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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糯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txt下载     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庆功酒(二)

    台下的观众们看到他们架着二胡拉了两个小节,放下胡琴竟然猝不及防的唱起了RAP,不禁当场感叹了起来。

    “???”

    “别人的beat有弹吉他的,有用钢琴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拉二胡做beat的!”

    “许春秋在出乎人意料这一方面真的是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开场放了戏腔,上台拎着胡琴,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来RAP的呢?”

    “我记得傅南寻以前在组合里的时候就是RAP担吧,这场表演真的是有生之年了。”

    “中国风RAP吗,可以的可以的,有态度……”

    “……”

    他们放下胡琴,把固定好的麦克风从架子上扯下来,接着从舞台两侧向慢慢靠近。

    傅南寻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麦凑在嘴边。

    他放在戏曲圈子里有些不够看的气息和基本功,换到了偶像这一行便是难得的扎实,气息悠长充沛,吐字清楚分明,三两句之间透露出的便是***单枪匹马直闯威虎山的滔天气魄。

    曲目是许春秋选的,这并不是一首容易上手的曲子,唱词密集而紧凑,换气口却寥寥无几,好在他们两个在组合里的时候业务能力都是顶尖的。精准到位的力度、颗粒分明的质感,快节奏的歌词给人一种瓢泼大雨中仰面朝天的窒息感。他们临时组合在一起,大有几分珠联璧合、强强联手的味道。

    “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完美”

    “被天将降的大任压住也没机会还嘴”

    “片刻缓神便能重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有骨气”

    “你就该去完成属于你自己应有使命的人生”

    他唱着唱着,突然有些怅然。

    这首歌他在上台之前在练习室里也唱过许多次,每一句歌词他都掰开揉碎的练过,可是没有一次有他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这种共鸣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要觉得他唱得分明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他自己。

    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完美,被天将降的大任压住也没机会还嘴。

    沉重的责任,国粹的分量,一道接一道的负担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他如同南雁归巢一样离开舞台回到戏园子里来,人们对他的毅然决然或是夸赞或是埋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对舞台有多么热爱,多么眷恋。

    我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即便是一辈子拉琴,再也没有办法登上舞台也在所不惜了,可是……

    他偏头看向许春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上面用细细的丝线绣上的金麒麟栩栩如生,乌发白肤,红唇似火,眼睛里像是装进了一整条星河。

    你明知道我背着沉重的责任,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像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在舞台上肆意挥洒汗水了,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美好的风景。

    可是接着,他听到了许春秋的下一段歌词。

    “我是单枪匹马的***,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

    “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拳头握紧在空中”

    “笑我冲动,思想空洞,整天竟做这些白日梦”

    “行如风,坐如钟,伴我同行生死与共”

    傅南寻看她的背影,那么瘦小,可是却那么有爆发力。

    那一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许春秋在傅家楼挽着剑花唱出的那一曲《霸王别姬》,又好像看到了她和“满天星”一齐站在舞台上手握麦克风的模样。

    怎么会有一个人同时将传统与流行平衡得那样恰到好处。

    “擦亮我手中的枪,上一炷祖上香”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带着京剧的腔”

    ——北京城不光是红墙碧瓦的故宫天安门,也不光是青砖灰瓦的南锣鼓巷大栅栏儿,它还有高楼林立的CBD,车水马龙的金融街。

    ——这座城市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包容,它同时容纳着水泥森林的繁华与胡同小巷的韵味,穿越历史的长河走到了今天。

    许春秋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不是痴人说梦,她是真的这样相信着,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的,哪怕前方艰难坎坷,哪怕只有单枪匹马。

    “举杯痛饮这碗庆功酒,不扶墙再迈开大步向前迎风走”

    “你我共饮这杯庆功酒,危难之际看我如何为你显身手”

    说唱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伴奏安静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全场的观众沉寂了几秒,像是没有回过味来一样,好一阵子才迸发出一阵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声。

    “绝了,我一个从来不听戏的人,突然就听明白开场一上来那四句京剧的韵味了。”

    “都说RAP低俗,是街头的音乐,这首歌却没有脏字没有怼天怼地的DISS人,照样燃到炸裂,这才是真正的中国风RAP!”

    “帅的帅的,开始还以为许春秋又打算要唱戏,听完了以后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相中这首歌了。”

    “……”

    一曲结束,许春秋和傅南寻齐齐站在舞台正中心作揖谢幕,重新回到后台来。

    傅南寻从舞台上下来了,可是血却好像还是沸腾的。

    后台的声音很杂,他的脸上还带着舞台妆,耳边嗡嗡的乱作一团,心潮还澎湃着。

    许春秋耳尖的听到了什么声音,拍拍他的小臂说:“你手机好像响了。”

    傅南寻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个未接来电正在振动着,上面的备注显示,是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不熟悉的操作着老年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傅南寻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只听电话那头说道:“南寻啊……”

    “唱的不错,我看了。”

    傅南寻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傅老爷字一开始得知他去做偶像的时候是怎样评价RAP的?低俗、浮躁、意味不明,可是现在他却认可了,他热爱的舞台,他以偶像这个身份站上舞台唱的RAP,他都认可了。

    “我记得,你十七岁离开家的时候问我说,梨园行和娱乐圈一定要二选一吗?”

    傅老爷子的声音苍老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不一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突然笑了一下:“你们年轻人喜欢说什么来着,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你去吧,我放你去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奶茶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许春秋下了节目,卸了舞台妆,左一件厚外套右一件围巾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缩在袖子里往停车场去,小白开着保姆车在那里等她。

    许春秋上车的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她低头从口袋里把它摸出来。

    “我是陆修。”

    许春秋:“!!!”

    “节目录完了吗?”

    许春秋乖巧的点头:“录完了。”

    “回家了吗?”

    “还没有呢,正打算要走。”

    电话的那一边陆修好像松了一口气,他说:“我在电视台大楼外面,您从西门出来,看看路边是不是停了一辆车,白色的。”

    许春秋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了。

    “我马上就下来。”

    她挂断了电话,刚刚才上了保姆车就又毫不犹豫的下来,行云流水的撞上了车门。

    小白让她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下副驾驶的窗户问她:“怎么又回去了,不走了吗?”

    “嗯,不走了。”许春秋有些雀跃的说,“今天辛苦了,你直接下班吧。”

    ……

    陆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街头巷尾放着喜庆的音乐,窗外的树上和往年一样缠绕着蜿蜒的小彩灯,他从电视里看到许春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她在病房里转过头来,一个苍白的汗涔涔的笑。

    她举起双臂,笑得甜甜软软的环起一个心。

    陆修有些坐不住了。

    万一今年她又遇上麻烦怎么办,万一她又要上酒桌怎么办?

    万一她又像去年一样,喝得酒精中毒……

    陆修越继续想下去,越是不敢想,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已经拧动车钥匙,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接近凌晨时分,电视台大楼附近见不到什么人影,陆修靠在车边有点忐忑的等,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口的光亮处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穿得很暖和,双手的手掌都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小截被冻得红红的指尖在外面,厚厚的羽绒服裹在身上像一只绵绵软软的毛绒玩具一样,可是看上去却并不臃肿,还是小小的一只。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冲出来,两颊红扑扑的,仰脸看他:“陆总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修满脑子都是她去年酒精中毒以后虚弱的躺在病房里的样子,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好不容易放下来,嘴上不好意思说,于是张口就编:“唐泽说今天你助理不方便过来接你,我下班的时候顺路把你捎回去。”

    许春秋:要不是我刚刚从助理的车上下来真的差一点就信了。

    她笑眯眯的看他,看破不说破。

    大概是因为跨年夜的原因,马路对面的奶茶店还亮着灯,在黑漆漆的夜里渲染着一圈暖黄色的光,看得人怪心动的。

    陆修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去看,接着问她:“想喝奶茶?”

    许春秋纠结了一下,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的斗争以后,她艰难的回答:“……要控制体重,不能喝。”

    许春秋你清醒一点啊,你是个女艺人,要靠形象吃饭的。

    可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瞟。

    陆修让她纠结的小模样逗笑了,看着她懂得通红的指尖,替她找了个借口:“那我买给你暖手。”

    许春秋的眼睛亮了,这个可以。

    我是买来暖手的,才不是拿来喝的,怎么会变胖呢?

    他们一前一后的推门进了那家奶茶店,店员小姐姐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玩手机,看到有人来了才猛然站直:“欢迎光临,请问二位喝点什么?”

    陆修也转过头来看她。

    “要阿华田三分甜,还要一个珍珠奶茶加奶霜,都要热的。”许春秋一气呵成的报出来,显而易见的早有预谋。

    陆修疑惑的看她。

    许春秋一本正经的说:“陆总也暖暖手。”

    陆修不爱喝甜的,三分甜也不行。

    他捧着那杯阿华田奶茶,侧过脸去悄悄地看许春秋。

    只见她双手环握在杯子上,小脸缩在软乎乎的围巾里,认认真真的用吸管吸里面的珍珠,然后津津有味的嚼,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什么柔软的小动物。

    有这么好喝吗?

    陆修有些疑惑的尝试着吸了一口,齁甜。

    他默默地放下了杯子。

    只见她突然伸手,朝着他的车尾灯位置指着说:“陆总,你的车好像被人剐了一下,后面那里。”

    陆修拿着奶茶不方便,于是把自己的奶茶给许春秋说:“帮我拿一下。”

    他俯身下去,车子的尾部确实被人剐了一下,挺长的一道,都掉漆了,估计这辆车有一段时间不能开出去了。

    他重新直起身来,说着:“没事,回头然保险公司来……”

    话说到一半,他回过头来,下半截原本要说的什么全都给忘了。

    许春秋捧着两杯奶茶,偷偷的低头,在那杯阿华田的习惯上浅浅的啄了一口。

    她还抬头砸了咂嘴。

    陆修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马上就要爆了。

    许春秋偷喝奶茶,突然让他抓了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他的奶茶递还给他,却只见陆修的视线盯在那根习惯上,久久的没有移开。

    她定睛一看,吸管上居然还留着自己刚刚偷喝奶茶的罪证,浅浅的一点红印,是口红没卸干净留下的痕迹。

    许春秋心中暗骂,这个口红是什么虚假宣传,说好的不沾杯呢!

    好丢人。

    好在陆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替许春秋拉开了车门,没有接她的奶茶,反而说:“开车不太方便,你帮我拿着吧。”

    从电视台大楼到许春秋的公寓的车程不远,许春秋捧着两杯奶茶坐了二十分钟的车,一路上有些尴尬。

    “到了。”

    陆修拉了手刹,眼看着她两手满满的都拿了奶茶,于是侧过身来替她解开安全带。

    “谢谢陆总。”

    她把陆修的奶茶一把塞回他的怀里,接着捧着自己的那一杯下车就跑。

    陆修有些好笑的目送着她跑出自己的视线,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看那根沾上口红印的吸管。

    鬼使神差的,他凑上去,就着那根吸管又喝了一口。

    还挺甜的。

    就是有点像变态是怎么回事?

    再接着,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变态,一边把一整杯阿华田奶茶喝了个干干净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救场

    跨年晚会之后一直到春节之前的一段时间,唐泽没有再给许春秋安排别的工作。难得的长假才持续了短短三五天就又被打断了。

    一别数日,许春秋再一次见到傅老爷子,是在华娱传媒的会客室里。

    “快进去吧,听说是老爷子特意过来要找你。”小白对许春秋说道。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推开了会客室的玻璃门,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傅老爷子看上去有些着急,助理给他斟的茶就摆在桌面上,茶都凉了也一口没动。

    “傅老,有什么事您直接让秘书来找就行了,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傅老爷子挺直了背:“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你听说过《同光十三绝》吗?”

    ……

    各个卫视的跨年晚会偏重商业性,几乎都在争抢着邀请流量明星偶像上节目,而春晚则不尽然,中央对传统艺术渐渐重视起来,再加上春晚庞大的、遍及各个年龄层的受众,京剧理所应当的在其中站得一席之地。

    这一年春晚的京剧节目,就叫做《同光十三绝》。

    《同光十三绝》原是晚清画师沈蓉圃绘制于清光绪年间的一副名噪一时的工笔重彩肖像画,画中所绘十三位人物,皆为同治到光绪年间驰名京师的京剧名角儿,也是后世公认的中国京剧艺术的奠基者。从“徽班领袖、京剧鼻祖”程长庚,到“伶界大王”谭鑫培,再到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群英荟萃相聚一堂,共同促成一场饕餮盛宴。

    这场难得一见的企划几乎是汇集了这一代最顶尖的一批京剧表演者,这些大师们提前好几个月开始准备,期间前前后后五次彩排,一路顺利的过关斩将,把节目保留到最后,偏偏在临近演出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故。

    第一个开场演唱《穆桂英挂帅》的邱月白邱老板倒了嗓。

    做这个行当的京剧演员们还照着旧时候戏园子里的叫法,相互之间尊称一句“老板”

    “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邱月白沙哑着嗓子说,“大夫说是上呼吸道感染,恐怕没有办法上台了。”

    她的声音丢了原有的圆润,有些沙沙的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回荡。

    负责跟进这个节目的杨导演慌了神:“开场坏了嗓子,节目怎么办啊,这都第五轮彩排了,还有个一周多就要上台了。”

    唱《锁麟囊》的杜老板插嘴道:“倒嗓是大事,谁能预想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呢。”

    唱《红娘》的钱老板也附和说:“是啊,现在首要的大事是看有谁能把这个缺口给顶上。”

    “师父退了徒弟顶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知邱老板的两位爱徒……”

    两个入室弟子面面相觑,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到了台前来。

    谁知才试了几句就明显听得出来欠了火候,就算抛开了唱的不说,单论仪态这一点恐怕都上不得台面,不是口长得太大就是两眼无光,连邱月白的十之一二都及不上。

    邱月白坐在台底下看两个学生站在那里献丑,看着看着,摔了手里的东西:“就这样让他们顶我上台去?我可丢不起整个人。”

    杨导演原本听不懂这其中的优劣分别,听到邱月白这么一说,急得抓耳挠腮起来。

    “不是,那可怎么着是好?”

    “咱们这个节目可是特意跟总导演沟通好的,你们当初告诉我京戏必须当场唱才有韵味我才特意去争取的,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开麦的节目之一,现在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不干脆也和别的节目似的,不开麦得了。”

    “那不就是唱双簧吗,因为我一个人掉了链子,害得所有人都要背着唱双簧的担子。”邱月白不乐意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杨导演正打算要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只见助理凑上来说:“杨导,傅汝成傅老爷子也过来了,还带了个年轻的姑娘。”

    杨导演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快快快,快请进来。”

    傅老爷子背着手走进来,眼睛锐利得鹰似的,许春秋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台上正排演的老板们相视几眼,估摸着傅老爷子八成也是为了开场《穆桂英挂帅》这个缺口而来的。

    他顺着侧边的台阶上了那个搭建起来的简易台子,又招手示意许春秋也跟着上来。

    “给诸位老板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小许老板,许春秋。”傅老爷子有些记不得许春秋的年岁了,于是扭头,“今年多大来着?二十,二十一?”

    许春秋颔首回答:“二十。”

    邱月白斜着眼睛瞧了她一眼:“还没有我的弟子大呢,叫老板不至于吧。”

    “你让她顶替我,这辈分上合适吗?”

    之前开过口的杜老板也跟着问了起来:“这是您的弟子?傅家班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号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接着他也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装模作样的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那个去年和傅老一起唱《武家坡》的那个艺人吗。”

    在场的大都潜心唱戏,很少接触流行文化,因此少有一眼认出许春秋的。起先只以为她是个模样漂亮的后生,现在一听见她还是个艺人,眼神就全都变了。

    杨导演两眼放光,激动的克制着往前去的冲动,艺人好啊,艺人更显得现在的京剧文化兼收并蓄、百川不是。

    可是其余的人却面露复杂的神色,怀疑、不屑、轻蔑、鄙夷,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毫不掩饰的施加在这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上。

    “艺人怎么了,能唱戏不就行了,”傅老爷子有点不痛快,开口怼道,“放在几十年前,我们这些唱戏的不也是艺人?”

    “是,艺人是没有什么。”邱月白这一次没有问傅老爷子,而是转头问许春秋,“姑娘,都会唱点什么啊,师承谁啊?”

    “我是唱旦的,只要不是偏门的剧目,我大多都会唱几句。”

    许春秋不卑不亢的答了她的问题,却偏偏对师门闭口不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排挤

    京剧圈子不大,越走越偏僻,可是圈子里的人却有点抱团取暖的意思,傅老爷子带着许春秋一个新人空降到了这里,艺人身份又容易引起这些自视清高的人的反感,再加上许春秋又绝口不提自己的师承,这些人对她就更冷淡了。

    傅老爷子回忆着自从认识许春秋以来,她就几乎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师门,于是估摸着她八成不是跟着什么名门大家学出来的,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下来的野路子。

    可是野路子又何妨,能唱不就行了。

    于是傅老爷子说道:“废话不多说,先让这孩子给大家唱两句吧。”

    台子上洋洋洒洒几十来号人,傅老爷子担心她受这样铺天盖地的排外的敌意影响,于是安抚的说:“没事,不用太紧张,挑一首你拿手的唱就成。”

    可是邱月白却说:“挑个什么,就唱《穆桂英挂帅》。”

    傅老爷子嫌她咄咄逼人,刚要开口替许春秋出头。

    只见小姑娘一点不见局促紧张,四平八稳的答应了下来:“好。”

    邱月白压根就不相信许春秋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能唱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更何况她还是个艺人,于是又添了一句,生怕她不知道似的:“就从中间的快板开始唱。”

    许春秋还是笑着说“好”。

    只见她也不吊嗓子开腔,感觉嗓子有点干,于是转头问一句:“有水吗?”

    杨导演赶紧让助理递了一瓶水给她。

    她拧开瓶盖润润嗓子,面对着几十张对着她肃目而视的脸,就那么素着站在那里,游刃有余的开了口。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傅老爷子一听她开口,便知道这和她之前的《贵妃醉酒》与《霸王别姬》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唱法,她是有在刻意的模仿梅派的风格的。

    《穆桂英挂帅》不是她那个时代就有的戏,梅兰芳先生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才把这个故事从豫剧中移植了过来。

    许春秋第一次听还是重生之后,可是她的优势却在于,她与梅兰芳先生是切切实实的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梅派的唱腔醇厚流丽,感情丰富含蓄,含蓄的小口讲究不露下齿,许春秋一学一个准,倒是比这些这些所谓的梅先生的弟子与再传弟子学得还要像上那么几分。

    那声音昂扬激越,却并不以花哨织巧、变化奇特取胜,那唱词字字句句的紧密局促,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字字珠玑,又好像带着金戈铁马一般的气魄。

    才几句的功夫,穆桂英介于大青衣与刀马旦之间的巾帼英雄角色跃然眼前。说来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此刻站在台子上的许春秋尽管没有穿戏装也没有勒头涂脸,可是一颦一笑中展现出来的风韵却和邱月白全盛的那段时期不分伯仲,甚至还有一点隐隐占据上风之势。

    邱月白开始刚一听还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可是继续再听下去,便只觉得可怕。

    没有师承的野路子都能学成这个地步,那要是正正经经的名门正派出来的,那还了得。

    许春秋一曲晚毕,之前还对她的艺人出身心怀芥蒂的人们一下子就闭了嘴,静默的沉寂持续了短短几秒,接着一片哗然。

    杨导演乐得合不拢嘴,尽管他一个外行,也听不大懂干什么可是却拍着巴掌说:“我看这个可以,比刚才的那两个学生靠谱儿。”

    转头一看,却只见其余的这些自视甚高的京戏传人们几乎是自发的划拨成了两个阵营,一方踩一方捧,泾渭分明。

    “后生可畏啊,真的是后生可畏,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是我却好像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梅先生的影子!”

    “戏台子上看的是真功夫,又不看什么师承辈分的,要我说,也也不必计较这么多,孰优孰劣大家都有眼睛看,有耳朵听。”

    “这孩子唱得好是好,可是就这样让她顶替了邱老板的位置,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对对对,按道理来说师父退了也应该是徒弟顶替,哪里有便宜了外人的道理?”

    “到头来她也没有说自己师承哪一派啊,倒也不是我非得就着出身不放,可是野路子终归是野路子,是上不得台面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纠结于出身辈分的,搞什么论资排辈,有必要吗,又不是封建社会……”

    “……”

    几十张嘴吵吵嚷嚷的乱做了一团,傅老爷子一口气咽不下去,当场甩了脸子。

    许春秋开口前他们质疑她,这倒是尚且有情可原,毕竟她和他们大多数人不一样,她是自己学出来的,她是个艺人。

    现在她唱都唱了,经典的梅派唱法,她甚至和邱月白不分伯仲,可是他们还是不肯认可她。

    他带许春秋过来是来救场的,不是来受他们的气的。

    傅老爷子是戏曲协会的会长,他的面子,这些人总是要给几分的,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只听傅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排练厅里。

    他怒极反笑了:“这孩子唱得不好吗?你们跟这里一个个儿的叽叽歪歪个没完,是想跟别的节目似的到时候戳在台上唱双簧吗?”

    “京剧都什么样了,还计较这些辈分啊师门啊的细枝末节的破事!”

    “且别说她现在唱成这样,就算是她刚刚唱砸了,唱劈了,你们待她就这个态度,有一点点长辈的德行没有?”

    傅老爷子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是不客气起来。

    “我好声好气的把这孩子请过来,你们倒好,迎面一顿数落,计较完辈分计较师门,我带人来救个场你们还要查户口啊?”

    “人家好声好气的敬重你们,客客气气的有问必答,挨了数落也一声不吭的,那是人家孩子有教养,知道是我把她带过来的,不忍心拂了我的面子。”

    “你们呢,你们把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光十三绝

    “能不能给句痛快话,行就上,不行我就带她走。”

    “她不是你们那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学生好不好,人家出席一场活动好几百万的身价,电视台的那些个策划导演都得好声好气的供着她,现在不要钱帮你救场,你们倒好,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你不要最好,我们还不伺候了呢。”

    傅老爷子拉起许春秋就要走,邱月白听到这里慌了,连忙抬手挽留:“请留步。”

    她到底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穆桂英挂帅》这一首你来替我,但是这首曲子咱们往后推一推,不开场行么?”

    许春秋心软了,春晚好不容易上一个推广戏曲的节目,她不想这个节目到了正式演出的时候只能自欺欺人的唱成一场双簧。

    她被迫假唱过,她比任何人都懂得那种明明站在台上,明明有足够的实力演绎那首曲子,所有的声音却只能唱给自己听的无奈。

    可是傅老爷子却先一步替她回答了,他一口咬死:“不行。”

    “改什么改,我们小许哪里不配给你们开这个场了?”

    邱月白咬一咬牙,到底还是在傅老爷子脱口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答应了。

    杨导演总算是跟着松了一口气,《穆桂英挂帅》的表演者一锤定音,从原定好的梅派大家邱月白换成了年仅二十岁的年轻艺人许春秋。

    ……

    许春秋再一次回到工作室,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唐泽先斩后奏:“唐总,我可以和你说个事吗。”

    “怎么了突然这么客气?”

    “我自己接了个行程。”

    唐泽猛然站起来,有些不相信许春秋会这样没轻没重:“合约上明令禁止了乙方私自对接商务活动,你这是严重违约啊。”

    “不是,是非营利性的活动。”

    哦,非营利性,这倒是不违约。

    可是唐泽却更激动了。

    “不赚钱的活动你还接,你怕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价吧,以后你干这种大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啊。”唐泽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算了,你跟我说说是什么活动吧。”

    许春秋:“春晚。”

    唐泽狂喜:“???”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坐跳楼机,高一下低一下的,这孩子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啊。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许春秋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她不是在这个环境下成长的,根本就不知道春晚和各个卫视方牵头举办的那些跨年晚会有什么区别,只当是规模稍大一些而已。

    “今年春晚的京剧节目《同光十三绝》的邱月白老师倒了嗓,傅老爷子请我帮个忙救场。”

    唐泽的嘴角简直要咧上天去了。

    “大发了大发了,你才出道不到两年就上春晚……那可是春晚诶!”

    她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为了准备这个节目,接下来的一周我可能都不方便再接其他的行程了。”

    “应该的应该的,”唐泽一边表示着最大程度的理解,一边盘算着通稿要怎么设计,春晚不能白上,这是天赐的好机会给许春秋抬咖,绝对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格外的早,街头巷尾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夜幕降临,一束一束的烟花在夜空中展开,千枝万朵的炸成五彩斑斓。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不过总有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陆修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

    陆家的饭桌上,家政阿姨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年过去了,他妈沈琼瑶女士仍然在催婚。

    “说什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的,”沈琼瑶女士一如既往的一筷子扎在盘子里的猪蹄上,一下子刺穿上面包裹着的油皮,意有所指的说陆修,“上回那个贤惠漂亮的儿媳妇儿什么时候你打算带回来啊,你怕不是诓我的吧?”

    陆修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任凭他妈怎么说都不敢吭声,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看。

    他爸陆宗儒打了个原唱,给母子两个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消消气儿,看电视,看电视。”

    陆修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眼睛突然直了。

    电视里的主持人报幕结束,旁白字正腔圆的念着一长段解说词:“这组名噪一时的工笔重彩肖像,史称《同光十三绝》,当古老的画卷徐徐展开,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段群英聚会的历史,是一个定格血脉精魂、不可复制的华彩瞬间……”

    可是他却充耳未闻,视线直勾勾的盯死了屏幕上的一个人影。

    怎么会这么像。

    京剧演员涂了脸,扮了戏装以后其实并不好分辨,猝不及防的猛然撞见的话,有的时候连家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电视屏幕里的舞台灯光还暗着,一束死亡顶光勾勒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轮廓,舞台上连表演者加上伴舞百十号人,可是陆修却几乎是一眼就认定了,那是许春秋。

    挥着旗帜的伴舞退到一旁去,锣鼓的声音暂歇,只听一声嘹亮的胡琴声,镜头聚焦在了一个神仙似的人身上。

    陆修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陆宗儒放下筷子,忍不住感叹一句:“这节目还挺热闹的。”

    沈琼瑶女士抱怨:“看什么看,什么时候把我儿媳妇儿带回来了你才有资格踏踏实实的看春晚,要不然我就一直在你耳朵边上磨叽,一直磨叽到你耳朵都长茧子了也不停……”

    她正絮絮叨叨的说着,镜头一下子拉进给了一个大特写,正正好落在舞台上那个顾盼生辉的穆桂英身上。酒红的团花披,雪白的长水袖,飞挑的眉眼,她捻起指来,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连大导演图子肃看了都要一眼认准的眼睛。

    只见屏幕上给了一串字幕介绍——

    “京剧《穆桂英挂帅》选段,许春秋饰穆桂英。”

    陆修当场就放下筷子指着屏幕上的许春秋说:“这就是你儿媳妇儿。”

    沈琼瑶撇了撇嘴:“你又糊弄我!”

    陆修默默地低头扒了一口饭,心说反正人我是指给你看了,你不信拉倒。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年快乐

    图子肃揉了揉太阳穴,电视开着春节联欢晚会放着,窗外是欢声笑语与爆竹齐鸣,他的书桌上却摊满了选角资料。

    《锦瑟》的剧本改得着急,这个时候再要去找合适的演员实属不易。

    秦瑟瑟倒是还好说,图子肃和沈之琳两个人连着过了三五个外语学校,从一所艺术中学里找到了他们想要的秦瑟瑟。

    可是锦瑟的选角却成了大难题。江曼一听说锦瑟这个角色改得面目全非,果不其然的罢演,备选的几个人选又都差点意思,风尘气有了,可是那种戏台子上名角儿的韵味却是一时间培养不出来的。

    图子肃看选角资料看得腰酸背痛,扶着脖子直起身来,电视上锣鼓喧天的敲着,是个京剧节目。

    戏装粉面的穆桂英活灵活现的立在那里,一双精彩的眼睛。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金玉相击似的嗓子,一板一眼都是威风,好像三两句戏词的功夫就不显山不露水的重现了那位久居林下重展雄姿的巾帼英雄的神韵,大漠黄沙、金戈铁马,好像都被牵引到了人的眼前,叫人应接不暇。

    那身段儿那气魄,是试镜片段里的演员们比不了的。

    果然专业的还是专业的,图子肃叹了一口气,正打算任劳任怨的继续把剩下的几十份试镜简历看完,只见电视上那个神仙似的穆桂英的脸颊旁出现了一行金边的配字——

    “京剧《穆桂英挂帅》选段,许春秋饰穆桂英。”

    等等,许春秋?

    是他认识的那个许春秋吗?

    《同光十三绝》是群英荟萃的戏曲串烧,许春秋开场几句的大特写之后便切到了别人身上去,春晚是现场直播没有回放,图子肃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镜头就晃过去了。

    他只好拿起手机来看网上怎么说。

    “天哪天哪,《同光十三绝》开场的那个,是许春秋吗?”

    “许春秋上春晚?她才出道不到两年吧!”

    “真的我在电视看到的时候都愣住了,怎么之前一直没有听说啊?”

    “有小道消息说是原本预定唱《穆桂英挂帅》的邱月白老师嗓子坏了,傅老爷子十万火急的把许春秋带去救场的。”

    “不是吧,那么多京剧大家,竟然轮得上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上去救场,而且还是开场!”

    “……”

    图子肃越看越乐了,这些天他为了锦瑟这个角色见了不少人,有出道许多年斩获不少奖项的视后影后,也有刚刚踏出影视学校大门没有多少年的年轻新人,少说也要有个百十来号,可是这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许春秋站在台上的那种韵味。

    只是可惜,缺了一点风尘味。

    第二次改稿以后的锦瑟这个角色,她不光是个伶人,而且还是个妓女。

    图子肃捡起一旁遍布涂改痕迹的剧本,这部《锦瑟》凝结了他们多少的心血,剧本改了又改,三番五次的润色,眼看着出了彩,偏偏又在选角这里出了难关。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中国十几亿的人,难道就真的找不出一个锦瑟来吗?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图子肃以为又是特意打电话来拜年的人,于是看都不看一眼就接起来,疲惫的说一声:“喂?”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是沈之琳。

    “图导,你看春晚了吗?”

    图子肃觉得他好像知道沈之琳想要说什么了。

    “你觉得许春秋怎么样,我们不让她演秦瑟瑟了,把锦瑟给她。”

    图子肃沉默了,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在看到许春秋的《穆桂英挂帅》的一瞬间,的确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她,她就是锦瑟了。她比江曼更有韵味,也更能够撑起整个角色。

    可是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差了点儿,她身上没有那种脏兮兮的风尘气。”

    “锦瑟是花柳巷子里走出来的,许春秋给人的感觉太干净了,”图子肃有些遗憾的道,“这孩子的年纪还是太小了点儿,但凡是再大上个三五岁……”

    沈之琳却不这么觉得:“这些都可以后期再去培养,可是身上带戏味儿的演员可不多见,小心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图子肃没有回话。

    “要不这样,我们再联系她的工作室见她一面,你都没有让她试过,又怎么知道她不行呢?”

    这一次图子肃让她说动了:“行,年后我就让助理联系她经纪人。”

    ……

    某个偏远冷清的小镇,破落的房间里,薄木门、拉绳灯、吱嘎作响的硬板床。这地方风很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老式电视上飘着雪花,刺啦刺啦的响,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微弱的光。

    许汉白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踢到了三两个酒瓶子在地上咣当作响。

    他低头很脏的骂了一句什么,伸手去摸遥控器。

    遥控器没有电了,电视关不上。

    他于是摇摇晃晃的从床上起来,满身酒气的去按电视上的那个开关,才凑近到屏幕跟前,只见那满屏雪花的电视突然好了,主持人声情并茂的举着麦克风报幕:“在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里,让我们共同欣赏京剧串演,《同光十三绝》。”

    频频闪烁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个神仙似的人物,她穿酒红色的团花披,含笑站在舞台上,那么漂亮,那么张扬。

    一个描了金边的、明晃晃的名字刺进他的视野中来,许春秋。

    许汉白浑浊的眼睛倏地睁大,不自觉的凑近了上去,眼睛几乎要贴上电视的屏幕。

    电视机上又一次泛起雪花,刺啦作响的吞掉了屏幕上的画面,许汉白用手拍了拍,没起到什么作用,笨重的老电视彻底报废,窄小的屏幕重归一片黑暗,没有了动静。

    好久不见,我的女儿,你过得还好吗。

    许汉白重新瘫回到硬板床上,虚着眼睛琢磨着,翻来覆去好半天,他突然咧着嘴,在黑暗里笑了下。

    新年快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许汉白

    许汉白,男,五十岁,丧偶。

    很多人的人生会因为遇到某个转折点,从此陡然急转。对于有的人来说,转折点是离开从小生活的家乡上大学,对于有的人来说,转折点是遇到人生的另一半。

    对于许汉白来说,许春秋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他进去的时候,智能手机尚且还不算普遍,他还记得当年最受欢迎的手机是摩托罗拉和索尼爱立信,上网还在用拨号的。有期徒刑十几年出来,许汉白与社会彻底脱节,别说是刷微博看娱乐新闻了,他就连手机都还用的是十几年前的诺基亚。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人到中年的时候犯了事,出来了也没有办法和这个时代接轨,只能勉强苟延残喘在小城镇的老房子里,勉勉强强的度过余生。

    直到他在电视里看到了许春秋。

    一旦顺着艺人这条线找起来,许春秋就立刻变得有迹可循,好像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私生蹲点事件捅到陆修的眼皮底下去了,许春秋的住址严格保密,不过是不是真的能够见到许春秋,这对于许汉白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瞄准的是“华娱传媒”四个字。

    年后上班的第一天,胡子拉碴的许汉白就出现在了华娱传媒楼下。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预什么约!”许汉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扯着嗓子喊,“老子来看自己闺女儿还要预约?”

    “不好意思先生,既然没有预约……”

    保安委婉的拒绝他,可是许汉白年过半百的人了,竟然在华娱传媒的办公大楼门口耍起无赖来了:“不让我进?我是许春秋她老子,我闺女儿给你们赚了多少钱,你们这样对我?”

    “我要见你们老总。”

    保安被他的这么一番无理取闹搞得有些着急了:“我们陆总怎么会见像你这样来录不明不白的人?”

    许汉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姓陆啊。”

    “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见你们陆总的,不见我就不回去!”

    他继续无理取闹的喊着,任凭保安怎么劝都没用,眼看着就要强力把他撵出去了,只听一声鸣笛声。

    一辆黑色的宾利朝着他短促的按了一下喇叭,保安一看,立刻回到岗亭里,入口处的栏杆缓缓抬起来。

    许汉白也就趁着这个空当冲进来了。

    陆修拉下后座的车窗,皱了皱眉,招手把保安叫过来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保安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实在不好意思啊陆总,我马上把他赶走。”

    “他说自己是许春秋的父亲。”

    许春秋的父亲?

    陆修探出头去看他,只见许汉白满脸的胡子拉碴,短短的圆寸带着监狱规范化管理的痕迹,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没有个形状,叫人难以把他和那个光彩照人的许春秋联系在一起。

    “草他妈的许春秋个兔崽子,小白眼狼,我养条狗它都还知道朝我摇摇尾巴呢,我养你这么大,现在连进你的公司都要预约?预你妈的约!”

    “我告诉你,明天我就去跟媒体说你个白眼儿狼,你现在发达了,来来出出的有人伺候着,老子还他妈的住狗窝呢!”

    陆修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保安赶紧说道:“我马上就把他赶出去。”

    可是陆修却摆了摆手,明显是在忌惮着什么。

    “陆总?”

    “没事,不用你管了。”

    保安颔首,重新回到岗位上去,许汉白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陆总?你就是那什么陆总?”

    陆修的眉头又锁紧了几分。

    “刚才那孙子都跟你说了吧,我就是许春秋的爹。”

    陆修甚至对这种无赖,你越搭理他就越起劲,于是漠然的别过了头,缓缓地拉上了车窗。

    可是许汉白却如同釜山行一般,凑在玻璃上敲了敲窗户,他的整张脸都贴在车窗上,从里面看被挤压成了一张饼,五官都扭曲了,他的话却没有停。

    “我今天过来呢,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要让我闺女儿接济一下。”

    “不过你是她的老板嘛,都是一样的。”

    他伸出一只手来,张开五指,隔着玻璃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我要的不多,就五百万。”

    “五百万对你陆总来说,也就是点小钱吧,我闺女儿给你挣的钱都不止五百万了吧……”

    驾驶座上的楚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拉手刹就要走。

    只听许汉白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该多可怜啊。”

    “现在我刚刚出狱,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我闺女儿,那可不是只能去通过记者找她了吗?”

    “那些记者要是知道大明星许春秋的父亲居然还在住狗窝,啧啧啧,你说他们该怎么想她呢?”

    陆修冷冷地对楚门说:“停车。”

    “可是他……”

    “停车。”

    楚门只好又重新拉下了手刹。

    陆修从里面打开后座的车门,极克制极冷淡的说了一句:“五百万是吧?上车再说。”

    果然上钩了,许汉白心中一喜,单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紧跟着拉开车门就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一屁股坐了进来。

    他的身上有一股烟、酒,还有皮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在车内的密闭空间显得格外恶心,就连前座的楚门都被熏得忍不住闭气。

    可是陆修却始终面色如常。

    “你答应了?”许汉白摸着车里皮质的坐垫,用鞋侧去蹭脚下铺着的长绒地毯,“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陆修:“请你把你的诉求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怎么这么磨叽啊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许汉白嘀咕。

    “五百万,想要钱的话你就从头到尾完整的说一遍。”

    许汉白心中一合计,叉着腿坐在那里,一点都不当回事的重复了起来:“我是许春秋她爹,我要五百万。”

    “否则?”陆修挑了挑眉毛。

    “否则我就要去和记者说许春秋白眼狼一个,放着他可怜的、刚刚出狱的父亲不管,自己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陆修抬手叫停:“可以了,闭嘴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车记录仪

    陆修抬手叫停:“可以了,闭嘴吧。”

    许汉白嬉皮笑脸的往上凑。

    陆修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避了一下说:“账号和收款人姓名写给我,三天之内会打到你的账上。”

    许汉白拿着出门给他的纸笔,叼着笔盖,一边写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三天不行,今天必须到账。”

    陆修接了那张纸条,上面狗爬似的写了一串数字,后面跟了一个写得散了架的名字,“许汉白”。

    他在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上看了一眼,然后随手递给楚门说,“行,打给他吧。”

    “不从公司的账上走,走我的私账。”

    陆修想起《如琢如磨》节目里许春秋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样的女儿,偏偏摊上这么一个爹。

    递过了账号,他又加了一句:“拿了钱就老实一点,少跟别人废话。”

    “好说,都好说。”许汉白听到这里,觉得这件事情基本上没跑了,心满意足的下了车,“咣”的一声撞上车门。

    楚门立刻踩油门往地下车库去,急不可耐得像是要甩掉什么狗皮膏药似的。

    一路开到车库,楚门都觉得不痛快,他有些不解的问:“陆总,您为什么答应他?为什么还请他到车里来啊?”

    “您真的相信他拿了钱就不会到处乱说吗?”

    陆修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不相信。”

    “那您还……”

    “你把后视镜掰过来一点,对,上面的行车记录仪给我拆下来。”

    楚门好像有些懂了。

    陆修接过行车记录仪,低头随手摆弄了几下,只听两人清晰的对话声从中传了出来。

    ——我是许春秋她爹,我要五百万。

    ——否则?

    ——否则我就要去和记者说许春秋白眼狼一个,放着他可怜的、刚刚出狱的父亲不管,自己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陆修掐断了那段录音,把那支行车记录仪放在手里信手掂量起来。

    “我记得敲诈勒索罪多少钱算是数额巨大来着……”他自言自语的说,“反正五百万是绝对没跑了。”

    “还有一个事情,”他“啪”的一下,干脆利落的把那支行车记录仪攥在手掌心,“让唐泽给我好好查查这个许汉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

    许春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肯定的回应以后推门而入。

    “唐总,您找我?”

    唐泽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来,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图子肃说希望再见你一面,还在上次的那家茶楼。”

    许春秋有些讶异:“是秦瑟瑟的角色有了什么转机?”

    “好像不是。”唐泽也想过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掉了,“听说秦瑟瑟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好像是个艺术学校的学生。”

    “那……”

    唐泽一锤定音:“反正你先去了再说,图导也不会害你,万一《锦瑟》这个本子又有了什么新的转机呢。”

    许春秋点头应下,当天下午就由助理小白送着去了那家茶楼。

    唐泽手里还有别的事情,这一次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服务生引着许春秋上了楼,还是上次的那个包间。绕过屏风,房间里两个人,一壶茶,图子肃和沈之琳翘首以盼的坐在那里,隔着茶杯里冒出的袅袅白眼与许春秋遥遥对视。

    “坐吧。”

    许春秋点头致意,客气的在席上落了座。

    服务生替她添了茶,接着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包厢,带上门。

    许春秋不知道图子肃突然要见她所谓何意,于是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图子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烫得又重新放了回去,开口说道:“三番四次的找你来其实不是为别的,还是为了《锦瑟》这个本子。”

    “这一次我们想让你换一个角色,试一试锦瑟。”

    沈之琳顺着圆桌的玻璃转盘推过来剧本,厚厚的一沓A4纸上面印着一行字,《锦瑟》二稿。

    许春秋把它拿在手里,神色微微一动。

    图子肃又说:“我看了你春晚的表演,《穆桂英挂帅》是吧,非常漂亮。”

    “但是先说好,锦瑟这个角色,她不光是一个唱戏的,还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

    不是每一个女演员都愿意演这样的角色的,至少江曼就不肯。

    许春秋答:“不介意。”

    “如果您指的是她的妓女身份的话,我当然不介意。”

    玉华班和花满楼只有一墙之隔,戏园子的那一边就是妓院,同门的师姐或许昨天还在给大家煲汤,今天一起踢腿练嗓,明天就翻了墙去了妓院。

    世道太难了,她们本身嗓子不够好,又挨不住师父的打,只能翻去隔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没有别的路给她们选。

    许春秋想到旧时,不由的垂下眼帘:“那个时代太乱了,都是为了活命。”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戏子和婊子同样都是下九流,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们凭什么低人一等,就因为所谓的不清白吗?”

    她长长的叹一口气,她是在叹那个混沌的、苦难深重的时代,也是在叹被困在那个时代的许许多多身世如雨打浮萍一般的可怜人。

    “锦瑟并不脏,脏的是那些觊觎着她的人。”

    许春秋是幸运的,自从她登台唱红了起就一直有陆修护着。

    她平平安安的过了太久,却几乎要忘了戏园子里的腌臜事一点也不比妓院少,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喜欢玩些情趣,于是就到戏园子里找乐子来,如果不是陆少爷的庇护,就凭着她那样出色的一张脸,恐怕……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图子肃恍然,谁说妓女就不能干净了?

    他回想起初见许春秋时候的那一双海棠晕染秋雨一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设想起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出现在妓女锦瑟的脸上,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那种微妙的对比,那种直击人心的冲击力,这大概才是这个角色真正的魅力。

    “先试试戏吧,”图子肃渐渐的竟然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从第三十二页开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不敢优秀

    故事的框架在她上一次对剧本提出异议的时候,沈之琳就已经和她讲过了,现在看到的是重新细化以后的本子。

    许春秋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描摹回忆里的那些投身花满楼的师姐们的模样,心里渐渐的有了底。

    她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这段的内容,接着开了口。

    “你以为我生来就是在这里卖屁股的啊。”

    她飞挑起眉眼,像是在埋怨着什么,又像是无奈的自嘲。

    “我是十一岁才进来的。”

    “进戏班的时候骨头都成型了,只能唱文戏,班主挑中了我的一张脸才赏脸给我一口饭吃。”

    “我原来的家大概也和你家也差不多吧,弹钢琴、跳交谊舞、读教会学校,不过我是小娘养的,养到十一岁家里垮了,活不下去了,就把我给卖了换点活钱来傍身。”

    “你猜我多少钱?”她神神秘秘的说,可是越说语气就越失落,“现大洋,三十块。”

    “三十块我娘就把我给卖了。”

    到这里台词就结束了,可是许春秋的表演却没有结束。

    她放下台本,抬头学着当初看到的花满楼头牌的姿态四下一扫,那视线钩子似的撕扯人心,又如同羽毛似的酥酥麻麻,简直叫人看一眼就要陷落进去。

    许春秋拿捏的很巧,只一眼的功夫,风尘、风骚、风情、风雅便都聚齐了。一双含情目乍一看狐媚得入骨,可是仔仔细细的瞧却还是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样子,通透、澄澈,像是要看到人心底里去。

    图子肃心下愕然,如果单看第一次见她时候试镜秦瑟瑟的那段表演,亦或是《同光十三绝》里面顾盼生辉的穆桂英,他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惊艳感,可是许春秋方才飞挑着看过来只一眼,他就觉得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去他妈的江影后,锦瑟这个角色就是她的了。

    沈之琳激动得站起来拍巴掌,图子肃当场激动得欣喜若狂:“这份剧本你直接拿回去吧,不用下一部戏了,这一部戏就是你的了。”

    “你回去好好消化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剧本应该不会再做改动了。”

    “一个月以后正式开机,我们合作愉快。”

    许春秋拿着剧本重新走出来,小白还在茶楼外等她。

    路上唐泽打电话过来:“我听助理说你结束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许春秋一直到本子拿到手里、人坐在保姆车上了都还有一种不实感,那种感觉和《灼灼其华》的时候拿到姜韶华那个角色是不一样的,《锦瑟》这部剧本几经波折,到底还是让她拿到手了。

    “《锦瑟》这部戏拿到了。”

    “导演把秦瑟瑟的选角换回来了?”

    许春秋在电话这一头摇摇头,接着才想起来隔着电话唐泽应该看不到,她说:“图导让我尝试的角色是锦瑟。”

    许春秋听到电话那一边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磕磕碰碰的在响。

    “唐总?喂,唐总?”

    唐泽哆嗦着把手机重新捡起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行,挺好,特别好,那你好好准备,我先挂了。”

    他挂断了电话,激动得简直要仰天长啸。

    陆修一脸冷漠的看他在那里从左右踱步着焦急地等待,到提着一颗小心脏忐忑的拨号,再到挂了电话以后手舞足蹈的狂喜,心说这经纪人怕不是傻了,不中用了。

    “大发了大发了,这回真的是大发了。”

    唐泽激动地比划着跟陆修说。

    “图子肃的电影,沈之琳的剧本,一番位大女主,跨过电视剧直接拍电影,我是积了八辈子的功德才能捡着这么一块宝贝吧!”

    陆修凉凉的在一旁补刀:“你前几天还在说她主意大,自作主张。”

    “我求求她多主张几次吧,最好给我主张出个影后来。”唐泽激动得满屋子溜达,好一阵子才重新平静下来。

    “冷静下来了?”

    唐泽尴尬地点点头。

    “行,冷静下来了我们就来谈谈正事。”陆修正色说道,“上次我让你查的许汉白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

    唐泽一想起来许春秋那个糟心的爸,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那他妈就是个人渣,许春秋根本就算不上是他养大的。”

    陆修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唐泽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艺人开发部的星探是从什么地方把许春秋挖出的吗?”

    “福利院。”

    “我去调了她刚进公司时候的照片来看了,刚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啊,瘦得皮包骨头,两条胳膊细得简直跟一拧就断似的。”

    陆修压着一口气说:“那她父母呢?”

    “她妈走得早,她爸就是个混蛋,天天不是喝就是赌,后来不知道怎么着牵扯到一起贩毒的案件里去,给判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

    “许汉白进去那年,她才八岁。”

    陆修的声音有些颤抖:“然后她就被送进福利院了?”

    唐泽沉重的点一点头。

    很多福利院对孩子的照顾并不好,再加上封闭式的环境更容易滋生小团体和霸凌,许春秋在福利院的几年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特意去找了当初发掘许春秋的那个星探,我问他像她这样漂亮的孩子为什么一直没有人领养。”

    “结果他告诉我,许春秋那时候瘦得跟个骷髅似的,脸上又不正常的白,胳膊上还有道疤,八成是许汉白那个畜生给打的。再加上她的年龄在福利院里算是偏大的孩子了,怕不好管教,哪对领养孩子的夫妇不想要一个听话的、健康的孩子呢?”

    唐泽越说越觉得心疼。

    “你以为许春秋进华娱是因为想要出名,想要做什么偶像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华娱传媒包吃包住,练习生部比演员部每个月多五百块钱津贴。”

    “为什么她之前的月考核次次吊车尾?为什么从前她在练习生部的时候录下的舞蹈视频都惨不忍睹?”

    “因为她怕自己出了头,又要像在福利院的时候似的受欺负。”

    “她不敢优秀。”

第一百三十章 你不是许春秋吧

    “她不敢优秀。”

    这几个字就如同最尖锐的楔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心疼了。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让我查这个?”唐泽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陆修咬牙切齿:“他找到公司来了,说要五百万,否则就去跟记者胡编乱造。”

    “你给他了?”

    “我给他了。”陆修道,“我原本想着录下他敲诈勒索的全过程,转头就去派出所报案的。”

    “原本?”唐泽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那你现在……”

    陆修拉开抽屉,行车记录仪安安静静的躺再左手边第一个抽屉底。

    “一旦报案,搞得他鱼死网破,整件事情沸沸扬扬的,就是在揭许春秋的伤口。”

    “我不希望任何人议论她的过往。”

    “我不希望那些人把她和她那个贩毒的父亲联系在一起。”陆修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必须私下解决。”

    “那你的五百万呢?”唐泽试探性的提醒。

    “不要了。”他话毕,又不放心的说,“最近几天许春秋的身边必须要有人跟着,我怕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爹对她不利。”

    “行,我立刻就去办。”

    ……

    陆大总裁撒钱撒得干脆痛快,千算万算,预想中最不乐观的情形到底还是出现了。

    许汉白的胃口就像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他拿了陆修的五百万还不满足,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又缠上了许春秋。

    距离《锦瑟》开机还有不到一个月,许春秋闭关仔仔细细的研读剧本、消化故事,十几天来几乎是两点一线的只在公寓和公司之间移动,可是许汉白却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早早的准备好了在华娱传媒堵她。

    “……不好意思,刚刚在电梯里信号不太好,”电梯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金属门缓缓的拉开,许春秋从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小白的保姆车在那里等她。

    “C区94号车位是吧,没事你不用过来,我去找车就行。”

    她挂断了电话,顺着地上的车位编号找小白的车。

    地下二层的车库光线昏暗,阴冷阴冷的,许春秋走着走着,敏锐的察觉到了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留下的回音以外,好像还多了点窸窸窣窣的别的声音。

    是错觉吗?

    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转了两次方向,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和身后的一个黑影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她被跟踪了。

    许春秋再一次回到电梯跟前,那里的灯光最亮。

    她骤然的一停,果不其然身后的影子也跟着停下来了,从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到,那个人正从她的背后伸出手来,要去拉她。

    这下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

    许春秋毫不留情的掉转身体,下意识的劈手就是一掌。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许春秋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竟然上来就这样不客气,于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反了你,许春秋,你敢打你老子!”

    许春秋的掌刀停在了半空中。

    她愕然的、慢慢的偏了偏头,嘴唇微张,好像是在说,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陌生的男人。

    “你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又好像不只回荡在车库里,一瞬间,许春秋听到耳边嗡嗡的作响,许许多多年幼时的、本不属于她的回忆涌上心头。

    说来可笑,重复得最多的画面居然是眼前这个自称是她的父亲的男人抄起烟灰缸砸她的情景。

    那一瞬间许春秋只觉得像是被人在脑袋里灌了玻璃渣子似的,太阳穴刺痛。

    许汉白趁着这个空当擒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抓住不撒手。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通往停车场的电梯“叮”的一声,有人下来了。

    “别碰她。”

    那声音驱散了她脑海里乱作一团的回忆,她的视线慢慢的清明了,抬起头来一看,是陆修。

    “陆总,你来的正好。”许汉白却一点都没有当回事的说,他歪着嘴笑了一下,“老规矩,五百万。”

    陆修面上一点都不见意外,他早就猜到了许汉白的胃口就是个无底洞,有了第一个五百万,他只会不知满足的索取更多。

    许春秋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五百万?”

    陆修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拉着许春秋的小臂要把她护在身后,阴沉着脸道:“我说了,别碰她。”

    “我碰她怎么了?”

    许汉白趁他不备,越过他径直拽住许春秋的另外一只胳膊,“我拉我闺女儿怎么了?”

    他的手死死的勒在许春秋的胳膊上,一番拉扯之际,许汉白的视线突然死死的黏在了她白净、纤细的左臂上。

    “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的凑近了看。

    没有。

    左手小臂的皮肤很滑,汗毛的颜色很浅,几乎叫人看不出来,那块皮肤光洁完整,没有半点斑痕。

    “你不是许春秋吧?”

    许春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许汉白却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我草你妈的华娱传媒,你们把我闺女儿弄到哪里去了,换了这么个东西来替我的闺女儿?”

    陆修的脸色简直黑到了极点:“你什么意思?”

    许汉白拿指头极其不礼貌的冲着许春秋的鼻尖指:“她,根本就不是我闺女儿。”

    “许春秋左手小臂上有一道疤,烫伤的,是我小时候打她的时候用烟头烫的。”

    “现在怎么没有了?”

    许汉白的表情扭曲:“她压根就不是什么许春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啊,她以前手臂上确实有疤。”陆修轻描淡写的说,“进公司了以后早就做手术给祛了。”

    殊不知他那个时候哪里认识许春秋,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几乎是不经思考就张口胡编,毫无保留的维护着许春秋。

    “你以为她是什么,做艺人的怎么可能在身上保留这么明显的疤?”

    陆修的理由来得实在是太过有理有据,就连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许汉白都不由的怀疑起了自己。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狸猫换太子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简直像是穿越来的

    “许先生,请你适可而止。”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将以敲诈勒索罪对你提起诉讼,让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勒索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许汉白像是被唬住了,默不作声的松开了手。

    “做人要知足,之前的五百万我就当是堵你的嘴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到我公司的地下车库里来的,既然拿了我的钱就赶紧滚。”

    许汉白抱头鼠窜的溜了,许春秋却低着头站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

    “走吧。”

    许春秋缓缓地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不敢优秀。

    唐泽的话浮上心头,陆修的心里被牵动得狠狠的一抽,不禁暗骂了一句许汉白这个畜生。

    “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春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陆修上前一步,轻轻的用虎口环住她的手腕,接着拉开车门把她安置进去,又从驾驶座那边替她系好安全带。

    许春秋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把自己蜷成个团儿,就在他启动发动机的瞬间,他听到许春秋极小极小的一声:“……家?”

    “什么?”陆修听不大真切,于是发问道。

    “我没有家。”

    她小小声说,眼角不见泪,可是鼻头却红了。

    陆修一脚油门踩出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他心疼了。

    ……

    许春秋坐在陆修的车里,从暗无天日的地下车库重新回到地面上来,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倒退,宽敞的接到、高大的楼宇,可是她想起的却是上个世纪北平的光景。

    多么可笑。

    上辈子她就是被亲生父母卖去花满楼的。多狠的心,才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们就舍得扔到妓院里去任她自生自灭。

    到了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个亲人,没想到竟然还是这样……

    “到了。”

    许春秋抬起头来,窗外正是华娱传媒给她安排的公寓楼,她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在眼角上抹了一把,接着匆匆低头去解安全带。

    陆修看她难受成这样,不知道说点什么劝他,全身上下的摸索着想找个东西哄哄她。

    他摸边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终于在西服外面的兜里发现了一颗糖,是银行柜台上的那种包裹着玻璃纸的硬糖。

    “伸手。”他说。

    许春秋懵懵的转回过头来,依他说的照做了。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硬糖。

    “陆总?”

    许春秋心中一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镭射的玻璃纸哗啦哗啦响,她的腮帮子很快就鼓起来一小块,是水果糖的形状。

    “谢谢陆总送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她含着糖,含含糊糊的道,声音有些闷闷的。

    许春秋推门下车,刚刚迈出去一条腿就又被陆修叫住了,“等一下。”

    她转过头来,直直的看进陆修的眼睛里。

    “许春秋,”陆修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像是觉得还不够一样,他又添了一句说道:“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许春秋看上去有些讶异,她怔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接着慢慢的弯起眼睛。

    “嗯。”

    ……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许汉白在停车场里的话不知怎么的,总是钉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修皱着眉头,拨通内线电话把唐泽叫过来问。

    “许春秋进公司以后,有没有做过什么医美手术之类的?”

    唐泽乐了,开玩笑似的问他:“怎么,你怀疑她整容脸啊?”

    “不可能的,”他拍着大腿对陆修说,“我看人很准的,我跟你打包票,这孩子从头到脚都是原装的。”

    “不是,”陆修扶额,“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有没有做过祛疤之类的小手术。”

    唐泽肯定的说:“没有。”

    “练习生部都是封闭管理的,她进公司以后,只要是去过医院就一定会有记录。”

    “这孩子挺能忍的,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挺一挺就过去了,几乎没有去过医院,顶多就是关节挫伤去开过点药。”

    陆修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发掘许春秋进公司的那个星探明明说了,她在福利院的时候手臂上还有伤呢,而且听他的意思说还是相当显眼的一块疤痕。

    许汉白扭曲的嘴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她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没的?

    陆修正晃神着,唐泽递了个手机在他眼前:“许春秋春晚的通稿出来了。”

    她难得上了春晚,唐泽当然不会放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果不其然,网上的评论一边倒的一片赞扬。

    “开始我在春晚上看到的时候都傻了,旁边都是京剧大家,我压根就不敢认,没想到那个许春秋真的是我想的那个许春秋!”

    “才刚刚出道两年不到就上春晚吗,也太厉害了吧!”

    “我的天哪好绝,我真的反复回放,那段词都快要背下来了,今天也是为许春秋的嗓音哭泣的一天!”

    “怎么觉得这次许春秋和以往的唱法不大一样?”

    “这一次她模仿的是典型的梅派唱法,下嘴唇都不带动的,听说原本《穆桂英挂帅》应该是梅派的邱月白老师的剧目,结果邱老师临彩排前倒了嗓,是傅老爷子临时领着许春秋去救场的!”

    “哈哈哈哈许春秋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哇你们不觉得她很绝吗,那身段儿那嗓子,简直就像是民国时候的名伶走出了时间,穿越到了现代一样!”

    “是真的诶,以前《如琢如磨》播出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

    ——简直就像是民国时候的名伶走出了时间,穿越到了现代一样。

    陆修看到这里,瞳孔地震。

    他的手腕猛地一颤,忽然觉得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些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觉得这句无心的评论居然还有点可信。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干脆写小说去得了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许许多多过往他所不曾留意的蛛丝马迹好像都重新浮现到了水面上来。

    陆修想起许春秋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嗓子坏了,开不了口只能写字,可是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写出来的字竟然是繁体?

    为什么她对电子产品那样的不敏感,就连网上冲浪都要唐泽手把手的教?

    《归园田居》里她对土灶台表现得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可是根据她过往的资料显示,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在农村生活的经历。

    还有录制团综的时候,那绝对不仅仅是口语薄弱一些,她简直像是完完全全没有接触过英语一样。

    最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空翻也好,唱戏也好,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出来的,她的那一身本领,扎实的基本功、清越的好嗓子,又是在什么地方学来的?

    还有她手臂上消失得莫名其妙的疤痕……

    简直处处都是疑点。

    他左思右想,撞死无疑的对唐泽提起来:“你觉不觉得……”

    “你觉不觉得许春秋有的时候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唐泽随口说:“嗯,是啊。”

    “诶你是没有教过她用手机,教她上个网简直要比我过年回家教我爷爷都费劲。”唐泽一乐,忍不住说道,“网上那些人还以为她艹的是什么2G少女人设……”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那些彩虹屁吹得特别有道理,她还真的就跟从民国穿越来的一样。”

    陆修的语气有些激动:“你也这么觉得?”

    唐泽:“……不是我就那么一说。”

    “她最近接了图子肃的那个民国戏,可能是入戏了吧。”

    他抬头一看,陆修的表情郑重其事,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吧陆总,你不会真的这么相信了吧?”

    唐泽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起来。

    “陆大总裁,要不你别玩公司了,搞金融多屈才啊。”

    “你干脆写去得了,女频穿越,云起晋江红袖潇湘随你去。”

    陆修没有回应,唐泽自讨了个没趣儿,正打算就此揭过,只听陆修说:“许汉白告诉我,他打许春秋的时候在她的胳膊上用烟头烫了个印子。”

    “现在没有了。”

    唐泽这下子明白陆修为什么揪着他问她进公司以来有没有做过手术了。

    他仔仔细细的又重新回想了一番,发现的的确确是没有记录的,可是他又想起来当时问那个发掘许春秋的星探的时候,对方却说这孩子手臂上带了道疤,凹凸不平的,叫人看着难受。

    “所以你也怀疑她被人掉了包?”

    陆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唐泽却不以为意:“就算她真的是个冒牌货,那也是从我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是冒牌的了。”

    “她才出道两年不到就能上春晚,能让图子肃为她把剧本都改了,这么有潜力又肯拼命的艺人,是个假的我也认了。”

    唐泽的工作忙,才没说几句手机里就进来一个电话,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推门出去处理去了,只留下陆修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视线停留在许春秋春晚的那条通稿上,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数不清的谜团要把他给吞没了。

    ……

    中国人总是习惯于在酒桌上谈生意,所有的谈判都在酒杯里。包厢里投资人、财产管理人、操盘手一应俱全,酒过三巡,这些人推杯换盏的终于结束了客套的阶段,开始进入正题了。

    陆修放下酒杯,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以他的地位,列席的这么些人是没有人敢灌他的,可是他面前几个空酒瓶,显然是喝了不少,红的白的都有,视野中已经隐隐约约的开始有些打转了。

    那些信托啊受益人啊之类的字眼灌进他的脑海里,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下子变了模样,通通换做同样的字眼,许春秋。

    稳健的银行理财产品,许春秋,央行票据,许春秋,金融债,许春秋,许春秋许春秋许春秋……

    ——她根本就不是许春秋。

    陆修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漏了电的电线一样,噼里啪啦的炸成火花,思来想去却都是许春秋。

    “陆总,陆总?”

    陆修的思绪被人拉回来,眼前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正举着酒杯冲着自己。

    “陆总,我敬您一杯。”

    陆修虚着眼睛看一眼他,视野中是晕晕乎乎的两个重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喝醉了。

    “康总,下回吧,”旁边有人替他挡了一下,“陆总今天都喝多少了,再喝……”

    ——她根本就不是许春秋。

    他的耳旁嗡嗡作响,许汉白色厉内荏的一句话总是无法控制的在他的脑海里打转。

    闭嘴。

    “陆总,陆总?”

    陆修抬起头没有焦点的环顾了一圈,接着又举起酒杯:“没事。”

    喝下去,喝下去就忘了。

    他举杯一饮而尽。

    几个投资人在这样的场合泡惯了,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叫了几个小嫩模进来陪酒,叫进来的陪酒女旗袍开得很高,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头,贴着人的胳膊就要凑上来。

    陆修不着痕迹的皱一皱眉,侧身避开了。

    “我不用。”

    陪酒女讪讪的另寻他人,之前敬酒的那位康总一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面上有点尴尬。陆修阖着眼睛靠在靠背上,又熬了一会儿,明显有了想要散摊儿的意思了。

    他不用自己开口,立刻就有人巴巴的上赶着替他开口:“陆总明天还有工作吧,不如早点回去?我送您吧?”

    陆修抬起眼皮看一眼,懒懒的有点不想动:“不用,我让秘书来接就行。”

    他信手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从西服外套里摸出手机解锁,迷迷糊糊的发了条信息给楚门,接着随手往酒桌上一撂,又眯着醉眼窝在那里不动了。

    陆修喝得实在是迷糊了,以至于他发完了消息都没有发现,这条消息的收件人并不是“C”打头的楚门,而是他名字上面“B”打头的白新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兔子发圈

    “香格里拉,半个小时内过来接我一下。”

    白新文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开车,趁着红绿灯的空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反复看了好几遍,像是没有看懂似的。

    “怎么了,小白?”许春秋在副驾驶座上问他。

    “陆总……让我去接他?”

    他一点也不避讳的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许春秋。

    许春秋低头一看,号码确实是陆修的号码,内容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为什么会发给许春秋的助理白新文?

    “前面就到公寓了,要不我先把你放下然后再去接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收到这条消息,可是小白还是决定尽职尽责的照做。

    “不用了,先去接陆总吧。”

    许春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小白点一点头,一脚油门踩下去。

    ……

    他们抵达香格里拉的时候,大堂的旋转玻璃门处还没有人,陆修大概还没有出来。

    小白低头确认一下短信,发现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三号贵宾室,尽快。”

    应该是要他上去接。

    他刚要靠边停车就被保安给拦下来了:“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地面不允许停车,地下二层车库还有位置。”

    小白有些焦急的说:“我就是来接个人,马上回来。”

    保安一点也不留情面:“接人的话那就请您留在车里,我们无法确定您离开车以后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小白正打算要据理力争些什么。

    只听许春秋说:“没事,你下去停车吧,我上去接陆总。”

    许春秋推开车门进了酒店大门,旋转门两侧的门童殷勤的迎上来:“女士,请问是一位吗?”

    “我是来接人的,”她摆摆手,又问道,“请问三号贵宾室怎么走?”

    “二楼右拐第一间。”

    许春秋微微低头客气的谢过,接着小跑着冲上了二楼,鞋跟敲击在香格里拉的地砖上“哒哒哒”的响。

    她按照服务生的指示找到三号贵宾室,瞧一瞧门,接着推开进了包厢。

    里面方才还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劝酒声、交谈声、推杯换盏的声音,一下子都停了,满屋的人都在看许春秋一个。

    她干干净净的立在那里,让人一瞬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包厢里的人狐疑的打量着她。

    只见陆修抬起眼帘,视线盯在她的身上不动了。

    朝思暮想的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许春秋……”

    许春秋一眼就锁定在了陆修身上,他醉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眼睛半阖着靠在那里。

    许春秋费力的想要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搭着,支撑着他的重量把他送到车上去。

    酒席上的老总们显然没有想到来得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艺人,再加上许春秋方才的动作引人误解,于是纷纷“嘿嘿嘿”的笑起来,有些龌龊的说:“怪不得陆总从来都不跟着我们去会所,叫了小模特来陪也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原来嫖的都是高级的。”

    “我听说陆总不光玩金融,还养了个娱乐公司?”

    “这位许小姐就是您公司里的艺人吧?”

    许春秋感受到数不清的、脏兮兮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抿了抿嘴,视若不见。

    可是陆修却当场就拉下脸来,原本有些醉眼朦胧的眼睛一下子凌厉起来,一个眼刀甩过去,那其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闭嘴。

    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醉迷糊了,他一抬手,摔了手边的杯子。

    装红酒的玻璃杯碎在地上,一声脆响,遍地都是玻璃碴子。

    许春秋小心翼翼的避开,正要去拉他的手腕,却发现左臂的袖子被酒液染的一塌糊涂,都湿透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俯身把他放回原地,替他挽起袖子。

    撤下袖口的水晶袖扣,再解开衬衫的扣子,她顺着手臂替他把袖子挽起来。

    陆修的手腕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露了出来。

    许春秋低头一看,突然愣住了。

    他左腕上六十万的江诗丹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廉价的、路边摊上随处可见的兔子发圈。

    那个发圈箍得有点紧,腕骨周围被轧出了一圈红印。

    谁也没有想到华融金融的陆总这样纯情,竟然学着高中生的样子在手腕上戴小皮筋。

    满座的投资人一片愕然,谁也没有说话,许春秋下意识的摸一摸自己头上的发圈。

    一模一样的兔子发圈。

    她的心中微微一动。

    “来,我们起来。”许春秋抿着唇,总算是把他的整个身体的重量艰难的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从旁人的视角来看,陆修摇摇晃晃的起来,长手一揽搭住小姑娘的肩头,倒像是故意的似的。

    她感觉到陆修的脸就埋在他的肩颈处,一呼一吸,带着酒气的呼吸就喷吐在她的脖颈上,许春秋的耳朵尖倏地就红了。

    她听到陆修凑在自己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低的说:“许……春秋,你是……许春秋……吗?”

    她客气的朝着包厢里列席的宾客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失陪了。”

    接着艰难的撑着陆修下了楼。

    他们顺着电梯直接下了地下车库,小白看到陆修醉成这样,显然也吓了一跳:“我进公司这么久,从来没有见陆总喝醉过。”

    许春秋有些撑不住了,小声说:“快快快,帮把手。”

    两个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他折腾到车上去,陆修上了车,总算是清醒了些,他难受的靠在后座的靠背上,哑着嗓子问:“怎么是你过来了,楚门呢?”

    还不等许春秋说话,小白先说了:“您不是给我发的短信吗?”

    “刚刚收到您的短信的时候我也纳闷呢,原本都要到公寓楼了,小许老师说让先来接您。”

    陆修这才回过味儿来:“哦,我可能刚刚给楚门发消息的时候发错了,你俩的名字一上一下的挨在一块儿……”

    他说着说着,又阖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带着满身的酒气睡得醉醺醺的。

    许春秋从脚下的提兜里扯出一条自己在车上睡觉的时候盖的毯子,小心翼翼的替他盖在身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就是喜欢她

    陆修醉得厉害,昏昏沉沉的盖着许春秋的毯子睡了一路。

    小白开到了地方,靠在路边停下,扭头正打算说话,就见许春秋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陆总,”她轻轻的推一推他,“陆总,到家了。”

    许春秋先一步推开门下了车,扶着陆修从车上下来。

    陆修醉眼昏花的要去拉她伸过来的手,谁料那只白净的、柔软的手没有拉到,他竟然一下子扯到了她身上背着的包上。

    拉链上挂着的什么东西被他扯了下来,陆修展开手掌心一看,一枚可乐罐的拉环。

    陆修下了车一吹风,整个人好像清醒了一点。他朝许春秋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往玄关走。

    “陆总……”

    许春秋看着不放心,于是从副驾驶的车窗探过个头来对小白说:“挺晚的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可是明天……”

    明天是《锦瑟》的开机仪式。

    “我知道,”许春秋说,“你明天还是到这里来接我,早晨六点。”

    接着她又三步并作两步的重新回到陆修身边,支撑着他的身体回房间。

    许春秋在玄关踢掉了鞋子,赤着脚,有些不大熟练的在墙边摸索了几下,触到了照明的开关,冷冷清清的房间一下子亮起来。

    这是许春秋第二次造访陆修家了,她轻车熟路的把他扶上去,动作轻柔细致的替他脱了外衣,安置到床上,拉着软绵绵的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好,接着轻手轻脚的下楼给他弄醒酒汤。

    当许春秋端着醒酒汤再一次上来的时候,陆修已经拥着被子皱着眉头睡着了,大概是喝了酒不舒服,他睡得并不安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翻个不停。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许春秋顶着满头珠玉,看上去年纪好像比现在还小一些。

    她站在雕花阑干的戏台子上,手里执着鸳鸯双剑。

    台下是八仙桌、长板凳、杂拌儿、牛乳酪,座儿们热火朝天的叫着好,争先恐后的往戏台子上扔些玩意儿。

    可是紧接着下一秒,一切却都变了模样。

    台下的座儿没了,八仙桌与长板凳都没了,化不开的黑暗落下来,好像整个空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许春秋背对着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半面妆。

    他向前奔向她,拼命的伸手,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接近,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长河横亘在他们中间。

    许汉白的声音噩梦似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根本就不是许春秋。

    “许春秋!”

    他喊着她的名字,猛然间从梦中惊醒。

    “我在,”许春秋端着一碗醒酒汤,抬手去擦他额间的汗,“陆总,我在这里。”

    “先把汤喝了吧,明天醒来会难受的。”

    一时间陆修竟然不知道那是梦境还是真实,自己是醉还是醒。温和的蜂蜜水下肚,像是一下子镇定了他的情绪一样,脑袋还是针扎着一样疼。

    他重新躺回去,再一次沉入昏沉的睡眠。

    许春秋下了楼,摸出手机来就着屏锁一看,凌晨三点半。六点就要准备出门,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干脆也就不睡了。

    她直接进了厨房顺便给陆修做了个早餐,接着趴在餐桌上眯了一会儿等小白来接她。

    ……

    第二天早晨九点,陆修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安安生生的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西装外套好端端的挂在门后的挂钩上,空气里带着一点点酒味,肌肉有点酸痛,可是脑袋却并没有像以往宿醉一宿以后一样的刺痛。

    他扭头在床头柜上看一眼,一只空玻璃碗,碗壁上挂着一片薄薄的切片柠檬,他应该是喝了醒酒汤才入睡的。

    等等,醒酒汤?

    他翻了个身,一个骨碌从床上起来,西装衬衫被压得皱巴巴的,尾椎骨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

    这算是什么,豌豆公主吗?

    陆·豌豆公主·修在心里默默的拿自己打了个趣,接着伸手摸到被子里,好半天才摸出了刚刚硌着自己的东西,一枚小小的、易拉罐的拉环。

    前一天晚上的记忆山呼海啸一般的翻涌上来,他只是喝醉了,并没有断片。

    他想起来自己手残的发消息给白新文让他来接自己,想起来自己在包厢里耍流氓似的勾着许春秋的肩膀不放开,想起来下车的时候误打误撞的从她包上扯下来的易拉罐拉环,又想起来昨天夜里许春秋轻轻柔柔的把他扶起来,仔仔细细的给他灌醒酒汤。

    等等,昨天晚上他睡的床,那许春秋睡哪里?

    他焦躁的踩上拖鞋,三两下才穿进去,接着有些毛毛躁躁的冲到楼下去,宽敞明亮的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人,蔬菜粥的香味从厨房里飘过来。

    陆修进了厨房,果不其然的在冰箱上发现了许春秋留下的便利贴。

    “西装外套我怕放在脏衣篓里折坏了所以挂在门后了,粥在锅里,要记得吃早饭。”

    他掀开电饭锅的盖子,里面翠绿的菜叶、软烂的米,是许春秋给他熬的蔬菜粥。

    陆修心里一动,正想发个朋友圈,紧接着又想到上一次鸡飞狗跳地火速前来的沈琼瑶女士,于是赶紧悬崖勒马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挽起袖子盛粥,这时才发现左腕上空空的,只剩下一道红色的勒痕。

    许春秋趁着他睡着的功夫,把兔子发圈摘下来带走了。

    那感觉像是有人把他种在心上的玫瑰拔走了,像是缺了一块。

    热乎乎的粥摆在眼前,冒着袅袅的热气。

    陆修却走了神。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许春秋举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许春秋挺着腰伤干脆利落的起跳空翻,许春秋借着麦当劳昏暗的光撕开包装,拿起那枚浅黄色的塑料戒指,许春秋捧着可乐罐小口小口的喝,许春秋在病房里,双手环在头顶上给他比一个心。

    面前的粥带着暖呼呼的温度,是她留下的。

    ——她不是许春秋。

    去他妈的。

    陆修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呢?

    她究竟是谁,她是不是许春秋,这些都重要吗?

    他喜欢她,去他妈的真的假的,原装的还是穿越的,随便她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的MV来了

    现代拍戏和旧时候上台前拜祖师爷有点相像,正式开拍之前总是要现有一个开机仪式,整个剧组从上到下举着香拜上一拜,讨个好彩头。

    烧香摆过了以后要拍大合照,许春秋被摩肩擦踵的簇拥在正中间,她是女一番,除了图子肃和沈之琳以外就是她最显眼。

    好不容易折腾完合影,日头已经大了起来,许春秋总算是得了空,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自己一个人窝在小角落里困得打了个哈欠。

    她伸了半个懒腰,接着从随身的包里摸出来粉饼盒自带的小镜子,又拧开一管遮瑕膏糊在眼下的黑眼圈上。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啊?”

    图子肃背着手朝她的方向看一眼,冷不丁的开口,吓得许春秋一个哆嗦,差点把粉饼盒掉到地上去,慌里慌张的像是上学的时候被班主任逮着偷偷化妆的小女生一样。

    “紧张成这样?”

    许春秋“啪”的一下合上粉饼盒,她总不能说是昨天半夜陆总看花了眼打到她助理手机上了,于是随口编道:“没有没有,昨天晚上家里人喝醉了,忙活了一整宿。”

    她脱口而出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在无意识之间把陆修划归为了家人的范畴。

    “我一定调整好状态,不会影响正式拍摄的。”

    图子肃摆了摆手跟她说:“这个倒是没事,今天没有你的戏。”

    “不过最近应该会开始对外宣传了,你确实得随时注意一下,免得到时候媒体又乱嚼舌根。”

    许春秋点点头答应下。

    “行了,待会儿可能要做群访,你稍微收拾收拾。”

    图子肃前脚刚一走,许春秋手机里就收到一条消息。

    是《归园田居》加上微信以后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的音乐人谈笑。

    许春秋点开一看,发现是个音频链接,没有名字,大概二十多秒。

    谈笑紧接着一条消息跟在后面:“最近准备发新歌了,工作室暂时不让放出来,先把预告发给你听听。”

    许春秋看到这里,伸手到包里去摸耳机,好一会儿才解开缠在一起的耳机线,接着塞进耳朵里,点下了播放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中脱出的句子配上柔和的旋律,没有攻击性可是却让人久久难以忘怀,是一首属于春天的歌。

    可是许春秋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她的《灼灼其华》,想起了故事里那只痴痴等待的桃花妖,一时之间竟然走了神。

    今天《蓁蓁其叶》剧组正式宣布企划流产,主人公胡天宇丑闻缠身,更何况期间又曝出阴阳剧本,姜韶华的角色一时间没有人接盘,时间久了只好改剧本,改得原本就不够流畅的剧本越发面目全非了起来。

    投资方眼看着形势不好,纷纷撤资,胡天宇工作室花大价钱给他拿下的这部大男主剧算是打了个水漂。

    《蓁蓁其叶》与《灼灼其华》到底是谁也没能留下,彻头彻尾的两败俱伤。

    许春秋缓过神来,给谈笑回复:“是首好歌,旋律很打动人。”

    “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她偏头想想,又加了一句。

    可是谈笑那边却抱怨起来:“那也没有用啊,公司不让我发,烦死我了。”

    “早知道不签什么破唱片公司了。”

    谈笑放下手机,她坐在星火唱片的办公室里,越想越憋屈,开口就和负责和她对接的韩经理杠了起来:“什么叫不能发啊,我自己写歌什么时候发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不是,公司是希望你排个MV再和歌一起发布,现在的音乐市场实在是不景气。”

    谈笑却不乐意了:“我是做音乐的,又不是拍片子的。”

    “做MV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我不能因噎废食啊!”

    韩经理松了口,让步道:“不是非得要你自己出镜,你去找别的人拍也不是不可以。”

    谈笑皱眉:“我这首写的是春天的歌,回头又是请艺人又是搭场景,等到MV拍完了都该过季了。”

    “我这首歌到底要压多久才能发啊!”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前台过来带了个话:“韩经理,有人找。”

    他回头看谈笑还满肚子气的坐在那里,有些拿不准先就这哪边。

    前台又加了一句:“是华娱的唐总。”

    唐泽在圈子里混得久了,最能够为人称道的就是他的人脉圈子,经纪人最吃的就是人脉,而唐泽在圈子里像朵交际花似的,上到导演编剧下到最细节的唱片包装,几乎都有认识的人。

    韩经理和唐总有些交情,于是略一思索就抛下了办公室里生闷气的谈笑,跟着前台迎出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韩经理重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移动硬盘激动地对谈笑说:“巧了,你的MV来了。”

    “你着急要赶时间发歌是吧,一周之内就给你发出去。”

    谈笑:“???”

    韩经理把硬盘接在电脑上,接着又投到了办公室里的屏幕上。

    屏幕里陡然亮起来,画面里的许春秋白衣飘飘、似妖似幻,脚尖一点从桃花的枝杈间飞身而下,一双水盈盈的、不染杂质的眼睛。

    谈笑眼睛一亮,方才的种种不满一扫而空:“这不是许春秋吗,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去找她拍的MV?”

    韩经理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找她拍的,不过你这首歌沾了这个噱头,是火定了。”

    ……

    《锦瑟》剧组,许春秋今天没有戏份,她简单的熟悉了一下现场,和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都打了个照面以后就由小白送着回到剧组落脚的酒店安置下了。

    临下车的时候,小白叫住了她。

    “小许老师,”他递了一枚移动硬盘给她,“唐总刚刚来过,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里面是什么?”许春秋接了硬盘问道。

    “《灼灼其华》。”

    “什么?”

    “唐总把《灼灼其华》的废弃素材都买下来了,说是让你最近两天看着这个好好打磨一下演技。”

    “最近几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谈笑老师会发新歌,唐总让你一定要听。”

    “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的赔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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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94/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 作者:万糯所写的《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为转载作品,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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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穿越来的爱豆介绍:
梨园行的台柱子许春秋红遍九城,一睁眼竟然成了个唱跳俱废的花瓶爱豆。
流行歌再难能有戏曲难?女团舞再难能有空翻难?
你这唱得什么?你管这叫戏腔?
让开我来!一代名角儿教你做人!
等等,这个陆总怎么这么眼熟,他不就是上辈子一手捧红她的那个富商陆大少爷吗?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陆修×许春秋
前世:富商×名伶
今生:总裁×女明星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穿越来的爱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穿越来的爱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