替老师再怎么替也替不出来的感觉。

    “好,特别好。”左林在下面扬着声音对摄像老师说,“咱们把这几个腾空的动作拍完就赶紧把她放下来吧,武打演员已经受伤了,她可千万别再出事。”

    谁知许春秋在枝叶间几个起落,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武替老师的动作只做了一边,她记得到这个位置,是个空翻。

    许春秋借力在树干上蹬了一下,提起一口气,吊着威亚的空翻和平地上的不大一样,在地面上她可以助跑小跳,借着向前的冲力完成这个动作,可是换在空中却只有四两拨千斤似的一下蹬腿。

    古装戏服长长的下摆和宽大的袖子拖拖拉拉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和身上吊着的钢丝缠到一起去,就连武替老师都要为此为难,可是许春秋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衣服,戏台子上的戏服比起这个不知道复杂了多少去,又是水袖又是云肩,头顶上还有沉甸甸的头面,她照样还是翻得来跟头,打得起旋子。

    左林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春秋在半空之中做着和武替老师如出一辙的动作,不,准确的说,她做得比武替老师还要漂亮。

    摆腿的力度、分腿的柔韧,分花穿水一样的利落,行云流水一样的轨迹。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李杜诗篇中所描绘的轻盈姿态也就不过如此了。

    左林:早知道她这么会,我还找武打替身干什么。

    好不容易被重新放下来,小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替她把钩子和钢索解下来。

    “还可以吗?”许春秋接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纸巾在额头上擦了擦。

    太可以了。

    左林疯狂点头:“小许啊,你是不是练过这个?”

    “太漂亮了,刚才的动作真的是太漂亮了。”

    他一下子打消了删减武打戏份的想法,兴致冲冲的指挥着团队说:“休息五分钟,咱们一会儿开拍下一场。”

    ……

    休息时间将近,正打算要开拍,一个工作人员捧着手机凑上来。

    “左导,武打演员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骨头没有受伤,急性腰肌劳损。”

    “演员怕影响拍摄进度,已经打了一针封闭往回赶了。”

    左林摆摆手说:“没事,跟他们说不用着急回来。”

    话毕,他又单手提起一个扩音筒说:“各部门注意,咱们下一场准备开拍了。”

    武打演员大老远的折腾回来吃了不少苦头,她愁眉苦脸的拧着眉毛扶着腰,却听到许春秋的武打戏份竟然都是她自己上的。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她简直不敢相信,“没事我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的,我打了封闭回来的。”

    她说得轻巧,可是许春秋却知道打了封闭针还四处奔波究竟有多痛苦,更别提还要吊着威亚在半空当中翻跟头了。

    她这边正说着,许春秋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系上了威亚。

    “第九十八场第三境,各部门准备——”

    这是一个平地上的空翻。

    许春秋助跑了两下,然后突然不好意思的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左林当即喊咔,赶上前去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吃不消了?要不咱们再休息一会儿?”

    只见许春秋二话不说突然低头,把自己身上固定的钢索给解开了。

    “这个动作吊着钢索做不自然,我自己也可以翻起来的。”

    还不等左林反应过来,她已经把身上的威亚卸下去了,接着挽了挽袖子,后退三两步,接着助跑,小跳,一个干脆利落的前空翻。

    左林:!!!

    武打演员看在一旁也惊了,那样漂亮的倒一字马,那样的腾空高度,没有个十年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她急忙转头问工作人员:“我走了以后许春秋拍的那一段有没有视频,我可以看看吗?”

    摄像机的显示屏她是没有权限看的,不过好几个场务都用手机录了下来,把视频递给武替老师看。

    三分钟后,武替老师看完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武替的工资她拿的可真轻松啊。

    演员自己都做成这样了,还要武替干什么啊?

    正想着,只见许春秋的助理突然过来了,二话不说就递给她一个冰袋。

    “这是……小许老师给我的?”

    小白点一点头:“她说腰肌劳损肯定很疼,她也这样伤过,也打着封闭上过舞台。”

    “所以她让我送个冰袋过来,虽说对腰伤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善吧,但是好歹会让你好受一点。”

    “她让你踏踏实实的躺尸,好好休息,一切都交给她。”

    武替演员抬头看着又一次被吊在半空中的许春秋,心里暖呼呼的。

第一百零九章 绯闻

    华娱传媒办公楼顶层。

    “她进组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都还顺利吗?”陆修放下手中的文件,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谁啊?”楚门短暂的懵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哦,您说许春秋啊。”

    他对答如流的说道:“听剧组那边说是特别有天赋,左导对她赞不绝口。”

    “而且她就连武打戏都是自己上的,一点都没用替身……”

    话正说着,陆修低头在微博上刷新了一条消息,当即就变了脸色。

    一个叫做“超新星娱乐”的营销号曝出来一条消息。这个营销号臭名昭著已久了,莫须有的凭空捏造、男女艺人的绯闻丑闻,这样的报道都是他们的常规操作,这一次也不例外。

    “震惊,刚刚脱离组合的偶像艺人许春秋竟然与古装剧流量小生胡天宇因戏生情,据悉二人于剧组拍摄期间多次同出同入房车,关系亲密,举止暧昧,了解更多详情,请点击下方链接……”

    页面拉到最底下,一长串居心叵测的文字下居然还配了一张图片,照片里胡天宇正揽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穿着和许春秋别无二致的白色戏服,右肩上挎了一个全球限量版的香奈儿包。

    照片拍摄的时候光线昏暗,图片很模糊,上面全是噪点,再加上她又只露了小半个侧脸,五官让颊边的碎发挡了个差不多,只能叫人依稀辨别出个模棱两可的形状,和上面的文字一配起来,吃瓜路人一瞧见,免不了觉得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再下面是一长串的评论,你一言我一语的,明明是两个人的绯闻,可是所有的矛头却好像只针对许春秋一个人。

    “不是吧不是吧,她真的谈恋爱了,这算不算是偶像失格啊?”

    “其实严格来说倒也不算吧,‘满天星’都解散了,看她经纪公司近期给她的行程安排,好像是有意转型演员啊!演员谈个恋爱倒也没有什么吧?”

    “是啊,演员谈恋爱是没有什么,可是当小三呢?”

    “卧槽真的假的,许春秋是三?”

    “对对对我记得,胡天宇原来好像有个车模女朋友,那女的一张假脸,工作室也没有正式公开,不过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只不过是默认的保持沉默而已,而且听说他进了组以后女朋友还来探班了好几次,两个人感情挺好的,偏偏许春秋过来插了一脚。”

    “真的假的,当三这个真的不能忍啊!”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陆修憋着一腔火气锁上了屏幕。

    他的气还没有捋顺呢,只听“叩叩”两声,办公室的门响了。

    “请进。”

    唐泽急吼吼的进来,指着手机就破口大骂。

    “我他妈的真的是服了,事情还不清不楚呢,对方工作室就知道往我们艺人身上泼脏水!”

    “我干了这么些年经纪人,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不要脸的人,那孙子出轨也就算了,工作室居然还找上门来商量怎么和我们许春秋炒绯闻!”

    “炒炒炒,炒你妈的炒!”

    唐泽口吐芬芳的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情绪,突然琢磨着有点不对。

    “不对啊,放在以前许春秋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要惦记好久,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了得,你怎么还平心静气的坐在办公室里呢?”

    陆修挑眉:“你把那个照片再打开好好看看。”

    唐泽依言低头摆弄手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抬头又问。

    “什么意思啊?”

    陆修不急不缓的开了口,他毫不怀疑的笃定地说道:“这图片里的姑娘根本就不是许春秋。”

    唐泽:你知道了你又知道了?

    “怎么看出来的?”

    陆修指着图片里的那只香奈儿包:“你看她身上背的包。”

    “香奈儿啊?这有什么……”唐泽的声音断在一半,恍然大悟。

    只听陆修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接了别的品牌的奢侈品包的代言。”

    “以前她代言柠檬茶的时候,我看她就连喝酸奶都要先倒进柠檬茶包装的瓶子里喝,生怕在公开场合被拍到竞品的标识。”

    一般情况下,公众人物在签下一个品牌的代言之后,她的私用品就会极其小心,留意避免在公开场合下出现同等档次、同等定位的竞品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陆修想到这里,一锤定音的下了结论:“许春秋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背着竞品品牌的包上别的男人的车?”

    “我明白了,”唐泽也总算是冷静下来,“总之,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的。”

    正说着,唐泽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一看,果不其然,于是抬头对陆修说:“是许春秋。”

    陆修微微颔首让他接起来,又补了一句:“开免提。”

    许春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唐总,那不是我。”

    唐泽在这一头赶紧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陆总刚刚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总刚刚一眼就看出来了。

    许春秋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简直心花怒放,捧着电话低下头暗戳戳的高兴。

    唐泽听到电话的另一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她身旁的助理好像提醒了她一句什么:“……替身,快说替身的事。”

    “替身,什么替身?”唐泽忍不住反问道。

    许春秋回答:“被拍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的替身。”

    “可是奇怪的是,进组的这些天里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光替和武替我都认得,可是那个上了胡天宇房车的替身,我好像从来没有见她演过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剧组又不是钱多烧得慌,怎么可能雇个没有用的闲人来。”唐泽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替身演员的身上绝对有什么猫腻了,他沉吟片刻,对许春秋说道:“行,没事你安心在那边拍戏就行,我和陆总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第一百一十章 蓁蓁其叶

    几乎是紧接着第二天,胡天宇工作室就发通稿澄清绯闻了,可是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左林,你什么意思?”

    唐泽的工作效率很快,查出来点眉目了以后二话不说,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左林的手机上。

    “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把许春秋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全须全尾的叫给你带,你就是这么带的?”

    “明天一早我就叫人把许春秋给接回来,您这出戏,我们实在是演不了。”

    就连傻子都知道,绝大多数观众都喜欢真诚善良的正向角色,一部戏里既然有了中心,就必定会有陪衬。有多少人愿意屈居人下,甘心去衬托别人呢,阴阳剧本正是为了这个而生的。

    按道理说,一部戏只有一部剧本,但是为了特殊的目的,片方可以选择把不同版本的剧本提供给不同的演员,以此来诱骗充当陪衬的演员上钩。不仅如此,现场拍摄的时候还可以通过层出不穷的各种理由改戏,背地里再让替身按照要求补上应有的情节,从而达到片方的真实目的。

    《灼灼其华》从开机以来就一直没有对外官宣剧名,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严格保密,再加上那个上了胡天宇房车的莫名其妙的替身,这一步步,一环环,丝丝入扣,整个剧组这是把许春秋当傻子一样的瞒着,一直到现在,唐泽才看到了这部戏的完整剧本。

    这部古装戏它真正的名字根本就不叫《灼灼其华》,而是叫《蓁蓁其叶》。

    顾名思义,“蓁蓁其叶”,秦蓁才是这部戏真正的主角。

    这是部彻头彻尾的大男主戏,许春秋只不过是其中用来烘托男主角形象的、充当工具人的配角而已。

    与秦蓁相识的短暂的一个月,是桃花妖姜韶华上千年的生命中最亮眼的一笔,是她全部的故事线,她为了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付出了自己仅有的一生,生生世世被红线束缚在祭坛上。

    可是对于秦蓁来说,这段无疾而终的短暂初恋仅仅不过是一小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他还会有许许多多个红颜知己,他到底还是会十里红妆的娶他命中注定的佳人良配,然后把那个灵力枯竭的桃花妖毫无负担的抛之脑后。

    “我们小许才进影视圈没有多久,又不是非女主不演,你打从一开始给我们看《蓁蓁其叶》的剧本,这是个好本子,我们也会接的啊,何必这样戏弄我们呢?”

    唐泽实在是觉得憋屈,他替许春秋憋屈,抱怨中又夹杂着对左林的失望。

    “我千挑万选的给她选了个合适的本子,结果是个阴阳剧本,她辛辛苦苦的跟着你们剧组在深山老林里耗了两个多月,又是吊威亚又是翻跟头的,再苦再累都捱下来了,你告诉我她的剧本是假的,那个上了胡天宇房车的替身才是真正的‘姜韶华’,你现在让我怎么跟她交代,怎么跟陆总交代?”

    左林那边沉默了许久,艰难的说:“确实是我对不住这孩子了,这么好的苗子偏偏摊上这种事……可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影视剧制作团队大多分为两类,一种是以导演为导向的,以导演个人为核心,他有他固定的班子、长期合作的编剧,差不多定下来八九分了以后在由导演自己去找人拉投资,而且还经常要自己往里面贴钱。

    而另一种这是以制片方为核心的,制片方选好了心仪的本子、想要捧的人,接着雇一个导演来,临时组建一个班子,这个导演听上去威风,实际上也就是个随时有可能被换掉的打工仔,所以的拍摄进程都要事无巨细的报给制片方,一切以资本的意志为转移。

    《蓁蓁其叶》的制作团队就属于后者,左林根本就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当然知道许春秋是个好苗子,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有灵气的新人演员觉得不值,可是他却只能违心的照着阴阳剧本拍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许春秋清早四五点起来做造型、贴发片,认认真真的演那些永远不会被放出来的剧情线。

    他觉得良心有愧。

    左林叹了一口气,这都算是什么糟心事啊。

    “这回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们,要不这样吧,我替她引荐个人作为补偿。”

    左林的人脉圈子很广,不少有名的大导都和他多多少少有点交情,再加上涉猎的领域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他虽然拍的水货演员多,可是却很少轻易向人推荐人选。

    “我跟他有点交情,再加上许春秋往那一站给人的感觉,这个角色十有八九她能拿下来。”

    唐泽让他吊起了胃口:“谁啊?”

    “图子肃。”

    唐泽听到这个名字,声音一下子变了调,“图子肃?他不是从来不要流量演员吗?”

    图子肃,出了名的大导演,只拍电影的那种,他拍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叫座,但是叫好绝对是八九不离十的,在国内国外都没少拿奖项。

    唐泽这样诧异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这位图导早年曾经因为经费周转不足,迫不得已接受了一个资方金主爸爸塞进来的流量偶像。一个四番的小配角,总共数起来也没有多少戏份,到头来生生熬的他用掉了整整两瓶霸王生发水。

    这位大导演当场扬言,这辈子绝对要和“流量演员”这种生物彻底划清界限,再也不要有瓜葛。

    “你要带她去见图子肃?”就连唐泽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左林却断言说:“你对许春秋的演技也太没有信心了吧,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民国味道,拍古偶实在是可惜了。”

    “角色是女二号,不过绝对亏不了她。女一是江曼,去年刚刚拿了金龙影后,江影后愿意接图子肃这个本子估计也是奔着得奖去的,好班底大制作,编剧和团队都是他一手用惯了的。”

    “反正横竖也不吃亏,不如明天我带她去试试。”

    唐泽高高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咽回到肚子里,忍不住又问道:“这部剧本名字叫什么啊?”

    “《锦瑟》。”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流量过敏体质

    许春秋坐在保姆车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小白在开车,唐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记得第一天进组的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开往片场的。

    “阴阳剧本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许春秋有些低落的点一点头:“昨天左导都跟我说了。”

    “对不起啊,是我挑本子的时候太草率了,怎么偏偏撞上这么个剧组,让你缠上这样糟心的麻烦事。”唐泽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懊恼。

    “这怪不了唐总,”许春秋抬头笑笑,像是在替他开脱,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谁能想到他们会偷天换日的设计两份剧本呢……”

    她嘴上说着没有关系,这没有什么的,可是心里难免失落。

    《灼灼其华》是她接到的第一部戏,她为了这部戏在偏远的山区里耗了两个多月,她甚至还能记起自己刚刚拿到剧本时候的兴奋,读完姜韶华的故事以后心情的激荡起伏。

    剧本分订成三册,她的每一本都快要被翻烂了,此时此刻坐在车里,她甚至还能回想起来台本里写的自己的台词。

    不,不光是她自己的,就连胡天宇的她也都背下来了。每一个配角,甚至龙套,他们脸上的神态、说过的句子,光替和武替、场务和摄影,他们都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久久的挥之不去。

    辛辛苦苦两个月,一夜回到解放前。

    从偏僻的片场重新回到城区,许春秋顺着车窗看外面的高楼大厦,突然有种不实感。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到了。”小白拉下手刹,转回头来对车里的两个人说。

    许春秋朝外打量了一圈,有些疑惑的问:“我们不是回公司吗?”

    “左导说要你见一个人。”唐泽说道,“一会儿你也不用太紧张,咱们要是不行也没关系。”

    保姆车停在了一座装潢精致的茶楼前,唐泽把她引上楼的时候,许春秋尚且还一头雾水。

    左林在茶楼里定了个单独的包厢,安静,隐秘性好,也免得有人贸然打扰。包厢里进门就是一扇屏风,许春秋和唐泽被服务生领进了门,还没有越过屏风就听到房间里的交谈声。

    一个是左林的,另外一个听上去更显岁数一些,不过还是中气十足,那便是图子肃。

    图子肃举起茶杯,响亮的啜一口道,“你怎么回事啊,带个演员来见我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左林提着茶壶替他把杯子重新满上:“害,哪儿啊,我就是拍戏的时候觉得剧组里有个挺好的孩子,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埋没了,你也知道我拍戏就跟捡破烂似的,天天拍那些硅胶鼻子塑料脸的,也接不着什么好戏。”

    图子肃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我记得你新拍的那部古装戏,主役好像都是流量吧,而且还都是偶像出身的?”

    左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吭气儿。

    图子肃一看他这是默认了,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准备要起身离席。

    “不是你别走啊,我好不容易攒一个局子。”左林眼看着他打算走,有些着急了,赶紧劝道,“来都来了,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啊。”

    图子肃不为所动:“你要是早告诉我她是个流量,我就不来了。”

    “不是,她是不是流量演员就这么重要?演技好不就行了……”左林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图子肃斩钉截铁,“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流量过敏体质。只要有流量出现在我周围五米以内,我就会咳嗽、打喷嚏、泪流不止。”

    阿——嚏。

    好巧不巧,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凝滞。

    屏风外的许春秋转过头来小小声的对唐泽说:“我离他只有五米吗?这么近的吗?”

    唐泽:“闭嘴吧你。”

    许春秋瘪了瘪嘴,乖巧的噤了声,她把脸凑近两块屏风之间的缝隙,虚着眼睛目测自己与图子肃之间的距离。

    嗯,确实不到五米。

    “我知道你前些年的时候,因为用了一个流量演员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你也不能因为那一个个例就一棒子打死所有的流量演员啊。”

    “就你拍的那些流量演员,”图子肃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声,“美瞳一戴上,那眼神呆滞的跟瞎子似的,这还算好的,还有那些抠图的,台词都不知道背的,我真是不知道这些人进这个圈子干嘛来。”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下部戏我要是再找流量演员,就当场把头给你拧掉。”

    左林憋着笑听他立FLAG,谁知笑着笑着,图子肃竟然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撂下茶杯就准备要走。

    “诶,别走啊,茶还没喝完呢。”

    图子肃猛然从屏风的侧边绕过来,正打算出门,谁知正正好和一直趴在屏风上听壁脚的许春秋和唐泽撞了个正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唐泽毕竟经纪人做了多年,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反映了过来:“图导您好,今天要劳烦您多多关照我们小许了。”

    许春秋很上道,立马就随着唐泽的话头微微屈身鞠了一躬,抿着嘴儿极含蓄的一笑,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图子肃生了一副凶相,吊角眼、鹰钩鼻,年过五十,头发明显染过,可是还是白了不少。他朝着许春秋的方向一扫,鹰似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刮了一圈,嘴角弯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唐泽盯着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笑。

    接着他们就看到图子肃又沿着他出来的轨迹重新退回到了包厢里去。

    “进来吧。”他说道。

    左林听见屏风外的动静,估摸着图子肃八成是一眼瞧中许春秋了,于是打趣说道:“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图子肃翻了个白眼:“外套落下了。”

    他说是拿外套,人却重新回到圆桌上坐了下来。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他抬头对许春秋和唐泽说,“坐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不是流量过敏吗

    许春秋有些拘谨的入了座,面前是一盅顶好的龙井,蜷缩着的叶子在澄明的茶汤里舒展开来。

    她用盖子刮了刮里面的茶叶,没有喝。

    “没事没事,不用拘谨,就当是平常一样就好。”左林赶紧说了几句话活跃气氛。

    许春秋这才端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

    几乎是在她举杯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圆桌对面的图子肃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是色眯眯的那种直,而是像在打量什么传世的收藏品一样,那是端详稀世珍宝的眼神。

    许春秋不动声色的咽下一口茶,还没有来得及细品就轻轻的放下了杯子,脊背挺得笔直。

    图子肃看够了,低头翻腾了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份皱巴巴的剧本。他把那沓钉起来的A4纸放在圆桌上的玻璃转盘上,随手推给了许春秋。

    “照着这上面的第一句念我听听。”

    许春秋把那份皱巴巴的剧本拿起来,封皮上写着故事的名字,《锦瑟》。

    她翻过缺了一个角的封皮,找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是段叙述性的句子,第一人称独白,台词左边跟着角色的名字,秦瑟瑟。

    她根本就不知道秦瑟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的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照本宣科的念。

    “我叫秦瑟瑟……”

    才刚刚开了个头,她就又被图子肃给打断了。

    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导演摸着下巴,仍然是用过分犀利的目光盯着她,冷不丁的问她:“你是哪儿的人,是北京的吗?”

    还没等许春秋做出回应,他就又说:“最好带一点京味儿,但是不要太重,京片子重了的话就有点痞,要那种脆生生的声音。”

    脆生生,这是许春秋捕捉到的有关这个角色的第一个关键词。

    她抬着眼睛看他,一双潋滟的眼睛亮澄澄的,好像能映得出人影。图子肃叫她看了这么一眼,没有话了,于是摆了摆手:“继续,从头开始念。”

    许春秋深吸了一口气,第二次念出台本上的句子。

    “我叫秦瑟瑟,一九三七年七月,我十四岁,念教会学校。”

    “七月七日,北平沦陷,爹说家里不安全,把我送进戏园子里避风头。他说如意楼有亲日的黄司令庇护,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如意楼的鸳鸯是个大嘴巴,我才住进去没有两天,她就背地里悄悄和我说,那个顶有钱富商秦沛民让日本人一枪给打死了。”

    “可是我一直忘了告诉她,秦沛民就是我爹。”

    第一段的独白到此为止,许春秋念到了这里,抽回了情绪,再一次抬起眼来,只见图子肃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睛锃亮。

    无意之间发掘到意外之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图子肃想。

    虽说北方的方言分得没有南方那种恨不得一个山头就是一个方言的细致,可是民国时候的北平话和现在的北京话多多少少也有些许细微的差别。

    可是许春秋学得实在是太像了,有京味儿,可是一点都不痞,就好像真的是民国时候的女学生坐在那里读出来这样一长串话来一样。

    图子肃扭头将目光转到唐泽的身上:“从今年十一月开始,她的行程能给我空出来至少半年时间吗?”

    唐泽没有想到这个角色定下的竟然如此轻易。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选中许春秋了吗?

    他还怔愣着,只听图子肃正色开口道:“秦瑟瑟这个角色,就定下是她了。”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左林眼看着许春秋这也算是被选中了,忍不住打趣对图子肃说:“你不是流量过敏体质吗?你不是说下部戏再找流量演员就当场把头给我拧掉吗?”

    图子肃:……

    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完整的剧本回头我让助理发给你的团队,你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下周是第一次剧本研读会,到时候我给你讲讲戏。”

    他话一说完,连茶也顾不上喝了,赶紧拎起外套就走,好像生怕左林再提起头给拧掉的事情。

    “这算是……成了?”

    唐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制作文艺片女二,一上来就是给影后江曼做配,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觉得《蓁蓁其叶》丢了就丢了,”左林笑眯眯地说,大有几分邀功的意思,“《锦瑟》的本子我看过,是个好故事,拍好了的话得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图子肃那个人轴得要死,这些天你恐怕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剧本上了。”

    ……

    唐泽刚刚领着许春秋走出茶楼,只见助理小白迎上来,递过手机屏幕:“胡天宇工作室那边好像又有动静了。”

    唐泽低头一看,火气蹭的一下又冒起来了。

    胡天宇工作室眼看着第一次炒绯闻尝到了甜头,这一次直接放出的是一男一女在酒店门口的照片,胡天宇的五官清晰而没有遮挡,而女方则仍然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这条消息以不可抑制的速度飞快的扩散开来。

    这一次不用唐泽上赶着去质问,左林主动发来消息:“我立刻发微博澄清。”

    五分钟后,《蓁蓁其叶》剧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出了对这一事件的回应。

    【上架通知】

    前世的死因、今生的家庭,陆少爷与许春秋的民国往事,赤金玛瑙戒指何时失而复得,苏朝暮与许春秋何时相见相认,傅南寻如何在戏台和舞台间艰难抉择,杜子规能否撑起岌岌可危的传统戏班……

    敬请期待后续剧情。

    本书将于明天上架,上架当天爆更3W字(15章),在这里请求大家这个月把月票投给我,月票和订阅对于新书上架的首月真的非常重要,我太想上榜单了,有条件的话请用书币追读(因为用书券的话我没有稿费,卑微)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感谢我的每一个正版读者,你的每一个收藏、推荐票、评论、打赏对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感恩相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戳破

    “???”

    “天哪,这么劲爆吗,上次是房车,这次直接一起开房了吗?”

    “又来?上次不是澄清不是许春秋了吗?”

    “两次都没有拍到许春秋的正脸,没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呢?”

    “可是你看这个衣服,这个发型,不是许春秋是谁啊!”

    @蓁蓁其叶官方:由于剧组内部问题,姜韶华一角已经确定更换演员,许春秋目前已经离开剧组。

    《蓁蓁其叶》剧组官方的解释来得相当及时,可是数以万计的吃瓜群众们却将关注点转移向了其他地方。

    “什么意思,怎么就突然换角了?”

    “难道是许春秋的演技太烂了,烂到一定要换人的程度了?还是行程变化违约啊,这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吧?”

    “果然流量就是流量啊,这么快就被踢出去了。”

    “胡天宇的演技又好到哪里去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坐等一个官方解释。”

    “……”

    左林哪里想到通过剧组的澄清竟然会起到这样的反作用,他干脆给唐泽发消息说:“我把阴阳剧本这件事情捅出去得了,省得这事情一直压在这里昧着良心。”

    他和剧组签了保密合同的,一旦真的捅出去了,对他来说恐怕也要掉一层皮。

    唐泽赶紧给他回复:“你别,戏你都捏着鼻子拍了,这事情由你捅出去不合适。”

    不过捅还是要捅破的。

    唐泽从副驾驶座探回头去,伸手问许春秋道:“你那个剧本还在手里吗?就是之前《灼灼其华》的那个剧本。”

    许春秋拉开拉链,把之前剧组的三大厚本台词递给他。

    厚厚的一叠纸拿在手里,边边角角都叫她给翻烂了,里面的空隙她仔仔细细的写了批注,有的是拍戏的时候悟出来的心得,更多的是导演的指导,左一道右一道的被涂得花花绿绿的。

    唐泽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对着剧本“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张,接着登了自己的私号。

    唐泽在华娱做了有一段时间了,微博账号也积累了不少的粉丝,在网上发言基本上与那些小有名气的制片人分量相当。

    他的配图里,厚厚的剧本上“灼灼其华”四个大字说不出的打眼,而且还特意挑了一张许春秋写得密密麻麻的内页拍照放了出来。

    “原来我们演的这部剧叫《蓁蓁其叶》吗?我还以为叫《灼灼其华》呢。”

    阴阳剧本怕的是什么,就是第二份本应不为人知的剧本浮出水面。

    唐泽这么直白的戳破了这层遮羞布,事情的真相顿时无所遁形。

    “???”

    “什么意思,一部剧还能有两部剧本,认真的吗?”

    “所以传说中的阴阳剧本居然是真的,那这样看来许春秋才是那个受害者啊!”

    “这他妈是阴阳剧本?阴间剧本吧,能不能整点阳间东西?”

    “也就是说许春秋是在自以为是主角的情况下演了整整一个月?这剧组有毒吧,干嘛不说清楚,耽误别人的时间和心力!”

    “许春秋那剧本都给翻成那样了,多少心血啊,说没就没了!”

    然而依然有人不依不饶的揪着绯闻事件不放:“许春秋的团队可真会避轻就重啊,阴阳合同的受害者怎么了,受害者就可以去做小三吗?受害者就可以去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左林浏览着网上的评论,看着那些捕风捉影的评论愈演愈烈,他低头琢磨了几秒,从手机相册里翻出来一张照片,转头去问图子肃:“许春秋出演你新电影的消息能不能放出去?”

    图子肃拧着眉毛不大乐意:“我都说了不用流量,现在对外说要用她,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左林把手机递给他,图子肃一看上面大片乱七八糟的胡乱揣测,差点就要摔了左林的手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下午四点半许春秋不是和我们在茶楼里吗?”

    “他们是觉得艺人都会分身是吗,一边试镜一边约炮?”

    左林一看有戏,腆着一张笑脸继续说:“就是啊,你看这说的多过分,要不……”

    图子肃让步了:“……你私下透露可以,别那么直白。”

    反正早晚也要让人知道,图子肃破罐破摔的想。

    于是十分钟后,左林的微博发出了一张照片。

    是刚刚许春秋试镜秦瑟瑟的时候照的,包厢里的钟显示时间是四点半,许春秋手里捧着剧本,脊背挺得笔直,旁边是她的经纪人唐泽,对面这是大导演图子肃。

    微博上又一次炸锅了。

    “哈哈哈哈太打脸了吧,人家那个时间根本就不在酒店,这是实锤那个背影不是许春秋了。”

    “就是啊,单靠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就认定人家做小三,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许春秋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吗,同时闪现在两个地方。”

    “她这是在试镜吗,所以许春秋要出演图导的作品了吗?”

    “等等,我的关注点在图导身上,图子肃不是从来不用流量演员吗?”

    左林看到这么一条评论,乐了,忍俊不禁的读给图子肃听。

    图大导演沉着脸,没过多久——

    @图子肃: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

    替身事件总算是落下帷幕,当天晚上许春秋就收到了图子肃工作室发过来的完整剧本,打印出来是厚厚的一沓,她迫不及待的挑灯夜读了起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没有太多复杂的故事线,仅仅只是那个混沌的时代背景便足够勾引起人埋藏在心田的家国情怀。

    这部电影没有男主,以许春秋将要饰演的女学生秦瑟瑟的视角展开,核心却是江曼扮演的伶人锦瑟。

    一九三七年,北平沦陷,秦沛民眼看着自己护不住妻女,费了一些周折把年仅十四岁的独生女秦瑟瑟送进了戏园子如意楼报名,紧接着第二天,秦家被抄,秦沛民被日本人一枪毙命。

    秦瑟瑟从一个上教会学校、弹钢琴的女学生沦落到给最不堪的戏子做粗使的活计,她才十四岁,她爹秦沛民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个有人庇护的去处把她送进来避灾,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可是她不甘心。

    如意楼的台柱子,叫做锦瑟,唱旦角儿的。

    漂亮,艳丽,勾了眉眼涂了脸往台上那么一站,就是摄人心魄的美。

    可是那是下等人,秦瑟瑟想,唱戏的是下九流,就是个随便人戏弄揉捏的玩意儿。

    那她呢,她是个伺候下等人的,连戏子都不如。

    秦瑟瑟想到这里,更难受了,于是她洗破了锦瑟的戏服,绞了她泼墨似的假发片。

    可是锦瑟一点都不恼,她看了看自己被毁得乱七八糟的行头,伸臂去揽秦瑟瑟瘦小的肩头:“你叫什么名字?”

    “……秦瑟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秦瑟瑟(一)

    秦瑟瑟打心底里的瞧不起锦瑟,瞧不起这座声色犬马的戏楼里的每一个身世浮萍的姑娘。

    她从小叫人伺候惯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伺候人。班主儿把她分在了锦瑟的房里,她端了水来,像是块直愣愣的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锦瑟不用她伺候,于是只打发她没完没了的替自己洗戏服。

    秦瑟瑟撸起袖子埋头在院子里洗衣服,锦瑟偶尔也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玩味似的念她的名字:“秦瑟瑟……秦瑟瑟……”

    秦瑟瑟朝她怒目而视,锦瑟扬起下巴看她,慢吞吞的闭了嘴。

    她就连这样招人嫌的样子都很美。

    秦瑟瑟不甘心的想,她低下头不去看她,狠狠的洗那件斑斓的戏服。

    ……

    如意楼得了亲日的黄司令庇护,勉勉强强在北平的混乱世道之中勉强得以保全。

    可是戏园子毕竟不是永久的净土,黄司令倒台了,日本人闯了进来,一眼看中了穿着学生服在小院里晒衣服的秦瑟瑟。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暖融融的洒下来,像是泼洒的金子一样,满院的皂角味道,说不出的平静祥和。秦瑟瑟捧着锦瑟的戏服,细细的用手去触上面刺了金线的纹样,栩栩如生的团凤游弋在明黄色的衣料上,说不出的精致漂亮。她抖一抖内搭的白衫子,不大熟练的理着袖子挂起来。

    层层叠叠的戏服被风吹起来,缝隙之间露出她的一双惊恐的眼睛。

    三五个戴猪耳朵帽子的日本兵提着刺刀闯进来,秦瑟瑟被吓破了胆,像是一只受惊了的鹿,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瑟缩着把自己藏进戏服里。

    院子里散乱的脚步声突然整齐了,他们跺着脚步立正站好,声嘶力竭的用敬语吼了一句什么,如意楼的大门洞开着,他们迎进来一个大人物,像是什么军官,姓本田。

    本田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裤子,把裤线拉得笔直,接着脱下帽子,眯着眼向四周扫了一圈。

    凉风吹起一阵皂角香,褶子帔子白衫子翻飞起来,秦瑟瑟掩耳盗铃的闭紧了眼睛。本田的目光定在了秦瑟瑟的脸上,不动了。

    接着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扭头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秦瑟瑟没有听懂,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整个身子都在抖。

    本田什么样的货色没有见过,交际场的舞女、窑子里的妓女、台上唱戏台下上床的名伶和兔儿爷,他都睡过,可是偏偏还没有尝过女学生。

    他指着水灵灵的、穿学生服留齐耳短发的秦瑟瑟对如意楼的班主儿说,我要这个。

    日本人走了,临走之前用刺刀把锦瑟的戏服刮烂了,划了个七零八落,秦瑟瑟低头去捡地上的碎布料,听见有人在议论。

    “还等什么啊,日本人要什么给什么不就行了,不就是个毛丫头片子?”

    “什么叫毛丫头片子啊,那可是秦沛民的闺女儿。”

    “秦沛民自己都让人给一枪毙了,谁还管什么闺女儿不闺女儿的?”

    “好在日本人就要她一个,交了她出去就能保全我们整个如意楼,这已经是难得的便宜卖买了。”

    “可是我们今天交了她出去,明天本田又过来要人,下一个我们推谁出去?”

    “怎么着,她不去怎么办啊,她不去我们整座如意楼替她陪葬吗?”

    “……”

    锦瑟下了戏,卸了头面走出来,她的嘴唇还红着,假发片摘掉了,一头长发泼墨似的披在脑后。

    七八个戏子叽叽喳喳的凑上去和她说,锦瑟大致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视线缓缓地落在秦瑟瑟的脸上。

    秦瑟瑟看到她涂得艳红的嘴唇勾起来,风情万种的笑了一下。

    她问:“今年多大了?”

    秦瑟瑟怔怔的看她,没有反应过来。

    “问你呢,今年多大了。”鸳鸯朝她身上怼了一下,重复着锦瑟的话。

    “……十四岁。”

    秦瑟瑟闷闷的道。

    锦瑟又笑了一下:“乳臭未干的毛丫头。”

    可是接着,她又深深的看了秦瑟瑟一眼。

    “小丫头,上回你绞破我戏服的那把剪子在哪?”

    秦瑟瑟嘴硬:“不是绞破的,是洗破的。”

    “好,洗破的,”锦瑟并不戳破她,而是一甩头发,“把剪子给我。”

    秦瑟瑟有些不明所以,转头拎了那把铜剪子出来递到锦瑟的手里。

    锦瑟接了,笑容莫测的拿着掂了两下,摆手把人挥散:“行了行了,都看什么看别看了,散了散了。”

    ……

    第二天秦瑟瑟才知道锦瑟拿着那把铜剪子干什么去了。

    那天早晨鸳鸯给她拿了一小罐洋果子:“给,上回有个大少爷赏给我的。”

    “甜的,难得的好东西。”

    她怜悯的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一个临死之人。

    秦瑟瑟塞得满嘴都是东西,鼓鼓的,她其实吃不出来什么味道,齁甜,可是还是在伸手抓铁罐里的洋果子往嘴里塞。

    干脆噎死自己算了,她想。

    “快点,本田又来了。”

    秦瑟瑟听到这么一句话,是真的被噎着了,她费力的吞下嘴里的东西,扑打下去衣服上掉的饼干渣。

    “刚刚谁出去了?”

    “没人出去啊,秦瑟瑟还在这里呢。”

    秦瑟瑟鼓着腮帮子点头,和其他的戏子一起趴着窗户缝往外看。

    大门洞开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学生服的姑娘惟妙惟肖的走了出来,有点怯怯的。

    本田的汽车停在门外,正呼哧着从车尾蒸腾着尾气,“女学生”爬上车去,回头朝着如意楼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她没有涂口红,擦掉了染红的指甲,极素白极干净的一张脸。

    一双水盈盈的、波光潋滟的眼睛。

    头发也是自己剪的,用秦瑟瑟给她的那把剪子。泼墨一样的乌发如瀑没有了,齐耳的学生头仔细看有些参差不齐的,耳后的两撮有点长得过分,鬓角又有一点点短。

    车门合上了,锦瑟把自己变成了秦瑟瑟,代替她上了本田的车,代替她遭受不远的未来不堪的命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瑟瑟(二)

    “不是秦瑟瑟吗,怎么是锦瑟啊?”

    “不知道啊,谁知道昨天锦瑟拿着剪子回去是要做这个啊。谁知道她让那些畜生载回去要经历怎么样的事情,她这是图什么呢?”

    “听说军营里的日本人都是轮着上的,他们管那个叫‘慰安妇’。”

    “我知道……”

    鸳鸯低着声音说:“我知道锦瑟图的是什么。”

    打从秦瑟瑟进来的第一天,锦瑟看她的眼神就不一般,就好像是从这个姑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一样。

    “锦瑟和咱们不一样,她是好人家出来的。”

    “不是啊,班主儿不是说也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吗?”

    “锦瑟是十二三的时候逛庙会的时候丢了的,她以前还跟我说过一次,她原来的那户人家好像是……”

    秦瑟瑟拉开门,进了锦瑟的房间。

    外面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地上的头发细细碎碎的,秦瑟瑟仔仔细细的低头收拾。

    “姓什么来着,我记得她跟我说过的……”

    “你就瞎胡编吧!”

    “不是瞎胡编,她是真的和我说过,姓什么来着……啊,我想起来了。”

    哐当——

    秦瑟瑟手中的簸箕掉在了地上,收拾起来的碎发重新洒了满地,泼墨一样。

    她听到鸳鸯的声音模棱两可的从锦瑟的房外传来。

    “姓秦。”

    ……

    许春秋合上剧本,心绪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在时代的大背景下,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故事线,便足够牵动人的心绪。

    在金戈铁马的战争年代,女性存在的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悲剧,越是开得艳丽的的花就越是不幸。编剧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故事线带出了那个时代的背景,用如意楼一座戏园子带出了那个沦陷之后的北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是许春秋看完了以后,却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的的确确是个足够动人的本子,可是总给人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正想到这里,唐泽的电话进来了。

    “喂,小许啊,剧本消化得还可以吧?”

    “我看图导的意思好像是让你先对整体的故事有一个把握,回头可能还要微调一下。”

    许春秋捧着手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经纪人说一下。

    “剧本我仔仔细细的看了,故事确实很有意思,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有点说不通……”

    唐泽哪里想到,许春秋一个第一次接触电影的小演员居然对图子肃合作惯了的金牌编剧挑起了刺来。

    “不是吧,这个沈之琳可是图导一贯合作的编剧,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项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许春秋从来都不是嘴里没有轻重的人,她既然开了口,就肯定有些根据的。

    “这样,回头剧本研读会的时候,你去跟图导跟沈编剧当面说说。”

    ……

    《锦瑟》正式开机的时间定在年底,十一月中旬,图子肃的工作团队提前租好了场地进行剧本研读。

    小白把许春秋送到了地方,工作人员一边领着她往会议室里去,一边和她简单交代一下今天的情况。

    “图导说今天只是编剧和主要演员进行一个简短的交流,主要就是你和江影后两位老师。”

    许春秋点一点头,表示明白了。

    “三号会议室,直接敲门进去就行。”

    挂牌子的工作人员接了电话,把许春秋放下就匆匆离开了。

    许春秋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江曼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音调却是尖的,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不满的向图子肃抱怨:“图导,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您为什么找一个流量演员给我配戏?”

    “哪怕她是个和这个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素人都没事,为什么偏偏就是个流量?”

    图子肃的声音很快就打断了她的诘问。

    “这个孩子我见过,特别有灵性,而且眼神很有味道。”

    图子肃的解释非但没有让江曼平静下来,反倒是更加激动了:“您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用流量演员了吗?”

    “这个电影是我们要冲奖的啊,这样一部电影里,您启用流量演员?”

    “您不觉得掉价吗?您不觉得受到冒犯吗?”

    图子肃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用她我是没觉得有什么受冒犯的,反倒是你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让我觉得受到冒犯了。”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啊?”

    “选角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别下掺和。”

    争执的声音停了一阵,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江曼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舒缓了一些,又问道:“好,那我不提选角的事情,可是您这部戏女二的戏份是不是太重了点,都快成双女主了。”

    “整个本子以秦瑟瑟的视角展开,她的戏份当然重。”

    “你看不明白吗,这部戏叫《锦瑟》,锦瑟是毋庸置疑的女一号,那个孩子的戏份就算是重一点,你拿奖也不会受影响的。”

    图子肃总算是让她给问烦了,忍不住说:“你觉得不满意,挑整个剧本的毛病,好歹也要给我个理由啊。”

    “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跑过来闹,你觉得合适吗?”

    “江曼,你出道也有七八年了吧,怎么连个刚刚踏进影视圈半只脚的孩子都不如呢?”

    “我看今天的剧本研读你也不用跟着参加了,以你现在的这个状态,能读出个什么东西来啊?”

    “我不如她?”江曼把东西一甩,拎起包就站起来,“好,我不如她。”

    “走就走。”

    她踩着恨天高“咚咚咚”的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许春秋站在会议室外,正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有些尴尬。

    江曼斜了她一眼,戴上墨镜一扬下巴走了。

    许春秋回头去看她的背影,被精心护养的大波浪披在脑后,纤腰长腿,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鼻孔瞧人,有点傲。

    这是江曼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

    “来了啊?带上门进来吧。”

    会议室里的图子肃没有再管江曼,径直对许春秋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而平等

    许春秋带上门走进来。

    会议室的空间很大,一张长长的桌子,可是江曼摔门走了以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除了图子肃以外,还有一位三十来许的、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女士,许春秋猜测那八成就是沈之琳。

    “坐吧。”图子肃很随意的对许春秋说。

    “白净、水灵,书卷气。”沈之琳在许春秋的脸上才看了一眼,立刻就准确无误的叫出了许春秋在戏里的名字:“是秦瑟瑟吧?”

    许春秋点头客气的答应。

    沈之琳的思维很跳脱,上一秒还在问许春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便又转回头来和图子肃接着之前断了一半的话头继续说。

    “这个故事是什么,我还是对这点不是很踏实。”

    “现在的这个故事,它真的足够有意思吗?它真的足够抓住人心吗?”

    “我觉得现有的情节都会有点意思,但是一场好戏,几个好人物要出来,前前后后的这些戏逻辑链至少得给疏通了。”图子肃的话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又转头来问许春秋,“来,小许丫头说说,你是怎么看这个本子的?”

    “或者说说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也行,不用太拘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许春秋点一点头。

    秦瑟瑟啊……

    “一个养尊处优的,有点孩子气的女孩子。”

    这是许春秋对这个角色的概括。

    “她原本是个弹琴、跳交际舞,念教会学校的阔小姐,一朝落到戏园子,去伺候她认知中的下九流,那一时间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

    “她一边羡慕着锦瑟的美,一边又在心里唾弃她。”

    “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唱戏的。”

    沈之琳在一旁频频点头,这就是她创造的秦瑟瑟。

    可是许春秋却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可是有些地方我总是想不明白。”

    沈之琳挑眉:“你说。”

    “为什么秦沛民会把女儿送到戏园子里避灾,教堂或者是学校不是更好吗?他难道是特意托人在如意楼照顾她了吗?”

    “秦瑟瑟为什么会对锦瑟怀揣着那么明显的敌意?富贵人家的闺女儿的确瞧不起唱戏的,可是那种情绪真的是记恨吗?我觉得更多的是一种瞧不上的鄙夷吧?”

    “日本人为什么进了戏园子,放着台柱子在一旁不要,偏偏看中了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还两次大费周折的过来?怎么看都是锦瑟要比秦瑟瑟更加有吸引力吧?”

    “还有就是锦瑟的动机,是什么愿意让她舍弃生命来救一个处处对她瞧不起的有钱人家小女孩,仅仅只是因为最后的一句她姓秦吗?”

    许春秋看了本子,琢磨了三天,几乎是每一个疑问都针针见血,直击要害。

    沈之琳难得让她问得哑口无言,原本写好了框架的本子这么一看竟然处处都是漏洞,千疮百孔。

    图子肃饶有兴致的问她:“那你觉得这个本子应该怎么改才能合理了?”

    许春秋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改不了。”

    沈之琳听了这样不客气的评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兴味盎然的“哦”了一声。

    许春秋接着说道:“您这部戏的主旨是什么?”

    “牺牲与救赎。”沈之琳回答,“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千娇百媚的戏子心甘情愿的代替一个纯白的、干净的灵魂去承担本应属于她的归宿。”

    可是许春秋却说:“为什么她的灵魂是纯白的,是干净的?就因为她是富商秦沛民的女儿,就因为她是女学生吗?”

    她像是在替剧本里的锦瑟鸣不平一样。

    “为什么锦瑟的灵魂就不是纯白的,干净的?为什么她就理应为了秦瑟瑟去死?”

    “就因为她是伶人吗?就因为她是下九流吗?”

    “可是每一个人生来不都是平等的吗?”

    每一个人生而平等,这是许春秋穿越来到这个安定和平的世界接受的第一个理念。

    她的剧本从核心就站不住脚。

    沈之琳反驳道:“我安排锦瑟拯救秦瑟瑟,不是女戏子拯救女学生,而是女人在拯救女孩。”

    “她是自愿的。”

    可是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都察觉到自己的结论站不住脚。

    她从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把锦瑟的地位设计在了最低贱的社会最底层,以低贱之身行高洁之事,保护最干净最纯洁的灵魂。

    打从一开始,锦瑟与秦瑟瑟就不是平等的。

    图子肃沉重的点了点头,他认可了许春秋的说法:“人物立住了,可是故事线太庸俗了。”

    “为了这么一个故事费心费力的拍个大半年,啧,是有点不值当。”

    可是许春秋却冷不丁的说:“其实只要改一个点,这个故事立刻就能立住了。”

    “立意还是牺牲与救赎。”

    沈之琳偏头看她,图子肃默默地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手。

    只听许春秋娓娓道来。

    “让女学生救戏子。”

    既然人与人生而平等,那么与其让“卑贱的”拯救“高洁的”进而落入俗套,不如让所谓“高洁的”去拯救“卑贱的”不落窠臼。

    沈之琳眼睛一亮,豁然开朗的激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已有的故事线全部推翻,这样一来再去搭建逻辑链就都通了。”

    她开始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起来:“不对,锦瑟的身份还是得再上不得台面一点,戏子还不够,她不光是个戏子,而且是个妓女。”

    “北平陷落,处处都乱作一团,如意楼活不下去了,于是白天场戏夜里接活儿,锦瑟不光是如意楼的头牌,而且还是秦瑟瑟的父亲秦沛民的情人,所以秦瑟瑟才会对她有那样不加掩饰的敌意。”

    “日本人指明要的根本就不是秦瑟瑟,而是如意楼出了名的头牌锦瑟,这样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秦瑟瑟为什么要救锦瑟呢……”

    沈之琳小声的咕哝着,提笔刷刷的在剧本上大片大片的划掉内容,又记下新的灵感,好半天才终于放下笔。

    她双手握着许春秋的手,两眼放光的道谢,可是紧接着又露出来难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塞翁失马

    “剧本一改,伤筋动骨倒是小事,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主役角色的人设就都变了。”

    沈之琳说的不错,故事线上的颠覆给《锦瑟》剧组带来的是非同小可的动荡,新的剧本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一大半的选角都要重新做。

    江曼爱惜羽毛,几乎从来不回去接形象上有缺陷的角色。因此当她第一次听说图子肃居然为了许春秋一个流量演员,心甘情愿的把剧本都改了,甚至把她原本将要饰演的角色改成了个婊子,当场气极,一个电话打过来。

    “图导,你是什么意思?”

    “凭什么我说几句剧本的不是,你就把我给赶出去,她许春秋随随便便讲两句自己的见解,你们就肯为她改剧本?”

    图子肃觉得她的疑问有些无厘头:“她说的有条有理,《锦瑟》的一稿剧本确实是有缺陷。”

    “更何况什么叫为了她改的剧本?锦瑟的角色重新选角,秦瑟瑟也是一样的。”

    江曼一听到许春秋也丢了角色,立马心里就平衡了。

    她是金龙影后,没有了图子肃的剧本还会再有别的,可是许春秋呢,她从出道到现在也就只拍了一部左林导演的古装偶像剧,偏巧还遇上了阴阳剧本无疾而终,她丢掉了秦瑟瑟这个角色,一时间怎么可能像她这样无缝衔接上合适的本子呢。

    江曼挂断电话,从名牌包里掏出小镜子,旋开口红补在嘴上。

    “江老师,马上轮到您了。”

    她对着镜子抿一下,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漂亮笑容,然后转头扬声道:“来了。”

    ……

    当唐泽接到图子肃工作室的通知,电话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平心静气的告诉他,《锦瑟》的剧本改了,秦瑟瑟的角色吹了的时候,他直接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不是啊,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图导也说对我们小许挺满意的,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临到手的角色,就差签合同了,偏偏是这个时候没有了,说是不失望,那是假的。

    唐泽怕引起对方的反感,不敢使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好去问许春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灼灼其华》也吹了,《锦瑟》也吹了,接个戏怎么就这么难啊。”

    许春秋默默的抬眼看了看他,没好意思告诉他《锦瑟》这事儿其实是自己给搞黄的。

    “上回图导不是挺满意你的吗,在茶馆里的时候看你念台词看得眼睛都直了。”

    许春秋:……

    算了算了,还是说吧。

    她到底还是从实招来:“唐总……秦瑟瑟这个角色,可能是我自己作没的。”

    唐泽猛然回头:“!!!”

    “就是上回剧本研讨会的时候,我觉得《锦瑟》那个本子的逻辑和立意都有点问题,所以就提了一嘴。”

    “所以图子肃就把剧本给改了?”

    “是沈编剧给改的。”许春秋小小声的说。

    唐泽这回算是让她给气笑了:“许春秋啊许春秋,你怎么这么有艺术追求呢,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这剧本都递到你眼皮子底下了,就算是有缺陷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

    过了好一阵子,唐泽咂摸过味儿来了:“上一回《灼灼其华》怎么没见你这么较真儿呢,我说呢,原来是因为《锦瑟》里头写的是个唱戏的啊。”

    “是不是但凡和戏沾上一点儿边,你就容不了半点儿沙子啊?”

    许春秋自己其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到唐泽说出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说的好像真的八九不离十,自己对待《锦瑟》和对待《灼灼其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

    倒不是说拍《灼灼其华》的时候不用心,只是一想到民国的时代背景,一看到剧本里那个穿戏服、扮戏装的锦瑟,便不由自主的把这个故事放在了心坎儿里,仔仔细细的揣摩,哪怕那个角色根本就不是她的。

    唐泽急火攻心,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个电话,他滑开屏幕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于是随手接起来,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喂?”

    “我,图子肃。”

    唐泽当场变脸,干巴巴的解释说道:“是图导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呢……”

    电话那一头的图子肃笑了:“是在骂小许呢吧?”

    唐泽:……在?就是宁在我办公室安的摄像头?(狗头)

    图子肃听着唐泽半天没吭气儿,估摸着是默认了,于是说:“你也别怪小许丫头,这回我还得好好谢谢她,《锦瑟》一稿我跟沈之琳卡了大半年才挤跟挤牙膏似的挤出来,就听她提点这么两句,就都通了。”

    唐泽:您谢她有什么用,您谢她她也没有戏拍。

    “我寻思着这谢也不能白谢不是,在这儿就跟你明白说了,《锦瑟》之后,只要遇上合适的角色,我一定头一个考虑她。”

    唐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客套还是真有此意,于是只是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那我就替我们小许先谢谢您了。”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先签合同,不管是什么戏,绝对有她一份儿。”

    唐泽这才终于确信图子肃不是随口一说,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向许春秋邀戏。

    图子肃那边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嘟”的一串忙音,唐泽还觉得有些不实感。图子肃的承诺做不了假,而且不光是工作室打电话过来解释,他甚至还亲自打过来邀戏。

    如果说那天在茶楼的一见只是让图子肃下定决心把秦瑟瑟一角给到许春秋的话,那么她针对《锦瑟》剧本本身的一番见解这是彻彻底底的锁死了这位大导演。

    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唐泽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秦瑟瑟这个角色丢了就丢了吧。”

    “正好现在也年底了,好几个电视台都向你抛来橄榄枝,之前我以为你要进组闭关拍戏,所以都给拒了。”

    “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你收拾收拾选一个上跨年吧,我也不干涉你,唱歌唱戏都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们都老了

    去年的跨年晚会,多亏了傅老爷子的邀约,向荣才松口让许春秋登台唱了一首《武家坡》。

    许春秋丢了《锦瑟》,空出来了时间留给跨年晚会,第一次想到的就是傅家楼,因此紧接着第二天就登门拜访了去。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应门的学生穿着练功时候用的长衫,推开大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诶你不是那个!”

    他把许春秋领进前厅,看上去有些过分的拘谨。

    许春秋客气的朝他笑笑:“你好,我想找一下傅老爷子。”

    那学生点点头:“那你坐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叫师兄带你过去。”

    许春秋百无聊赖的坐下来等,那学生去了许久也不回来,她有些好奇的站起来,走到前厅门口,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对话的声音。

    八成是班子里的弟子。

    “诶,听没听说过,老爷子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心血来潮的想要上跨年来着。”

    “去年不就上了,和许春秋一起唱的《武家坡》来着?”

    “是啊,去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许春秋沾了老爷子的光,结果今年老爷子的曲目一递上去,才第二轮就给毙掉了。”

    “啊?不至于吧,是哪一个卫视啊?”

    “听说一共去了三家卫视呢,处处碰壁,燕京卫视说得最狠,直接就跟老爷子说他们的风格偏向流行,请的都是流量明星,压根就不要传统节目,气得老爷子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今年是什么曲子啊?”

    “《智取威虎山》吧,你没听前些天老爷子吊嗓子还唱来着,就是那个‘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许春秋愕然,还没有消化掉方才听到的信息,只见之前的那个学生领了个熟人过来。

    傅南寻来得急,手上的胡琴没有顾得上放下就让人给叫过来了。

    他比上一次见的时候又瘦了些,头发长了不少,可他不上台了,天天闷在戏园子里拉琴,所以也没有去剪过。长长了的头发在脑后系成一个小揪揪,额前的碎发有一点眨眼睛。

    他看到许春秋,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说:“好久不见。”

    “来找老爷子的吗,我带你去吧。”

    许春秋点点头,视线停在他手中持着的胡琴上,一边跟着他走着,一边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你还在拉琴吗?”

    傅南寻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的基本功拉下太多了,这辈子估计都上不了台了。”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舞台上走下来,却发现自己连戏台子都站不上去了,只能在台下侧边的乐班子里拉琴,远远的看。

    许春秋回想起《燃烧吧,团魂》的时候,叶北唱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台下的观众在欢呼在叫好,而他却只能安静的、默默无闻的坐在台下看。

    他的目光中夹杂着眷恋与憧憬,他的肩上扛起了责任,可是眼中却像是有一束光,扑簌簌的熄灭了。

    “你后悔吗?”许春秋冷不丁的问。

    “后悔什么?”

    “后悔回来,后悔离开。”

    傅南寻低头笑一笑,有点苍白,可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沉甸甸的:“可能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

    他们沿着长长的廊道一路走过来,叩开了傅老爷子的房门。

    “进来。”

    傅南寻侧身避了出去,微微倾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春秋独自一个人进了房间。

    傅老爷子的语气有些生硬,抬头看到是许春秋以后才缓和了一些:“是小许丫头啊,有什么事找我?”

    许春秋想到方才在前厅的时候听到的闲言碎语,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了口:“燕京卫视的跨年晚会,我想请您和我合演一曲。”

    “剧目由您定就行,我……”

    傅老爷子听到许春秋的话,忽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又拉了下来,却并不是针对许春秋。

    “我不上。”

    他斩钉截铁的道。

    许春秋猜到他会因为《智取威虎山》被卫视方毙掉而心存嫌隙,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八成是对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果不其然,他吹胡子瞪眼的低头骂了一句,有些气不过的说道:“他们瞧不起京戏,他们不要京戏。”

    他脱力的靠在椅背上,明明之前在《如琢如磨》的时候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去年跨年都还能拉着嗓子站在舞台上唱戏,可是现在却平白的给人一种他已经老态龙钟的错觉。

    “去年我带你上《武家坡》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在照顾你,没想到竟然是你在照顾我。”

    “你让我一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许春秋连忙开解:“哪里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一场戏两个人搭,都是相互成就的啊。”

    “丫头,你别安慰我了,”傅老爷子却不愿意自欺欺人,“我都懂,我都懂的。”

    他晃着摇椅,慢慢的摇,原本苍劲的声音变得苍白、苍老:“我老了,京戏也老了。”

    “我们都老了,被留在过去了。”

    许春秋刚要说什么,只听傅老爷子像是早就预见到了一样说道:“别劝了,我不会听的,你回去吧。”

    许春秋无奈,眼看着劝不动他,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际,傅老爷子却突然松了口。

    “等等。”

    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能让南寻跟你上一个节目吗?给你拉琴,给你做配,什么都行。”

    他突然想起以前许春秋说的,她的心中已有中意的人了,于是赶紧像是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一样说道:“我不是乱点鸳鸯谱,我就是……”

    他叹了一口气。

    “我就是看他天天圈在院子里拉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许春秋都能看得出来傅南寻阔别舞台依旧的失落与不舍,傅老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是那样迫切的热爱着舞台,没有什么比再也不能上台更能伤到他的了。

    人心不是铁打的,傅老爷子心软了。

    “好。”

    许春秋点点头,郑重其事的答应了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辈子都上不了台了

    许春秋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傅南寻还在门外等她。

    他们原路照着来时的轨迹穿过中庭,三五个练功的弟子被罚在墙边贴墙倒立。十几岁的男孩两手一撑就利落的翻上去,双足抵着墙面。

    他们一边倒立,一边苦中作乐的交头接耳。

    许春秋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多朝着那边的方向看了几眼,紧接着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说傅南寻回来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在跟着师傅拉琴啊?”

    “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唱戏这都是童子功,他都断了那么久了,根本就不可能在拉嗓子唱戏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吧。”

    “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上不了台了?”

    “是啊,也是命运捉弄人啊,就算是以前做过偶像又能怎么样,时间一久还有多少人能记得他,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在台下拉琴……”

    许春秋清清楚楚的记得,上一次录制《如琢如磨》的时候,当十三对她出言不逊,傅南寻撩开帘子迈进后台来二话不说就让他闭嘴。

    可是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有些尴尬的朝许春秋笑一笑:“戏班子管理不力,让你见笑了。”

    许春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把许春秋一路送到门口,许春秋却突然停住了,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傅南寻,”她有些无厘头的突然问了一句,“你原来在组合里的时候,是RAP担吗?”

    傅南寻怔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许春秋为什么突然这样发问,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对。”

    许春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送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了。”

    她露出一个有点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转身离开了傅家楼。

    ……

    “小许老师,燕京卫视那边问你今年参不参与跨年晚会的录制,如果确定参加就要尽快报曲目了。”

    “参加,当然参加。”

    许春秋转头对助理说道:“曲目我已经定下来了,待会儿我发给你。”

    “今年不唱戏,唱RAP。”

    她话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又接着说道:“小白,我听说燕京卫视审节目都是要求提交DEMO音频的?”

    小白以为许春秋是担心时间不够,来不及录制小样,于是回答道:“按道理说确实是这样,不过唐总提早跟他们打好了招呼说明了情况,怎们的DEMO可以推后三天交。”

    可是许春秋却说:“不是,我想劳烦你帮我办件事。”

    “你问燕京卫视那边要一下傅老爷子提交的DEMO音源,《智取威虎山》的,我有用处。”

    小白不明白她说的用处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过还是立刻着手去做了。

    ……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进,眼看着就到了年底,跨年晚会的录制近在眼前。

    网络上对于各个卫视的节目单的路透越来越多,讨论也愈加热烈。

    “透露一点,今年燕京卫视傅老爷子又报了节目,结果也不知道是第一轮审核还是第二轮审核的时候卡住了,没给过。”

    “什么意思,傅老爷子是什么人,戏曲协会会长诶,这都不给过?”

    “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听说今年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要戏曲类节目而已。”

    “不过想一想也是,跨年晚会本来就商业化严重,别的卫视都请的是偶像明星,他们请个唱戏的来占那么多时间,怎么跟别人比收视啊!”

    “戏曲节目好是好,高大上,有内涵,可是有内涵有什么用,能引流吗?能拉赞助吗?能当钱花吗?”

    “要唱戏就上春晚唱去啊,我想看我爱豆唱歌,不想看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站在台上咿咿呀呀的拉长音。”

    “……”

    “还有一条消息不知道真实性,据说今年许春秋和傅南寻有一个同台的节目。”

    “傅南寻?他不是回家唱戏去了吗?”

    “傅南寻和许春秋?他们俩不会是要同台唱戏吧?”

    “小声逼逼,要是真的要唱戏,其实我觉得如果是他们俩的话,我可以接受的,毕竟脸长得那么好看,就算听不懂,随便看看也挺享受的。”

    “哈哈哈哈颜狗表示附议!”

    “……”

    燕京卫视跨年晚会后台休息室。

    傅南寻锁了手机屏幕,不再看网络上的那些评论,有些忐忑的在后台踱起了步子。天知道要再一次登上舞台,要花费他多少的勇气。

    他们的节目被排在了晚会中段,距离正式表演还有一段时间,可是他却紧张得像是第一次上台一样。

    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登上那个舞台了。

    “紧张吗?”许春秋对着镜子理了理身上的造型,习惯性的确认好耳返和麦克风。

    傅南寻不自觉的双手握成拳头,他深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比起紧张,其实更多的是激动吧。”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上舞台了。”

    就当是一场告别吧,最后的告别。

    休息室的门外有工作人员来敲门提醒:“最后检查一遍设备和造型,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轮到你们了。”

    许春秋扬声答应了一句,接着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傅南寻要高她许多,两人并肩而立却并不显得失衡,他们都穿着长衫,一黑一白。

    傅南寻是白色的,丝绸的长衫上用金线绣着麒麟的纹样,他一身白衣,长身而立,大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他的头发蓄了许久,额前过长的碎发让造型师修饰掉了,脑后的却还留着,勉勉强强的编了个小辫子垂在脑后,看上去非但不显得娘,反而还别有一番味道。

    而她自己身上的一件则是黑色的,腰线掐得修身一些,勾勒出纤细漂亮的腰部线条,身上同样勾勒着一只金色的麒麟,她涂红了嘴唇,朝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

    “我们走吧。”

    他们在升降台上指定的位置上就位,主持人报幕的声音远远的,被嘈杂的人声遮盖得有些听不大真切。

    耳返中传来导播的声音。

    “下一个节目《庆功酒》,许春秋、傅南寻准备——”

    “升降台预备,三、二、一,起——”

第一百二十章 庆功酒(一)

    升降梯缓缓上升着,傅南寻的视野中由黯然一片的黑渐渐的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光点亮了观众席,也点亮了他的眼睛。

    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傅南寻由衷地想。

    他不禁回忆起许春秋第二次找上傅家楼来的情景。

    “是来找老爷子的吗?”傅南寻把她带到前厅来,给她斟了一杯茶,“爷爷现在正在见人,你可能要稍等一下……”

    许春秋却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是来找老爷子的。”

    “我是来找你的。”

    他一时间有些愕然,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找我的?”

    “今年燕京卫视跨年我报上的曲子是《庆功酒》,我想邀请你同台。”

    傅南寻没有回应,视线无言的垂在地面上。

    “我已经……我必须放弃舞台了。”

    傅南寻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的说道:“传统和流行,它们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他的话锋一转,陡然之间换了话题。

    “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吧,园子的西边一带正在施工,开发商在盖新楼。”

    “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

    “我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贪图着摩天楼上俯瞰的风景,抛下青砖灰瓦的老宅子头也不回。”

    许春秋听出来了,他看上去说的好像是老房子,实际上说的确实他自己。

    “你是北京人吗?”傅南寻突然问道。

    许春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东西城区北京二环的房价是十五万一平,一座四合院少说也要价值千万,可是住在那里的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穷人。”

    “狭窄的巷口堵满了落满灰尘的自行车和破三轮,洗手间是公用的,洗衣服用大盆,就连电视机都是那种带着雪花的老式的,人人都说他们生活的地界儿价值千金,是老北京的风貌。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世界踩着时代的浪潮往前奔腾着,可是他们却被远远的抛在了几十年以前。”

    这就是京戏的现状,人人尊它一句“国粹艺术”,称它一声“阳春白雪”,可是曲高和寡背后的无奈与辛酸,又有多少人知道。

    可是许春秋却打断了他。

    “北京城不光是红墙碧瓦的故宫天安门,也不光是青砖灰瓦的南锣鼓巷大栅栏儿,它还有高楼林立的CBD,车水马龙的金融街。”

    “这座城市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包容,它同时容纳着水泥森林的繁华与胡同小巷的韵味,穿越历史的长河走到了今天。”

    京戏想要继续走下去,靠的必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守旧,它必须,也不得不吸纳新的东西。

    许春秋朝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你愿意试一试吗?”

    ……

    傅南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拉回了自己的回忆,缓缓地重新睁开眼睛。

    头顶上的聚光灯还没有打亮,舞台还黑着,观众席上亮得吓人。

    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想哭。

    “什么?许春秋和傅南寻,网上的瓜居然是真的!”

    “傅南寻复出了?”

    “不是吧,我猜他们两个一起站上舞台,怕不是要唱戏吧?”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DIRECTION没有了傅南寻就跟缺了个角一样,不是说叶北不行吧,就是他一个VOCAL担唱RAP总觉得有点勉强。”

    “开始了开始了!”

    “……”

    没有伴奏,没有灯光,舞台上还是黑着的。

    可是确确实实是有声音传来。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咿咿呀呀的西皮快二六(一种京剧板式),一段老生唱腔。

    “怎么了,灯也不亮伴奏也没有,是舞台事故吗?”

    “不是说许春秋和傅南寻吗,这是谁啊拖个长音,后台放错音源了吧?”

    “老生?许春秋是唱旦的吧,傅南寻也唱不来这个啊,这个到底是谁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傅老爷子的感觉……”

    “……”

    傅家的跨年宴搞得阵仗不小,傅老爷子桃李满天下,除了家里人以外还有不少入室的弟子坐在席上,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桌。

    “快快快,看燕京卫视的跨年,今年听说南寻师兄也上了。”

    新入门的学生坐在末席,七手八脚的调了频道。

    傅老爷子微微抬了抬眼皮,转过头去没有看电视屏幕,有点死要面子的意思。

    那学生一看自己多管了闲事,赶紧跟着领头的大弟子低头敬酒。

    “老师,这杯敬您。”

    傅老爷子端着酒杯凑到嘴边,半天也没有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把那杯酒放了下来,猝不及防的突然开了腔:“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傅老爷子是个戏痴,一言不合开始唱戏已经是常规操作了,一大家子人外加满座弟子没有一个意外的,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只听他才唱了两句,电视里紧接着传来如出一辙的声音。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是燕京卫视的跨年晚会。

    弟子们面面相觑。

    傅老爷子几乎是听到这段唱腔的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提交给燕京卫视的那段《智取威虎山》的DEMO。

    他们分明毙掉了他的节目,为什么又放出来了?

    舞台灯光突然亮了起来,许春秋和傅南寻一左一右的分坐在舞台的两侧,一黑一白的穿着绣着金色麒麟的长衫,一人拎着一把胡琴拉起来。

    旁侧架起来的是麦克风的支架,他们短暂的合了两个小节伴奏以后,开始了这首歌的主歌段落。

    “我举杯喝下这碗庆功酒”

    “潇洒的坐上马背向威虎山小路走”

    “君子在此立誓,征程绝不回头”

    “直到弹尽粮绝也绝不会轻易收手”

    傅南寻剪了头发,一身白衫的执着胡琴出现在镜头里,口中唱的却是他最看不上的RAP。

    老爷子年岁大了,听不懂说唱,只觉得躁得慌。

    傅老爷子举杯一饮而尽,眼睛却没来由的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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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94/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作者:万糯所写的《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为转载作品,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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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介绍:
梨园行的台柱子许春秋红遍九城,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唱跳俱废的花瓶爱豆。
流行歌再难能有戏曲难?女团舞再难能有空翻难?
你这唱得什么?你管这叫戏腔?
让开我来!一代名角儿教你做人!
等等,这个陆总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上辈子一手捧红她的那个富商陆大少爷吗?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陆修×许春秋
前世:富商×名伶
今生:总裁×女明星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