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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全文阅读

作者:柒小淰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txt下载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树洞先生

    不知道泡了多久,门外传来张志恒的敲门声及焦躁的说话声:“你还好吧,再不回话,我要进去了。”

    “马上就好了。”我赶忙答道,从浴缸中起身,头不禁一阵眩晕,果然还是泡的时间太长,连皮肤都泡出些褶皱了。我站在镜子前,小心护理着自己的肌肤,这可是自己骄傲的资本,并且部分也是由于它的原因,才和杨天...不能再想了,我系好浴袍的带子,走出来。

    张志恒不知何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正在弄着什么文件。

    我直接躺到床上,盖上薄被,紧紧闭上眼。

    没过一会儿,张志恒就去泡澡了。我睁开眼睛,看着墙壁,精美的壁纸上的纹路就像手掌的纹路,凌乱之间却又仿佛承载了许多故事。自己右手上的伤疤已经好多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了,可心口的伤还没痊愈,却又增添了新的疼痛。

    叹息!

    张志恒恰巧出来,听到叹息声,他站在床尾看着我:“要不要再去坐下Insanity?这样你就会晕得一塌糊涂了。”

    我摇摇头:“除非睡在上面才行。”

    “那里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张志恒认真说道。

    我立即坐起来,张志恒吃了一惊:“真要去?”

    我白了他一眼:“我要喝水。”

    张志恒笑了,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回书桌前,继续敲击电脑的键盘。

    我喝了水,倦意再度袭来,恍恍惚惚就睡着了,却又梦到了伤心的画面,在梦中啜泣。

    张志恒的方案写到一半,就听到我的哭声,他不禁叹口气,一个女孩子究竟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在睡梦中还会哭泣?他走到我旁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一股暖意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我转过身,抓住张志恒的手。

    张志恒看着我的脸,尽管谈不上漂亮,但还是可爱的,并且眼睛很美,笑起来如月牙。那种笑能让人感到温暖,感到生机,只是现在的笑容稀少,偶尔能捕捉到那么一两次。实际上,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张志恒知道我的个性像小孩子,不需多久就能欢乐开怀,也希冀着这种个性能帮我尽早度过这段成长所需经历的岁月,让笑容重新回到可爱的脸上。

    张志恒站得累了,他想抽回手,却又不忍心惊醒刚刚才睡着的我,只好坐到我的床边。另一只手把遮在我脸上的头发拨开,我立刻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条件反射式坐起来:“你干嘛呢?”

    张志恒坦然说道:“我看你哭了,我拍拍你的后背,你就转过来抓住我的手不放,没办法,我只好坐下来,你说我能干嘛呢?”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还是抓住他的,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松开了张志恒的手:“我以为男人全是坏蛋。”

    我开始哽哽咽咽地倾诉,张志恒静静地听。

    我终于把压在心底的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有爱情,友情,工作,生活,所有的不如意。

    张志恒看到我黯然神伤的表情,竟多少也有点难过,一个女孩怎么会经历那么多倒霉的事?张志恒挖空心思想着安慰我,却发现比任何一个方案都要困难,所以就一直静静地聆听。

    张志恒问:“说了这么多话,要不要喝点水?”

    我点点头,把这些事全部说给一个陌生人听,感觉非常好,难怪有人要对树洞说说心里话,这其实也是自我减压的一种方法。

    张志恒把一瓶水递过来:“觉得好点了吗?”

    “好了,我觉得你很像一样东西。”我对他笑了笑。

    “什么?”他颇为好奇。

    “树洞。”我开心地笑起来。

    “我怎么会像树洞呢?你的想法还真是特别。”他笑了笑说。

    “不知道,对了,你怎么还不睡?”我喝了足足一瓶水。

    “你先睡吧,我要把那个文件整理好。”张志恒让我躺下,用被子把我盖好。

    “谢谢你。”

    “再笑笑,睡前笑一笑,就不会做恶梦。”

    “真的吗?”我眉毛一挑,然后笑了笑,“死马作活马医。”说完又大笑两声,“你说得没错,我要大笑,也要改变。”

    张志恒也笑起来:“喜欢笑的人,才有资格享受生活。”

    我闭上眼睛,睡得很香甜,在阳光普照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醒过来。

    “小懒虫,快起床了,不然旅游计划要缩减。”张志恒说。

    “减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减Insanity。”我争辩道。

    张志恒皱皱眉:“还要坐啊?”

    我大笑,经历昨天的倾吐,自己完全放开了,可见太多话郁积在心中是多么不好的一件事情。

    看到我大笑,张志恒只好点点头:“好吧,真不知道这东西是谁发明的,你就不害怕吗?”

    “不害怕,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闭眼。”我有些得意。

    “那还坐那个干嘛?”张志恒翻个白眼,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递过来一身Givenchy的休闲装,“晨跑时恰巧看到,就给你买了。”

    我道声谢,拿过来看,红色上装,白色裤子,于是说道:“穿上显胖。”

    “你可不胖,这是今年流行款,这里的女孩都这么穿。”张志恒说。

    “真的?”我嘀咕道。

    张志恒接连点头,我确实不胖。

    我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穿上后,果真很好看,有朝气,有活力。看来旅程中遇到张志恒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们去了拉沃托海滩,地中海烟波浩瀚;我们也去了蒙特卡罗歌剧院,欣赏了《小鸟,我的朋友》,《姑娘的秋波》,《那就是我》,《我的太阳》等精彩表演。最后去了蒙特卡罗娱乐场,总之没有去Insanity,我尽情地欢笑,享受这一切。

    能看到我绽放出如此烂漫的笑容,张志恒纠结的心总算放下来,也开心地享受难得的欢乐时光。

    凌晨两点我们回到酒店。我感觉这一天过得非常美好,对张志恒道谢。张志恒累了,倒床上就睡着了。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给他留了张小纸条:再见,树洞。

    我悄悄地离开房间,来到依然绚烂的大街上,过了今晚,我们永远不会再见,而自己与过去也永不再见。

第六十二章 感情难料

    三年后,深圳安塞洛西餐厅。

    “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很离奇?”我看着魏淰,她坐在对面聚精会神地听着。

    “不,很梦幻,简直难以置信。”她兴奋地说,“尤其是你和张志恒邂逅那一段,就像电影里一样。后来他就在机场向你求婚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仁恒置地的二公子真拉得下脸。”

    我笑了笑。

    “然后你就答应了。”魏淰坏笑道。

    “虽然是答应了,但并没有当一回事。”我尽量轻描淡写。

    “为什么?”魏淰很好奇。

    “我和他之间的事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叹口气。

    “不管怎样都成了张太太了,真让人羡慕啊。”魏淰一脸艳羡。

    “结婚有什么好,现在是一团糟,算了...说说你吧。”我转移话题。

    “我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不入流的小作家,天天被编辑冷嘲热讽,哼,那帮混蛋,我迟早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魏淰恨恨地说。

    “你打算写什么题材的?”我小声问。

    “当然是新女性主义了,但我不会落入俗套,我要写出不一样的东西。”魏淰激情洋溢地说道。

    “有思路了吗?”我饶有兴致地问。

    “有了,我打算以你的经历写一个故事,不过名字还没想好。一个好故事一定要配一个好名字的。”魏淰坚定地说。

    “没事,你慢慢想。”我微微一笑,“上次见的那个男生怎么样?”

    “我可没你那么好命,随便一钓就是金龟婿,我碰到的那些人...我只能说,时代变了,骑白马的不一定都是唐僧,长翅膀的不一定都是天使,好男人基本上死光了。”魏淰一边吃,一边喃喃自语,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周末,魏淰为了纪念自己第八十一次相亲失败和第十八次稿子被编辑退回,决定让我请她吃饭。

    她是我S大的同学,虽然我们在学生时代交往不多,但一次同学会上愉快的聊天,让我们的关系迅速拉近。也许这就是缘分,尽管我们之间的性格相差甚远,但我们仍然成为很好的朋友。

    魏淰在昨天的相亲会上受了刺激,今天把全世界男人骂了整整半小时才平静:“我的要求不高,不管是谁,只要我看得顺眼就行了,以免我妈天天数落我,让我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可上天为什么连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肖白,我愈发理解你为什么糊里糊涂把自己打发出去,毕竟你老公是堂堂的张总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酒足饭饱,时间还早,我拽着魏淰去新开张的娱乐中心看电影。

    “我说你这个已婚女人当得还挺逍遥自在的,这么晚不用回去照顾老公啊?”魏淰讽刺道,“说起来,前几天约你出来,你说你住到南山了,你们不会分居了吧?”

    “魏淰你怎么那么见不得我好?张志恒出差了,所以我住公司周边那套房子里,福田那边的大跃层一个人住,还是挺害怕的。”

    “你的夫君一年里好像有大半年在外地吧?比总统还忙呢。我认识一个男的,常年驻外地,长夜寂寞,竟然找了一个小的,他正牌妻还在家辛苦伺候老人和小孩...这些死男人,德性!这还是穷人呢,更不要说你们家那位张公子。肖白,到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被逗笑了:“那好,我一定要打飞的过去谢谢她。”

    魏淰白了我一眼:“你真没救了。”

    我对这位好友的毒舌早已有了免疫力,干脆用微笑来结束话题。魏淰一贯嘴硬心软,对我是真的好。

    “艾美怎么说出国就出国了,没想到跟陈杰在一起三年却还是分道杨镖,看来感情真是说不清。”魏淰嘟咙着。

    我心底疼了一下,没有说话。

    魏淰看我缄默不语,叹口气:“你要是一个人害怕,就搬我那里去住,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你原先住的地方乌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安全。”

    “不必了,他明天就回来。”

    影院的热门电影只有《笑一笑,十年少》,网络上骂声一片,但观众还是趋之若鹜。

    “网上评价太低了,不如省点钱,去网上下载来看。”

    “十个亿烧出来的电影,越烂越值钱,这可是电影界的奢侈品。”

    “你的心态真奇怪。”

    因为预期足够低,我们都觉得电影挺好看。

    “网上的评论真缺德。战争片、军事片、科幻片、爱情片、动作片、历史片...对了,还有文艺片,这种合N为一,你说厉不厉害。”

    “做‘好人’的机会被你毁掉了。哈哈哈哈,肚子都笑痛了。”魏淰放声大笑,引人纷纷侧目。

    我们穿过停车场出去打的,忽然魏淰停住脚步,指着三米开外的一辆车:“那部车怎么...”

    “快走啦。”

    “快看,车头的贴纸好眼熟。”

    “不要对别人的车指指戳戳。”

    “肖白,我提议你去认识一下车主,应该会和你很有缘...”

    我对她的紧追不舍很无语。但那辆车确实是张志恒的。

    原本夜里并不容易分辨,张志恒的车一直很低调,扎在车堆中不显眼。并且我对车也不熟悉,仅仅认识一些车标,却不识车型,甚至连他的车牌号也记不全。但那张贴纸我却认识,前段时间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剪纸手工培训课,唯一的作品就是那张叮当猫的贴纸,一直粘在张志恒的车头上,没想到还留在那里。那种随意的拼贴,材料都是我从网上买来的。只有一家别无分店。我曾有些自得地用手机拍下传给魏淰看,所以她也认识。

    还有车牌号,尽管记不完整,但最后面一位是记得的。张志恒十分执着于3这个数字,他的车牌,手机,座机,全部以3结尾。

    “你刚才不是说他明天才回来吗?”

    “有可能提前回来,也有可能别人借他的车开。”

    “不可能,他提前回来会不通知你吗,你那洁癖相公绝不会让人碰他的东西的。”

    “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他呢?难道你暗恋他?”

    “呸,肖白你个大傻瓜,我只是替你鸣不平。张志恒哪里当你是老婆,跟包个小三差不多。”

    我原本被魏淰揭穿还有些狼狈,这一下忍不住笑起来。

    别说还真有点像,尽管我不知道小三的任务和酬劳。

第六十四章 突遇升职

    他穿一身深灰色睡衣睡裤,光着脚,头发湿答答的,滴着水,发丝粘在额头上,面容中彰显几分稚嫩的气息,抿着嘴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仿佛忽然年轻几岁,就像个学生一样。

    我反应过来,想着难道太长时间未见到张志恒,居然感到陌生。

    幸好昨天去买了足量的食品,我简单做了个中式热狗,即煎饼里夹了油条,,火腿,荷包蛋和咸菜,先递过去一个,又做起第二个。煮了玉米粥。

    张志恒把那个改良热狗捏在手里研究半天,忍不住问道:“你发明的新花样?”

    “中式热狗啊,我们读书那会儿,早上实在是吃厌了食堂的老三样,便出来排着队买这个吃,一周最少吃四次,一直吃了四年。张大公子,你真没见过吗?”

    看到他没说话,我继续说:“我们那会儿就是油条,稀饭,咸菜,哪比得上你们这些留洋的人。”

    张志恒叹口气:“你想多了,我看到这个就想起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日子,千辛万苦不堪回首,我跟你说过吧?剑桥大学,雷打不动的烤火腿,烤土豆,烤蔬菜,真是够了!”说着用力咬一口手中的煎饼。

    似乎跟它有仇一般,结果不小心把酱汁都挤出来,淌到手上,他另一只手拿着调羹,我只好拿了张餐纸帮他擦去,不自禁笑了。他吃饭一贯斯文,很少这般难堪。

    留学的事情他之前没说过,我们都很少提自己的事情。我隐隐听人说他出过国,总觉得有钱公子哥出国就是玩,外加镀层金,没想到他原来是正儿八经地去念书,于是把笑意收敛,添上几分敬意,但依然感到有趣。张志恒每次见我去吃披萨总会说我崇洋媚外,不曾想有这样的经历。

    我们很难一同吃早餐。张志恒上班比我晚一小时,公司也比我近,所以总是我出门了,他还懒在床上继续睡。

    一开始我会在出门前为他把早餐准备好,晚上回来时却发现他完全没动过。我怀疑他根本不吃早餐,说过几次,张志恒只说去公司楼下吃,后来就不再管他了。

    接着就是缄默,我们俩的话题从来是卡壳了就接不上,于是各自吃各自的饭。张志恒几大口便吞掉所谓的中式热狗,喝了几口玉米粥后说道:“味道还可以,再要一个。”

    我起身去做,蛋要重新煎,油条要重新炸,火腿要重新切,我原本以为张志恒会吃很少。等做好后转身递给他,他已经拿着我那个吃了一小半的吃起来。

    我洗好晚,就听到张志恒的声音传来:“我去打高尔夫,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要到公司去。”

    “今天是礼拜六啊。”我转身,张志恒已经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那也得去,今天路上车少,班车也来得早,我可能要赶不上了。”我擦干手,赶紧上楼换衣服,身后传过来张志恒的说话声:“你别急,我送你。”

    “不用了,赶不上班车,我可以打车去。”

    换完衣服下来,却看见张志恒已穿着整齐拿着车钥匙在门口等我。我说:“不用麻烦,今天不用签到,去晚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没事,一起走吧,我也想出去转转。”

    一路上相对无言,张志恒开车一般不说话,因此我也很少主动和他说。我打开车载CD,杰那副沙哑嗓子一万年不变。终于到这一首,杰大师信马由缰地唱“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方向盘周围,回转着我的后悔...”背景音乐是英伦抒情摇滚曲,听着人十分不舒服,我干脆关掉。

    张志恒发话了:“关了干什么,这首歌多好听。”

    其实我也喜欢,只是他车内的音响太好了,因此这歌听上去更令人不适。“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歌迷。你不是一向讨厌那种文青吗?”

    “他早不是文青了,是文中。”

    我撇撇嘴角应付了他的冷笑话,笑了笑才想到他看车又看不到。听到他又说:“大约是2000年,为了看他在伦敦的演唱会,我咬牙打了一学期工,这估计是我做过最疯狂的事了。”

    “他之后不就回台湾了,这几年在内地时间多。你想看他的演唱会,机会很多。”

    “当年哪知道,以为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去年他在台北开演唱会时我正好也在,距我们住的酒店只有十分钟路程,结果我却睡过了。真令人感慨,还是年轻好,尽管想要的难以得到,但每天都有希望。”

    “你怎么说话这么有哲理,你都快成哲学家了。”

    张志恒正色道:“你能不假装给我捧捧场?”

    “那请给我一点时间体味和酝酿。”我笑着说,“你昨晚喝那么多,还开车回来,不害怕吗?”

    “我没那么大勇气,颜纷开车载我回来的。”

    “你带女助理去会所,你这总裁当得太缺德了吧?”

    “我们是去谈工作的好不好,你干嘛总要往肮脏的方向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去的会所?”

    “我会算卦。”不小心说漏嘴,我也懒得解释,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你昨天看到我了?”

    “看到你的车。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差点被你吓死!”

    “我打你电话,没人接。”

    我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果真有一个未接电话,时间显示是昨晚十点三十五分,看电影时把手机调振动了,没调回来,可能是没听到。

    “你前几天不是去学车吗?拿驾照没有?”

    “拿到了。”实际两个月前就拿到。

    “你很厉害嘛?我认识一个女的,科目三考了四次都没过,现在准备考第五次了。”

    “教练也夸我动作灵活,反应敏捷。”

    “一点都不谦虚。”张志恒顿了顿,“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车,去4S店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明天?”

    “不要了,公司有班车,打车也方便。”

    “打的不安全,再说很多时候打不着。”

    “我晕车。”

    “自己开就不晕了,你坐的士也不晕啊?”

    “反正就是不要。”

    “不要拉倒,好像求着你一样。”张志恒觉得无聊。

第六十五章 豪门那些事儿

    很快到了SEC大楼的门口,我吃力地解着安全带,却怎么也解不开。张志恒也不帮忙,只顾在储物柜中翻来找去。

    我心想这人真小气,这么轻易就生气。好容易解开了,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不料张志恒递来一个小盒子,包装精美。

    又玩这一套,我瞟了一眼盒子上的LOGO,兴致索然,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给他:“下回不用麻烦,直接变成钱给我就行。另外,谢谢你送我上班。”

    扭头要走时,听到张志恒悠悠的声音:“鄙俗不堪,朽木疙瘩,加膝坠渊。”回头一看他安然地倚在座椅上,抿着嘴,忍俊不住地看着我。

    我觉得有点理屈,扭头看大楼门口没什么人,探试着上前在他脸颊上随便碰了一下。

    只可惜没涂抹口红,否则倒可以给他的脸弄个“胎记”,我站在电梯里坏坏地想,然后打开盒子,CHANEL双C钻石耳饰,非常高雅精致,钻石够大,款式也很适合我。

    张志恒也许从未注意到,除了婚礼那天,我再也没有戴过耳饰,而且我耳朵上压根没有耳洞。

    星期一从早上开始就忙得团团转,有员工的投诉,有其他部门的主管来反应情况,还被安娜叫到办公室训了四十分钟的话,当我终于松口气可以开始办公时,打开邮箱就收到很多祝贺信,然后看到总部的人事任命,阿曼达被调到SEC在上海的一家分公司做VP,于蕾也跟着她去了上海,而我则升任深圳总部的AD。之前我也被几个高管叫去谈话,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不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对工作只是尽心尽力,因此并不觉得很高兴,反倒为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有所担心,不过也一闪而逝。我一贯安之若素,对新环境和新的人都能很快适应。

    有的人真心祝福,有的人强颜欢笑,有的人不动声色,也有前两天挽着我的手一起逛街的好姐妹,此时当我为空气。我感觉挺无聊,所幸马上就要开例会了。

    会议依旧是关于一些项目方案的讨论,争论半天达不成一致,干脆罢了。男士去吸烟区,我则去了卫生间整理妆容。

    卫生间与化妆间是连通的,并不隔音。我正要从隔间出来,却听到外面议论自己的声音,一时间骑虎难下,想想还是退回。

    “肖白,居然是她。”

    “她把死敌于蕾都挤兑走了,连阿曼达都斗不过她,她不升AD还有谁能升?别看那女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暗地里还挺会耍手腕的。”

    “阿曼达不是调上海做VP了吗?按理说应该升职了啊。”

    “什么啊,那家公司只不过是公司下属一家子公司,能跟母公司比吗?就像正房和偏房能一样吗?这叫什么?明升暗降,职场潜规则懂不懂啊?”

    “那肖白可够厉害的,把自己上司都斗倒了!”

    “你是不知道她后台是谁?艾丽丝你知道吗,她现在可是席尔瓦身边的红人!”

    “艾丽丝,我知道啊,听说以前是深圳的AD,后面调去香港了。”

    “对啊,那个女人可是真正的实力人物。”

    “这下戴安娜要吐血了,人家比她的资历还浅,升得比她还快,这下可有的热闹看了。”

    “SEC第一位直升AD的女高管,肖白虽然人还不错,但能力也不见得有多强吧。”

    “能力算什么,人家上边有人罩着,而且老公家的背景也很深,仁恒知道嘛?她是仁恒家的媳妇。”

    “哎呀,我是第一次听说唉。仁恒置地那个仁恒吗?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商啊,这么强的背景,她平时也不怎么声张啊。”

    “那他怎么在这里呢,仁恒在上海吧。”

    “现在仁恒的董事局主席是张老爷子,CEO是张家大公子,二公子就在我们这儿呢。说起来张家二公子可真奇怪,不回本部争夺权利反倒在我们这儿怡然自乐,还随便娶个人进门,这不自己挖自己墙脚吗?他大哥娶得那可是NK的千金啊。”

    “豪门那些事儿,我们哪搞得懂呢。不过话说回来,嫁豪门也未必就幸福,你只要看哪个女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那肯定是生活不顺心。上周我加了三天班,天天都看到肖白在公司,并且她似乎也住公司周边,莫非这两人分居了?也难怪,七年之痒嘛。”

    我很懊悔没早点出去,现在走也走不了,只希望外面的八卦能尽快收场。真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张口闭口的谈资了。

    下午见到陈杰。赛威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带了一个级别很高的考察组到各个公司走访。客户不过四人,没什么排场。从行程表看,SEC是最后的一站。按惯例是握握说,说说话而已。客户那边,已经有两人我们SEC很熟悉了,另外两人,别人也许不熟,但我熟。

    二十分钟后我退出了会议室。送水的小妹秦约暧昧上前问:“肖姐,今天客户中最年轻的那位是谁啊,长得挺帅啊,站在那群老头中简直是一枝独秀。”

    “你那么喜欢观察客户,我送你去前台吧。”

    “不要!”秦约头摇得像拨浪鼓。

    戴安娜从电脑后探出头来,烦躁地说道:“秦约,你别大喊大叫,思路全被你打断了,安静一点行不行?”

    周围的气氛有点紧张。戴安娜继续敲打键盘,我压制住正要说话的秦约,拍拍她的肩:“快工作。”秦约吐了吐舌头,朝戴安娜的方向悄悄竖起中指。我忍住笑,给她使了个眼色,秦约回了个笑容,乖乖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到下班时间,黛比打电话来:“肖白,晚上在假日酒店订个房间,大概十个人,就是今天这些人参与。你也来,杨总专门提到你。”杨总是今天的贵宾,也是SEC的潜在大客户,而且和黛比也很熟。

    晚餐的气氛很热烈,酒还未喝过三巡,桌上的人已经开始讲起各种段子,谈笑风生。我得到允许不必喝酒,只是在小品地喝着果汁。最近胃不舒服,吃东西也少。

    听钱总说:“小肖今天吃得很少啊。陈经理,你占的位置好,应该多关心下女生啊。”

第六十六章 饮食男女

    满桌一阵哄笑,陈杰一脸尴尬地朝我笑了笑,用公筷拣了一块肥猪蹄放到我的盘子里。

    我点头表示感谢,又听到江副总说:“陈经理你怎么给女生拣肥肉呢,现在的女生最重视减肥了。”

    “你懂不懂,这猪蹄里面胶原蛋白含量最高了,再说了,小肖够苗条了,哪还用得着减肥呢?”王副总说。

    这两个人很好说话,只要酒过三巡,便爱拿年轻人开玩笑,并没有什么恶意。一桌的老总,我一个小跟班却成了主角,我只是感到发囧,只得起来敬酒,三大杯的红酒灌下去,食道已经泛起淡淡的灼烧感。

    钱总大笑:“喝一杯足够了。李总,你别当我的面把肖白给灌醉了。”于是我才换回饮料喝。

    江副总说:“小肖酒量真不错,三大杯下去,脸色都没怎么变。李总,你们SEC卧虎藏龙啊。”

    我只好赔笑脸:“多谢钱总夸奖,说出来不好意思,我其实在硬撑呢,很快就要醉了。”

    钱总朗声笑道:“对女生要多加关爱,不然显得我们多没风度呢,西方人的优点我们要学呀。对了肖白,我们陈经理可是和你一个大学毕业的,你不觉得眼熟吗?”

    我瞟了一眼旁边的陈杰,嘴角微微一扬:“陈师兄当年可是我们S大的风云人物,我怎么不知道啊?”

    半夜回到家,房子里一片漆黑。张志恒从来回家都比我晚,即便我有应酬时,也是我先回家。

    我在黑暗里发了会儿呆。说起来我并不很想念陈杰,遭遇他劈腿,痛心过,听闻他分手,痛惜过,但从不后悔。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向后看就是自寻苦恼。这道理我懂的。但人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在回忆往昔时,免不了的怊怅若失。

    彷徨的时候,往事便历历在目。

    小学时往我书包里放毛毛虫,偷偷往我衣服上画图案的后排坏男生,多年后坐二十多个小时的汽车跑到S大对我说:“肖白,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中学快毕业时,有个男生送我写了一整本的情书,三年后的同学会上,我到结束都没想起他的名字。

    中学时我还暗恋一位师兄,天天在球场外欣赏他灌篮的风彩,虽然我对篮球一窍不通。每天都会走到他有时会经过的那条小径,其实对我来说是绕路...就是那种点滴的情绪,在心里或悲或喜,那是单纯地冒傻气的念头,以为有一天能重逢,会对他说:“有一个人暗恋过你,你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然后从容地笑一笑,把朦胧的暗恋结束。其实我最终见到过他,还是我的甲方,没想到最后发生了一系列悲催的事。原来最好的暗恋,也会被岁月磨成锈迹,再不愿提起。

    还有陈杰,我们曾各骑一辆车去一个景点玩,骑了三个小时都没到,原来方向错了,还迷了路,差点回不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脸磕在路边石头上,划了一个小口子,还好没流血。我捂住脸不让他看到我难堪的样子,陈杰一边拉我的手一边笑着说:“反正你要嫁我的,再丑我也不嫌弃。”但今天,我们的距离不超过三十厘米,却努力假装不认识。

    魏淰昨晚打电话来感慨:“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这种时候,一个人与全世界的战争,这时也许你的内心已经地覆天翻兵荒马乱了,但在别人眼里你只是比平时缄默了一点,没有人会觉得奇怪。这种战争,注定是单枪匹马。”

    年前的工作很繁杂。也许我平时累积的口碑还不错,即便升职有些突然,却鲜有人故意为难。除了戴安娜,三十几岁的人,居然还在玩打小报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原因不过是我为新员工遮掩了一点小错,以免影响最后评估。被上司批也无所谓,何必让刚进入社会没几天的人体会到其中的险恶。

    后来也就小事化了了。我抬头就看到戴安娜微胖的后脑勺,很想把文件袋砸过去,但当他安之若素地问:“肖总,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时,依然挤出一副笑脸轻声说:“娜姐,你还是叫我小白好了。”

    或许职场不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江湖,而是一团灰面做的糨糊。原本一点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总有人加料有人注水,最后煮成芝麻绿豆糊。

    张志恒最近应酬也多,除了周末,晚上基本不回家吃饭,但回家时间不晚,不像从前动不动就是凌晨两三点。

    我想起来,我和他的电话,十回有九回与吃饭有关。

    比方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又比如:“今晚吃什么?”

    再比如:“今晚去某餐厅吃饭,七点钟,别迟到。”

    地地道道的饮食男女。

    这一天正好是周日。

    昨天已经请家政帮忙做了卫生,准备过年。这天自己又动手收拾每处角落,一忙起来又是大半天。

    难得张志恒整天在家,尽管一直在书房里,几乎不出来。收拾到书房时,居然没离开,还帮我把桌上的东西挪开,甚而还帮我擦最高处的台子。

    张志恒一直是拈轻怕重的人,没想到今天肯主动帮忙,实在是蹊跷。

    我们俩一起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偶然有的话,也是各自呆在各自的房间,几乎不说话。

    但张志恒心血来潮时,也会做些怪怪的事。

    我洗完澡总会湿着头发就睡,基本上他不管,但有一两回,他会以湿头发睡会着凉为理由,找吹风机帮我吹干。

    有时候也会在我试了一衣柜的衣服也不知该怎么穿出去代表公司参加宴会时,热情地为我作参考,甚而还帮我挑一挑眼影的颜色,逼我把涂好的抹去。

    有时也会在吃完饭后,主动帮忙洗碗,尽管次数非常少。

    昨天晚上更是奇怪。我有轻微的洁癖,我做饭时嫌削土豆麻烦,又不愿买便利店中已经削好的,所以总是一次买几个,然后一个个全削去皮,放到玻璃盒中。昨晚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削,正在房间里转圈的张志恒竟然坐到我旁边,帮我把剩余的土豆一个个全削好,并且他削土豆的速度比我快,削得也比我好。

第六十七章 尴尬的晚餐

    我只能认为是他是三分钟热情。

    傍晚时分,我正在专心擦拭一套非常贵的玻璃杯,突然听张志恒在身后说:“一会儿去姨妈家吃饭。”那声音忽然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把手中的杯子丢出去。他总是这样悄无声音地出现在身后,吓得我快犯心脏病,为此我抗议了很多次。

    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地即湿。天空阴郁,云层低矮,天色渐灰。

    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张天芳女士气质高雅。张志恒的相貌有几分像她。但她一开口,就气场惊人,没有第一眼时的高雅相。

    我们到时,程姨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我便抱入怀中:“肖白,还这么瘦?有没有情况?”又转而搂住张志恒,边拍他背边骂:“志恒,你这个孩子,姨妈都来好多天了,你现在才过来看我?小时候白疼你了。”

    好容易摆脱她的“纠缠”,进入客厅,便看到赛威集团董事长钱唐,向我们笑着点点头。

    晚饭在家里吃,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张女士骄傲地说是从留香楼请到的大厨。李总和我们闲聊,张天芳女士则厨房客厅两头跑,每到一次客厅,便说一句:“肖白,你太瘦,总这样可不行,多吃一点,别学人家减肥。”

    一会儿回来又说:“志恒你多久没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是不是想气死你爸?”

    李唐赶她:“当好你的监工,不要让他们做得太辣了。”张姨立刻遵命离开。李姨父摇摇头:“小芳就像她妈,没有一丝淑女气质。”但眼神中明明都是爱意。

    过一会儿又问:“志恒,你的公司做得怎么样?年轻人有闯劲有拼劲是好事,但你大哥年纪大了,近期身体不太好,并且志仁的长处不在这一块,我看他顶得很辛苦。”看张志恒缄默不语,又转向我:“我前两天看到你们李总了,对你击节赞赏。”

    正说着,门铃响起,李唐刚说了句:“应该是小闽她们回来了。”,张姨已小跑着去开门。

    张志恒问:“今天还有客人要来?”

    “不是外人,小闽的朋友。肖白,你应该认识。”

    我心中一紧,只盼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那么灵才好,但思绪才从脑海中闪过,已经听到钱闽清脆的声音传来:“爸,我们回来了,志恒哥,肖白姐,好久不见呀。”

    我起身回应,只见李闽如出水芙蓉一般站在客厅门口,而站在她身边那位斯斯文文的男子,正是陈杰。

    一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然而大家吃得都不多。钱唐因为三高的原因,吃得极为小心,我最近犯胃病,也浅尝辄止,而那对活泼的母女说得比吃得多。总得来说,一桌人只有张志恒与陈杰两人,吃得聚精会神。

    我坐在张志恒身边,正好位于陈杰正对面,一抬头便可见。恰巧陈杰也抬头,视线对了个正着。他表情平静,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从他脸上一掠而过,弧度非常小,转眼已不可见。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匆忙中低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表情怎么样,只感觉屋子里空调好像不太好,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热气。心中有些后悔上学时没去话剧社修表演课,否则此刻就知道,现时情境该用哪种表情应付。这个位置,一点都不如一周前偶遇的那回,尽管两个人相邻坐下,但眼不见为净,而且也没有添乱子的这些人。

    陈杰倒是从容不迫,时不时和身旁的钱闽说笑两句。我觉得自己的修为还是不足,小的场面勉强能应付,遇到这种大的阵仗,阵脚便有些慌乱起来。

    幸亏李闽和她妈一样能说会道,一桌子只听见她笑声如银铃般,侃侃而谈,从幼儿园和男生打架一直讲到在英国留学时的艳遇,转移了我不少的注意力。她父母听得哀声叹气,连听得最兴致勃勃的张天芳都忍不住开口了:“你这个丫头真是够疯的,一点淑女样儿都没有,以后嫁给谁呢?你得多学学你肖白嫂子,人家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这么文静。”

    “她要不文静的话,我哥怎么会甘心情愿地跟她好呢?”李闽歪着头笑了笑,对张志恒挤眉弄眼,“至于说我的未来老公,就算他不追我,我倒追他不行吗?”

    一阵哄堂大笑后,李闽又说:“陈杰,给我夹块豆腐。”

    “就在你面前,自己不会夹?”张姨埋怨。

    “不,我就要他夹,他夹得比我好。”

    李唐大笑:“陈杰,你看我这闺女被惯成什么样,又刁蛮又任性,你可要考察仔细了,如果能教好就教,教不好赶紧拍屁股走人,千万不要有思想包袱,以免将来后悔。”

    张姨白了他一眼:“呸,这是当爸的说的话吗?你要多捧捧女儿才是,怎么当面给揭丑...志恒,你看肖白都没怎么吃菜,你要多照顾她一点。肖白,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要不我让厨子重新做一桌?”

    “没有,姨妈,菜很好的,只是我胃最近不好。”

    “胃口不好...呃,是不是...那个了?”张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有...”我看满桌人的目光全聚焦在自己身上,尴尬地头皮发麻,只得向大家微微笑了笑,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嘴里硬塞。

    又听钱闽说:“陈杰,我刚想起来,肖白姐可是你的学妹啊,你读书时就没见过她吗?”

    我刚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到嘴里,却没注意里面有一点小米辣,顿觉像一把火烧进了喉咙里,忍不住侧身咳嗽起来。张志恒一面轻轻帮我拍背,一面端起汤喂到我嘴边。喝了几口后,听他轻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捡。”声音很小,但刚好能让一桌人听到。

    他之前都没这么装腔作势地体贴过,我感觉头皮更发麻,只听李闽在对面恣意大笑:“二哥啊二哥,原来你也是宠妻狂魔啊,你也有今天!但说起来,为什么肖白姐爱吃什么你会不知道,看来你这个老公很不及格啊。”

    一桌人都看着我们俩,我勉强挤出微笑,心里又囧又难堪,再低头时,只见碗中的菜被张志恒夹得像小山一般高。

第七十章 邂逅

    那时候,我们两人不咸不淡的,好像墙角的蛛网,明明密密麻麻扳缠不清,却又看上去那般脆弱不堪,好似风吹一下就会破掉,撑一天就是一天。那时他在BJ,我在深圳,隔着十万八千里,我们整整有大半年时间没见面,偶尔在MSN上说两句,却都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无聊透顶,我却时而会产生一种解脱的感受。

    我们分手的那次,竟然都没有吵架,我出差到BJ,想给他个惊喜,结果他却直接给我个惊吓,吓得我夺路而逃,逃到一个酒吧买醉,却不想碰到偶像杨天。

    以为是关上一道门,就能打开一扇窗,却感叹自己还是太天真,不淑之人却连被我遇上两次,第二次竟还是在异乡巴黎,原来老祖宗的老话到了国外同样适用,我也只有落荒而逃,逃到一个不知名的酒吧,手机一直在响,我调了静音,屏幕却还是不停闪烁,连着闪了二十几次,都是杨天的名字,我心烦意乱,索性关了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渗出,逐渐蔓延全身,连心也一阵阵发凉。我紧咬住嘴唇,感到头脑一团乱麻,又好像无比清晰,如同迷失在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总是要选一条路走下去。

    我拿出魔方摆玩一番,却不想参与了一场无聊的比赛,我还得了冠军,正当我庆祝的时候,一个男人挤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杯香槟,对我说:“为我的瞳人干杯。”

    我却推开他的酒:“我要喝烈酒,来杯特基拉日出。”

    “这酒太烈了。”

    “买醉的人会嫌酒烈吗?”我大笑,这是我第二次买醉,一杯下去,确实是又苦又涩,头也一阵阵发晕,想到自己从前,都是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大人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脑袋里有数不清的想干坏事的念头。我可以往杨婆婆的猫粮里放一点小米辣,因为它总是半夜里叫唤,让人睡不着觉;我也会偷偷用钥匙在李叔叔的车门上写字,因为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喝了酒后,我又有了想干坏事的冲动,电演里经常演单身女性在酒吧一贯有艳遇,甚至因此成就一段妙缘。我想,妙缘不指望,但要是有看着顺眼的男人出现,不如潇洒一番,以此庆祝自己正式的失恋。这一次,我不要再回头。

    “你一个人吗?”

    “和朋友一起的,你是...”我看向他,眼神里洋溢着温柔,很熟悉,很温暖,我一时有点迷乱。

    “克拉克,你也可以叫我张志恒。”

    “名字倒是起得好,有志气,有恒心,不过你看着不像这样的人。”我斜睨着他。

    “你说得对,我做事一向半途而废,很难坚持到最后。”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行。”

    “为什么?”

    “过了今晚,我们就不会再见了,知道名字有什么必要吗?”

    “可是你已经知道我的了,这样不公平吧?”

    我感到今晚的运气不算坏。

    “请你喝酒吧,这样公平了。”

    张志恒指了指面前一字摆开的六瓶香槟:“你不会想一个人全喝掉吧?”

    “所以请你喝,不要客气,大家相识就是缘分。来,我给你倒上。”我拿起香槟酒,给他倒上一杯,也给自己倒上。张志恒端起酒杯,仔细看了几秒钟,又轻抿了一口,开始皱眉:“我以为这是低度的。”

    “要喝就喝度数高的,这样才刺激,喝低度的多没意思。”

    张志恒招来酒保:“给我来一杯蜂蜜水。”停了停说道:“给这个女生也来一杯。”

    我用手拄着下巴,侧着脑袋看他:“你知道香槟的故事吗?香槟这个词,与快乐、欢笑和高兴同义。因为它是一种庆祝佳节用的酒,它具有奢侈,诱惑,和浪漫的色彩,也是葡萄酒中之王。在历史上没有任何酒,可媲美香槟的神秘性,它给人一种纵酒高歌的豪放气氛。而传统香槟酒是采用主发酵后的干白葡萄酒加糖、酵母,再装瓶,在瓶中进行再次发酵制成。当时我妈生我的时候,还差点给我取了肖干白的名字呢。咦,你怎么不喝呢?”

    “谢谢你给我普及了香槟酒的知识,肖干白这名字很好听,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你喝酒后话还挺多。”张志恒等我伸手去拿香槟酒时,顺便把那杯蜂蜜水放到我手里,“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你的朋友呢?现在已经很晚了。”

    那晚他替我喝了好几杯香槟,一直等我离开。后面去买单,张志恒说:“请让我来吧。”我瞟了他一眼:“你叫什么来着?”“敝人姓张,张志恒,我以为你记住了。”在公共场所拉拉扯扯不好看,因此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有力,我挣不开,只好让着他付账。

    我即便喝醉酒也会十分冷静,走路很稳健,何况此刻我还没醉。但张志恒依然几乎是贴着我走在我身旁,好像怕我摔倒在地上,但并没有碰到我。走到门口时,后面忽然有人快步冲上来,我被撞得朝斜后方倒去,张志恒上前一把扶住我,我就顺势倒到他怀中。外边的风很大,很冷,经风一吹,酒劲又开始上涌,实际上我喝得不算多,但这男人的怀抱却很让人放心,甚而有种熟识的感受。我想起了今天兴起的那个万恶的念头,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在吵架。

    张志恒扶我上车,帮我系好安全带,又把车窗微微开一点缝隙。有风灌进来,脑袋一阵阵发晕,听到一旁的人问道:“你住哪里?”看我没吱声,又问:“你要去哪里?”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随便哪里都可以。”我沉沉欲睡。

    那男人的声音似乎也很遥远,又似乎带着笑意:“这是良家妇女嘴里该说的话吗?”汽车好像发动了,过一会儿又说道:“千万别睡着,女士,你明不明白,在陌生男人面前这样无防备会很危险。你不怕我把你怎么样吗?”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七十一章 闪婚

    我被他拍痛,斜倚着车门费劲地睁开眼,眯着眼睛睥睨他:“你跟醉酒的女人独处,也很危险呢。莫非你看不出来,我巴不得你把我怎么样呢。”我尽力做到让自己妩媚多情,只是经验实在欠缺。

    张志恒愣了愣,笑起来:“这算不算明目张胆地诱惑?”

    “不,这是明目张胆地引诱。”我晕乎乎地答道。今天我喝酒的状态不行,本来我可以喝得更多都不会醉。

    我熟睡前,隐隐听到张志恒在一旁低语:“思路还是清晰的。”

    之后我们游览了蒙特卡罗,我本想上演胜利逃亡的好戏,却被张志恒追到机场向我求婚。

    我头脑一热就嫁了。

    ...

    分手是对的吧,我放手了陈杰,迎来了张志恒,我草草把自己嫁出去,以为可以用一个男人来代替另一个男人,用一种创伤来忘记另一种创伤。我整天戴着面具,人前装扮成淑女,各种温柔顺从兼善解人意,人后对张志恒各种不耐烦,这样总免不了吵架,可每次争吵后又会后悔,之后又免不了各种温柔顺从兼善解人意,如此循环下去,只怕自己真的会善恶不分直至无所适从。

    天色又渐渐亮起来,原本只要两三天的时间,我的时差就能倒过来。我强迫自己睡下,又一个上午醒来,我把每个房间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连窗户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我去美发店把头发翻新一遍,去名品店买身新衣服,对着镜子反复欣赏自己,连人似乎都成新的了。

    这多好,明天我又变成光彩照人温婉娴淑的气质白领肖白,表里相符。

    周一我究竟躲不过陈杰,因为他直接打到我单位来了。我压低声音说:“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于是拿了手机去到休息区。其实这句话以前陈杰说得最多。我不想他打到我单位上,以免同事问这问那,因此一直都是我给他打。他却怕我花费太多的电话费,总是说上一两句便说:“我给你拨回去。”那时我以为这就是恋爱的方式,哪怕到后来我们连电话都懒得打,在MSN上草草聊几句就收场时,我都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的爱情固若金汤。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很久都没声音。我有点担心,要是他跟我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那我做了整整一天的心态建设会不会前功尽弃,幸亏他什么都没说,他也许比我更累。缄默良久,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开口:“陈杰,我们就这么算了吧,最好朋友也别做,就当是陌生人吧。你做的事,深深伤害了我的感情,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她。但我拿得起放得下,我不想去斤斤计较了,我们保留一点尊严吧。”那边还是不吭声,我又说道:“感谢你对我的好,你保重吧。”

    那一刻,我很想说:“陈杰,你睡眠不好就不要经常熬夜。”话都到嘴边却被我硬生生咽进去,我想起一部电影,离了婚的男人走出家门,突然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自家的车灰扑扑的,转身回去端盘水出来擦洗,故事开始重复上演。而我则不要再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秒钟,或许是一个小时,我那里已没有时间的观念。电话那头的陈杰终于轻声道:“我对不起你,你多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的。”隐隐听到他长长地叹气,似乎疲惫不堪,又似乎如释重负。但那些都和我无关了。

    下午我整理资料,听到同部门的兰妮与副总黛比激烈争吵,屡次打断我的思路。兰妮资历足够长,是SEC元老一级的员工,又是一路追随黛比,与黛比的私交不错,难免有些跋扈。这次是因为她被派了新任务不得不加班熬夜,正怒气冲天,要求加派人手,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言语间火药味甚浓,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很紧张。

    我找了个缝隙插话:“黛比,我可以帮兰妮一起弄的。”争吵终于停止。

    下了班,我正在电脑前敲打着,准备做进度表,却听到黛比说:“肖白,过来一下。”

    她脸色不好看。我一贯尊重这个上司,她是SEC里除了艾丽丝,阿曼达之后第三位对我多加提携的人,教会我很多东西,平时待她就如同姐姐一般。

    黛比说:“难道你才认识兰妮吗,一点不了解她的个性?今天你做好人帮了她,她明天就会忘记,根本不会领你的情,反倒会四处说你的闲话。况且你手上的事情也一大堆,怎么腾得出手来帮她?”

    看我不说话,她又说:“凭我和你的默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对她最近的工作和态度都很不满意,今天想小题大作打压一下她。可是你出头了,你觉得我会对你的行为表示欣赏吗?”

    她很少批评我,我只能是缄默不语。

    “肖白,你一直很聪明,为什么今天要替人出头呢?做事要抓重点,做人要明哲保身,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另外,好心要用在可能产生好报的地方,肖白,你记住我说的话。”

    “对不起,黛比。”我觉得除了这句话,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往往犯糊涂,希望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多做了事情,反倒挨顿骂?”

    “不,你说得很对,我心里没有不高兴。”我唯唯诺诺。

    黛比叹息一声:“你这样我可拿你没辄,你倒可以向兰妮那样学学有话直说,不平则鸣。看起来你气色不怎么好,如果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我可以准你的假。”

    “没有,只是早上看到一只老鼠被压死,心情就不好。”

    黛比差点笑喷:“肖白,我以为女生都讨厌老鼠,没想到你是个例外。”

    “讨厌是一码事,可怜又是另一码事。我看到那情景心理难受。”

    接连几个晚上,我都陪兰妮在公司加班。工作是做出一个活动的策划案,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因为要查阅之前的资料,偏偏早前的资料没有做成电子版,只能从资料库中一份份调出来,再录入到电脑里,非常繁琐。

第七十二章 约饭

    每晚八点钟整兰妮便找个理由先撤,留下我一个人,一直要做到十一点。其实我从心底里喜欢这份工作,它仅需要专心致志,却又不用费脑筋,正好可以填充我的业余时间,等回到家洗了澡,倦意已扑面而来,睁眼又是崭新的一天。

    我只用了三个晚上便完成了这份工作,到了星期五就有些犯了愁,不明白晚上要做点什么。我正想打电话给魏淰相约看电影,不料手机却响起,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一个顺耳的声音传出:“如果肖小姐晚上没事,能否陪我吃顿饭,我是张志恒。”

    晚七点,我准时走出总部大楼,很快,张志恒把车开到我面前。他很有绅士风度地给我开门。

    “喜欢吃什么?听你的。”张志恒发动车子。

    “这顿我来请吧。”

    “你请你的,我来买单。”

    “张志恒,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怎么会?”

    “我可以答应你的求婚,但不想再和你谈恋爱,因为我是受过伤的女人,你懂的?”

    “我懂。”

    “我只是单纯地希望我们婚后的生活能够实行AA制,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和工作,就这么搭着伙过日子,就算以后离了婚也不会有什么纠葛,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也是同意的。”

    “当然同意了,我最烦女人的纠缠不清。”

    “那么这顿饭该我来请,而且由我买单。”

    谁知张志恒淡然道:“不必跟老公抢着付账,这是做老婆的基本素质。”我只得沉默。

    张志恒看车的时候很专注,话很少,偶然说上一两句,却并不扭头,视线定定地朝着前方。我也坐得端正,对着前方,目不转睛,但依然感到他偶然会看我一眼。这个人似乎有很强的掌控力。

    我们去了一家湘菜馆,张志恒吃得少,大部分时间是在看我吃。

    “这里的辣子鸡很好吃,平日都不许打包的。你不尝一块吗?...你不吃辣?”

    “我还不饿。”张志恒犹豫着拿起筷子,拣起一块鸡肉,边看着它油不断往下滴边说:“我很少看女生吃这么又油又辣的东西。我的女下属们,一口辣的都不吃,就怕长痘痘,有油的东西更是沾都不沾。”

    “那是贵妇人。按马斯洛分层效应来说,人要满足基本需要才能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我现在还处于低层次阶段,吃饱喝饱比外表好看更来得重要。”

    张志恒笑呵呵:“你是学心理的?”

    “营销。”

    后来我们又惯常地聊了会儿天。电影里说,和不熟的人,最好多聊聊天气什么的,这样最安全,于是我们真的一直聊着天气,从北方的严冬到南方的酷暑,从俄罗斯的冰雹到澳大利亚的洪灾,我上学时地理非常好,张志恒应该也不差。

    那天我吃得很饱,辣子鸡,糊辣鱼,蒜泥白肉与麻辣小龙虾,基本上都是我在吃,张志恒很少动筷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你看上去那么瘦,但胃口还是蛮好的。”张志恒露出的神情,仿佛看我吃比他自己吃要更有意思。

    “你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当然是夸奖你了,你难道听不出来?胃口好的女生让人心情都愉快。”张志恒抿抿嘴,露出小酒窝。他看上没笑,但眼神中又有笑意,这个人的表情总是很暧昧。

    不过他更有意思,吃饭时完全没夹口菜,居然就那样若无其事地吃了小半碗。我在心中甘拜下风。

    可能他根本吃不了辣,却愿意陪自己来吃,我觉得有点感谢也有点抱歉。以后我们再没去过湘菜馆,但我还是不知道张志恒是不是真不吃湘菜,因为偶尔与他人一起聚餐时,他也会吃上几口。

    实际上我才是那个真正不能吃湘菜的人,我吃后第二天总会胃炎发作。

    第二天魏淰去我那里蹭饭吃,却不得不帮我煮点粥。她总会带着不怜悯的目光看一眼躺床上全身绵软无力的我:“什么情况?你又去吃辣糟蹋自己了?活该呀,让你不长记性。”

    “你不会明白的,那一刹那间的爽快,足够抵得上此刻的痛楚。”

    “呸,肖白,你在写广告词呢。”

    “不是广告词,是台词,意思相近,境界却不同。”我奄奄一息地说。

    “看你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但精神还不错。”魏淰松了口气。她没有继续追问,我也松口气。

    几天后张志恒又约我,当时已过下班的时间,我还在加班赶方案,在一片忙碌中接起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你好,这里是SEC大中华区总部,请问你找哪位?”

    “你好,我是张志恒,我找你。”

    我有点小尴尬。我对数字很拙笨,超过五位数就发晕,要是不努力很难记住号码。

    我缄默不语,只听到张志恒带着磁性的声音:“要是肖小姐明天有时间,能否帮我个忙。”

    他态度恳切,理由听上去也很充足,明天就是周末,我找不出借口拒绝。

    张志恒的叔叔阿姨明天要来深圳,他请我陪同。我问:“不能让你那些女下属去吗?”

    “说什么呢?你是我老婆,你去最合适,而且那个阿姨和你还是老乡呢,你不想认识认识吗?”

    我和他一起去机场接了那对老夫妇,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非要我来。那位老先生两鬓斑白,荣光焕发,神情严肃认真,穿得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而那位阿姨,尽管和蔼可亲,但打扮就像九十年代的工会干部。想想他口里那些高贵的女下属,恐怕进不了这两位的眼,还是大方朴素的我更符合要求。这一天我穿了朴素的板鞋和外套,系好头发,打扮得像个学生。

    果然老先生和张志恒打过招呼后,看到我后眼前一亮:“志恒,这个女生好,落落大方,温柔可人,比你前几次带回来的强一百倍。你的审美水平总算提高了。”他声音很响亮。十米开外都能听见。马上有人扭头打量我,我找不到缝隙可钻,只得做出“淑女”的神情微笑。

第七十三章 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

    这两位是张志恒父亲的老友,看着他长大,每年的这个时间都要来深圳一次,平时只要张志恒有空,就会陪他们一起。

    我们去了弘源寺,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原本我坐副驾驶座,但阿姨嫌老先生坐旁边不吱声,很闷,于是强迫老先生和我换了座位。

    “当年我出车祸受了重伤,正在这边当兵的我们家老赵就去弘源寺许愿,只要我能好,愿每年都回来还愿,因此我们每年这时候都要来烧香。”这个王阿姨说起往事就喜笑颜开,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

    那赵老先生健步如飞,步子又大,走山路也显得轻松自如。

    我悄悄问:“赵老之前是军人啊?”

    “和我爸是老战友,小时候打我比我爸都凶。”

    正在说着,赵老已在前面回头喊道:“志恒,快跟上来,年纪轻轻的体力怎么这么差?”紧接着又换了副和善的面容朝着我:“肖白小丫头,你陪你王阿姨在后面慢慢走,不要急。”

    王阿姨挽起我的手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唠唠叨叨起当年的事情。这位王阿姨和我真的是同乡,她所在的村子与我这边就隔了一条河,过了二十多年时间,我

    依然感到很亲切,听得兴致勃勃。不料她话锋一转,又说到张志恒:“我们家志恒是个好孩子,对长者有礼貌,对幼者有爱心。小时他看我一个人在家里怕我无聊,就经常来陪我,讲有趣的事给我听,还帮我打酱油什么的。那些个坏孩子整天就知道欺负女生,志恒从不和他们一伙儿...我当时就说,以后哪个女孩子要是能嫁给志恒,一定会很幸福。还有,志恒家是好人家啊,张老夫妻都是待人很好的人,绝不会让媳妇受委屈。”

    我哭笑不得,旁边的阿姨简直就像媒婆一般,忍俊不住:“王阿姨,我和志恒已经结婚了。”

    “所以才要珍惜,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闹掰。”

    那对老夫妇上香很虔诚,相互扶着,毕恭毕敬地膜拜。我在外面看得有些动情,扭头对张志恒轻声道:“真是幸福的一对。”

    张志恒凑到我耳旁压低声音:“你不知道,他们年轻时老吵架,最狠的时候都动刀。”

    “瞎掰的吧,真不靠谱。”

    张志恒抿嘴笑了笑,不说话。片刻后问我:“你要不要进去烧个香啊?”

    “我从来不信的,与其寄希望于佛祖,不如靠自己吧。”

    “我从前也许过愿,不灵验,也就不信了。”

    事情就是这样,有了再一再二,就要再三再四。我们虽然结了婚,却不住在一起。我想有自己的空间,张志恒也不置可否。只是等以后他再约我,我就不再方便摆出拒绝的姿态了,五回中,有四回是应允的,

    张志恒平时的工作好像很忙碌,一般不打电话,只是在周末的时候约我。我也没有特殊的爱好,周末也就是逛逛街,张志恒很懂吃喝玩乐这方面,我感到跟他相处还挺开心。

    我其实也弄不明白张志恒究竟想干什么。我向来有自知之明,他那样的,多的是美女投怀送抱。而我们之间的一纸婚约,终究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

    他并没有很殷切的姿态,一向光明磊落,温文尔雅,除开迫不得已的情况,连我的手都不会碰。上次去河谷漂流,只是在上船时,浮桥被前面的人踩得摇摇晃晃,他轻轻地扶住我的腰间,之后看我仍害怕得不敢往前走,便抱着我上去,过了浮桥又把我放下来。

    张志恒是个很出色的人。有时候看他接电话,好像是工作上的事,紧锁眉头,紧抿双唇,神情严肃认真,似乎很不满意,但他只专心地听,很少发言,偶尔一两句,听上去和风细雨,与他严肃的表情很不符,而时常是那片言只字就一槌定音,容不得反对。我在心中暗自佩服,认为他很有领导气度。更多的时间他都抱歉一笑,起身到外面去接听。他兴趣广泛,在吃喝上很讲究,尽管每次吃得很少。又经常带我到各处玩。我在深圳也呆了多年,许多地方却是跟着他去过,才第一次知道。有一次我们去看了戏剧学院学生的舞台剧表演,那些节目选题诡谲,表演形式千奇百怪,我以为自己还有点艺术鉴赏水平,但依旧被雷得张口结舌。张志恒在剧院也像模像样看得专心,回到车上便开怀大笑。

    我总算找到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原来我们都属于那种外表彬彬有礼实则粗俗不堪之人。

    最开始我们只是吃顿饭,他送我回家。往后,他逐渐请我出来玩,都是一群朋友一起,经常是半天的时间。每次他去我公司或我住的地方接我,知道我不想被太多人看到,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送我回家时,如果时间很晚,就把我送上楼直到门口,但从不进屋,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请他进来坐坐。

    他第一次带我去见朋友时,有的人笑里带着惊讶,但片刻就隐去了,我隐隐明白他们惊讶的是什么,因为其他人带来的女友,一个个都妖娆多姿,风情万种,投足举手间都带着暧昧。相形之下,我过于清新脱俗,如同白纸一张。另外,我长得也比实际的年龄看着小那么几岁,如果不穿职业装,也不做头发,只穿宽松的运动装,板鞋,会显得年龄更小。那天喝多了酒,一个朋友笑话他:“志恒换口味了?改吃嫩草了?妹妹还在上学吧?”

    他的朋友都很风趣,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最多开几句无伤大体的玩笑,对身边的女友还是很尊重。尽管这些女性浓抹淡妆各有千秋,但他们对身边女性的态度都差不多,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做出过度亲昵的姿态。每一次的聚会男士们相对比较固定,但女士们倒常常如走马灯似的更换,很难见到熟悉的面孔,又或者有化妆变了我认不出来的可能性。我有预感,在我不愿出来或张志恒没有约我的那些个周末,张志恒一定不甘寂寞,带了新的面容来聚会,也许他也有一只替补女友小分队,或者叫替补老婆小分队。这个念头竟让我感到很舒心。

第七十四章 有名的贵公子

    那年严冬刚过,三月的深圳春暖花开,一拨人就经常去郊外玩,上山下乡。我尽管不爱动,但他们所去之处几乎都很美丽,天空湛蓝如洗,三两朵洁白的云飘在空中,沿路都是花果园,正值花开时节,千朵万朵压满枝头,开得万紫千红好不热闹,杏花随着梨花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每每都有很美的风景可以欣赏。眨眼间,我与张志恒这样的交往,居然也有半年了。

    我们爬到半山腰,实在爬不动,于是原地休息。男士打牌,女士则聚在一起八卦明星和流行时尚,我知晓的奢侈品牌并不多,也不愿背后嚼舌根,干脆安心当起听众,不争论,不辩解,时不时在话题冷场时帮个腔,却也听得别有趣味。后来饿了开始做饭,把用具什么的全摆出来,却无人上手。问一圈下来,只有我会做菜,然后我就被留着炒菜。然而山上风大,炒菜很别扭,被油烟呛得咳嗽不止,不一会儿就灰头土脸,大风把我头发吹得凌乱,连系头发的带子也不知被吹到何处,我头发就时不时飘到眼前。我只得一只手按着头发,担心有头发掉进锅中。忽然有人站到我身后,帮我把头发理到脑后重新绑好。

    我回头一看是张志恒,惊讶地笑了笑:“你还会这个啊?”

    “这么简单的东西谁不会。我还学过理发,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怕不能出门,谢谢了。”没想到这个人爱好这么广。

    我回过头用心炒菜。张志恒从我脖颈处拿走丝巾,从后面熟练地帮我把头发系起来。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头发会掉进锅里。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还是个理发专家。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去钓鱼那天,海水有风掠过。那艘船尽管够大也够稳,但依然有人吐得一塌糊涂。我帮着照料一阵子,又回到船头上。阳光很和煦,海风很润湿,我悠然地依靠栏杆吹着海风,看着他们钓鱼。我提前做了准备,涂抹了三层防晒霜,所以并不怎么忧心后果。

    那些人竟是正儿八经地在钓鱼,技术熟练,神情专注,每当有鱼上钩,就兴奋地大喊大叫,像小孩一样。

    我不明白他们分明自己玩得开心,却偏要带一帮女生出来,其实是负担,帮倒忙,什么也做不了。

    我问张志恒,他说:“大家都带,我也只得带一个。说实话,我也没弄明白。”令我哭笑不得。但张志恒后来又说:“你可不是负担,大多数时候都有用,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我旁边,也能养养眼睛。”这算得上是一句褒扬,只是我总觉得他跟我混一起时间长了,审美水平也直线下降。

    他钓鱼的样子很好看,专心致志地在钩上穿好饵,甩出去,一呵而就,很是潇洒,令我想起一部很喜欢的小说《老人与海》。小说里的老渔夫圣地亚哥把钓鱼当成了一种专注,只看背影都很伟岸。那是五十多年前的电影,斯宾塞•屈塞当年的神情宛如雕塑思想者一般深邃。

    然而也没见张志恒钓上来很多鱼,有时候收上来看鱼太小,又丢回海里,看我在旁边偷笑,说道:“钓鱼就是享受一个惬意的过程,不在乎结果。如同喝茶一般,并不是说经过复杂程序泡出的茶就好喝,只是追寻那个过程里的怡然自得而已。”

    很少看到他这样有诗情画意,我想起某巨星每次投篮不中却还振振有词:“投篮关键是姿势,投不投进不重要。”于是不顾气质地笑起来。

    星期六晚上,和魏淰有约会。白天我刚好和张志恒一起,之后他把我直接送到我们约定的地点。魏淰有些惊讶:“刚才送你来的,是张志恒?”

    我愣了愣:“你也认识他吗?”

    “这几天经常找你都不在,原来是跟他在一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跟这群公子哥混一起干什么,你跟他们是一路人吗?”

    “什么公子哥,你说话真难听!”

    “你知道他是谁吗?”

    “...CH的总裁。”原本我以为她知道,现在反倒不确定。

    “CH虽然是大公司,但也不算什么。他是仁恒的少东,张家的二公子,别说你不知道。”

    “哪个仁恒?”

    “仁恒置地啊,你是不是傻?”

    原来是这样,那他身家可不菲。我惊诧于张志恒行为并不张扬,虽能自然地流露出家世良好的背景,但没有骄奢之气。

    我在这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魏淰在却在那里絮絮叨叨:“你如果没打算狠狠赌一把自己有没有灰姑娘的命,就请离他远一点。他的前面几任女朋友,每一个都比你聪明十倍百倍,可都被他甩了个干干净净。”

    “呵,原来张志恒还是个名人,我真没想到。”

    魏淰笑:“我是作家嘛。他的家世,在商界也算是叱咤风云了。还有,关于张志恒的传闻也很有意思,比方说追他的女下属被他打发到南京没有归期;还有被他拒绝之后要跳楼的...还有一个传闻最是错综复杂,就是他曾经和他哥,就是仁恒的CEO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的事,这个传闻的版本非常多,你说那女的有多厉害,听说他和他家张董事局主席关系非常僵,甚至脱离父子关系,你想仁恒那么大的规模,可他就是不愿回去帮忙,宁可自己在外面游荡,这种人也真是有个性...”

    “魏淰,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这些八卦的东西了?”

    “不要打岔啊。这种角色,你完全就不是对手呀,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才是肉包子呢。”

    “我还不是为你好。”

    我听了魏淰那些关于张志恒的传闻,却也没多大的反应,反正那些也与我无关。我依然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张志恒会对我有兴趣,干脆不去费心思。我感到和他在一起相处还算愉快,但想到他也许还有别的女人,也不会觉得很难受。反正我和他也是闪婚,没有付出感情,即便有一天分手也不会感到悲伤,只是我依然会杞人忧天,这种关系到底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结束呢?或许有一天张志恒厌烦了,或许有一天我自己厌烦了,但我不会认为那一天会让我难过,伤心。我也会想,张志恒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也许他与我玩的是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等我什么时候投降了,屈从了,游戏便结束了。但他从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过分的玩笑都不会开。张志恒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文尔雅,谦卑有礼,很难摸透他的真实情绪,但他自认为无人的时候,就会表情空乏,一脸冷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外人又何必了解呢?我从不想深究。

第七十五章 荒诞的感觉

    我记得小时候爱到镇上的小剧场里看戏,在戏与戏之间,幕后正在匆匆准备时,便会有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出来串场,避免冷了气氛,取悦了观众。也许自己正是这样的跑龙套的小角色也不一定,不过到时要能全身而退,那又何妨?

    我在春季快过完的时候得了感冒,拖拖拉拉整整三个星期才逐渐痊愈。张志恒笑话我缺少运动体质差,便拖我到球馆打羽毛球。

    我一向喜静不喜动,讨厌一切体育运动,打死都不愿去,但张志恒态度很坚决,坚信通过他的培养,我可以底气十足地参加他们公司的羽毛球赛。

    闹腾了半天,我感到浑身像散架一般,懒地上再不想起来,张志恒最终让步了:“真奇怪,看起来挺灵活的。”

    他看我一脸意兴索然,便软下来宽慰我:“尽管你没有运动运动天赋,但动作倒是很优美。”

    我隐约感到这句话很熟悉,突然想到,大三那年冬天,我也是得了感冒,伴随咳嗽,坏了好,好了坏,拖拖拉拉差不多一整个冬季。陈杰那会儿很忙,但依然坚持每周拿出两天的时间跑半个城把我从寝室抓出来去打羽球。任凭我怎样发奋,却终究没成为羽球高手,每回都是做做样子,害陈杰全场捡球,最终忍不住抱怨:“肖白,和你打一场球,比跟我们系的冠军打六场都累。”我感到很没脸面,愤愤不平:“谁稀得你陪我打球,我原本有很多事做,被你一搅和什么都做不了。”

    陈杰笑着宽慰我:“你技术虽然差,但动作还是很优美的,像跳舞一样,单纯看你挥拍都是享受。”那是从他嘴里说出的最肉麻的密语甜言。

    张志恒默默地望着不远处正与人激战的张志恒,他挥拍的动作十分漂亮,杀球时又快又狠,与他平时悠闲的样子大为不同,让我想起一句俗套的老话:“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最初与他交往时,就感到他身上有种熟识又安全的气质,虽然时而听到关于他的种种传言,但依旧觉得心安。开始连我自己都惊奇,我并不是轻易就会相信别人的人,对不是一路的人都若离若即,但没理由的认为张志恒对我无害。现在,我隐隐找到答案,却有种荒诞的感觉。

    原本没有想到的事,却串连到一起,就感到令人震惊的巧合。张志恒与陈杰都瘦瘦高高的,和那些魁梧壮硕的男人相比,好像显得瘦弱,实际上他们都是运动达人,能力出众。我一直欣赏张志恒身上的某种气质,貌似谦谦有礼,实则冷漠疏远,和周围人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基本不会大笑,时常笑容到不了眼睛,而眼睛在笑时,偏偏嘴角不上扬,我努力回忆自己第一次见陈杰的时候,朦胧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那时的他太年轻,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并未定型,后来我们又太熟了,他在我面前的模样,总太过真实,缺少观察距离,偶然看陈杰和别人相处的模样才感觉那是真正的他,文雅的,礼貌的,淡漠的,仿佛戴了面具一般,完美地无从挑剔。

    天空湛蓝,芳草如茵,阳光温暖,我却感到发冷。我遇事钻牛角尖的时候就会头皮发麻,现在我的头又有些酥麻。我想到幼时,为了和大人斗气,就经常搞些事出来,事后大人并未找我算账,反而是我自己,反思多日,发誓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而现在,我又有了和当时完全相同的惭愧感和荒谬感,感觉对不起很多人,包含我自己。

    之后连续三周,张志恒又打电话约我出来,我便借口要加班或临时有工作安排,不想再出去。

    我其实很珍惜与张志恒和气的相处时光,而现在我有些心虚,不知该怎样坦诚与他相对,害怕最终会把这种脆弱关系搅成一锅浆糊,不欢而散,那种结局我实在不想见。

    张志恒是潇洒之人,我不想出来,他不多问,也不勉强,被我拒绝过几次后,就不再打电话给我,当然我更不会主动给他打。这么一算,我们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那种莫名其妙的开始,也有个顺理成章的结局。我有一丝丝遗憾,但更多的是释怀。

    那时,SEC发生人事震荡,黛比被派往重庆分公司任VP,原先的BM升为DM,又通过公开招聘选拔人员。尽管我的工作无变动,但部门间的利益格局被打破,原先很多微弱的牵制力量开始初露锋芒,没有资历深厚是黛比坐阵,其余人员不是卖资历,就是卖能力,明里暗里跟新领导较劲。我向来埋头做事不问是非,新经理原来做师兄时就照顾我,此刻对我更加器重,长此以往,害的从不树敌的我日子也不好过,我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却仍旧无法避免成为被城门大火殃及的池鱼。工作已够辛苦了,还有花很多力气来摆平这些无休无止的争风吃醋,大伙儿本就不多的聪明智慧全拿去作了内耗,我感到很郁闷。

    晚上我蜷在沙发里看电影,那时我喜欢看所谓经典的文艺片,多数又闷又长,二十秒后镜头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或者对白味同嚼蜡,或者一个多小时只有四五句台词。以前我怎么都不明白这种电影居然也有人拍有人看,而今我看得有滋有味。生活原本就是这般的索然寡味,一如我的职场生活,充斥了各种鸡零狗碎唠唠叨叨,尽管无聊,但也无害。

    黛比出发前,我们按惯例给她开了个欢送会。纵然是升职,但黛比依旧有几分不舍,喝过酒后说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深或浅,今朝相聚,明夕分离。不过相遇即是缘,两忘即心安,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能在茫茫人海相遇,这缘分也算深了。”大家伙都喝得醉意朦胧,不知有几人听进去,但黛比这些话,却令我惆怅整晚。我想起许多人,小学,中学,大学,那些记得起记不起的名字,那些上学或回家途中遇见的路人,陈杰,杨天,还有张志恒,即使只是过客,但终究是缘分一场。

第七十六章 缘分天注定

    这天下午,我接到通知,和COO栗恒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还特意被嘱咐要打扮盛大一点。

    我回家换上心血来潮买了却一次都没穿过的蓝色晚礼裙,画了一脸无比香艳的妆,以至栗恒看到我,愣了三秒钟才笑起来:“哎哟,原来是肖白啊,我都快认不出来,小姑娘转眼就长大了。”

    我不喜欢这种场合,只见一群虚伪的人戴着虚伪的面具演着虚伪的戏,一桌子美味佳肴却无人动筷,我也只好忍饥挨饿。

    栗恒代表SEC拍下一个宋代玉碗,我与他一同上去接收。步距是测算过的,微笑也是有长短的,以往上过的礼仪课也派上用场。我的背比以前挺直许多,感到自己高很多。只是那裙子的领口是一字式的,我瘦,显得就更低,裙摆更短,让人很不自在,幸好我的妆够浓,如同戴上面具,可以塞耳盗钟。

    逢场作戏,我小心谨慎又袅袅娉娉地走下台,一瞟之间也不忍叹惋,我与张志恒的缘分绝不止才修十年,不然怎么连这种场合都能撞见?

    他坐在离台很近的一张桌子边,又是一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样子。我匆忙一眼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感觉我看他的时候,他好像也朝我看一眼,后面在我回座位的路上,便怀疑有眼睛看着我,又不好回头确定,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我已经许久没见到张志恒,乍一重逢又有些别样的感觉。实际从我们相处频繁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现在这副栋梁之材的菁英模样。周末他穿得很随意,下班来接我的时候也会把领带取掉,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纽扣。现在他的样子,倒是很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正儿八经,人模狗样。

    晚宴结束时,张志恒过来打招呼:“您好,栗总。”

    “志恒,原来你也在啊,怎么这么客气?”

    “栗叔。”张志恒顺服地改了口,表情淡漠。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小肖,肖白。肖白,这是张志恒。”

    我低下头,微微弯腰致意,感觉有点好笑。

    张志恒微微一笑:“肖小姐,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看他,见他笑容温柔,但眼神中明显有捉弄的意味。而当他看向栗总时,那眼神又变为恭敬。

    我还没来得及回一句,他已经对栗总说:“栗叔,有朋友在等,我先走一步。肖小姐,再见。”

    我往他身后望一眼,果真等着一位美女,身着一身红艳艳的紧身礼裙,打扮精致,见他走近,刚刚冷漠的神情顿时明媚如春光,那副盛气凌人的女强人气质也立刻减弱几分。

    那火红裙子极其耀眼,我记得她刚刚上了一次场,惊掉一地的眼球,倒是没留意是哪个公司的。可是张志恒好像并未露面,或许我只顾盯着眼前看似好吃却不能多吃的东西,遗漏了有意思的情节。

    我忽然不适时宜地想到,红其实是最挑逗食欲的色彩,因此进口垃圾快餐店中总会有大片大片的红。这女人必定是有准备而来,脑海里立刻生出十八不禁的恶作剧画面,便扬起嘴角微微笑起来。

    我一边偷笑一边暗暗惊叹自己天才的想象力,忽然瞅见已走远的张志恒正好也回头,朝着我的方向微微笑了笑,于是笑容略微尴尬地留在嘴角,余光里瞟见身边的栗总向张志恒挥手,张志恒回以一个夸张的敬礼,最终转身走开了。我大大松了口气,又感到一点小小的失望。

    “肖白,你认识仁恒的张小二?”

    “上次你家公子的婚礼,他也参加啊。”张小二这称呼真是...我想起栗总的家也在上海,或许两家很熟也不一定,还是厚道一点,不要在上司面前留个坏印象,又补充,“他是我闺蜜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对啊,栗军的婚宴,我都给忘了。他们俩打打闹闹长大,感觉就像昨天的事情,转眼就这么大了,看来我是老了。”

    肖白感觉此时缄默不接上司的话题很不礼貌,只得问一句:“栗总跟他家是之前是邻居吗?”

    “住得不算远。志恒和我家小军是小学同学,我们两家很熟的。”栗总一打开记忆的匣子就展示出少见的健谈,“张主席真是好福气,事业兴旺,孩子们也听话。志仁从小到大都是模范儿子,志恒小时候也乖,别人孩子在外头打架,他就老实在家练小提琴。”

    “小提琴?”我这下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还有钢琴,大提琴等,都练得不错,又聪明又乖对不对?我当年可是羡慕嫉妒恨啊。”

    “那他既然那么乖,怎么没在自己家企业做事呢?”我心里有点发虚,这仅仅是附和上司,绝不是挖人隐私。

    “哎,孩子长大就不乖了。跟他们家老爷子闹情绪,说什么都不愿回家,性子倔得像头驴,跟他老子有一拼。那天和张主席一块儿吃饭还听他笑着说‘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小二。’他这明明是乐此不疲嘛。”

    与天斗与地斗与老子斗,其乐无穷。我脑海里轻轻掠过这句奇特的话,感觉自己十分的无聊。

    回到家里时间尚早,我在梳妆台前把自己仔细照一番,除了领子低点,裙子短点,妆浓了点,露得多点,似乎也没跟平时差很多,但张志恒今天看我的眼神中明明是窃笑的样子,我与他认识的时间也够长,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不过比起他那个身材火辣光彩夺目的女同伴,我分明已淡雅得像路边的小花儿。

    我换了衣服,因为不经常化浓妆,足足洗了五遍脸。之后我找了一部听说超级无聊的电影,把电脑调整为一个半小时后自动关机,便钻到床上。电影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无聊,我倦意缓缓袭来,很快就睡熟了。恍然间,好像手机响了,间隔地叫一声,是短消息提示声。我的住处没有装固话,于是从不关手机,以便家人能联系到我。

第七十七章 古色古香的地方

    极不情愿地下了床拿起手机,却看到熟悉的名字。这是张志恒头一次发消息给我,有一次他看我和朋友发短消息,还在一旁讥笑这是最无聊最无效的功能,我想象他埋着头不厌其烦地一个字一个字拼写汉字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突然想起他的手机或许有手写功能,又感觉没趣了。

    短信只有短短的十二个字:“今天的打扮不适合你,真土气。”

    我气愤,把手机丢旁边,又躺下接着睡。实际我刚刚没怎么睡,那部无聊透顶的电影还在继续,这回却再也睡不着,我坐起来硬生生看完了那片子比开头更加无聊透顶的结局,也头一次回了条短消息给张志恒:“有你何干!”

    星期六我和魏淰去逛街,我们的血拼风格大相径庭,魏淰总要挨家挨家店面统一筛过才肯作罢,我则跟在后头,经常刚踏进门口,魏淰已出来:“走吧。”我痛苦不堪,感到陪魏小姐逛一圈,跟跑马拉松差不多。

    我相比魏淰好敷衍地多,我一般只逛几家常去的店面,衣服又时常一买一大堆,够一季穿,魏淰一样看不惯:“肖白,真受不了你,你不多转几家店,怎么知道什么衣服穿上最适合?”

    又说:“你把那衣服放下来,它跟你现在身上穿的那件除了颜色不同,还有其他区别吗?”

    “不要再拿黑色和白色的了,你是想当黑白无常吗?你一衣柜全是这两种色调,也不嫌腻。拿粉色吧,今年就流行这种小白痴萝莉的颜色,你再不充嫩,可就没机会了。”

    我时而也感到非常惊讶,我们俩居然成了这冷漠的城市中唯一能取暖的宽慰。

    他又盯上我的裤子:“你上次不是说这裤子爬山时刮坏了,心疼半天,这不是好好的嘛,跟新的一样。”

    “扑!”正在喝果汁的魏淰差点把茶喷出来,“有病吧你。”

    “就喜欢那种款式,没办法啊。”我带着无所谓的语气答道,接着又想起什么,原地愣了一会儿。

    吃午饭时就接到了张志恒的电话,我稍微心虚地瞅了魏淰一眼,走到安静的地方把电话接起。

    “晚上有空吗?跟我去赴一个晚宴吧。”张志恒的声音风轻云淡,仿佛我们上周才约过会一样,实际上除了之前几天的慈善晚宴上碰到,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

    “我没见过大场面,怕怯场,你准备带我去丢脸吗?”

    张志恒明显在电话那头默然地笑:“你前几天陪栗总那次,不是很会装样子的吗?”

    “你又不是我上司。”他要不提还好。

    “帮老公个忙吗?不然我付你报酬也可以,就当是加回班。”

    “你那些漂亮的女下属呢,你把加班费给她们就好了。”

    “她们没时间。”

    回到座位后,我暗暗磨牙,不知自己分明就不想去,怎么偏偏还是中招了呢?我只得自我安慰,张志恒坐在一个业界公认的棘手大公司中最棘手的职位上,必定是谈判专家,纯朴善良的我又怎会是对手呢?上回求婚也是,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以至弄成如今左右为难的局面!并且,我发现,张志恒不在的日子里,尽管生活依旧,但也无趣了不少。我并不肯与张志恒就此断交,偶然附和一下他的请求,也可算作是维持一般关系的外交式手段。幸好魏淰没有多问,只是神情诡谲地观察我好一会儿。

    张志恒按时来接我,告诉我不用提前做准备,我松了口气,穿了懒懒散散的质地绵柔,色彩灰暗的衣服就跑出来。张志恒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阵,摇摇头,没有说话。

    汽车七弯八拐进了窄窄的巷子,许久没拐出去。那边是老城区,一道道朱红色油漆脱落的门,很像以前的古院落。我忍不住开口问:“这是哪儿?我没来过。”

    张志恒瞟了我一眼,神神秘秘地说:“你真不知道啊?这可是本地有名的高级‘窑子’。”

    我仔细观察几秒钟:“这地段,这房子,收费应该很高吧。”又觉得奇怪,“你把我带这里干什么?难道想把我卖掉?”

    “看你骨瘦如柴的样子,身上也没几两肉,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胡说,拆开卖零件也能让你赚一笔,现在黑市器官很紧俏。”

    张志恒露出深深的酒窝:“还是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去过里面吗?小姐是不是吹拉弹唱无所不精?怎么收费的呢?”

    “我在开车,你别老拽我衣服。”张志恒的酒窝更深,“我说什么你都信吗?你怎么这么单纯?”

    他把车停在宽阔的院门口,进去是古式庭院,里面三三两两栽着几棵树,看着都挺有年头。他带着我穿过层层的台阶一直绕到我发晕时,忽然看到一个阴阳怪气的人站在我一米开外,差点吓一大跳。那个人分明长得五官端正英俊潇洒,却偏偏抹了一脸浓艳妆,还穿了非主流风的裙子,看到张志恒就嗲声嗲气地扑上去:“亲爱滴,你终于来看人家了。”

    我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张志恒闪得更快,火速把我推前面,“帮忙把这位女士打扮一番,我们要去利鸨母那里。”

    “有新欢忘旧爱,你太无情了,今天所有东西给你打两折。”那男子娇嗔地说。由于他装得过于夸张,竟显得很可爱。我尽力憋住笑,仔细观察周围,屋子里是古时厅堂的样子,帷幔层层,古朴雅致,到处都摆放得琳琅满目,就像卖各种稀罕货的小店,却开在这样的院落里,大约只有限额的客户,简直不要太奢侈。

    张志恒到边上的一排排衣架中随手翻了几下,就拿出一件衣服:“这件吧。”

    “请跟我来。”不晓得从哪儿冒出的年轻女生,拿起衣服,在旁边等我。我惊讶地扭头看一眼,却看张志恒已经倚在一把椅子上,看也不看我,那个怪家伙正在帮他点烟,自己嘴中也叼了一支。

第七十八章 相亲会

    试衣间里还算正常,还有一名女生,这下我才真正放下心,仔细看一眼被张志恒挑选的那件衣服,又来气了。那是件旗袍,白底的亚光软绸,却涸着大片的如泡泡般的五颜六色。我回忆起上回在巴黎喝多了曾好事地跟他说了自己差点被取名为“干白”的糗事,没想到他的记忆这么好,随时不忘挖苦别人一番,我磨牙凿齿。“我可以换件衣服吗?我实在穿不惯旗袍。”

    “肖小姐的气质古典优雅,最适合穿旗袍,并且我把标签都已经剪掉了。”服务生低声说。

    那怪家伙走进来,捏起我的下巴打量半天:“底子还行,能弄弄。”他还原成正常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扯散了我的头发,随手梳了几下,上下把我扫视一番,“很镇静,见到我没有叫也没有笑,素质也还行。嗯嗯,马马虎虎及格吧。”

    他们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我弄成古典淑女的模样,发髻典雅,身材窈窕。出来时张志恒多看我几眼:“这样才像你嘛。”他的酒窝变深了一下,看上去没笑,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造型家:“阿花,是不是还少点什么。”

    “呃...”

    “那里。”张志恒拉我过去,一个长长的玻璃柜被打开,深色的绸绒上躺着一件件古朴精致的首饰,翡翠,宝石,黄金,钻石...在隐蔽式射灯照射下闪烁着迷幻的光彩。

    我感到有些恍惚,我们好像在翻拍一个剧情老得掉牙的电影,每一帧画面都曾几相逢,现在我从屏幕外被扔进片场里,周围镁光灯闪烁,观众很多,我便只好硬着头皮一同演下去,导演未喊停前不能私自退场。

    “你喜欢哪个?”张志恒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一个都不喜欢。”我感到自己有点寻衅,但底气不足。

    “那就这只镯子吧。”张志恒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扭头对名叫“阿花”的造型家说道。

    “嗯,眼光不错。”

    那是一只翠绿欲滴的镯子,张志恒拉起我的手,二话不说帮我套上去,居然刚刚好,衬得我从手腕到手指几近白得透明。“这个比较搭配你今天的模样。”顺手掏出卡递给站在旁边的服务生。

    我抿住唇不再说话,以免弄得场面难堪。张志恒像没事人一样,签了字收了卡,还好帮接过换下的已被装进袋中的衣服,拉我离开。

    我在车上一直缄默不语,张志恒率先打破沉默,轻笑道:“这样包装包装,过会儿卖你的时候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确定你是打算卖我这个人吗?好像有规定,商品包装成本不能高于商品本身价值的12%。”我冷淡地说,但声音怎么听都很轻柔,没有气势。

    “原来你对自己的估值这么低。”看张志恒笑得愉快,我想还是闭嘴为妙,因为似乎不管我说什么都能愉悦到他,那可不是我喜闻乐见的事。

    宴会地点灯光璀璨,衣香鬓影,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下,袅娜娉婷的身影款款而行,处处莺歌笑语。男士们衣着光鲜,女士们靓妆艳服,皆是年轻貌美。

    我记起张志恒之前讲过的笑话,又与阿花说“利鸨母”,明白几分,原来有这么奢华的相亲游戏,我如刘姥姥头一次进有钱人的大观园般大长见识。

    “莫非这就是传言中的上层社会?”一直不说话也很闷,挂在张志恒臂弯里的我悄悄问。

    张志恒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什么上层社会?富豪里三分之一是暴发户,三分之一是关系户。”

    “你还挺厚道的,还留了九分之一,你是哪一种?”

    “我和你一样,也是受资产阶级盘剥的无产阶级啊。”

    我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就你还无产阶级?你就是混在无产阶级中的敌对分子。”

    我们边走边拌嘴,不自觉到了宴会主人的面前。那是位气质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绾着高高的发髻,浑身珠光宝气。利鸨母,我想起张志恒的话,在心里偷笑。

    “志恒啊,坏家伙,你终于肯来了。”妖娆贵妇人分外热情,张开双手拥抱他。

    “利姨,你越来越漂亮了。”

    “你个没大没小的坏小孩,呵呵...”利姐姐笑得合不拢嘴,“咦,这个小可爱是谁?”

    “我朋友。”张志恒语气淡然,却拉近我,把手轻轻放于我的腰间。

    “你个小坏蛋,之前跟我说有伴儿,我还以为你又找了个小妖精还敷衍我,原来还确有其人啊?”她抓起我的手捏捏摸摸,“王家小姐今晚可是要失望了,也无妨,赵家小四今儿来了。不行,我还得告诉你妈去,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来叮嘱我帮你盯着点...”

    “利姨,我饿,先吃点东西,您去忙吧。”张志恒二话不说拽着我离开这个吵闹的是非之地。

    我会心一笑,盯着他:“原来你是请我帮你演戏啊,怎么了,王家的小姐不够聪明美丽温柔大方吗?”

    “比起你来聪明美丽温柔大方十倍不止,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完美,我高攀不起。”

    “...”我想起今儿自己似乎犯了好几次相似的错误了。

    晚宴的确很无聊,张志恒不知跑去哪里,幸好自助菜品色香味俱佳,反正全场谁都不认识,我决心躲到角落里先填饱肚子再说,中间偶然有人过来搭讪,都被我轻易打发掉。不多时,音乐声响起,有人携着手走进舞池,渐渐人越来越多。我抬头四处搜寻,不远处有一支小型的乐队在现场演奏,十足的贵族作派。

    我慢慢想起这位利贵人是谁,原来是本地著名的交际花,也是慈善家,听说钱多到花都花不完,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牵红线,每年都会举行无数的“相亲会”,大大小小规模不一,也促成了许多美缘,进账也甚为可观。我向来是井底之蛙,从没想过即便是相亲会,也会有巨大的等级之差,例如眼前这满满的富丽堂皇。

    那些个男男女女开始还正儿八经保持礼节,当灯光暗下来就暖暧昧昧纠葛到一起,音乐也变得出奇的悱恻缠绵。我端了一杯红酒,小心翼翼地躲过几位邀舞的人,把自己隐藏在无人的一隅,心不在焉地看这全场拥抱的身影,他们也许萍水相遇,也许竹马青梅,也许原本认识却不熟识,此时在黯淡的灯光下,都化为模模糊糊的剪影无从分辨,谁是谁的开胃菜,谁是谁的调味料,谁是谁故事中的主角,谁在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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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介绍:
我叫肖白,长相一般,条件一般,巧合中进入世界五百强SAC实习。一个岗位,却有两个人竞争,时间只有三个月,面对同事,上司,客户重重的考验与刁难,我能顺利入职吗?面对男友的背叛,我又该何去何从?
不能放弃,不能退缩,我可以流泪,可以流血,就算这是一场战争,哪怕对手是全世界,我也要赢。
我知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也许内心早已兵荒马乱地覆天翻,而在别人眼里却无动无衷,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是单枪匹马。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