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因着脚伤，一连几日都赖在文清的房中。
文清虽然嘴上日日赶夏栩离开，却依旧对夏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府中琐事少了些，竟然也没有人拿着府里的事情来打搅。
脚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文清依旧不让夏栩自己下地……
文清将夏栩抱着放到书房的暖席上，在她怀里塞了个汤婆子：“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待着，要是你再敢打搅我，我今天就让人来接你回你的院子。”
夏栩吐了吐舌头，明明他自己时不时就会借着“数落”的幌子跑来嘘寒问暖，她就在旁边看看画本子，他就说自己不务正业；她要是在旁边打盹，就说自己打呼流口水；她咳嗽一声他便会说自己好吵，跑来端茶倒水……
夏栩撑着头，看着文清在一旁看医书，研究药草的背影……别说，棺材脸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蛮有魅力的……很帅诶……
夏栩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文清面无表情地脸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
“啊！文清……今天外面下雪了……我想出去看看雪，好吗？”
“事真多！天都快黑了，还要看什么雪！”文清冷冷地甩了一句，但转身便取过一个狐裘大氅将夏栩包裹了起来，然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十二月，今天的雪和今日的夕阳一样格外的温柔，夏栩看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在金色的晚霞中闪着璀璨的光芒。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上降落，融化成水。
“文清，你知道吗？雪花很轻，单个重量只有0.2~0.5克。但是无论雪花怎样轻小，怎样奇妙万千，它的结晶体都是有规律的六角形。”夏栩轻声道。
文清有些疑惑地静静侧头，夏栩嘴角含笑眼眸柔和：“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再看到这样美的雪花。”
来这个世界已经好几个月了，她以为她会死在那间孤独的冷冷地病房中，她甚至都没有幻想过自己能离开那个房间。
“活着，真好。”
夏栩微微一笑，突然有些认真地问道：“文清……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文清一愣，轻轻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自嘲地一笑：“没有。”
夏栩仔细地看着文清的表情，轻轻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来九公主府，你……你此时会在做什么？”
文清的思绪被夏栩的话语带领到了遥远的曾经，那时他跟着师傅学习医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带着难以察觉的弧度：“可能，会继续跟着师父云游天下，悬壶济世吧……”
继续？
夏栩想起原来子楚说过，文清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医仙无良子：“对了，据说你师父无良子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子楚说你从小在沈家深闺中长大，他怎么会是你师父呢？况且沈太医的医术同样高超，为何你会舍近求远，师从无良子呢？”
文清定定地看了看夏栩：“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夏栩一愣，本以为他会闭口不谈，但是紧接着只听文清娓娓道来：“我与母亲从小不和。母亲的医术高超，但那不过是她用来追名逐利的工具。而我却认为医者应该一视同仁，不论上到君主还是下到乞丐，都该有生的权利。家族里大多对我的想法颇为不不齿，所以我也不屑与母亲学习医术，况且我的两个姐姐已经深得母亲的真传了。”说着他自嘲地一笑。
医者应该一视同仁，不论上到君主还是下到乞丐，都有生的权利……夏栩看着文清冰冷俊逸地面容，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见解。
“七岁那年，我们一家去江南探亲，途中遇到一个老婆婆，身患重病，我求我母亲救她，她却不屑一顾，认为她那高尚的医术和宝贵的时间不应该用在一个无权无势人到末年的老妪身上。我对母亲的医道不敢苟同，便离家出走了。”
“那时正是冬天，我身无分文，中了风寒，快要冻死在街头时，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出现了，他给我披了一件衣服，并找来了一个郎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那个郎中便是我后来的师父无良子。”说着文清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那个少年……便是那个病秧子。”
“你是说？”夏栩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子楚？”
文清点了点头。
“子楚知道吗？”
“你要是敢告诉他，以后就再也不许踏进我院子一步。”文清认真地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