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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矜念君顾     江山嫡女txt下载     江山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假的墓穴

    百里荣晨醒了。

    顾长歌立马低头,“感觉怎么样?”

    “并无大事。”百里荣晨揉了揉眉心,坐直身子离开顾长歌的怀里,又看向言臻,“让他们走吧。”

    顾长歌适时开口解释,“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与其互相猜忌和费心防备,不如早早地分开,谁也碍不着谁。”

    柳姬笑笑,又抛过来个大大的媚眼,“还是业哥了解奴家。”

    顾长歌眉心一跳,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显然被柳姬一声“业哥”给恶心得不轻。

    她垂眸扶着百里荣晨的肩膀靠着墙起身,察觉到手中肩头轻微的一颤,皱眉又问:“碰到你伤口了?”

    “没有。”百里荣晨压下心头悸动,掐了掐掌心,手心湿润而冰凉,心上却如同放了块灼热的炭,炙烤着他撕裂的心,他仰首看着头顶上黧黑而显得幽邃的密室圆顶,在心底吁出一口气,推开顾长歌扶住他的手,站好,沉声道,“并不是什么重伤,不必这般。”

    而后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莫要贪恋和妄念。

    顾长歌松开手,不疑有他,百里荣晨一向不喜同外人多有接触,会推开她也没什么奇怪。

    柳姬等人已经离开,影影绰绰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灯火黝黯的密道中。

    “柳姬这人越来越奇怪了。”顾长歌摸了摸下巴,“先前以为不过是李程业安排朝堂上的一个暗桩,现在看来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苏离也不藏私,“我怀疑,她和东海有关。”

    “东海?”顾长歌眸色加深,朝着柳姬离开的密道方向又看了过去,“藏得这么深?”

    苏离神色微微有些玩味和怪异,挑眉看向百里荣晨,同他对视一刹便淡淡撇开眸光,笑对上顾长歌,“还记得我们在这林场里的最后一场比试中遇到的那个阵法吗?”

    “嗯?”

    “那阵法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一些印象。”苏离说得随意而模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东海秘而不宣的问心幻阵,属于顶级阵法,至于是不是真的,倒是可以问一问咱们的百里陛下。”

    苏离狐狸一样似笑非笑地把锅扔给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神情淡漠,点了点头。

    “这问心幻阵在东海也属于半是禁术的那种,一向只在几大世家中流传。”苏离勾唇继续道,“我有幸见过,并恰巧记下避过这‘问心’的法子。”

    顾长歌抿唇,斜挑高了眉瞥一眼不动声色的苏离,这“恰巧”还真是巧得很......

    苏离坦然对上顾长歌的眸光,凝眸间都是天地灵气所钟的潋滟辉光,满目辉光中,他冲她眨眼笑了笑,“更巧合的是,那日柳姬他自己所说机缘巧合之下用来躲过这问心幻阵的法子,正是我所看见的...你们说巧不巧?”

    “巧合多了便不能再说是巧合。”顾长歌接话,这话却不知道是在影射苏离还是柳姬两人中的谁,又或者一语双关,两者皆有,“不管怎么样,柳姬这人应该要真正重视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长歌特意多看了两眼正在调息的百里荣晨。

    她这是想给他提醒一声,无论柳姬的最终目的在何,如今终究是待在北齐皇宫里,想要下手最容易找的突破口多半也是在皇宫里,再加上百里荣晨这个目标实在太明显,就算千防万防,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顾长歌就怕百里荣晨一时大意失了手,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百里荣晨收了内息,漫不经心瞟苏离一眼,而后淡淡朝顾长歌点了点头,半掩在袖袍里的手指扣着袖囊上薄薄一层布料,如此轻软细腻,对比他心事沉重深恸。

    “还有一件事。”他突然道。

    顾长歌看他,“什么?”

    “我们得出去了。”

    “什么?”顾长歌皱眉,“为什么?”

    百里荣晨低低半阖着眸子,想起那个神秘的男子以及他说的一些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这个死尸,你们不觉得咱们这一行太顺利了吗?”他指了指地上那个面目全无的粽子,“饶是遇到的各种奇异的阵法,但有哪一个不是有惊无险顺利渡过的?不是我妄自菲薄,实在是仔细一想太过诡异。”

    闻言,其余人皆是皱了皱眉,顾长歌走上前去拿剑抵了抵趴伏在地上的那粽子,剑尖一勾轻松割裂开某处衣襟布帛,碰上一块硬物。

    “铿”得一声,让所有人目光聚于一点。

    顾长歌又用剑拨了拨,播出一块腰牌。

    “泸州东平王手下的人。”顾长歌盯着那块腰牌下神,“身上带了这么快东西,看来还是挺重要的那种。”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死尸最开始并不是墓穴里面的东西。”百里荣晨道,“也再一次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墓穴根本就没给我们带来多少危险。”

    顾长歌无意识地抚摸着剑柄上的宝石突起,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墓穴根本就是假的?”

    “有这种可能,但也说不定我们只是尚且在这个大元帝王墓的外围。”百里荣晨摇了摇头,淡淡道,“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这是一个圈套。”苏离慢慢思索,接话道,“那么他们把我们引进这墓里有什么目的?不可能是要杀我们吧。”

    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说要杀他们谁信?

    这一点其他人也没能想没明白,百里荣晨又道,“还是先出去吧,这墓穴没什么用了。”

    “你怎么就确定没什么了?”苏离若有所思,“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出点儿线索。”

    顾长歌也是这个意思,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在墓穴入口的那扇石门上所写的“顾家离魂血,养之以祭天”这几个字眼,隐隐有想法但纠缠在脑子里的一团乱线怎么也理不清,便想着从这墓穴里再找找其他线索。

    就这么没有半点儿成果的离开,实在是对不起这一趟。

    却未料一直沉默的安凉夏也赞同百里荣晨的话,抿了抿唇,她道:“我们离开吧,这墓穴真的没什么了,这根本就是个假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崇明神殿

    假的?

    顾长歌眼风微扫,看一眼百里荣晨,再看一眼安凉夏——这两个人,为什么都咬定了要离开这个墓穴?

    一个消失了一段时间,一个更是突然凭空出现在这墓里,怎么看都藏了秘密,那么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经历的,和这个墓穴又有多大的关系?短时间内顾长歌是想不出个四五六来的,索性先放过去容后再议。

    顾长歌微微一笑,垂下眼睫,再抬起来时依旧一脸平静。

    “既然你们都说要出去,那便出去吧。”顾长歌颇感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我还是要服从指挥的不是?”

    服从的当然是百里陛下的指挥。

    面对这番若有深意的话,百里荣晨半阖着眸子,清冽淡漠一如平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

    偏偏在顾长歌看来,这有点儿不正常。

    苏离整了整衣襟,闻言瞧了眼一脸正经到不行的百里荣晨,对顾长歌的话不置可否,随即也表态道:“小叶子都说要出去了,我自然也没有异议。但是,来的路被堵死了,我们怎么出去?”

    说完这话,苏离和顾长歌两人齐齐看向安凉夏。

    先前安凉夏似是打定了主意藏拙,三人一路过来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最后却因为一个轩辕瑾几乎是前功尽弃,暴露了个彻底,顾长歌和苏离两人可没忘记方才三人在密道时她那一句霸气隐现的“我带路”,若不是真的对这墓穴有个一知半解的,可没有这种底气说出这话来,她分明是有所隐瞒。

    轩辕瑾心思翻涌,一开始还沉醉在安凉夏突然归来的喜悦以及她怀中的温香软玉中不能自拔,一见对面那两个“男人”看过来的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再联想起安凉夏所提及到的男盆友一说,眸色幽深,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替安凉夏挡了挡顾长歌和苏离两人的目光。

    安凉夏却丝毫不领情地推推他的胳膊拨开他,一手环胸抱臂,一手轻捻起一缕卷发绕在纤细的指尖挑了挑。

    她眼波流媚,溢了清冽醇酒一般的馥郁,幽幽灯光下更显醺媚,再配上那一身古人闻所未闻,看来惊为天人的美艳小红裙,给本就明艳倾城的容貌再添三分风华绝伦,玉骨天成,说是绝色佳人、人间极品也不为过。

    顾长歌突然叹了口气,心道这么颗根正苗红的大白菜,怎么就白白便宜了轩辕瑾这么只猪。

    亏她先前一直觉得安凉夏才是拱了轩辕大白菜的那头猪呢!

    世事真是无常啊......

    思及此,她又转眸淡淡瞥一眼百里荣晨,便又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谁说不是呢?

    安凉夏才不管眸色落寞难言的轩辕瑾,语笑嫣然地对顾长歌几人道:“既然都说了要交个朋友,我自然要拿出几分真诚来才说的过去。”

    她笑吟吟说着,眉眼间倒真显出几分真诚,不过这真诚,说实话除了顾长歌和轩辕瑾,其他几人是压根不信的。

    “所以啊,出去的路,我领着你们走。”

    苏离眯了眯眼,有些话正要出口,才方启唇便被安凉夏莞尔一笑堵了回去。

    “诶,不过咱们先商量好啊。”她美眸笑得微弯,可爱娇俏中自带一股媚意天成,一根手指素净翩然轻轻放于唇边,做出噤声状,“有一些事情,我但凡不想说可是不会多说的。”

    这态度着实有些嚣张狂妄了,可架不住人家本身美艳御姐总攻气场强大,在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忠犬性质呈守护状的宣梁战神,即便是在场有人再不将安凉夏这人放在眼里,单单是看在轩辕瑾这种暧昧的态度上,也得多多费脑子思量一番好不好下手了。

    安凉夏的一番话嘴上说是商量,却没有半点要听他们开口的意思,苏离笑容玩味,投向安凉夏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

    随后他平和一笑,点了点头。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当自己是没看见那阙目光里的审视,安凉夏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被这笑苏得给颤了两颤,盯着苏离那张脸又狠狠剜了两眼,这才心满意足地撇开视线。

    她半点不以此为耻——古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有子曰颜即天下,翻译过来就是盛世美颜都是天下共享的!

    所以她看得没有半分心理负担。

    只可惜没注意到她身边另一张盛世美颜冷不丁黑了下去。

    轩辕瑾身侧一丈内气压骤降,安凉夏心大浑然不觉。

    相比于进入墓穴的过程,出来的路更是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顾长歌也越来越倾向于这是一场针对某个或某些人的阴谋这种说法,回首看一眼离孤山脉,那一眼里,笑意不减,却暗潮汹涌,变幻万千。

    ......

    海上寂寂无声,初夏的夜扔起了淡淡薄薄的一层水雾,将海上那座灯火阑珊的岛屿隐隐约约笼罩其中,只露出个美人掩面的盈盈意境之美,光影蒙昧中月色更淡,像极了美人双瞳剪水中潮湿而晶莹的相思。

    美人思,思归人。

    在东海最高峰遥极峰顶端象征着最高信仰的最神秘力量的崇明神殿上,月影高束,自屋顶露天的观测台上流泻下来,月光下一抹白衣沧然静静伫立。

    那身形修长而挺直,寂静中听他呼吸清幽细长,嘴中念念有词,伸出宽大白袍外的两指轻捻的手却苍老至极。

    姿态及其自然而闲逸的手忽然一颤。

    “怎么会...怎么会...”白袍下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一张脸隐隐看出不输于那白袍颜色的苍白和衰皱,他突然仰头将头顶一片浩瀚星空看得更深切,呼吸骤然加紧。

    那呼吸声全然不见最开始的清浅随和,反而是一片沉重和压抑,喉咙间似乎还能听见“嘶啦嘶啦”的撕扯声,称得这清幽的夜都吓人的很。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这究竟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

    “为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今日朝鸾殿来了位不速之客。

    宫月出一席铁锈红撒亮金刻丝描花凤凰曳地长裙,食指微屈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桌面,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澄明日光下琉璃生辉,反射一道夺目辉光闪了闪柳姬的眼睛。

    一声又一声扣着桌面,带出一股无形的压力,宫月出良久才开口:“柳校尉可是要来找陛下的?缘何找到了本宫这里?”

    柳姬一身官袍也遮不住的丰腴身材袅袅娜娜动了下,“下官可是来找皇后娘娘的。”

    “哦?”宫月出手上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语气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微微抬眸扫了眼柳姬半拖着地的官袍袍角。

    眸光轻瞥,飞霞般清越灵动,在瞥到未完全掩住的鞋后跟处一点颜色偏重的痕迹,微微沉了下去。

    “我想丞相应该跟您提到过。”柳姬脚尖轻转,手上也不动声色地压了压袍角,“柳姬如今站得是您和宫家这一队...所以,下官是来找娘娘您的。”

    柳姬本以为宫月出就算不惊讶,也多多少少会问一句找她作何,却未料她低垂着头,恍若未闻。

    宫月出仿若没听见她这番话,自顾自拨了拨杯中茶梗,半晌又开口问道:“敢问柳校尉,是从哪条路上过来的?”

    柳姬端着八仙莲花白瓷杯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怔,心中暗想自己这一路过来可否暴露过什么,半晌才笑意婉然,嫣然一笑道:“下官自下了朝便直接来了朝鸾殿了,自然是从无极殿通向这边的襄阳路走过来的...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可是有什么不对?”

    宫月出敲着黄梨木雕花小桌的手上动作节奏分毫不乱,眸中也是一派平和端庄,摇了摇头娴雅一笑道:“无事,闲来无事问问罢了。本宫料到柳校尉该是一下朝便过来的这番安排,也来不及用些早膳,便想着叫人安排一下,这不,安排之前先问清楚校尉当真空腹,免得做了无用功。”

    柳姬听见那“无用功”三个字,只觉甚是刺耳,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能是她第一次面对宫里这些女子,难免谨慎敏感过了头,草木皆兵罢了。

    宫月出又敛下眸子,掩去其中复杂。

    她方才看见柳姬鞋上所粘上的土是御花园里宛竹楼附近特有的江源粘红土。

    这土是先皇为讨一位进宫之前家住江源一带的妃子欢心,特意派人从江源走水路运过来的,为的便是在御花园里种一片娇贵的江源宛竹,后来妃子失宠了,这片竹林倒是长得繁盛,便一直运土来养着。

    整个皇宫中只此一处有这种江源特有的粘红泥土,但柳姬所说的襄阳路,根本不会经过御花园,更别提宛竹楼了,所以她只能是说了谎。

    这其实并不算柳姬疏忽,实在是她初来乍到,对着皇宫尤其是后宫的格局不熟,哪能注意到脚下泥土这种东西,这次栽得也不冤。

    宫月出也不想太过纠缠于这个问题,免得打草惊蛇,毕竟对她来说,宛竹楼方向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很有可能帮她找出些线索来,她自然不会平白放过或错失这次机会。

    于是她又转回方才的话题,“柳校尉说笑了,父亲他确实没跟本宫提过柳校尉同宫家的关系。想必丞相也清楚,这嫁进宫里来的女人便只能算是皇上的人,断没有继续跟娘家纠缠过深的道理。”

    “所以啊...”宫月出抬起头来正视柳姬,敲着桌面的手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柳校尉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直接去丞相府来得好,本宫一介女子耳,再者身份敏感,实在不能掺和前朝政事。”

    柳姬方一听这话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指,顿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宫月出是在提起最开始的话题,这一前一后,早就将她提前布置好的节奏打乱,慌乱仅仅在一瞬间,柳姬便冷静下来,拢了拢袖子痴痴的笑,“瞧娘娘您说的,未免也太过凝重严肃了。您也不想想下官不过一四品虚职,哪有什么资格谈得上国家政事。来找您,也不过是如同丞相所言,打个招呼罢了。”

    宫月出默不作声,垂首间讽刺一笑。

    方才还跟自己说,宫丞相已经跟自己提起过她,不过这么一会儿,便换了口吻说是来打个招呼。

    自己打脸也不嫌疼。

    不过看她这态度和半天不进入正题的谈话,想必这一趟,也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来会会她。

    宫月出无心和柳姬多有纠缠,至少目前没这种心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柳校尉招呼也打过了...”她施施然起身,“本宫也乏了。”

    柳姬显然没想到宫月出竟然也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这一趟她原本存了试探的心思,却未料一番交流下来她什么实质性的成效都没能收到,甚至还打草惊蛇,无端暴露了自己。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宫月出绝对开始防备她了。

    “还有...容本宫多说一句。”宫月出声音微凉,“不管今日你找了什么理由能光明正大地来我朝鸾殿,但本宫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同你有太多牵扯,而且这宫里眼线无数,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的话说一半留一半,隐晦得很,柳姬却听得明明白白,眸中愈发幽暗,面上笑意渐深,原本还算正经的脸色此刻重回平日的妩媚。

    终于走出朝鸾殿外,柳姬伸手轻轻拭了罢额际上的虚汗,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个皇后,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这北齐,果然藏龙卧虎。

    朝鸾殿端坐的宫月出也是在柳姬离开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随即眸光一厉,面上是浅浅的、矜贵的、端庄的笑,目光却隐隐生寒。

    她轻唤:“环玥。”

    “娘娘?”

    “去看看,丞相为什么还没到?”宫月出又敲了敲桌面,面上一丝厌恶划过,她冷声道,“派人去喊他一声。”

    “不用了!”门口方向有人走进来。

    宫月出立即抬眸看过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心难寻

    “方才路上被耽误了一会儿。”宫桦态度并没有那么恭敬,进来之后便直接大剌剌坐在宫月出对面的雕花木椅上。

    宫月出眸光一闪,一丝阴沉一闪而过,面上却平静,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往旁边走了两步。

    长裙曳地,金丝熠熠,日光下流荡出水波回纹的弧度,蔓延至紫檀木梅花折枝贵妃小榻拢下的淡淡阴影里。

    宫月出默不作声地坐下,身子不偏不倚不斜不靠挺得板正。

    宫桦没她那么沉得住气,便又开口道:“方才派人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先前柳姬来了一趟,这不她前脚刚走,您就进来了。”她直入主题,“听说是您叫她来打声招呼的?”

    “她这是第一次来?”宫桦稍稍皱了皱眉,“我老早就告诉她来跟你通个气。”

    “父亲。”宫月出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眉间端庄高雅的姿态显出一抹凉薄和淡漠,她道,“你急躁了。”

    这宫里人多眼杂,又眼线无数,与柳姬的交易只适合在暗处进行,哪能这般迫不及待放到明面上来,让柳姬来找她,用什么名义来?

    不管怎么说都容易惹人怀疑。

    “得亏是柳姬还多长了个心眼,知道缓两天再过来。要不然你以为你们的关系能瞒得住皇上多久?”宫月出话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宫桦被这话气得噎了一口气——听听宫月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得亏柳姬多长了个心眼?换句话来说不就是骂他缺心眼吗!这是一个女儿该给父亲说的话?

    翅膀真是硬了!

    但人家翅膀是真硬,连他也不敢轻易去摆弄,只好将心头一口郁结之气生生压了下去。

    面上露出无奈又挫败的神情,他恍惚中开口:“我也是没办法啊,皇上他最近的动作太大了,你看那襄城平和县的那事,于我来说也是一场无妄之灾…”

    宫月出眼露讽刺。

    宫桦倒是装的一手好委屈,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自己被宫毅和宫泽阳联手坑了一把,可归根结底来说,还不是他自以为是又心比天大,以要给宫言辉看病为由拒绝宴会甚至是上朝来给自己长脸?

    这下好了,长脸不成,反倒被打了脸。

    也是活该!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宫月出敛住心绪,“有关襄城平和县,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说起这事,宫桦也立即正色道:“情况如何?”

    宫月出眸色加深,一眼难观其底。

    宫桦被这眼神给吓得噤了声好一会儿,半晌才又恢复过来,沉声问道:“这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宫月出点点头,竟勾唇笑了起来。

    宫桦被这古怪而诡异的笑瘆的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月出没打算卖关子,“从目前我手里掌握到的消息来看,襄城平和县一事,有宫家人掺和的手笔。”

    “宫家?”宫桦大吃一惊,“你确定?”

    “父亲今日废话怎么这般多?”宫月出斜睨他满目惊惶的神色,抚了抚平贴顺滑的发髻,“我既然能跟你提起来,自然是有所察觉…怎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我是在蒙你,还是在挑拨什么?”

    宫桦讪讪一笑,原本的怀疑却因为宫月出这番直言不讳的话而打消了不少。

    “自然不是怀疑你。”他道,“我只是在想,牵扯其中的人究竟会是谁?”

    他喃喃低语:“宫毅和宫泽阳联手将我扯进这件事中来,若此事背后之人是他们,应该不会希望我牵扯进去并有所察觉,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们……那还会有谁?”

    沉思良久,他眼神突然一凛,“会不会是宫言鑫?”

    宫月出摇头,“至少我查到的人不是他,但不能确定他会不会也在这件事里留有一手。他这个人不简单…”

    “不是他,那还会是谁…”宫桦伸手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总不至于是宫醉这个不成器的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人了…”

    宫月出唇角笑意渐深,越发的意味深长。

    宫桦看着她这笑,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不会真的是……”

    “不是宫醉。”她突然打断他,“我查到的宫家那条线,是关于你那夫人和管家的…”

    “不可能!”宫桦像被人踩了尾巴,立即脸色煞白,怒目圆睁对上宫月出笑容诡异的眸子。

    “不管父亲信还是不信,反正我查到的就是这样,你要是真不愿相信我也没办法。”宫月出笑道,“反正我给您提供了这么条线索,您大可自己去查一查。”

    “当然,就凭着丞相您和夫人之间的绵绵情意,想必是全身心信任着彼此的。”她语气听来一点儿也没有讽刺,微微仰起脸,秀丽娴雅的眉目在日光下轮廓清晰美好,看在宫桦眼中却让人心惊。

    他知道,宫月出这番话说出来,他便不会放着不查…他不能容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在自己身边…更遑论是最亲近的人…

    端庄容颜噙一抹淡淡笑意,无波目光中却是满满的通透了然和深意…这一根刺已经确确实实扎在了他的心上,就算以后拔出来,留了伤口和疤痕总归会痛和介怀。

    那么,你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宣扬的爱情和真心。

    世上哪有这么多真爱啊…

    不过是话本里写来骗人眼球的东西。

    她瞳眸深邃,漠然垂首,眸光看似宁静广袤其实却有点森寒凉薄。

    宫桦只听见她莫名其妙地冷笑一声,想了想又问她:“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宫月出转头目光平静地看他。

    半晌微微一笑,“这么久过去,都快忘了宫外风光如何了…我想,是时候出去走一趟了…”

    “你要出宫?”宫桦眼神中有些不赞同,“那这宫里怎么办?障眼法什么的太过冒险,皇上他只消过来看一眼,一定会有所察觉。”

    过来看一眼?

    宫月出缓缓阖眸,掩去眸中讽刺和自嘲,他有多久,都没来看这一眼了?

    “急什么?”宫月出尖利护甲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没睁开眸子,“怕皇上有所察觉,那便让他有心无力,看不了这一眼不就行了?”

    宫桦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对皇上下手?”

    回应他的,是宫月出睫毛微动,淡淡一笑。

第二百四十四章 线索再现

    北齐帝都北边京郊风景深寂旷朗之处,近日新建起一座庄院,占地广阔,屋舍轩朗。

    据传言称,是帝都最近风头正盛的泓伊酒楼当家人所建。

    这确实是襄陵和黄芪派手下人建起来的,实在是最近泓伊酒楼乱七八糟来得找事的人太多,他们也怕影响了泓伊酒楼的生意和形象,便决定找处安静的地方干脆建座宅子,不仅方便,自己还住着舒服。

    庄院建成之后,大家都挺满意,干脆就直接将议事约在了这里。

    顾长歌拨了拨衣服上的皱褶,挑眉看向身旁坐着的王鑫。

    “所以,阿鑫的意思是,柳姬带你们离开后不久,便不置一词领着你们直接出去了。”

    “嗯。”王鑫点头,“她似乎对墓穴的构造很熟悉,虽然中间也领着我们走了很多错路弯路,但给我的感觉那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掩饰。”

    “而且,她整个人脸色也不对劲儿。”王鑫努力回想当时在墓里的情形和细节,皱了皱眉道,“尤其是有几次,都是突然变了脸色,没有任何过渡和征兆...还有一出墓穴,她脸色更是阴沉得紧,连个招呼都没打便跑了。”

    “这柳姬果然有问题啊。”襄陵摸了摸下巴,面色深沉。

    “何止是有问题,那是有大问题啊。”黄芪冷笑,又转向叶清容,“话说清容,看来你先前查出来消息有误啊,柳姬这种人可不像是一个武林盟主能压制住的。”

    叶清容肃然,“先前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会亲自再去查一查。”

    “柳姬这人是怎么又跟宫家扯上关系的?”襄陵转而问王鑫,“什么时候的事?”

    “依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柳姬主动找上宫家来的,我本来也没察觉,也是在出发前往大元帝王墓之前才知道了这件事...不过,我猜测,很有可能柳姬早就找来了。”王鑫攥了攥拳,大拇指别在拳头里面微捏了捏,又道,“至于为什么没人查觉,要不就是两方早就勾结在一起却没有声张露出马脚,再或者,就是柳姬一开始主动找过来的时候,宫家那些人还看不上她,直到最近才有了联系。”

    他沉眸环视一周,见众人神情皆是凝肃,眸中微微露出讽刺,“我更偏向于后一种说法,毕竟宫家那几个人这几年是越来越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了,尤其是宫桦,同三年前想比,简直是两个人。”

    顾长歌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转眸又看向秦之衍,“那个方千若又是怎么一回事?”

    “据说是刘家找来的远房表亲,师承隐士高人,很是厉害,但我没见过她出手,也没法根据一招一式推断其功法来源。”秦之衍抱剑倚在没门框上,垂眸道,“这人也是神秘得很,至少刘家几个主事人对她的态度很值得推敲,根本不像是对待表亲,而是隐隐的一种敬畏。”

    “敬畏?”黄芪眨了眨眼,“这么玄乎?”

    王鑫突然又道:“这个方千若和柳姬绝对有关系,两人之间的相处有问题。”

    秦之衍也点头,“两人看似是第一次相遇,但总觉着两人短短几句对话暗藏玄机,甚至是有点儿针锋相对的意思。”

    “有意思。”顾长歌摸着下巴笑了笑,眼底暗光幽沉,“同宫家一行的柳姬不是宫家人,与刘家一派的方千若也不是刘家人,偏偏这两人还有着某种讳莫如深的联系...”

    她目光平静,深黑瞳仁深处却有着一些晶光闪耀的亮点跳跃,重新转向叶清容,她问道:“那清容和挽裳宫主守在大元帝王墓外面都发现了什么?”

    “我将所有进入墓穴的人都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调查,总结了下参与进来的几方势力。”叶清容淡淡道,“排除了一些没多少意义的散户之后,剩下的便只有皇帝陛下,我们凰盟,还有与你同行的那个黎苏,以及宫家、刘家和泸州东平王的势力,我一直照着少主的意思守在墓外面没进去,所以剩下里面的事情并不知道多少。”

    “主要的势力都出动了,北齐帝都里便只剩下一家没动作了。”顾长歌敲了敲沉香木榻椅的靠手,姿态稍有慵懒,目光却格外清醒而厉烈。

    王鑫眸中锋芒突起,接着顾长歌未说出的话道:“林家。”

    “对,唯独少了林家。”顾长歌向榻上一倚,低声道,“作为北齐朝堂上唯一一个还能和宫家对付几招的家族,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个机会?就算不奢望有所得,也不可能放任宫家有丁点儿占到便宜的可能。所以,林家这一次的缺席,着实诡异...”

    王鑫目光一凛,又道:“这次的诡异,再加上次在宫宴上林家的那次出手,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不管怎么说,总归能够确定了...”顾长歌无声吁一口气,目光幽深,继续道,“林家绝对有什么大招,而且,背后绝对有助力。”

    “会不会这次有关大元帝王墓的阴谋,也和林家有关?”襄陵突然问。

    顾长歌却摇头否认,“林家没那么大能力,也没这么大野心。”

    “若是他背后那势力呢?”

    顾长歌怔了怔,皱眉垂眸,语气不明,“这倒是...有可能。”

    半晌睁开眼,依旧平静的目光探向叶清容,微微一笑道:“这么一来倒是辛苦清容的情报司了,毕竟需要查清楚的人和事情太多了,又多有难度......”

    “无妨。”叶清容淡淡平和一笑,“这本就是情报司的职责所在,少主无须客气。”

    “嗯。”顾长歌又坐正了身子,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我让你去查的宫家那个管家拿出来的那笔银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消息。”叶清容颔首道,“先前说要往皇后宫月出身上查,查了一段时间仍没什么进展,我便反省是不是又找错了方向,后来突然又有一件事掺和进来,本来没什么想法,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在那件事上找到了那笔银子的线索。”

第二百四十五章 开始布局

    顾长歌正色问道:“如何?”

    叶清容微微压了压下巴,低声道:“那笔银子,和襄城平和县扯上了关系。”

    “前几日宫宴上宫泽阳和宫毅提起来的那个襄城?”顾长歌眉眼低垂,捻了捻手指,沉吟道,“如果清容查到的消息属实的话,那么便很难不让人怀疑宫家这几个人的动机啊...”

    “宫家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黄芪揉了一把头发,“你们说,宫泽阳和宫毅费知道襄城这事和丞相夫人的联系吗?”

    襄陵抿了抿唇,叹气道:“不知道。原本以为宫毅和宫泽阳把宫桦算计进襄城这件事里不过是极力撇清和洗白自己的形势之下无意识的行为,现在再掺和进丞相府的人进来,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我倒觉得宫毅和宫泽阳并不知情。”王鑫突然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派人仔细盯紧了乔书言和杨成毅,发现他们所有的动作都是瞒着所有人的,而宫桦,最近也是把全部的心思全花在了宫言辉和宫月出身上,原本就跟宫泽阳和宫毅不对路,宫宴那事发生之后,更是相互敌视,几乎算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黄芪追问:“有没有可能是做的表面功夫?”

    “做表面功夫能做到对方小妾的床上去?”王鑫讽刺轻笑,眸中厌恶一闪而过,“昨日夜里,宫毅偷偷摸摸进了丞相府一个小妾的房里,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药方。我看了一眼,药性不大,但时间长了沉积体内毒性不下于鹤顶红一类的烈性毒药。”

    “啧啧...”黄芪来回搓了搓手掌,啧啧了两声,表情一言难尽,“贵圈真乱。”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笑笑,挑了挑眉看向窗前站得笔直的言萧,“说起小妾,将军府那个宫女怎么样了?”

    言萧皱了皱眉,适时对顾长歌让自己盯着个女人的命令表示不满,半晌到底是开了口:“挺老实的。”

    “刘家来过人吗?”

    “未曾。”

    顾长歌听言萧这么说,虽然心有怀疑,但也是相信言萧的能力的,作为当年言家卫的顶峰人才之一的他,不至于连防人都防不住。

    至于这么久无动于衷的林家,要么是在蓄力想搞一出大的,要么,就是在忙别的,暂时没时间处理这么个小宫女。

    这么一想才发现林家实在是不对劲儿。

    顾长歌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想喝一口,被王鑫拦下。

    “换一壶吧,这茶水虽未隔夜,但到底是凉了的。”

    顾长歌笑了一声挪了挪手,“哪这么多事儿,和口凉茶刚好冷一冷脑子,理理思绪也好。”

    王鑫见她唇边笑意朗然通透,只好作罢,笑了笑收回手,又道:“大元帝王墓的事先告一段落,接下来有何计划?”

    “有计划又怎样?”顾长歌慢吞吞放下茶盏,眸光围着杯沿轻轻绕了两圈,眼波如茶水流荡,“计划赶不上变化。”

    “所以?”

    “所以...我打算离京去别处转一转。”顾长歌笑眸弯弯,修长手指轻轻按在杯沿水渍处摩挲两下。

    王鑫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去襄城?皇上他会允许你离开帝都吗?其他几方势力最近可是顶你盯得紧。”

    “谁说我要离开的?”顾长歌嘴角浮出一道神秘的笑意,琉璃般的眼神一挑,“将军府方建成不久,备得圣宠的将军大人又是偶得佳人浓情蜜意之际,自然是流连美人怀乐不思蜀,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将军府醉生梦死才好呢。”

    她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勾一朵清丽芙蓉唇边旖旎绽放,“至于我,不过是一介身份成谜的江湖闲士而已,途经襄城为其风光所迷,这才多留了几日。”

    “你要动用凰盟的身份了?”

    虽是疑问句,话中所流露出的肯定意味却是不容置疑的。

    “然也,凰盟少主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顾长歌对王鑫莞尔一笑,“太过神秘了未必就是好事,容易被有心人忌惮和惦记。”

    微眯的眸子中精光一闪,一线眼角微勾流泻出泉水般徜徉笑意,“不过,在离开帝都之前,我得先解决一件事才行。”

    ......

    将军府南面某个偏院里寂寂无声,偶尔清风过带起墙角簌簌木槿花枝。

    夏夜月影横斜,木槿花曳在窗前素淡薄纱上,水流迢递般的月色中,突然有一道黑影自窗纱上飞速掠过,掠上窗沿之上飞檐画角的屋顶。

    那身影轻而快,安静也优雅。

    屋内一道呼吸清浅,熟睡中的人儿微微起了细细鼾声。

    倒挂在屋顶上的顾长歌眸光一亮,随即轻飘飘闪过堂前珠帘,闪身进了内室。

    月色流泻进室内,朦胧冷色中,床上一道微微拱起背对着她而眠的黑影,似是因为长久没动弹的姿势僵了身子而拱了拱肩膀。

    屋外,夜静,静无声。

    突然又是一道黑影自窗前飘过,倒映地上微微一闪,顾长歌眼睫微动,恍若未察,抬脚轻轻往床榻前走过去。

    抬手轻覆上床上女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肩头,那肩头倏忽一抖,抖出一个惹人怜惜的颤意。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的呼吸重了。

    “唔......”而后是低泣声,婉转如玉珠轻落玉盘底,带起一室呢哝软语旖旎光景。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的呼吸乱了。

    “将军...”那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委屈,却意外地娇媚入骨,“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唔...”顾长歌正想着收回手摸摸鼻子,却未料被掌下女子先一步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笑笑,却也没解释,“怎么,委屈啦?”

    语气里透出一种淡淡的调笑的宠溺。

    这宠溺让女子心上委屈和羞涩共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被窝里,娇声软语嗔怪一声,“将军。”

    语调简直转了七八个弯,勾得人心都酥了。

    顾长歌却笑意清明,轻拍了下女子的肩头,又给她往上拉了拉下滑的被子,“我这不是一直在忙一些事情吗,并非是有心忽略你的...”

    “是这样啊...”这会儿女子声音中倒是听不出委屈了,甚至呢哝中还带了点儿娇俏的天真,“这么忙啊,您都在忙什么呀?”

    黑暗中呼吸骤轻,室外黑影又是一闪。

第二百四十六章 美色当头

    “嗯?”顾长歌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只尾音微勾,黑暗中恁是勾人,“问这些做什么?”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收回到一半,突然被被子里刚伸出来的一双温热而软滑的纤纤细手一把握住。

    顾长歌抬眸,对上床上仰躺过来的女子甜腻媚笑着,指尖还在她掌心挠刮了两下,娇笑道:“哎呀,大人...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冷不丁她雪白玉臂半探出被猛地使力,顾长歌一个不妨竟趴在了女子雪肌玉肤的肩头,换来身下女子更是娇媚的轻颤,她颤声道:“大人,好官家,说说嘛,就当是给人家解闷了...奴家也是想多了解一些大人您嘛...”

    顾长歌也不起身,就这么半窝在美人肩头,痴痴笑了声,最后竟半掀开被子连外袍都没脱直接钻进了被窝。

    惹来女子娇羞的笑,“哎呀...大人你好坏...”

    屋顶上突然传来细微的瓦砾摩擦声。

    顾长歌无声冷笑,面上却染了邪魅,被被子里馥郁的香暖气息“烘烤”的脸微醺,她鼻音渐浓,唔哝一声,低笑着又道:“嗯?我哪坏了?”

    “......哎呀......将军您快别闹了,还是给人家讲讲您的事嘛......”

    顾长歌尽心尽力敬业地扮演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将军,勾起一缕美人香发放在鼻端轻嗅嗅,漫不经心地道:“我最近在查一件事。”

    “什么事啊?”美人天真地扒着顾长歌的肩头问,“和奴家有关吗?”

    顾长歌轻笑一声,看她一眼,慢吞吞道:“小不知羞的,怎么就跟你有关了?”

    “这叫女孩子家的直觉,你们男子可不懂这个。”

    “哦?这么玄乎啊?”

    美人细细哼了一声,娇笑着追问,“是不是啊?”

    “是是是!”顾长歌似乎是被“缠”得不行,笑着连道了三声是,“我查的便是前些日子去参加的那个宫宴,嗯,就是那个侍卫和那个小厮。”

    她说的讳莫如深,可以就让怀中美人娇躯轻颤不已,一回想起当日光景便后怕不已。

    顾长歌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温柔道:“别怕啊。”

    “我这么去查,一是为了将当日企图陷害我的人揪出来,再者,也是想为你报仇讨个公道啊。”

    怀里美人感动得涕泪涟涟,又是哭又是笑,“大人有这份心奴家便知足了。”

    半晌又突然道:“不过大人说的有人陷害你,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自然是...”顾长歌拖长了尾音,抬眸往屋顶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查出来了。”

    “真的吗?是谁是谁?”

    “急什么?你看看你露在外面这么一大片,冷不冷,冻着了你心疼的可是我。”顾长歌斜着身子给美人掖了掖被角,转身间状似不经意地往外室方向探了一眼,又躺回去。

    美人吸吸鼻子,感动地鼻音浓重,娇嗔着道:“大人您对我真好。”

    顾长歌不置可否,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想害我的,是刘熙桥。”

    “刘大人?”美人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道,“您和刘大人无仇无怨的,他为什么要害您呢?”

    “宝贝儿啊...”顾长歌一声喟叹,“这些事儿你不懂就别问了。”

    后面就没音了,显然不想多说。

    美人倒是很懂事的哦了一声,乖巧窝在顾长歌怀里。

    “那...那现在解决了吗?”

    “怎么解决?”顾长歌轻哼了一声,“而且,这件事绝不仅仅只有一个刘家这么简单。”

    “嗯?”

    “据我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一起掺和进来的起码还得有两方势力。”

    “这么复杂?”美人瞪大了眼。

    屋顶上的黑影蒙面下的脸也是一暗,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

    顾长歌摸了摸她的脸,冷笑道:“有一方水太深,我现在还查不到,但另一方已经有了眉目。”

    美人就着顾长歌的手往她的怀里又探了探,颇为乖巧的不说话。

    顾长歌也不等她开口,她像找了个树筒倒豆子一样尽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

    “这件事刘家处在明处,妄想通过动懿苹郡主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从而让我和襄祁王交恶已达到打压我的目的。”

    她一步步分析,让屋顶上的人脸色越发难看,额上虚汗渐生,细密汗珠滚下沁入眼角,火辣辣的疼。

    “虽然奴婢不懂这些官场上的戏吧,但好歹也在后宫里待过,这事儿很容易实施啊,有这么复杂要牵扯出三方势力吗?”

    “你倒是懂得多。”顾长歌刮了刮她的鼻子。

    美人往她怀里又蹭了蹭。

    “这样当然没完。”顾长歌道,“这件事表面看着简单,但里面水可深着呢。单单就一个百里懿苹就能牵扯出很多。百里懿苹之前一直被禁足在襄祁王府,当夜是瞒着所有人偷偷进宫的,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计划,为什么会被同襄祁王府毫无牵扯的刘家知晓,而且看刘熙桥当日的表现明显是计划多时,竟然能把百里懿苹也算计了进去,这种前瞻后顾的能力,可不是一个刘家能掌握的。”

    “还有...宝贝儿你说,整个后宫哪个地方暗卫最多,防备最严?”

    “自然是皇后娘娘所待的朝鸾殿。”美人想了想道,“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心头宝啊,自然会在朝鸾殿安排下的防备最严。”

    “嗯,宝贝儿分析的很对。”顾长歌笑容稍黯,强自勾了勾唇又继续道,“所以,单凭一个小厮和侍卫,怎么可能把当时还处在朝鸾殿的百里懿苹这般轻而易举地说抗走就抗走。”

    “还真是啊......”

    “所以啊...”顾长歌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真的是很复杂呀。”

    美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怔,笑嘻嘻又开口,“我知道了,大人。”

    顾长歌眯起眼看她,似笑非笑道:“哦?你知道什么了?”

    “您先前说有一方势力已有眉目,奴婢就想,那方势力会不会就是丞相大人或者是皇后娘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脑子有坑

    “您先前说有一方势力已有眉目,奴婢就想,那方势力会不会就是丞相大人或者是皇后娘娘了?”

    顾长歌目光一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开口。

    屋顶上那人面上冷笑,似是不屑地无声嗤笑。

    美人见顾长歌不说话,察觉到她脸色也不对劲儿,诚惶诚恐开口:“是......奴婢说的不对吗?”

    顾长歌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那么......是奴婢说错话了?”

    顾长歌轻笑,将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笑着道:“我的宝贝儿那么聪明,怎么会说错话。”

    这句话算是肯定了方才女子的猜测。

    屋顶上人眼中嘲讽和不屑更深,心想若是能就这么把锅扔给宫家,能背分担点儿重量也不错,左右于他们刘家无害,甚至是大有好处。

    原以为这个将军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脑子里竟然有坑,所谓军功和赞誉说不定是投机取巧或者夸大其词了...不过这样也好,也给他们刘家省了不少力气,不管是对付这个顾业,还是宫家那几个人。

    他挑了挑眉,抬脚正打算离开将军府,冷不丁下面顾长歌又开始说话。

    “宫家确实也掺和进来了。”她道,“若说刘家能派人把百里懿苹这般轻松地从朝鸾殿劫走,其中没有宫月出的手笔,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黑衣人无声冷笑,光他们刘家自然是不可能得手,而且,他们刘家怎么会那么傻自己人出手在皇宫里劫人,算计的还是襄祁王的爱女,这万一出了差池,得罪的可就是皇上、皇后宫家以及襄祁王三方强劲势力了,他们刘家有这么傻?

    出手的自然是别人。

    而且表面上来看绝对不可能和刘家有半毛钱的关系。

    想起同他们合作的那些人,最开始他们找上来时,黑衣人也觉得惊讶,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找上他们刘家,毕竟放眼整个官场上看来,刘家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宫家和林家都比刘家更上一层。

    只不过他们没解释,刘家人有心合作,也就没多问。

    只要有成效就行,谁管那么多为什么。

    顾长歌微微侧过身子,一手撑头,一手一下一下摩挲着美人散发,视线细碎而游移。

    美人窝在她怀里蹭了蹭,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惊骇,“这么说,刘家和宫家早就勾结在一起,将军府很危险?”

    “未必。”顾长歌高深地一笑,解释道,“刘家在明,宫家在暗,不还有另一方势力是连我都窥探不出来的吗?”

    美人皱了皱眉,垂首黯然道:“奴家听不懂。”

    顾长歌了然一笑,摸着美人头发的手下移卡在她的腰窝上,懒懒的开口:“在我看来,宫家和刘家未必知道他们两方在此事上的配合与联系,反倒是隐藏最深的那个势力在暗中操控一切。”

    她眸色渐深,唇角勾一抹冷冷的笑,“宫家和刘家都被蒙在鼓里,然后,一齐成了那人手中锋利的刀,而且,他想砍得,绝对不止我将军府一个。”

    屋顶上那人听闻此言浑身一颤,额头上冷汗簌簌直冒,不住地吞咽口水。

    细思极恐,实在是可怕。

    连一个寻常宫女都能看出来宫家有问题,这得表现的多明显......关键是他们刘家竟然一心沉溺于摸不着的胜利中,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早就怀疑那些人找上刘家的目的,这么被底下这两个人一说,他才猛然惊醒,那些人想砍得,八成还有他们刘家和宫家。

    多好的计划呀,他们成了那人手中指哪砍哪的一把刀,然后目的达成之后,再让两把刀互相攻击,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的获利者是谁?

    林家?皇上?还是藏得更深更远的谁?

    黑衣人再也不敢猜下去,他只想赶紧回到刘家,然后把心中所想尽数说与家族中其他人,及时抽身才是好法子。

    有了这个想法,他自然是一刻也不再耽误,轻功臻至绝顶,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浓浓月色和夜色交融中。

    室内床上顾长歌没能再继续感应到屋顶上人的气息,默不作声地傲然一笑。

    突然注意到怀里人的气息也弱了下去,正要低头看一眼,冷不丁头顶又响起一个声音来。

    “小叶子坑人的功力又见长了啊。”

    这是在夸她吗?顾长歌眉头一挑,最后还是心安理得地忽略了话里的某种意思,自我安慰她确实更智慧通达,智谋无双了。

    拒绝同那个“梁上君子”交流,顾长歌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美人已经睡了过去。

    哦不,准确点儿来说,是昏睡了过去。

    动手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世子爷环胸而坐,背倚着房梁,目不斜视盯着屋外月色横斜,低低映上帘笼。

    “短短几句话,不光是让刘家暂时转移了目光,给自己争取了反攻的时间和机会,还坑了一把人家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宫家。”苏离歪了歪头看向梁下笑容坦然的顾长歌,“这下好了,鹬蚌相争,小叶子得利了。”

    被拆穿了心思的顾长歌也不羞愧也不气恼,笑得依旧人面桃花相映红,并表示她的良心并不会痛。

    “最毒妇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

    “对的。”顾长歌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笑得光风霁月,“我不介意出手,让某个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对这句话的印象和理解再加深一点儿。”

    苏离冷眼撇过顾长歌的小动作,目光在被子下她虚虚揽在美人腰肢上的手隆起的部位一凝,突然出手。

    “嘭”得一声,顾长歌转了个圈之后发现,原本乖巧“睡”在自己怀里的美人此刻已经脸朝下趴在了地上,身上还卷了床被子。

    顾长歌敢肯定,这床被子绝对不是苏大世子的好心,纯粹是他嫌弃这被子“不干净”。

    随即顾长歌便感觉脸上一阵细碎罡风过,这下更干净了,连最后那点薄薄的美人香都闻不见了。

    “看来不光是小叶子坑人的功力渐深,连抱美人的姿势都熟练了不少。”不知何时,苏离已经面无表情躺在了顾长歌方才躺过的地方,一只手也甚是熟练地、和方才她揽美人姿势丝毫不差的,放在了她的腰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箭三雕

    而顾长歌,则被苏离一挥袖赶到了刚才没人睡过的地方。

    嘴角一抽,她敢拿苏离的节操打赌,这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死狐狸绝壁是在嫌弃她现在躺的这地方被女人躺过,这才挥手把她赶到这边来的。

    顾长歌颇为怜惜地看了眼地上昏得彻底的小宫女。

    此“小宫女”非彼“小宫女”,而是凰盟里特意易容过来的同她一起演戏的美人。

    目前来看,这场戏演得还算成功且精彩。

    刘家会把接下来的主要视线都放在宫家身上,一方面少了刘家闹事,另一方面也帮她缠住了宫家。

    再有,不管刘家背后那人是谁,也别想再让刘熙桥和他们毫无芥蒂地合作。

    一箭三雕。

    顾长歌很满意。

    “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嗯?”苏离尾音拖得很长,低沉优雅,像一抹沉在梦中的缥缈岚烟,摇曳而氤氲。

    撩起她一缕落在他手边的长发勾在指尖,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凑近鼻端笑吟吟轻吸一口。

    浅笑,道:“好香。”

    顾长歌迅速扯回来,心中暗骂:变态!

    拢拢长发挽在一侧,她瞄一眼腰上那个雷打不动看样子压根没想挪地方的爪子,深吸了一口气,扯开话题,“这么一下子,可给人家美人给摔疼了,你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吗?”

    “怜香惜玉?”苏离挑眉,“香是你还是玉是你?自始至终我只看到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自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一个你。

    顾长歌没听出那一层意思,又或者听出来却装着什么都不懂,眼角一抽,也没办法将自己是香是玉这一类没脸没皮的话说出口,毕竟苏离那种脸皮不是人人都能拥有或者后天修炼出来的,便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地下那个被他毫不留情一掌拍下去的美人,“自然是人家啊。”

    苏离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安排的人,有武功底子在,摔不死。”

    之后便没再说话,显然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么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顾长歌动了动肩膀,又扭了扭腰,想要让苏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温热的手掌,却被他一掌握住腰窝。

    属于女子的纤细腰肢和滑腻肌肤,被掌心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成一汪精致而魅惑的漩涡,几乎将他全部心智尽数吞噬,让他不顾一切地沉溺其中。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喑哑,沉默了半晌又继续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顾长歌立即躺着不动看向他的眼睛,看他眸光明灭,其中情绪和情意深切而勾缠,意味难言,说不清道不明。

    没问为什么要离开,她抿了抿唇,张张嘴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又抿了下唇角,笑了笑,“那...一路平安。”

    “我明早就会离开。”苏离也笑了笑,指尖轻柔摩挲了下掌下细腰,“本来你今夜过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说刘家的事,不成想你竟然解决了。”

    顾长歌还没来得及渲染开来的感动就这么被苏离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那么一模给抹干净了。

    她脸色微黑,苏离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想看见,干脆掌上用力,直接趁顾长歌不备,一把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掌心改按在她的后脑。

    顾长歌硬生生撞进苏离怀里,半张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闷哼一声,闻见他身上淡淡雪松木香气。

    苏离随着喟叹一声。

    “解决了便解决了吧。”珠帘垂帐光泽流荡,他低沉笑声也润泽如泉,响起在她头顶,将整个她拢在他的温柔里,“一向知晓你聪慧,但总免不了会担心,这下又见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能让我最后离开前再放心几分。”

    “真是舍不得你啊......”

    “照顾好自己。”他道,“我走了,莫念。”

    顾长歌一个人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有些落寞。

    良久,她两指轻放于额头上那处湿润,温热未消,顺着湿润的边缘,她无意识摩挲出他唇的弧度,笑意终消。

    .......

    “照现在这个速度,我们差不多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到襄城。”易容过后的王鑫扯了扯马头缰绳,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路边的一家小茶馆,“没必要太急,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顾长歌顺着王鑫的手看过去,瞥见某些身影,长眉一挑,翻身下了马,“好啊,歇歇吧。”

    随即王鑫和言萧皆下了马跟在她两侧,三人牵着马往茶馆方向走过去。

    茶馆小二肩膀上搭了个手巾,磨了磨掌心踮着步走过来,看清三人身上穿着,眼睛登时一亮,搭着笑,“几位爷,这是来歇歇脚,吃点儿什么茶?”

    顾长歌笑了笑,觉得这小二也挺有意思,笑堆了满脸却不见的谄媚和讨好,只让人觉得爽朗。

    也是个人才,这种小地方倒是难得出这么个通透的人。

    王鑫看出顾长歌眸中真实的笑意,也对这个小二有几分好感,便扔出几块碎银子给了小二做赏钱,抬脚往茶馆里面走,边走边道,“赏你的,来壶君山银针。”

    小二眼睛更亮,也没去探究那银子真伪直接塞进裤腰口袋,弓了弓腰将人引进店内。

    “几位爷这边走。”他将人领至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擦了擦桌凳后引着三人坐下,“三位稍等,茶水马上就来。”

    顾长歌坐下来看了眼桌子上一小盘的葵花籽,笑道:“这茶馆老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确实。”王鑫也忍不住一笑,“这免费葵花籽往这一放,便给不少人留下个好印象了,来来往往回头客肯定不少。”

    “不要钱的东西嘛,吃得自然也快活和舒心。”顾长歌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一贪嘴,总免不了多点壶茶了,偏偏这多出来的一壶茶点得也爽快。”

    王鑫来了个总结,“人要是精明了,那都吃得开。”

    “比如说你?”

    “比如说你!”

    两人相视一笑。

    坐在一边一直沉默着的言萧眸中一丝笑意掠去,而后生了寂寥。

    他越发沉默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襄城土匪

    “看那边。&{}”顾长歌端着手掌大的茶碗半遮住脸,给王鑫和言萧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往对面角落里的方向看过去,“那几个人有点儿不对劲儿。”

    王鑫抬眸看过去一眼,故作不经意地歪了歪茶碗洒出点儿水在桌子上,修长指尖轻点沾了些水划了几笔。

    顾长歌和言萧垂首若无其事地看一眼。

    “匪?”顾长歌长眉微挑,“你怀疑这是宫泽阳口中所说的襄城平和县的那些土匪?”

    王鑫点了点头。

    “早前清容查过,平和县确实有一群匪,是在一场山洪之后突然兴起的。”王鑫道,“前些日子襄城一带遭遇连绵阴雨,就在亓城出事之后没几天,这里也发了山洪,规模还不直接把附近百姓的屋舍田地埋了个彻底,当地官府处理不及时,大水之后没生瘟疫,却出了这么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吸引了附近不少对官府生出怨愤的灾民和其他一带的流寇,不出几天,便做大成现在这般模样。”

    顾长歌饶有兴致地歪了歪脑袋,又瞟一眼不远处坐着的一个戴着面具气势不凡的人,“官府就没管过这群土匪?”

    “自然管过,但没管住。”王鑫指尖轻点,敲了敲桌面薄薄的一层水渍,将一个渐隐的“匪”字抹去,继续道,“这群土匪冒出头的速度很快很突然,当地官府没能及时压制下去,再加上当时官府的精力大都在救人和抢收庄稼上,实在是有心无力,等到后来便压不下去了。”

    “套路还挺深。”顾长歌漫不经心地垂眸一笑,“确定不是又一出的官匪相互的戏码?”

    “尚不能确定。”王鑫收回手,端起茶碗就着喝了一口,“但平和县当地官员这几天一直在打击这些土匪。”

    “据说还挺有效果,这群土匪最近确实很不好过。”

    “所以你怀疑这些人便是被官府打压地四处流窜的土匪了?”顾长歌手指轻轻搭起,支在下巴,一个随意且优雅的姿态,淡淡又看一眼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若真是如此,土匪中有如此人物,只怕也不简单。”

    王鑫和言萧也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即心有察觉似的微微转首看过来,半晌才收回视线。

    及时收敛住气息的三人稍稍放松了些,顾长歌又道:“看见了吧,这人可不像是个有勇无谋,能被官府欺压恐吓住的小土匪,光这一身气度,保不齐来头大着呢!”

    王鑫没再说话,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顾长歌将气息尽数收敛,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耳根处,目光随意且自然的四处飘了飘,却总是能在那人身上游移几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像是曾经在哪见过。

    她仔细回想了下重生以来的经历,确定自己遇见的那些有差不多气度的人里面并没有相似身形的人,便渐渐把范围放大至前世所遇之人。

    微微有些模糊的印象,却似是而非。

    她手掌轻移,原本拖住下巴的手移至侧脸处,揉了揉眉心。

    “有情况!”言萧突然握剑道。

    他话音方落,茶馆里立即“唰唰唰”响起抽剑声。

    随机是不明真相的寻常茶客的惊呼尖叫声。

    顾长歌和王鑫言萧三人也隐藏在这群茶客里,呼呼呼挤到一个看似还算安全的角落里。

    从茶馆外走进一群身着衙役差服的人持剑走了进来,而后分作两列站在两边。

    顾长歌凝眸定睛一瞧,那衣服确实是平和县当地官府衙役的样式和布料,便确定是当地官兵无疑了。

    果然不消一会儿列队间走来一个侍卫长式的人物,看了一眼仍旧坐在桌子前静默饮茶的人,冷笑道:“清风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可叫我们这些人追得好苦啊。”

    顾长歌冷眸微闪,果然是土匪头子?

    “呵”带着面具的那人便是大当家,看不出半分慌乱和茫然焦虑,他垂首将碗里最后一口茶饮尽,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不还是追上来了?”

    那声音很是嘶哑,像是被毁了嗓子之后硬生生靠内力逼出来的一丝声音,叫人听得耳朵都想要被撕扯开来。

    那侍卫长也是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被大当家那鬼哭一般的嗓子给惹得,还是惊诧于他不慌不乱的平静姿态。

    “是啊,这一次,定叫你在无处可逃。”他举起手来一挥,示意身后人直接上,“死活不论。”

    大当家身边带着的人并不多,比起官府追兵来少了更是两倍有余,再加上长久逃奔而生的疲累,甚至还未来得及抵抗几下子,便被官府的人给压制了下来。

    顾长歌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大当家却是比顾长歌这个身外人更平静,连反抗都没反抗。

    只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那些衙役们并没有敢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押解他,只横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声不吭。

    对比来看,那个所谓的二当家的表现就不够看的了,被压着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

    但顾长歌却觉得,这种表现才更像一个被官府抓住的土匪该有的慌张和绝望。

    诡异啊着实诡异。

    “阿鑫,你怎么看?”她对王鑫道。

    王鑫长身玉立站在颤抖哀嚎着挤在一起的茶客中,丝毫不显狼狈,身侧一周仿佛自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开尘世喧闹和烟火,他拧眉淡淡道:“那二当家的是个土匪无疑了,但那个大当家暗藏玄机。”

    “我也是这个意思。”顾长歌整了整人群里微微有些揉皱的衣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说不定都在这个大当家的意料之中。”

    “他会有什么目的?”

    顾长歌沉吟良久,半晌若有所思地无声道:“内斗”

    她唇瓣方闭,便见那群被压制住的土匪突然暴起,官兵们一时不察,竟让那些土匪们得了逞,纷纷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第二百五十章 百里出事

    她唇瓣方闭,便见那群被压制住的土匪突然暴起,官兵们一时不察,竟让那些土匪们得了逞,纷纷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大当家看准时机,一掌掀翻架刀在他脖子上的衙役,动作飞快抢过刀来,刀光一横便直直甩向那个惊诧来不及动作的侍卫长。

    眼见刀光忽至,就要割上他的喉咙,求生意识突然爆之下那个原本呆立着的侍卫长整个人如同飞起,一把捞起腿边吓得腿软的二当家挡在身前。

    他颤着声音高呼:“若要动手,先遭殃的是你这兄弟,你......”

    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便听见“嘭”的一声人体撞地的声音。

    一把刀横穿过二当家和侍卫长两人紧紧相连的身体,仰躺在地上的两人前后相依,面上表情却惊人的相似——惊恐和不甘,还有愤恨。

    大当家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平静而淡漠地擦了擦手,他擦得很细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得擦干净,而后将占了星星点点血丝的帕子随手一扔,其余几个土匪也已经将剩下的衙役们“处理”干净。

    看也不看一眼地上二当家死不瞑目的尸体,他抬脚从上面迈了过去,一步一步走出茶馆,边走边道:“路遇官府衙役,二当家遇害身亡,回清风寨好好安葬了他。”

    之后便有手下人随手拔出刀将两人尸体分开,拽起二当家扛在肩膀上,动作甚是粗鲁,看不出半分尊重。

    顾长歌正想那个大当家要怎么处理这些被迫当了“看客”的茶客们,冷不防那人走至门框处时骤然回,面具后一双冷厉的眼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顾长歌三人低眉垂,气息隐藏得极好。

    “看客”们这才惊感不妙,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一群人乱哄哄哭喊着饶命饶命。

    大当家冷眼看了一会儿,声音平静无波、沉凉如水,“全部杀了吧。”

    被指使着要杀人的土匪们此刻却是面楼难色,其中一人皱着眉走到大当家面前,抿了抿嘴艰难开口:“大当家的...您忘了...”

    闻言,大当家冷眸骤凝,而后缓缓闭上了眼,“全部带回清风寨。”

    ......

    被强行押回清风寨的顾长歌在睡了一觉清醒之后才哭笑不得地现,她这是被“逼良为匪”了。

    不过她本意便是如此,找个机会进了清风寨,这下顺水推舟还免去了不少麻烦,就是可怜了那些寻常百姓们,进了这么个是非之地,姓名堪忧。

    她看得出来,那个大当家是真的没打算留下这些人的姓名,虽然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妥协,但绝对心存不甘。

    怕是早晚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顾长歌正想着有没有法子能让这些无辜的人免去一死,言萧突然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

    她四下望了一眼,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便抬脚下了床跟着言萧走出门外,七拐八拐避开些眼线走进一处还算隐秘的角落里。

    言萧走在前面攥紧了的拳头松开,再攥紧,又松开。

    回头同顾长歌清冷的眸子对上,一向沉默冷静克制的他咬了咬牙,才将方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他.......中了毒,昏迷不醒.......”

    顾长歌心头骤紧,重锤砸了上去一般的钝痛,“有无性命之忧?”

    “并无。”言萧闭上眼,声音沉重,“目前只是昏迷。消息已经被封锁,外界并不知晓。”

    知道目前并无性命之忧,顾长歌松了一口气,拢眉又问道:“能查到是谁下的手吗?”

    “还没查到。”言萧冷着脸摇了摇头,“今早李德忠去唤皇上上早朝时才现皇上已经陷入昏迷。”

    顾长歌紧抿唇,想起些宫里的规矩,又皱眉问道:“那些殿前侍候的宫女也知道这事了?嘴巴够严吗?会不会出事?”

    言萧又摇头,见顾长歌面露不解,这才想起来她并不知道宫里当前的一些情况,便解释道:“皇上寝宫里并不习惯有宫女伺候,只要不在朝鸾殿歇着,寻常都是自己一个人更衣洗漱。”

    顾长歌眸光微闪。

    言萧又继续道:“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上向来起得早,从没有耽误过上朝,李德忠在寝殿外等了好久不见皇上出门,这才耐不住进去看了眼才现了问题。他也知道这种事不宜声张,便只喊了在寝殿外暗中候着的言家卫,言臻已经控制好了宫中局势。”

    “宫里那些御医怎么说?”说实话,顾长歌没对太医院抱多大幻想。

    果然言萧还是摇头,“没查出来。”

    顾长歌攥紧了拳头,越想越觉得宫里形势危急,她抬眸,双眼微红,“不行,言萧,我必须进宫一趟。”

    言萧拦住她,“你就算进了宫,言臻也不会放你去见皇上的,除非你暴露真正身份。”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静默。

    他们彼此都清楚,真正的身份,指的是什么。

    但能暴露吗?

    顾长歌扪心自问,她并没有这么早暴露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当前看来非敌非友的言家卫。谁也不能保证,言家卫里的人都是绝对忠于皇家和百里荣晨的。

    言萧又劝她:“再说了,你回去也没什么用,你并不精通岐黄之术,还有毒,甚至有可能是蛊,都不是你能解决的...言臻他也已经派人去请人了。”

    顾长歌正低落着,听见言萧突然提及毒和蛊,她倏忽抬头,想起一个人来。

    一把抓住言萧的手腕,她收紧,而后道:“我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忙,我给她写一封信,你帮我送过去。”

    “可信吗?”

    “绝对可信。”顾长歌道。只是这一次她还是得暴露身份,只不过暴露给的人却是绝对可信的。

    言萧见顾长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知晓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便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正要往回走,转身见王鑫面露深沉走过来。

    顾长歌难得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又出了什么事?”

    “宫家有情况。”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逃宫家

    顾长歌登时表情更凝重,心想宫家这次的情况会不会和百里中毒一事有牵扯?

    说不准……

    角落里斑驳的光线显得有些惨淡,照上王鑫轻凝的眉目,他呼出一口气后道:“前些日子不知道是谁出手,暗闯丞相府暗牢,结果暗牢中逃出了很多人,我猜想这些人中一定有对宫桦来说极其重要的人物,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将消息压下去,连我都被他瞒了这么久…”

    “哦?”顾长歌脸上愁容却散了些,“宫桦现在情况如何?”

    “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顾长歌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阿鑫,你存了什么心思?”顾长歌似笑非笑看了眼王鑫。

    王鑫一怔,而后苦笑,“我只是觉得这么一来,难免会让局势更加复杂,毕竟让宫桦都顾忌的人不见得会是个简单人物,怕是很有可能会淌这窝浑水,不一定对我们就有好处。”

    他坦然而目光朗朗对上顾长歌意味难言的眸子,直言道:“长歌你用不着怀疑我什么,要知道我从来都是心向着你和凰盟的——再者,我更忧心的是那方暗闯丞相府的神秘势力。”

    “实在是近来围绕在北齐和我们身边的或是神秘或是复杂的势力盘根错杂,太多了…”

    顾长歌哪里看不出他的感受和心意,却也只平静的冲他笑了笑,她其实并没有怀疑王鑫对她和凰盟存在什么想法,只是重来一回反倒是她自己没办法再坦坦荡荡面对别人,有些话也只是无心。

    但到底是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那么宫家这件事还是继续由阿鑫负责吧。”顾长歌目光放柔,坦白道,“除了襄城这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忙,实在是没时间再顾其他,只好拜托阿鑫了。”

    “哪里说得上拜托。”王鑫失笑,“但凡你的事和凰盟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我自然会上心。放心吧,有了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嗯。”顾长歌点头,转眸又对言萧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咱们走吧。”身后,王鑫深深凝视两人背影,眸光中一线天光,暗藏一点落寞一点苦涩一点惆怅一点深思。

    ……

    顾长歌的信是写给安凉夏的。

    她身边的朋友大都各有神通,安凉夏精通的便是毒术和蛊术。

    当日几人出了墓穴之后,顾长歌还未来得及跟安凉夏说些什么,回过头来便现她已经带着轩辕瑾逃之夭夭了。

    安凉夏这人鬼点子尤其多,顾长歌自认有时候也是玩不过她,再加上有个心眼儿不比苏离和百里荣晨少多少的轩辕瑾,顾长歌没想过自己会追上他们,干脆放弃了派人去找两人。

    反正她若是想和安凉夏联系,自然有两人特有的法子。

    更何况,只要安凉夏路上听到有关顾家三年前的遭遇,只怕会立马赶回北齐,会不会直接冲进皇宫去找百里荣晨算账也说不准。

    她更担心的是,安凉夏之所以带着轩辕瑾走得这么急,该是轩辕瑾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怕只怕安凉夏为了治疗轩辕瑾一时脱不开身子,顾不上身在北齐皇宫的百里荣晨,更怕她因为顾家的事情对百里荣晨心存怨愤,到时候趁着解毒的时机再给他这个下个更狠的或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哦不…应该是很有可能的事。

    顾长歌替百里荣晨打了个寒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凉夏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头疼的一类人。

    对此,轩辕瑾深有体会并表示深有同感。

    离开北齐帝都之后的安凉夏和轩辕瑾一路向南走。

    轩辕瑾双眼一直盯在安凉夏身上。

    她身上那身及膝小红裙已经被轩辕瑾黑着脸半哄半强迫地给换了下来。

    哄是拿钱哄。

    强迫也是用钱强迫。

    没毛病。

    安凉夏表示都是套路,但她同时也表示很乐意被套路,并热切希望这样的套路给她来一打。

    轩辕瑾看一眼安凉夏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光下流转出惊鸿一瞥的细碎光芒,他抿了抿唇,“为什么不使轻功或骑马?”

    走在前面的安凉夏回眸瞟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没好气地回他:“金主你身子虚啊。”

    要不是轩辕瑾体内的蛊虫被压制得并不稳很容易出事,安凉夏早就一个轻功飞到疆南去了。

    再不济也得骑个马,只可惜她昨天现轩辕瑾体内的蛊毒在墓穴里中了尸毒之后便再经不起颠簸了。

    又低头看看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描花长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的轩辕瑾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再一言不地递给安凉夏,示意她先擦擦汗。

    安凉夏不奢望这面瘫会让她换回衣服来——那小红裙早被他给“碎尸万段、尸骨无存”了,她除了挥挥尔康手心疼一下自己为我朝达康书记贡献的gdp并顺势牢骚之外,其他别无他法。

    她伸手接过来随意抹了一把,汗水擦没擦干净都不知道。

    看见她这般浮躁,轩辕瑾颇为无奈地凑近了她,修长手指捏过顾长歌手心里平铺开来的帕子,缓缓俯下身,而后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动作里甚至有一种怯怯的小心和试探,仿佛怕惊了面前这人沉静的颜容,还有那无奈中深藏的宠溺安凉夏如何看不出来。

    安凉夏眸光一闪。

    这表情…可真是显得你无辜啊…

    她目色清透的转过来,如无雪之冬般清澈凛冽,推开他的手。

    “帅哥别靠那么近。”安凉夏随意地拨了拨头,“我男盆友会吃醋的。”

    听闻此话,轩辕瑾眸中的落寞瞬间冷厉成嗜血的杀意。

    面上却不动声色,甚是平静地将帕子叠好塞进自己怀里,看似找话说一样的开口:“男盆友?是谁?”

    安凉夏斜睨他一眼,她可没忽略方才他一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意,薛之谦这个梗虽然是她随口说的,但也说不准这里也有跟她的男神…经有相同名字的人,免不了因为这么个名字被轩辕瑾记恨,想了想她还是沉默好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难抉择

    轩辕瑾压根没等着安凉夏的答案,不过他一向知道安凉夏这人的尿性,八成这个男盆友也她是随口一说,便只好作罢。

    他抬眸往远处望了望,对安凉夏道:“前面应该会有客栈一类的,不必急着赶路,先歇歇吧。”

    安凉夏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轩辕瑾,“我本以为你是那种看起来人模狗样但不像会干人事体恤下人的样子,没成想是我看走眼了啊?”

    轩辕瑾被安凉夏一番意有所指的话给噎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决定当没听见,“走吧。”

    安凉夏没动,她总觉得这死面瘫有阴谋。

    “嗯?”这一声是鼻音,听起来很有压迫感,“不想歇了?”

    “歇歇歇!”她作仰望状用含有隐晦拍马屁类似意思的眸光看他,“当然歇。”

    说完先一步走在前面,朝着前方小镇客栈方向走去。

    身后轩辕瑾凝视她的纤纤背影,眸光晶亮,眼神却有些奇怪,欢喜却也惆怅,又似有深深的寂寥。

    ……两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家临近官道的小客栈。

    客栈里人不少很多,大都是来来往往的商人行者或江湖侠客。

    掌柜第一眼看过来是惊艳,第二眼便换了郑重和严谨。

    两人风华如此又气度非凡,绝非普通人,伺候好了得到什么好处是他的机遇,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掌柜招了招手,喊过手下最机灵的人招呼两人。

    笑问道:“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轩辕瑾看了看安凉夏被晒得有点儿发红的脸,又往外面望了眼开始西斜的日头,冷面道:“住店。”

    安凉夏讶异地看他一眼。

    掌柜又笑着问:“两位是何关系,怎么给您安排房间?”

    “夫妻。”

    “医患。”

    掌柜脸上的笑有些僵得不自然,呃了一声,也不好多问。

    轩辕瑾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道了句“安排两间紧挨着的上房。”

    看得出安凉夏心情并不好,只是嘴角笑容依旧灿亮媚人,先一步上了楼。

    轩辕瑾紧随其后,等上了楼才发现安凉夏对面一个方走出门的男子看着安凉夏那张艳丽绝伦的脸怔住了。

    安凉夏倒是没注意到她对面那个已经看呆了的人,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一阵香风氤氲如水流动,一缕一丝延绵不断缠进他的鼻息间,他不禁垂眸,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绝世美图。

    仿佛有葳蕤明光里,有艳烈绝伦的芍药曳着深红而热情的火焰的花瓣随风在空中划出惊艳流丽的弧线。

    等好一会儿才香风将散,男子缓缓睁眼,忽然心神一窒,仿若有山岳巍巍浑然压下,这狭窄的过道里空间似乎被挤压,他觉得呼吸困难。

    抬头一看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绝色男子冷眸如剑,似要剥开他皮,拆开他骨,看到他血肉筋脉里去。

    他又窒住,冷汗不停冒,浑身动也不敢动一下。

    轩辕瑾却再也不看他一眼,神情淡漠绕过他走了过去。

    ……

    一夜无梦,醒来后一瞧窗户缝里透出微光,晨曦初露,新一天开始了。

    轩辕瑾在安凉夏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屋内气息偏重,便抬手敲了敲门,“醒了吗?”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女子初醒而显喑哑的嗓音听得他心上发痒。

    “进来吧。”

    轩辕瑾推门而入,安凉夏已经收拾完毕坐在临窗小桌前。

    “用点早膳我们便走。”他道,“你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吧。”

    轩辕瑾点了点头,喊来人随便点了点儿吃食,坐在安凉夏对面,问道:“在帝都时,为什么不去探望下…旧友…”

    他斟酌了下用词才敢说出这个话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安凉夏伤心。

    然而他这种谨慎和小心翼翼看在安凉夏眼里却成了试探。

    她为什么不去看长歌和百里荣晨,不还是因为他嘛!

    一方面是他的蛊毒不能再多有耽误,再有也是不想引得他的怀疑,将来治好了他的伤之后跑路也跑得安心。

    她面露不解,“什么旧友?”

    轩辕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才想起来当初安凉夏出事不久后顾家才被灭族,她或是还不知道顾长歌已经……

    他心下纠结起来该不该告诉她有关顾家的事。

    “你可能不知道…”他慢吞吞开口。

    “等下!”安凉夏却突然打断他,起身半探出窗外。

    轩辕瑾见她毛毛躁躁快要探出窗外的身子一阵心惊,“你小心一点儿。”

    正要搂着她的腰回来,却见安凉夏捞了一只信鸽进来。

    这信鸽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轩辕瑾却敏锐发现这信鸽有几处细微而精致的处理。

    他眸光一闪,看着安凉夏在信鸽身上随意一掏索,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张纸来。

    安凉夏展开信纸的动作并没有避讳他,轩辕瑾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果然,信纸上一片空白。

    安凉夏这才正眼看他,“看什么看,不知道女孩子都需要有隐私的吗?”

    轩辕瑾静静看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低下头。

    安凉夏虽然嫌弃轩辕瑾这人一肚子坏水,但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便自顾自处理起信纸来。

    这是她和顾长歌相互传音时经过特殊处理的信鸽和信纸,在这个时代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怎么玩,其他没人玩得来。

    在帝都时她虽然没有去找顾长歌,但相信以她和百里荣晨的能力,又是在他们的地盘,他们应该会有察觉自己的出现。

    安凉夏其实早就怀疑当初在墓穴里遇见的那些人里面八成便有这两人。

    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救下她和轩辕瑾的那人。

    信纸上的字迹渐渐显现出来,安凉夏一目十行迅速扫了一遍。

    看完之后眉头深皱。

    百里荣晨竟然出了事……

    可是她还要带着轩辕瑾去疆南解决他身上的蛊毒,根本没时间留在北齐。

    她看一眼低着头正给自己挑出姜块的轩辕瑾,再看一眼手里的信纸,眉头皱得更深。

    “出什么事了?”

    轩辕瑾将挑出姜块的汤推到安凉夏面前,问她。

    安凉夏催动内力,手中信纸化为齑粉后,她坐下来,低声道:“没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殡前夕

    轩辕瑾放在安凉夏手上信纸的视线淡淡收回,垂下眼睫的瞬间眸光一暗,道:“既然无事,那便用完早膳后出发吧。”

    安凉夏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没有任何交谈,两人近乎沉重地吃完饭,稍稍收拾了下东西便下了楼。

    安凉夏本以为要直接动身出发,还没想好怎么跟轩辕瑾说让他先走一步,自己有事耽误一会儿随后便追上去。

    不成想下了楼根本没看见轩辕瑾在哪,心下微乱慌张地四处望了望,便见他牵了一匹马从后院出来。

    “你牵匹马过来干嘛?”安凉夏皱皱眉,“不是说你这身子颠簸不起吗?”

    轩辕瑾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回答她:“你骑。”

    “难不成我骑马,让金主给我牵着?”安凉夏指着自己的鼻尖,神色讶异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可没那么大脸,让金主来给我牵马。”

    “我本想着这往南的一路会走不短的时间,怕你身子受不住出了问题耽误了我的病情,这才给你找了匹马,谁说我会给你牵。”轩辕瑾口是心非地淡淡瞥她一眼,而后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更用得着这匹马了。”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安凉夏一怔,随即她苦笑,这下好了,也不解释了,轩辕瑾早就察觉到了。

    便也不好再隐瞒什么,“我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先自己走,我很快就能追上来。”

    她越说见轩辕瑾的脸越黑,说到最后可能是也觉得自己这半路丢下人家的事做得着实不厚道,便结尾小心翼翼又来了句,“行吗?”

    轩辕瑾抬眼看她,牵着缰绳的手不住收紧。

    眸光里满满都是她的模样,明光里一张鲜妍明媚的脸,清丽妩媚如雨夜里悄然绽放的幽昙。

    晶亮的眸子一眨,长长的眼睫毛带了她特有的灵动和欢快,轻轻晕下一道阴影的幽深弧度,神秘而纯洁地,诱惑着。

    他所有的坚持,甚至是心底那一点点仅存的自尊的委屈,一瞬间溃不成军。

    “你去吧。”轩辕瑾依旧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手中缰绳塞进安凉夏手里,“我给你三日的时间。”

    “好好好。”安凉夏赶紧笑着点头,生怕他反悔,心道三年没见这面瘫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三日,加上来回的赶路应该差不多够了。

    ......

    “情况如何?”

    顾长歌收起手上一张小纸条,转头对王鑫和言萧道:“她已经往北齐帝都去了,很快就能到。言萧,别忘了找好你的人去接应她。”

    “嗯。”言萧点头,“我会安排好这些的。”

    王鑫见两人不再说话,便又问顾长歌,“所以你现在是打算不会帝都皇宫了?”

    “不回了。”顾长歌轻叹一声,“左右我回去帮不上什么忙,有我那朋友就够了。”

    没再多有纠结,她起身往门外走,“你是说清风寨二当家的今日出殡吗,作为清风寨的一份子,咱们也该去吊唁一下了。”

    ......

    清风寨二当家死于官府衙役之手,于三日后出殡。

    寨里主事的大当家将这场殡葬办得挺大,并派人传信给在外面的三当家说务必要回来给老二送行。

    顾长歌身披麻衣,站在人群外围,身旁王鑫一样的装扮随意道:“这场殡葬有问题。”

    “之前不久说是内斗吗。”顾长歌面上沉重,眸子却一片清明,眼观八方扫过人群中某些人,“这二当家八成是大当家和三当家夺权的牺牲品。”

    末了又问:“怎么样,有没有查到这个大当家?”

    “没有。”王鑫摇了摇头,“这大当家身份几位神秘,就连这寨里都没几个说得出来有关这个大当家三两句话的。只知道是这个大当家的是几天前才有二当家领回来的,当时还是智囊一般的角色,一天之后竟直接让当时还是大当家的二当家退位让贤,把清风寨的头把交易送到了这人手上。”

    “倒是好手段。”顾长歌嗤笑一声,“当时三当家的在吗?”

    “不在。”王鑫道,“那个时候三当家的不在寨里,要不然也不会允许这么个外来人掌控整个寨子。”

    “果然啊。”顾长歌目光玩味,看着正厅大堂里摆着的那个棺材,又道,“阿鑫觉得这二当家和三当家关系如何?真有寨里传颂的那般亲如兄弟?”

    “未必。”王鑫冷笑,“我还怀疑这二当家的死和三当家脱不了关系。”

    “哦?”顾长歌像是来了兴趣,“何解?”

    “据我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二当家的根本就不是那种能成事的人,却是一手建立了这个清风寨,这个三当家也是清风寨建立之后主动投诚的。后来二当家见三当家这人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便顺着寨里底下兄弟的话,直接将人抬成了寨里能掌事的第二人。”

    “顺着底下兄弟的话......”顾长歌眸中玩味渐深。

    王鑫明白她的意思,“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估计这三当家能上位成功,也是暗藏玄机。”

    “你说这个二当家是真傻还是装傻?”顾长歌挑了挑眉,“照你的话来说,倒还真是像个有勇无谋的傻子,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我想,这个二当家的,能建立这么个清风寨,要么为时事所逼,要么...”

    “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人。”顾长歌接话道。

    王鑫点了点头,“或许他是真傻,正因为有勇无谋好掌控,所以才被他背后那人看上,推出来做了个傀儡当家。至于那个三当家,当是个变数。”

    “然后为了应对这个变数,背后那人又推出来现在这个大当家。”顾长歌接着分析,“于是,这个二当家的,就成了一个合该牺牲的傻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说得通了。”王鑫眸光微闪,突然又道,“长歌,你说,这个大当家的会不会就是站在二当家背后那人。”

    顾长歌黑眸微转,眸色渐深,“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虎相斗

    “阿鑫。??

    ”顾长歌又道,“你说这次三当家若是回来,这个大当家的会不会动手?”

    “说不准,但于我们来说当是一次机会。”王鑫淡淡道,“若是这个大当家的真动手,那么他八成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了;若是他不动手,那么他也只是个比二当家聪明且不是那么听话的傀儡罢了。”

    “这倒也是。”顾长歌轻笑,“背后那人不放心三当家这个变数,也未必放心得下这个智勇双全又心比天高的大当家,两相制衡才是正解。

    而且,我觉得这个大当家的应该不会出手。”

    “长歌的意思是,这清风寨背后另有他人?”

    “嗯。”顾长歌点头,“还记得三日前那些本该被大当家下令杀掉的那些茶客吗?”

    王鑫恍然大悟地道,“所以你怀疑这大当家的背后有人在制约他的一些行动。”

    “只是初步推测罢了。”顾长歌道,“不过我隐隐感觉这个清风寨和宫家那位二夫人和管家脱不了关系。”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那笔不知来处的银两便是由这清风寨筹集的。”王鑫轻声问。

    顾长歌阖眸轻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着这个三当家现身,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线索了。”

    “来了!”王鑫突然道。

    顾长歌倏忽睁眼,往人群流窜处看过去。

    起初很是哄闹,不出一会儿便静下来,而后便自分成两拨,给中间让出个过道。

    顾长歌冷眸微闪,看得出来这个三当家很会笼络人心,至少在清风寨里行情不错,比那个高冷的面具男人气要高。

    大当家的若是想动这个三当家,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至少得偷着来阴的,要不然一旦处理不好犯了众怒,他在这清风寨里怕是早晚也混不下去。

    顾长歌意味难明地挑了挑眉——一个个的都是个人物啊......

    渐渐地从人群那头走过来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男子——应当是三当家的无疑了,他面色凄怆而苍白,掩不住的疲惫,像是行路匆忙所致。

    至于面上悲伤,大概是为了二当家的死...装出来的。

    奇怪的是,他身边跟了个白衣翩然的清瘦男子,容貌上看不出多添彩,气质倒是称得上清娴雅致。

    这又是谁?

    顾长歌看一眼灵堂前站得笔直的大当家,见他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眸子中也有深深防备和淡淡疑惑,心想这清瘦男子多半是这个三当家找来的。

    至于目的为何,便让人浮想联翩了。

    顾长歌很乐意看他们狗咬狗。

    大当家像是突然从悲伤中缓过劲来,一见来人便快步迎了上去,“想必这就是三当家了吧?”

    他们先前并没有见过面,就算是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也免不了也做做表面功夫。

    三当家也是微微躬身,哑着嗓子唤了声“大当家。”

    这边算是两人互相打过招呼了。

    随后三当家便谁也拦不住地冲进了灵堂,面色悲怆,红着眼眶低声喊了句:“大哥!”

    那种悲伤难言的情绪一时间渲染全场,很多以往直接跟在二当家手下的人也都涕泗横流,直抹眼泪。

    面对这个悲伤逆流成河的三当家,顾长歌也只能叹一句果真是不简单。

    一声看似不经意的“大哥”便是一个下马威,直接打了大当家的脸。

    毕竟二当家已经不当大哥好些日子,按理说这一声大哥,再怎么着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顾长歌等着看大当家的反应,却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是一副沉浸悲伤不能自拔的模样。

    都是演戏的好手,妥妥的影帝级别的,还是腿长颜好气质佳的那种,哪个不比现代那些被捧上天的小鲜肉强?

    两人不过打了个照面,便没再纠结于彼此,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二当家的出殡事宜上。

    作为一个强势出头的土匪窝,清风寨实在是没什么朋友,所谓殡葬吊唁也只是让底下的兄弟们轮番跪拜一下便也作罢,而后便将棺材抬上了山直接入土为安。

    一场据说是要办得很庄重严肃且盛大的殡葬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意思,前面确实很庄重严肃,但三当家的归来是一个分隔点,在他回来之后,便显得有些仓促了。

    这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最多是底下人有些纳闷和奇怪罢了。

    但大当家有一个举动却犯了众怒,遭殃的却是三当家。

    二当家葬礼之后的隔一天,大当家便就三当家回来这事摆了几桌宴席,意在为他接风。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就在于这时间选得有点糟心,偏偏在二当家葬礼之后,尸骨未寒之时。

    最开始底下人的指责大都在大当家身上的,后来却不知何时突然一致改了口风。

    比如说大当家摆宴席都是为了给三当家接风,三当家明明知道二当家方入土为安,却不拒绝,摆明了是早就不把已经死了的三当家看在眼里了,要不然为什么他一回来就让二当家的葬礼仓促结尾了呢?里面要是没有他的手笔谁信?

    还有说三当家在清风寨被官府追击的时候不出现,偏偏要等到一切风波皆定之后才来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指不定是早就不满二当家了。

    各种说法甚嚣尘上,等三当家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

    经营了许久的好名声就这么被大当家两三天给搞臭,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三当家只恨不得被官府杀了的人不是大当家。

    他又冷笑——被杀的人不是大当家又怎样,反正早晚也要死,被谁杀都一样。

    二当家本来还想索性不去参加那个接风宴,直接撂大当家的脸面,后来被人劝住,说他若是不去,指不定第二天寨里便开始传他心虚,又或者目中无人,反正主动权在大当家手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压根没处说理去,倒不如去参加这个宴席,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出其不意主动出击,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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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嫡女介绍:
死前一生戎马,却落个爱人背叛离弃、家族喋血火海的下场。今生携怨归来,顾长歌无心风月,却不知怎么惹上这么个丢不掉的麻烦。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江山嫡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