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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全文阅读

作者:柒小淰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txt下载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发泄

    “送你两个字:去死。”我说罢最后一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我接着使劲去啃那个煎老的牛排,魏淰在我对面不加掩饰地打量我,最终下结论:“方才又有人惹到你了。”

    “没有啊,你是算命的啊。”

    “肖白,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什么事瞒得住我。”

    我终于认输,放下牛排,去拿沙拉。一层一层,完全考技术,堆得冒起座山,一旁和我一起拿沙拉的小女孩瞪大眼睛,不停向我讨教。

    魏淰不愧是作家,虽然没见写过什么东西,但很能侃,特别擅于找话题,娱乐、财经、新闻、历史,左穿右插,只消不打断她,并适当给予回应,她就能发表精彩的演讲。最终她也没话说了,看着兴味索然的我,说:“上周看到你前夫了。”

    我抬起头看她。

    “他真不错,帮我很大一个忙。”

    “呃。”

    “我们去仁恒的工业园拍照,我还是头一次看他那样,穿着工装戴安全帽在工地上干活。之前看多了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就被他的新形象给震了一下,果然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可惜拒绝入场,不然我们社的杂志销量肯定要翻上几番。”

    “我们好容易才见次面,你别总提那讨人嫌的名字行不?今晚去你那里睡吧,行不?”

    “好啊,近来我总睡不好,想有人陪。呃,过去我骂张志恒,你次次为他说话,总是强调离婚的原因在于你,他很无辜。今天你这个态度变得有点快啊。”

    “你不是也一直都不喜欢他,今天也很奇怪。”

    “那是因为我忽然很愧疚地发现,我对他一直都有偏见,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会好高鹜远,也不嚣张跋扈。回想你们结婚那天我们几个拼着命折腾他,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说起来,那天中午尊敬的张总还请我们吃了顿豪华大餐,我同事提到他还双眼冒红心呢。其实这都是沾你的光。”

    “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不提他行吗?”

    魏淰仔细打量我片刻,说:“原来那个卖保险的真是他啊,张总什么时候进军保险业了?”

    我气恼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她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半天才说:“小白,说句心里话,我总觉得,若一个男人能十分有耐心地对待那么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朋友,那么一定是因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高。你看你晃悠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更好的...”

    我怪声怪调地打断她的话:“魏女士,你为一顿饭和一个忙,就准备你最好的朋友给卖了吗?我们认识也不短了吧,我也帮过你不少忙,特别是今天还帮你一个并不算小的忙,并且现在正在请你吃饭是不是?”

    “亲爱滴,别生气,咱换个话题。”魏淰惯于见风转舵,但刚正经一分钟又开始笑,“小白,我真的爱看你生气的模样,跟镜花水月一般罕见。”

    我再次确认自己所嫁非人,不管是前夫,还是朋友。

    晚上去魏淰家睡,前段时间魏淰生病了,我在她家里待了几天陪陪她,连睡衣睡裤都在那边放了几套。实际我是怕张志恒到家里找我,尽管我感觉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再没打电话过来,可能耐心已被我磨光。真好,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我们俩很无聊,边吃零食,边抱垫子坐地板上看电视。魏淰把频道切来切去还不停埋怨:“为何频道越多,我就越没好的节目看。不如我们看DVD吧,我买了好多回来。”说着她抱出大量包装都未拆的碟片,我翻了两下,不禁笑了:“你这都什么啊,都是限制级的。太恶心。”

    “你不看怎么知道恶心,就会装,要看哪张?”

    正聊着,我的手机又响起。我在心中默默骂一句,装作没看到魏淰讥讽的笑,到露台接电话了。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能不能让我清静点。”

    “我们聊聊。”

    “你想聊天可以找心理医生。”

    “肖白,你怎么年龄愈大越像小孩。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不认为我们应该认真聊聊昨晚的事?”

    我冷哼一声,有心让他听到:“张志恒,你别这么搞笑行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也是成年人了,仅仅是你侬我侬事后分道扬镳的小事而已,请你赶紧忘了吧。”

    “我很认真的跟你说话,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我的态度已经够好了,居然还留了黑卡给我。你太慷慨了张先生。”

    “你不要小题大作。”他的声音有了一点怒意。

    “张志恒,你目标实现了,应该在新的起点上再创辉煌。念在我们还有点交情的份上,别这样行不?”我很高兴,他终于发火了,虽然只是一点。

    “我有话说,你出来。”

    “我没话说。”

    这种交流枯燥乏味又伤脑筋,委实在浪费时间,再抗一分钟我都不行了。

    实际也没用一分钟,张志恒下句话就恢复他最悠闲最惬意最淡定的语调:“肖白,我大致明白了。你昨晚也在利用我对比吧?可发现事情不全如你所想,所以现在有点气恼,想卸磨杀驴。”

    这个混蛋真是气死人了,偏偏说的话又正中心事。我怒气冲冲地对电话说:“是,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反复纠缠我究竟想干什么?你又不是头一次,莫非想让我负责吗?”

    我挂断时很可惜他用的不是固话,否则我起码可以用力摔手机给他听以发泄。

    我在阳台上呆了一会儿,想等着气消一点后再进去,以免被魏淰这个花痴危险的女人嘲讽。我随手把张志恒的号码从手机中删除,转而想到,他名字才三字而已,若删除的话,再打进来时就变成十一位数字了,我本身就对数字厌烦,换了数字也代表他,那只会令我烦不胜烦,便又把他电话重输进去,写上“笨小二”,过会儿换成“大笨猪”,但横竖看来都是打情骂趣的模样,便愤愤地改回他的名字。

    若系统能把他的来电全屏蔽就好了。我心血来潮,生出恶作剧的想法,把他来电号码设了彩铃,用阿妹的那首歌,《一夜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狼和狈

    我想起张志恒最烦别人电话中设置彩铃,每当他拨电话时都会把电话离老远,我就明白一准又遇到使他烦的彩铃声了。

    “就在今夜可以什么都不想,不要管他明天会怎么样。”当初这首歌词使我惆怅许久,现今却很是欢喜,多合适他,等他一打自己电话时就听见这首歌,一定能吵死他,吵着吵着也许他就不会打来了。

    我终归稍微顺了气,面色平淡地回客厅,但一看到魏淰看我时那暖昧无比的表情,我的血压又陡然窜升。虽然魏淰平时里也喜欢惹我,可从未像现在这般扎眼,都是张志恒的错,捉弄我就算了,还伤到我和好友的情感。

    “好久啊,都聊好了吧?有话就是要好好说的嘛。等了你半天,你究竟想看哪张呢?”魏淰把所有都拆开了包装,铺满了桌子,和卖盗版碟的小贩一样。我瞟了眼桌子,作了一个深呼吸,从牙齿缝中憋出三字:“《黑皮书》。”

    连续几天,张志恒都没怎么纠缠我。只是每天一个电话,我不接,他不会打第二次,想必是被我的恶作剧彩铃唬住了。

    第一天我没接电话,过了几分钟他发过来一条短消息:“我想和你说点事。”我回复:“去死。”之后他连短消息也不发了。

    实际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的,我本来准备了许多骂他的词都用不上,但比起恶作剧达成的快感,那点失落可以忽略不计。

    工作上的我依旧光彩照人,落落大方,端庄淑惠,是很多男职员仰慕和女职员效仿的对象。

    大澳新加入几名高层职员,正在进行培训,我是培训师之一,今天有我的任务,大澳有座仿古式的建筑,因环境幽雅,常常被租来作为会议中心,我们自己的培训也常在这里做。

    下课后,我抱着笔记本准备回去,正在院内歇息的学员们三三两两上来向我问问题,我边答复,边用眼角处的余光瞟到时总裁陪着客户进来,正对着院口合抱的老梨树向客户作着解说。

    院中很多人,我想乘机离开,假装没看到,偏偏和我同行的人力资源部的小伙儿叫了一嗓子:“时总。”我的行迹立刻暴露,只得也微笑着上去打声招呼,趁便向那位可以劳烦时总亲自陪同并担当解说员的贵客行礼,心中烦不胜烦。

    我硬撑着和时总聊了几句,例如今天的培训的内容,学员们的基本情况,最终能礼貌地说句“不打扰了”而后迅速离去,不料时总忽然叫我:“小肖。”我预感事情不妙。

    果真,时总以最亲切最和善的语气说:“若你没有非常急的事,就陪张总转转吧。这里你比我熟,很多东西我都搞不懂。”

    “我也只是业余的水平,不如我请宣传部的秦部长来陪张总好了。”我小心翼翼地赔笑,“时总,一刻钟后有工商局的客人来,我恐怕...”

    “我听说了,正准备过去,颜总和我一块儿,秦部长也要到场,因此你就留这儿帮我接待好张总吧,有事情需要你的话,会打电话给你的。”时总打断我的话,火速安顿好一切,就向张志恒致歉后离去。

    我忽然想起动物世界中有一种绝佳拍档叫狼与狈。原本我还感觉到惊讶,怎么这么巧,大澳那么大,偏就遇见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早被上司卖了。还有时总前几日为不小心的冒犯而诚恳地致歉,我困惑几日,现在也想明白为何了,原来完全就不是自己的面子那么大。

    我真是笨得可以,把工商局都搬出来挡箭。我一边气恼,一边瞟了一眼张志恒,看他不动声色地欣赏老梨树,簇簇白花坠满枝头,光亮透明,开得恰好。我朝周围看了看,院中还有其他人,委实不能发作。人力资源部的小伙儿早有眼色地帮我拿走了笔记本,而时总快要走出门口时,忽然回头向我们挥挥手,我赶忙把已撤了的微笑重挂在脸上。

    “这两棵树估计都有上百年了吧?缠一块儿的形状真是特殊啊。”张志恒埋头看着树下的标识,“百年好合……

    “我怎么感觉它们一直在掐架。你看这形态像两人在互陷吧,也许被后人误会了。”我冷漠地说。

    张志恒终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扭头看我,我今天穿了制服,胸口挂了标牌,由于要面对新的员工和客户,我出门时每一个地方都修饰细致,发丝和妆容都用心打理,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一毫不苟,我才不会怕他。

    “请问张总想游览哪里?”

    “你认为哪些地方好?”

    “主楼三十层天台,能鸟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就去那里吧。”

    活见鬼,他的恐高症好了?

    主楼离这儿较远,我们散着步,路过数个建筑。张志恒铁了心要烦我,问这问那,有时还固执地要进去看看,我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要不是看在此时他是贵宾的份上,我早想扭头走开。平时日我也不曾走这般远,从这头到那头,为节省时间和体力,常常是开车。

    “走那么久了,你脚疼不疼?要不休息休息。”在甜品屋门口,张志恒提议。

    我的鞋跟真心不低。

    “张总您太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怎会觉得累?”我莞尔一笑。

    张志恒笑了笑:“肖助理,若你去演电影,一定会大红大紫。”

    “仁恒何时涉足影视业?请张总一定要想到我,给我一个机会。”

    “似乎是件不错的事。”张志恒看着我,“你想演什么样的角色?”

    “张总,SEC近来是否在停业整顿,否则你怎会这么闲,上班时间出来溜达?”我不陪他玩了。

    “有句话你不知道,公司做得愈好,老板愈得闲。”张志恒抿嘴笑,“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

    “肖白,我们还找个地方坐坐吧。你的鞋跟太高了。我承认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的,我主要是想看看你。”

    “恭喜你美梦成真了。但请您弄明白一点,您现在的身份是大澳的VIP客户,我才会在这儿陪着你,因此请您不要做任何与客户身份不符的事情,不要说与工作无关的话。若你以其他身份来这里,我也没义务陪您在这里浪费青春,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礼相待

    我外强中干的一番话也没惹恼张志恒,他淡淡一笑:“你不是说天台的风景好?若你不累,我们去那儿吧。”

    在主楼的一层大厅,刚进去,忽然有个年轻小伙冲出来差点撞到我,说时迟那时快,我被张志恒一下拉住,跌入他怀中,那年轻小伙硬生生撞到张志恒身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小伙子看撞得是我和客户样子的人,有点抱歉。

    我请求张志恒稍作回避,他走出约三米远,我定定神,问那个穿大澳制服的男生:“来大澳多久?”

    “一个月。”

    “员工守则第二条是什么?”

    “举止庄重。”

    “第一条?”

    “仪容整洁。”

    男生埋头看看自己,略带些许尴尬地把开了三个钮扣的制服系住,看我还在盯着他,又从裤兜中把工牌别于胸口。

    “回去把员工守则抄五遍,明早交到我办公室。”我看了看他的工牌,最终放他走。

    专属电梯很缓慢,没别人,张志恒拼命忍住笑,我瞄了他一眼,他最终笑出声来:“我都不知道,你工作时这么凶。”

    我不理睬他,电梯“滴”一声打开,我径直走出去,又经过一段旋转楼梯,上到天台。

    今天天气格外好,晴空万里,淡淡的几朵云彩如同飞絮。三十层不算太高,但这里风景独好,倚山傍水,远望大海,周边没有更高的建筑,并且绿化非常好,绿荫掩映下,只看到一排排的红色屋顶,犬牙交错。换个角度看,大澳的静谧景色,从高处瞰下别有一番雅韵。张志恒站在离护栏足有三米远的位置,向我皱眉:“你别离栏杆那么近。”

    我干脆把身子贴到护栏上,他一把上前把我拉开,害我差点崴到脚。

    我推开他:“请你注意,这里有监控的,直连安保中心。”

    “你站在那里我就紧张。”

    “我站那里关你何事?你紧张关我何事?”

    “你们员工守则里难道没一条‘对客人要以礼相待’。”

    我真从兜里拿出一本迷你小册子来,翻到其中的一页给他看:“有这么一条:和客户保持适当的距离,因此请您配合一下,张先生。”

    张志恒一声叹息:“你不要那么奇怪好吗?若你还没消气,起码也提出让你消气的方式,这么别扭你不难过?”

    “方式很简单,请您离我远点,再远点,不要来打扰我。算我求你了,张志恒,你就当行行好发发慈悲,给我们之间留点美好的记忆行吗?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我们分得太简单了,所以一定要弄点声势出来是吗?”

    “我很惊讶,你居然会认为我们之间的记忆有美好的?看你现在这样,我还以为你认为每件往事都那么不忍回忆。”张志恒的声音开始怪声怪气起来,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奏。

    正好他手机响起,他走到一旁接电话,我看到平台的地上有处破裂的痕迹,马上打电话给倪勋焕:“你过会儿到主楼天台来一下,从门口朝西数第四块石板裂开了。”

    “我知道,但现在厂家那边没货。”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用胶粘,换其他石材,总而言之,不能像现在这样子。”

    “YESMADAM。”倪勋焕在电话那端学香港警察的模样回了一声,我是他的直管上司,“咦,你今天怎么跟萧太后似的?谁那么厉害,居然惹你生气?对了,你去天台做什么?”

    “少废话,明天下班之间做好。”我挂电话时看张志恒看着我,好像在谋划什么,神色又恢复如常,看上去是不准备纠缠我的失礼了。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虚:“若你对这儿的风景不感兴趣,那我们回去。”

    电梯中,张志恒好像想起什么,又笑起来。我用“有病”的目光瞄他。

    “我今天来的最大收获是发现你工作时这么有趣。若我知道我的哪名员工在兜里放员工手册并时时拿出来警示自己,我会感到马上给他升职。”

    “你几个意思?被员工炒完鱿鱼,所以想来挖墙脚?”

    “你有兴趣?”

    “天还亮着,张总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我终归送走了这尊神仙,巴不得扬铃打鼓来欢庆。要不是张志恒临行前那句话让我心中忐忑,我可能真这么做了。

    张志恒临行前说:“肖白,我要是存心想缠着你,你觉得你跑得了?”

    我完全来不及琢磨张志恒那句形似恫吓的“你觉得你跑得了”,就被一条信息轰炸得晕头转向。

    此时我正坐在颜总的办公室里,看着两份文件。我已反复看了三遍,都快把那五页薄菲菲的纸看穿。股板的转让合同,大澳最大的三家股东,一共转让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受让方是仁恒控股。

    结果可想而知,庞大的大澳饭店,很快连名带姓都会改掉。

    我事先知道时氏方面有意向减持股权,但没当一回事,我仅仅是打工的罢了,谁当老板不一样照做。只是,大澳居然花落这一家,我完全连想都没有想到。只怪我井底之娃,不知道大公司的阔绰,我以为仁恒正集中精力应付工业园的项目,投资宏大,工程浩繁,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到这儿来插一杠子,因此连张志恒的提示都没听明白。难怪他对我工作的模样忽然那么感兴趣,偏又欲言而止不肯道破,大约一直没找到窥察我呆萌表情的机会和角度。

    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我在这里,他才肯砸钱到这里,那么巨大的一笔钱,我可没有这么贵。

    但我终于能再拼命自嘲一番,张志恒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大澳,仅仅是谈判之余,趁机找点乐子,亏我还自恋地以为自己的魅力能大到堂堂的张志恒张总裁会吃饱了撑得专门来纠缠我。前几天我还颇为认真地自我批评,感觉自己在张志恒面前不免太失范儿,凭借他不和我一般见识就肆意胡闹,现在我只懊悔当初没踹他一脚,因为过两天身份变了,我可能没时机去实现这个心愿了。

    “是我太傻了。”这句在我脑海中起起浮浮,总感觉熟,想想,是陶喆说过。生活中真是处处充满幽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商业并购

    “很意外吧,也就是这两天才定下来的事,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的。”颜总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我庆幸这消息是从颜总这儿而不是从张志恒那儿得到的,否则我可不能担保自己会像此时一般冷静。

    “仁恒的计划也许从在我们这儿举办开业典礼时就开始了。”

    “不清楚,张家二少一向做事稳当,不到事情落定不会透露一点风声。但能确定的是,张总对大澳一直都有好感,我们的各个方面都合他心意。”颜总向我摊开手,微笑。

    “大澳利润水平不错,集体股转给仁恒不难理解,AB本就无心恋战,退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时总一方肯让步确实怪异。”

    “这也是多方面角力的结果,时氏是和AB均为外资,转嫁风险在所难免,有些动作过了,你知道。监管层很不满,还是希望大澳由本地的企业控制,仁恒正好借了东风。按理说时氏不会那么听话,但他们和仁恒是合作伙伴关系,仁恒出的价又大方。”

    “仁恒这么会拍马屁,监管层也不会让他们吃亏啊。”

    “那自然。他们刚刚用非常低的价格拿下沿海上百亩土地。”颜总被我逗笑了。

    “地产?”

    “度假区。张先生对我们饭店的管理方式十分感兴趣。”

    “等运营度假区时,他连用人环节都省许多麻烦。”

    “一箭数雕,绝了。”

    “当然了,张先生是青年才俊。”

    我埋头玩自己手指头时,察觉到自己很长时间没戴戒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从某天张志恒注视着我的手,看到我紧张,就再没有戴过。

    颜总看着我:“他专门请我向你解释这仅仅是一起纯粹的资本运作,他认为你可能没耐心听他说。”

    我感觉要再不笑一笑会对不起许多人:“颜总,我问个问题行吗?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话才对?我怎么感觉无话可说?”

    “年龄愈大愈耍小性子。仁恒不准备干预大澳现在的经营管理方式,因此张志恒在大澳露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你不想的话,你不会有机会碰到他的。公是公私是私,别跟自己闹别扭,别冒傻气,别想太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我真心感觉累:“颜总,前不久我们计划去东南亚考察,之后因各种原因未成行。近来时间尚好,费用低廉。”

    “嗯,出去看看也好。几个人,几时走?”

    “五人,明天出发。”

    颜总哭笑不得:“算盘打得不错啊。算准了我会同意,是吗?枉我教你这么久,就这点出息,哎!”

    “对不起张老师,改日我重新学。”

    我出差两周,返回时恰逢周末,回魏淰家住了三天,等再上班时,又感觉自信和勇气满满了。

    我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内部工作用的,只有我只管的几个部门主管知道,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叫,现在正好用得上,因此这个差出得很安静,连颜总都只打来一个电话给我,通知我几件事,趁机奚落我一顿。

    有什么可怕的,早晚要面对,而我居然选择逃避,真是有损气质,我自我鄙夷。张志恒若知道我在此当口以出差名义逃走,不知会有多得意。连颜总都被我搞笑了,更何况他,他总能从我身上找到最有搞笑价值的因素。

    魏淰之前总笑话我,虽胆小又做作,但对自己向来有清醒的认知,而且能自我批评,是我身上难能可贵的品质,现在我自己也感触颇深,但这哪儿是什么优点呢,分明是落井下石的性格劣势。

    追根溯源,都是张志恒不好,我明明过得云淡风轻舒心惬意,他偏要来打扰,好似笼罩于我头顶上的大片乌云般的影子,遮挡住我生活中好好的明媚阳光。

    我边做出差记录,边无拘无束地想心事,写完回头检查,居然没一个错字,句子也通顺,真是难能可贵。

    早上我从卫生间出来,对着镜子看了看,唇膏少了一点,可能因为早上喝太多水的缘故,待会儿记得再涂涂,否则显得奇怪。扭头一看,钱海莉也对镜子涂抹唇膏,看到我,马上扬了扬手中两种口红:“帮忙看看,哪款颜色更好看?”

    她负责客房服务部,很少出现在这里。我笑了笑:“看你激动的那样儿,有哪个大明星要来吗?”

    “大明星算什么?来得可是我们新上任的霸道总裁张志恒啊,正轮流接见所有主管以上负责人。”

    “等等,他在这层?”我惊惶失措地问完后,才发觉这句话问得很白痴。

    “废话么。”钱海莉果真抛给我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咦,不对,即使你正出差,这事也该通知你啊。”

    “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张总裁今天大驾光临,按说他今天不是很忙吗?”我无精打采地说。

    “哎呀,你走狗屎运啦,刚回来就赶上。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着,穗经理也来了,对镜子梳自己的头发。

    “怎么样?”钱经理马上凑过去问。看上去张先生的“接见”次序是按年纪排的,年长的人优先。

    “没什么,就简单了解下情况,三分钟都不到。”穗经理接着梳自己的头发,“但真的很出人意料,他那么年轻,阳光帅气,英俊潇洒,我离开时还起来送我,还对我笑,那种笑就像明媚的春光。我脸都羞红了的。”

    不害臊!

    “别说,咱们张总笑起来真得很有杀伤力,我都后悔结婚了。”钱海莉经理眼睛泛起柔光。两个“情窦初开”的老妇女在不停叹气。

    “咦?”穗经理才发现我也在一旁站着,立马过来掐我胳膊,“可怜的孩纸,出差很累啊,看看,又瘦了,不对,脸色苍白,是不是营养不良?”

    “没有,粉底抹厚了点,唇膏也掉了的。”她看了看在两只口红间犹豫不决的钱经理,“粉红色。”

    “会不会显得不正式?”

    “只是参考。”

    “听你的,你的审美好像和张总比较接近。”

    我回到办公室,感觉头大。两周没回来,攒下很多工作,但连看材料都没心思。桌上座机忽然响起,我近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人力资源部经理通知我:“肖助理,十点整,总裁办公室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接见

    我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便又去接了一大杯水和,差点把自个儿呛着,对镜子重抹了层厚厚的唇膏,练习一分钟微笑表情。接着我从电脑中找到出差前已打好的辞职报告,打印一份,仔仔细细折好,放到工装兜内,忽然有了安定感,似乎那是我的护身符。

    过会儿若有人令我感觉不爽快,我准备直接把辞职信丢过去。

    我在那间办公室门前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最终抬起手敲门。我没立刻听见例如“请进”之类的回复,不知是里边的人故意和我过不去,还是因我敲得太轻了导致他没听见,思忖间,门忽然开了。

    张志恒亲自来开门,站于门口,侧身请我进去。

    我镇静地走进去,余光中瞄见新上任的总裁指指会客厅的方位,当作没看到,径直坐到办公桌的真皮座椅上。这儿才是报告工作的地方,下属坐在会客厅从来不符合规矩。更何况,桌上有白色文件夹,旁边放有一支笔,我们各式文件都依颜色标注好,我单从标注上就认出那是高管履历表,明显地,方才他一直在办公桌前会见每一位大澳高管。

    张志恒在我对面坐下,相隔很宽的办公桌,而后翻开文件夹,埋头看了看档案,微抿着唇看着我,像要校对一下照片和本人的相似的程度。

    “姓名:肖白,职位:总经理助理,归属部门:总经理办公室。”

    我感觉他方才的举动很搞笑,就像演电影一样,干脆配合他:“张总,欢迎您。”

    张志恒仿佛笑了笑,我看得不太清晰:“这是我从早上到现在听到的最缺乏新意的欢迎词。”

    我抱歉地笑笑,不吭声,我完全无话可说。

    敬爱的张总又埋头看我的档案。我单调的人生实际仅用一两百字就能概括,也不知他看什么看得那般带劲儿,我埋头玩手指。忽然对面又有声音,吓得正开小差的我一大跳。

    “我拜托颜姿女士向你解释过,这是一次很正常的资本运作。”张志恒发声,神情很严肃。

    “我知道,您毋须再说一遍。”

    他穿着黑色西装,纯白衬衣,大红色条纹领带,整洁得连褶纹都看不到,模样儿有些陌生。我回忆一下,他除开周末大多数时间都这副道貌岸然样,只是过去都只看到他衣着光鲜地出去,或是衣着同样光鲜地回家,却几乎没看到他工作中的状态,严格来说上次在张总办公室中碰见的那次算第一次,但那次我惊吓过度,顾不上观察。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感觉焦虑。”他似乎在推敲字句,补充说,“我出现在这里的次数,一个月最多两次,你不会时常见到我。”

    我盯着他看,有些开小差。他系的那根大红色条纹领带,家中的衣帽间中也有一根,他的领带非常多,之前取下来随意一扔,都是我在收拾,离婚时他除去系着的那条,其余都没带走。真奇怪,他宁愿把没带走的东西再买一次,也不愿回来取他的东西。

    我的一声不吭可能让张志恒很疑惑,很快他又说:“以我个人的角度说...不管公还是私,我都希望你留下来。”

    “耶?”不是我存心捣蛋,我打小就有坏习惯,一紧张我就会神游八方。

    张志恒可能只当我在和他别扭,拿起那支笔,夹于指尖,而后又放下,顿了足有五秒钟接着往下说:“当然,若你真觉得现在的处境让你难堪,那我会竭尽全力,推荐你去想去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我真真切切听懂了。

    我埋头看了看手,又抬起头,态度前辈,语气温柔:“容许我失礼地问一句,这是您今天接见的全体人员的福利,还是我个人独享的?”

    张志恒静静地看着我,不吱声,呀。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他在有意制造紧张空气,我决心即刻撤退,不再对峙下去,以免输得很难堪。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帮助,我会认真考虑的。”我忽然起身,鞠躬行礼,“打搅您这么长时间,我很抱歉,请允许我先告辞。”

    我存心颠倒是非,私自离开,张志恒没有很理所应当地来一句“我没让你走”,已够有风度了,总不能指望他起身鼓掌欢送我,还是快些撤出这个危险之地比较好,甭管什么礼数和修养。

    我已撤到门口,把手放到门的把手上,听见后面老板不咸不淡地说:“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跟颜总都希望你留下来。”

    “好的。”我没有回头。

    我一回到办公室,把一直攥手里已有了汗渍的辞职报告撕得粉碎,扔到纸篓里。

    刚刚张志恒表情和语气均变幻莫测,使人猜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若他有意让我走,我才不会立马递辞职报告使他称心如意;若他不是这意思,那我丟辞职报告的举止也太失礼了,起码也会让我粉墨登场的霸气动作打个折扣。

    总而言之,这是个城府甚深的家伙,总装出一副慈悲为怀的大善人样儿,害的我发挥失当。我连打几个电话处理一下工作的事,又感到渴,倒杯水,丢一颗维C片,这样不会觉得发苦。我就喜欢看指甲大小的药片在里面呲呲冒气,翻腾反抗,愈来愈小的过程。但此过程持续不到二十秒,我又丢一颗,不料味道太浓了,呛得我不停咳嗽。

    我端起水杯站到窗前准备看看窗外的景色,不想却看到张志恒和颜总并列走出大楼,走往停车场的方位,颜总一直将他送到车跟前,看上去他是开车来的。他对颜总致礼,颜总拍拍他的肩,两个人像晚辈对长辈那样,完全没有上司和下属的模样,并且颜总很少会把人送到那么远的距离,起码她从没那般送过时总。

    我感觉心情烦躁,如同孩提时代,明明和自己玩得很要好的小伙伴,却忽然被别人抢走了。这种小孩心态,着实无聊透顶。

    颜总很赏识张志恒,连后面他们离婚,她都说我傻。但那时她一直站在我父母的角度说话。但现在...

    我感到很郁闷,即使这个瘟神终于滚了这种值得庆祝的事,都让我开心不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饭局

    因为恰逢周一,下午还有例会,颜总、栗副总、我、再加几个部门主管。即便股东换人,会议的内容也跟以往没什么分别,只是我总感觉有些目光在我脸上徘徊,我大部分时间埋头佯装不知,偶尔也会直视回去,看得避之不及,只得对我友善地微笑。

    散会时,颜总说:“张志恒总裁今晚请我们一块儿吃饭,大家回去把日程理一下,不要缺席。”

    “好的。”“明白。”居然没一个人说“不”。

    我感觉左眼皮和太阳穴在轻微地跳动,我要立马回去吃片头疼药。我就知道,那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张志恒很意外地把吃饭地点选在一处幽静的私人会所,而没有顺理成章地选在大澳的某个餐厅。意外归意外,大部分人还是很开心,平时的应酬都在大澳,对菜单熟悉到一碟瓜子里有多少颗都能大概算出来。更何况,张志恒选的那处是会员制的私房菜馆,平时大部分人几乎没机会来。当然也有人是不开心的,比如我。我立在车旁正找机会开溜,颜总在后面叫我:“小白,坐我的车走吧,一会儿你喝酒又不能开车了。”

    颜总有专属司机。现在我想溜也不行了。

    “我可不可以假装阑尾炎发作不必去?”我在车上做出愁眉紧锁状,想博得点同情。

    “肖白,你不怕今晚大家的目的地改成医院?”颜总瞟我。

    他不禁叹气,靠在椅背上:“我有了第一回面试的感受。”

    “你跟黑老大硬顶的勇气去哪儿了?”

    “大伙儿是不是知道了?”

    “你是他前妻,堂堂正正,你怕什么?”

    “哎。”我感觉很无奈,烦躁到咬指甲。

    “愈来愈没出息了你。我警告你一句,私底下你对他怎么打怎么闹怎么吵都是你们的私事,但今天这算工作场合,他是上级你是下级,不管怎样你都要给他面子,不准放肆。”

    她看我偷偷瞪她,又笑:“当然了,我说得纯粹是废话,我们家小白最顾大局了。”

    居然把我当作小孩,我比三分钟前更烦闷了。

    吃饭的人不多,都是张总早上会见过的,除去颜总、栗副总和我,还有大澳几个部门主管,,加上张志恒一共九人罢了,难能可贵的是全到齐了,大团圆,之前连周年聚会时都没这么齐。

    “按理说该在我们自己的餐厅,但今晚我想以个人的名义请各位坐坐,换换环境会更放松些。”坐在主座的张总裁颇有兴致地向大家阐述为什么不在大澳聚餐的缘由,“更何况大家平日里总在一个地方吃饭,该有点审美疲劳了吧,换换环境,有利于提升办公效率。”

    在座的诸位十分赏脸地报以极热烈和极友善的笑声。

    他笑容轻浅温煦,声音柔和动听,使人如坐春风,凉爽又温存,我脑海中浮现出在座的某个人对他的评价,乘机又配合当下场合多加点肉麻形容词。若此地是戏剧院校考场,演得正好是保密局站长请下属吃饭一幕,而我又是考官,我一定要给张志恒同学打满分,并让他免二试三试直接入学。

    表现同样优异的还有他面前这群人,平日里难得没客户在的聚会中,常常一分钟不到就本相毕露,男的扯领带,女的撸衣袖,要吃相没吃相,要坐相没坐相,吆三喝四,互捧互踩,互挖墙角。现在都过一小时了,大伙儿都还端坐着,言谈体面风趣,举止优雅淡定,宛如满桌的绅士淑女,人人皆如礼仪形象大使。

    张志恒话虽不多,但很具备掌控全场的能力,他蜻蜓点水般发起一个话题,而后安静地当听众,适当地插两句,却永远不会将话题挪到自己身上,眼看话题议论过深或无聊了,就若无其事地转到下一个。因此大家虽表现得很庄重,但并不拘束,场面还显得很轻松,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乃至我。总之我一向不必故意假装,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在自己不是主角的场景,我一向是多听少说的人,今天这样的场景更是如此,巴不得全部人都当我是隐身人。

    但我还是选错座位了。颜总今天作陪,资历最深的栗副总和穗经理被拱到男配一和男配二的位置上。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剩余的三位女士,钱经理和我就坐在颜总身边。

    男士们今天大概都准备与我保持最最安全的距离,不想以前总真真假假地叫嚷“我要陪肖妹妹坐”争着抢着坐我旁边的位子。倪勋焕被公务拖到最后才到,发现只有我身边才有座位,便一屁股坐下。我一抬头,就看到张志恒处变不惊的脸色,及总爱逗我玩的老坏蛋栗副总,宣传部和总管办辰姓与牛姓的老滑头那三副怎么看都怪异的神情。偏偏最老实的人,都坐在我目光的死角。

    我不发声,大部分时间只是适当地微笑,被点名就附和一声。这儿的菜味道委实不错,酒也喝得不多,我才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但也难免时而莫名其妙地中招。比方说不知怎么谈起娱乐室墙上那些趣味的漫画,刘主管说:“那都是员工们自己画的,连颜总都被逼着画了一副。”

    “你们就像看我出糗。”颜总补充。

    张总惊讶地赞叹:“有几幅画得十分好,特别是那幅‘最遥远的距离’,那笔法可算专业了。”

    “张总懂画?我们都外行,就只知道那幅画画地好,您刚刚说的那幅,是肖助理画的。”

    “是吗?”张志恒快速扫了我一眼,而后低下眼帘,“大澳的文艺气氛很好。”接着把话题岔开。

    从我的方位,看得见刘主管有一丁点的失落,他没看到好戏。我总不能等张志恒说“肖助理你真棒”或“我不知道她会这个。”

    而后张志恒的手机响起,说了声“抱歉”就跑出去接电话。一分钟后,老板的声音仍未出现,大伙儿都猜他去了不近的地方,房间里的温度“倏”一声升了起码六摄氏度。

    “小肖,你今天可吃得有点少啊,怎么,没胃口吗?”栗副总先发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察言观色

    “我正在减肥,大叔。”

    扑哧几声,有人笑起来。

    “小丫头,过河就拆桥,前几日还叫我栗帅,现在居然叫大叔了。”栗副总埋怨。

    “那是因为人家有后台了啊。”总管办的牛主管应和。

    “老牛啊,你可不能对我们尊敬的张夫人夫无礼哟。”宣传部曾部长咳嗽几声,“小白啊,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行,以后我也就跟着你混了,有什么事您吩咐。”

    平时他们私底下就是这般以相互拆台为乐,谁撞到枪口上就算谁走霉运。我既不能恼亦不能躲,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钱海莉皱眉:“一堆臭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害臊吗?”

    “我说海莉啊,你好容易装一晚上淑女了,别再装了,我看着都难受。”曾大滑头扯着嗓子说。

    “闭上臭嘴吧。”钱海莉完全撕掉了淑女的面纱。

    这两人本就是死对头,我赶紧劝解:“我们说别的吧。”

    “那可不行。小白你之前可是最爱我们出糗的了,今儿个可轮到你了,来来来,先自罚三杯再说别的。”

    “你要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我真的会生气。”我要胁他们,但语气轻柔,并没有一丝要生气的模样。

    “呀嘿,我最爱看小白妹妹生气的模样。”

    “话说我还没见过小白生气的模样呢。”

    “别害怕,她就是外厉内荏。”

    “差不多就行了,都是老同事了,把她弄哭了可没意思了。”最后的话是倪勋焕说的。

    “终究是你领导,你心疼啊,小倪子,不是我说了,你这傻瓜也不看看今天的形势...”栗老混蛋只要没外人在场就开始装疯。

    “栗老头,你个老不死的,带着欺负下属算什么本事。”穗经理说道,她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

    “老穗你诬陷我,我几时欺负过你?”

    要命了,这两人连开会都能闹起来,上级没上级的样,下级没下级的样,真难看。我忙笑着插话:“穗姐,栗总就爱捉弄人,”

    真夸张,这两个人开着会都能闹翻天,上级不像上级,下级不像下级,真难堪。我赶紧笑着说道:“穗姐,栗总就是爱捉弄人。地球人都知道在大澳我和栗总关系最铁了,是吧栗总。”

    “你这小丫头用心叵测啊,我都拖家带口的人了,别勾引我。明明是小倪子和你关系最铁。”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一直暗恋穗姐姐,我是因为她才进大澳的。”倪勋焕淡淡地说了一句。恰在穗经理要用汤泼他,大伙儿都笑得前仰后合时,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张志恒拿着手机进来了,也不知他在外边听到没有,大家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张志恒对大伙儿歉笑一声,回位置上。刚刚这伙人又火速地还原成绅士和淑女的模样,有的人的大笑还凝滞在脸上,正缓缓收敛。

    “在说什么笑话呢?”张志恒不动声色地问一声。

    “哎呀,在说我醉酒后的丑事呢。”栗副总接了话茬,“他们都笑我一”

    喝多回家就得罚跪搓衣板,这都不算什么,偶尔还得挨打呢。”

    一伙人配合着苦笑。

    牛主管接着说:“我说栗总,你说的这些都是以前了。如今你要是敢稍微喝多一点点,嫂子就在楼底下守着你回去,看了我们还埋怨灌你酒呢。”

    “说起来还是小白鬼点子多,教会我一个阴招。”

    “快说快说,让大家都学学。”

    “有天小白让我干脆装得再醉些,等你们的嫂子一来揪我,就叫‘走开,我可是有老婆的人’。呵呵,结果怎么着你们都知道了。”

    “看看,小白一到紧要关头就站你这边。”

    “拉倒吧,她教她嫂子怎么修理我的招数更多呢。”

    这话题怎么绕来绕去都绕不开我这里,我无可奈何地想提示栗副总不必再提我名字,抬起头却看张志恒的眼神正送过来,两人的目光很短地对视了一下,又躲开。

    “来来,敬酒敬酒,到谁了?”有人建议。

    碰巧轮到我,我端起近乎满满的红酒杯,也没多说什么,一口气干了。

    “你看你,敬个酒都糊里糊涂,平白无故,喝了都是白喝。”栗副总不准备放过我。

    “敬酒第一要真心实意,形式什么的是次要的。这不是您以前教我的吗?”我敬他,自己又倒满杯,向张志恒抬了抬,“敬张总。多的话我不会说,先干为敬,您随意就行。”这是今晚每人的固定节目。没有敢灌张志恒酒,他喝得不多。此时大致是大家等了一晚上最终等到能打起精神的戏分,都瞪大双眼准备看好戏。

    “女生不用喝这么多,意思一下就行了。”张志恒淡然地说罢,看看自己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他早前就说过,女生不用喝酒,但大澳向来主张的是酒桌上男女平等,因此他的好心没得到响应,不过穗经理和钱经理在他的关怀一,也没喝很多。我看他先喝干,又看看自己的杯子,再用余光瞟见他正看着我,反倒不知该怎么喝了,全干了像不给他面子,只喝一点又不太得体。大伙儿都盯着我看。

    “不行就喝一半吧,有个意思就行了。”颜总给我作了选择。

    其余的人满心失望,好容易才等到的压轴戏码就这么不了了之。

    再磨叽折宴会也有散场时分。我站在院子里,感觉今晚的月亮很圆。

    应张志恒的委托,会所招了的士把喝酒的客人送回去,开车的也坚持着请代驾帮他们把车开回去。他们把醉醺醺的同事们一一送走,颜总也顺带着捎了两个人,张志恒以东道主的身份,礼貌地陪同着,没有先行离去。之后只剩余我和人事部的邹经理。

    张志恒把自己车开来时很和气地说:“我往西走,有人和我顺路吗?”

    向来沉默是金,整晚都没说什么话的邹经理终于说了句和他贯的严谨风范很不搭界的话:“我和肖助理都顺路,非常感谢您。”并主动打开车门,坐到副驾座上。

第一百五十章 吵架

    司机依然是小成,看到我很高兴,看到还有别人,机智地收回将要冲口而出的那声称呼,只是对我笑笑。路途不远,但小成开得很慢,无人说话。我感觉此时比来时及之前的应酬更沉闷,于是把车窗按到最低,把手臂搭上去,拄着脸。

    “手放下来,这样很危险的。”张志恒发声。

    这种场景倒很熟悉,什么时候发生过?我感觉头又隐约地疼,但目前我不该关心这个。十分钟前大家相互道别时,那帮平日里你让我让的家伙,都抢着先走一步,不料把我和一向厚道的邹经理甩到后头。而厚道的邹经理,我想起来,他今天明明是开车来的。

    这一幕真使我意外,原本以为这晚将结束,我也该退场。却在快胜利的当口被伙伴们出卖。果真不到最后一刻,是不能笑的。

    我忽略张志恒的提醒,接着保持原本的姿势,张志恒探身过来把我手臂拉下来。我本想甩开,看看副驾座上的邹经理,忍了。我瘦,穿了件衬衫,他一只手就能把我细细的胳膊扯过来,又快速松开手。

    邹经理上车报了去处就靠着靠背好像睡熟,一直到下车时还是不清醒的模样,居然记得跟我握手:“肖助理,我先走一步,喝多了,没法送你。抱歉啊张总,酒量不好,让您见笑。”

    “不会。”张志恒客客气气地回答。

    所有的人都在飙演技,我只得暗暗磨牙。

    小成问道:“志恒哥,去哪儿?”看了看我的脸色,立马改口,毕恭毕敬,“小白姐,你去哪儿?”

    “回家。”我笑不出来。

    小成又瞥了张志恒一眼,可能得到他的默认,发动车子。

    车进了小区,路过便利店,我马上叫停车,拎起包就下车。张志恒在后面跟上。

    “我去买东西。”

    “我和你一起。”

    小成探头看了看,感觉形势有点不对劲,叫了一声:“这里不准停车,我去停车场,志恒哥你给我打电话。”话音未落,连人带车溜了。

    我原本走路很快,忽然转身,差点撞到他。

    “我买卫生巾,你跟我做什么?”我气冲冲对他叫嚷。

    张志恒抬头看了看天色,平淡地说:“你的日子还没到。”

    他成心要气死我。我转身便走,他从身后拉住我的手,我用力甩也没有甩开,愤愤道:“张总裁,你要借职位之利做非礼女下属这没风度的事吗?”

    张志恒被我逗乐,但手劲没松:“你不是让我把我的东西搬走吗?”

    “白天,我把钥匙给你。其余时间一律不见客,特别是你这种卑鄙下流无耻的男客人。”我气得脸红耳赤。

    张志恒笑得轻松,最终松开手,我扭头就想跑,结果连跑也没看,差点踩空,被他机敏地拉住,正跌进他怀中,被他紧紧抱住。

    “放开我。”我开始尖叫,也不顾这儿随时可能会有人路过,张志恒火速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胸膛,让我叫不出声来。

    但我方才那声叫唤还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个年迈的声音远远地问道:“那里发生什么事?”另一个声音继续:“需要帮助吗?”

    我听出那声音是谁,但宁愿他们没听到。那是和我住一栋楼的一对年过花甲的老两口,天天晚上一块儿溜两三个小时的弯,我跟着这对老夫妻还学了一段时间形意拳。

    我反抗地扭下头,忽然被一束强光晃到眼睛,又被张志恒把头按回去。那个老伯伯拿强光手电照向我们这边:“小肖,是不是你?”这老人胆子真大,听说他原来当过兵,看上去像真的。

    “是陈老吗?您二位还是那么精神。”张志恒友好地说话了。

    “是小张啊。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出国了吗?”

    “对,出国了。”

    “怎么了,吵架了?”

    “惹她生气了。”

    “快走吧,那么爱管闲事,人家小两口亲热呢。”陈老夫人的声音也传来。

    我想挣脱,却被他按着,听陈老离开时用很微弱但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小伙子,对女人得哄,细心哄,耐心哄。”

    张志恒身体动了一下,可能朝陈老比了个手势,我都能想得到他偷笑的表情。我打算鄙夷张志恒一生。他害我被同事们笑话不算,如今还让我在熟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陈老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张志恒却还没有松手的准备,我一挣他就抱更紧,我便张嘴狠狠咬他。张志恒的外套留在了车上,他的衬衫很薄,我咬到他肩膀上,大口,愈发用力,不愿松口。他哼了一声,却没挣扎,只把我拼命抱住。

    我本有一颗虎牙,我把全部力量集中到那颗锋利的牙齿上,不想连牙都开始疼痛,他也不吱声,我咬到累了,才缓缓松开,感觉他的肩膀濡湿一大片,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真把他咬伤,之后才觉察到是自己的泪水,悄无声音流了这么多出来。这更使我又羞又恼,自己的脸面算是完全在他面前丢光了。我还是被他抱得紧紧的,快喘不过气来。我渐渐不再尝试挣扎,就那么趴在他肩膀上哽咽地哭泣,边哭边用指甲趁机掐他胳膊,用力掐,他躲都没躲。

    我也不知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只记起之后张志恒低头去吻我的发丝和脸庞,他边手手轻拍我的背,边把唇凑我耳畔轻喊:“小白,小白。”

    他头一次这么叫我的名字,我便在他怀中软绵绵地失去力气。

    我趴床上,抱住枕头,把脸埋到里面,第一千零一次在心底默念“我是猪头”。

    这个造型并不好受,也许我已把半边的脸哭肿了,并且再淡的妆容被我这么闹,也肯定会花得不像样儿,因此我死活不肯翻身。我方才哭得太给力,现在头疼得要命,出于此原因我平日里哭得很少,这么大也没哭过几次,居然有一半时间都被他撞见了,这使我头疼得更厉害。

    怎么会搞成这样?明明是我占据上风,哭哭啼啼踢踢咬咬,张志恒好像没什么还手之力,结果最终还是得逞了。总而言之,我就是没头没脑没骨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算计

    房音里很清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张志恒用手指拨弄着我的发丝,仔细梳理,帮我全放到耳后,而后沿着我的脖子没过裸露的肩、背、腰...碰到肉多的地方便轻揉几下。他把我从头捏到脚,又沿路返回,我感觉他就像打完猎的猎人正在验货一般。

    此刻他的手感肯定不好,因我浑身是汗,哭和闹已将我的力气消耗殆尽,方才又那闹腾一场,如今浑身湿湿的,像刚被捞出来的落水者一般。并且我身上可以供他糟蹋的肉多的地方委实不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检查检查我身上某个地有没有少根骨头罢了。

    但我并不舒服,气温似乎升高了,而他手更热,烫乎乎贴于我的身上。但时而风吹进来时,我又感觉冷。

    我执拗地趴那儿装死,张志恒却突然来挠我脚板心,我痒得浑身缩了下,近乎是从床上弹起。他把两只手都伸到我腋下,想给我翻个身,我死死抱住枕头,打死不让。他尝试半天都没用,最终放弃,在我耳畔轻声说:“你快要把鼻子都弄歪了。”

    “滚。”我趴枕头里嗡声说。

    他松了手,在我旁边躺下,我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朝外动了几下,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真快窒息了,并且一下趴在使我的胸口和腰部都很痛,我侧身,背对张志恒,移开枕头大口呼吸。

    他手又上前,一只手从我腰间滑入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去揩拭我的眼角,那儿还残存着最后的几滴泪水,接着捏向我的胸间。我把手肘猛地撞朝后面,心想着把他撞伤,却被他轻轻托住手臂,我又向后用力踢一脚,这回他没躲开,挨了我一下,但我踢得过于用力,反倒伤到自己的脚趾头,疼得叫出了声,我的脚也掉进他的手掌心。

    “你要喝水吗?或是去洗个澡?”他边给我捏扭伤的脚趾头边轻声问。

    我的回答把头埋进枕头里。

    他无计可施,最终叹口气,放开我。我觉察到他下床,有窸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而后他再次尝试拿走我的枕头,又遭遇抵抗,最终只得无奈地给我盖好被子,隔着枕头拍了拍我的头。

    我仔细听到开门和关门声,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抛开枕头自在地呼吸,而后下床洗澡。房间里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帘倾泻进来。浴室就在房间内,我拉了床单裹着自己,走路的时候脚步有点蹒跚,差点被拖地的床单绊倒在地。

    镜中的人果真苍白得似鬼一般,连头发都成了鸟窝。难怪张志恒一路抱我回来直到在床上纠缠时都不敢开灯。

    我在花洒下冲洗时还在想,张志恒被我气到哪里去了?估计还没走,因自己方才浑然不顾形象地哭闹时,趁机把鼻涕和泪水全揩到他身上,他有那么重的洁癖,总应该洗了澡再走。想想他被我弄得浑身脏兮兮却不能发作的模样,我就感觉十分得意,连头疼和头昏的症状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浴室门被呼拉一下拉开,张志恒就那般赤裸着上身光脚进来。正想说声滚,却看到他肩膀上被我弄出的一道青色的印迹,看上去很严重,便有些心虚,不敢吭声,只把身子转朝墙面,不理会他,自顾自洗着头发。

    我弄了满脸的肥皂泡泡,眼睛都不敢睁,摸着墙找水流所在方位,却不小心碰触到他身子,我想快速收回手,却被他拉过去,给我认真地冲洗着头上和脸上的泡沫,我睁不开眼,只得任凭他摆布。气氛太古怪,空气又不太流通,他的手终于不安分起来,我推他一把,却被他反压到墙上。房间内水气弥漫,四目相对时,他的头上和脸颊都淌着水,眼睛里也好像溢着水气,我在他的眼眸深处看见了自己。

    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进入到警戒的状态,直勾勾盯着他,谨慎防范着他的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他想要在这儿逼我就范,我誓要抵抗到底,并真的准备恨他一生。不料他并未再碰我,只是双手架住墙面把我围在圈内,轻声说:“我们...”

    “走开,我烦你。”我踹了他一脚,没费什么力气,但趁机弯下腰,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

    浴室外面的空气好很多,我呼吸又顺畅了,湿漉漉地去翻出睡衣,然后全塞到消毒柜中,又找到新的牙刷。我正准备把东西悄悄放到外边的房间中,张志恒正好擦了头发出来,我把还残存着余温的衣物向他头上丢过去,被他一把就接住了。

    接着我去找冰块敷了下眼睛,以免肿到明天没法子见人,回来时看张志恒躺到床上,好像睡着了。我到床上用脚踢他:“起开,这是我的床,要睡去别的房间睡。”

    “都闹腾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消气?”张志恒迷糊地说,“精神还真是好,闹到现在也不累。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原本我也快“消气”了,但一听“上班”这个词使我火气又冒起来。“谁去你公司上班啊?明天我就辞职你信不?”

    “辞职也好,我养你。”张志恒的声音有点含混。

    “滚蛋,我宁愿去陪酒也不要你养。”

    “好,我一定捧场。”

    快被气死,用力推他:“走开啊,睡你的书房去。”

    “警告你别闹了,再动我后果自负。”他的嗓音有点嘶哑。

    尽管憋了一肚子火,但好女不与男争,我即刻顺从地躺下,隔他足有三十公分的距离,还拿个枕头隔于两人之间:“你要再敢碰我,小心我告你...强。”我生生地把某个即将说出的字吞下去。

    张志恒躺床上看我一会儿,表情懒洋洋的,但眼神中又透露出那种工于算计的表情。而后他笑笑,又再次闭上眼睛,真没再来烦我,估计他累了,没过多久就听见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但我却睡不着,一直陷于如梦似醒的状态,我只要哭和喝了酒就会睡不好,更何况今天两种情形都混在一起,头又疼起来,只得起来开灯找来药吃。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教训

    灯光很温柔,我看了看,张志恒趴在枕头上,睡得很安稳。他睡熟的模样总是很乖,纤长的睫毛覆下来,嘴角也轻微扬起,并且很安静,没有其他的怪声音,只是他今日不同以往趴着睡,脸挤成了很乖巧的形态。

    我把他滑到腿上的被子往上面拉了一下,他睡觉时总爱赤裸着上身,又喜欢踢被子,而后就看到他肩上好几道被抓的伤痕,有被我闹时抓出来的,还有厮扯时我用指甲划的。我真没有手下留情,难得他居然咬住牙不吱声。我忽然怀疑他之所以趴着睡就是因这些伤口在痛,因此我找头疼药吃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把治伤的药膏找出来了。

    我看了一会儿,确认他睡得很熟,便跪于床沿,小心翼翼地把洁白的药膏涂抹在那些伤口上,边涂边在心中骂自己,当然还有他。“我怕他明早起来告我滥用家庭暴力,因此才要毁灭证据。”我自我安慰地想。

    张志恒忽然动了动,我吓得后背都冒汗,不料他仅仅翻个身换了睡觉的姿势,舔了下嘴唇,好像在梦里一般。

    我屏住呼吸看了他很长的时间,觉察到自己居然被吓得忘了换气。我赶紧深呼吸了几下,把药膏丢到床下,再次躺下来,过好久还没困意,脑袋里一片混乱。我想也许该再吃两片安眠药,而后发现床边的灯也没关,都是因他方才吓我,便又谨慎地坐起来。一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放于我身上,然后张志恒也把头凑来。他的模样有点含糊,应当是被我给吵醒,揉了揉眼间睡意惺松地说:“小白,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我拿起他放在我胸前的手,丢到一边,把他的头也从我腿间移开,啪的一声关了灯:“说什么梦话,快睡觉吧。”

    日子还得继续过。隔日,我像平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公司,打扮优雅,和保洁的人员客气地打了招呼,笑着,他们看我的目光如往常般的友善。

    邹经理他们给我打电话通报或商讨工作,又或是吃饭时碰到,也说说笑笑,如往常一样。

    昨晚好像就是大伙儿全体参演了一出戏,戏结束了,演员们就火速脱离,各回各的正常的生活。

    只有钱海莉,我对他有那么一点歉意,到底他和我最熟络,和张志恒也算认识,也曾谈及他的话题,尽管我无心欺骗,但终归瞒住了事实,若钱经理怪罪于我,我也难推责任。但吃过饭在走廊上碰到时,钱海莉等不及我开口,就先拍拍我的肩:“大伙儿没有坏心眼,单纯的喜欢你,所以捉弄你,不要生气啊。”倒让我无话可说。

    接着总管办送来高层的行程表,核对一下,新任总裁每月出现在大澳的时间,果真只有两天,并且仅有一个半天是我躲不开的。

    实际上,之后张志恒若临时有事到大澳,都会先打电话给我:“今天我有点工作上的事,需要到你那边一趟。”接着告诉我大致到达及逗留的时间,使我不禁要猜,总裁大人到底想让我火速避让,还是要我盛装迎接。

    但工作时间外他就没那么有风度,常常不请自到,自由进出就像自己家一般,尽管这儿是他家。我记得自己没答应他提的任意要求,但他总是把自己的缄默当默认。

    怪我。那天早上我起来时他正睡熟,我有心想让他迟到,也不叫他,但我偏巧脑子进水的给他找了出门的正装,还画蛇添足地给他再次烫过,总不至于让他衣着不整地出门,丢面子的只是我。

    之后数天他总是有各种理由在晚间出现在我面前,第一次是送钥匙来,因他出门时随手来了备用钥匙,再往后是为了拿东西,偶尔也有其他的奇奇怪怪的理由。我对他常常爱搭不理,或有心找茬,绞尽脑汁想要赶走他,但成功率并不高,反倒经常被他骗到床上去。

    我们刚了结一场费神费力的纠葛,张志恒大半个身子还趴在我身上,把头埋进我肩膀,很久没动。

    他弄得我很疼。我没能推开他,便抓抓他头发:“张志恒,你机关算尽,降低身段,就为把我这种没什么姿色的女人骗床上去,没感觉掉价吗?”

    张志恒仍保持那姿势。我还以为他睡熟了,便尝试从他身上挪开,不想他却忽然抬头,捏紧我的下巴。他眼眸深处有团小火苗一闪即逝,前额的发丝还有点湿。我以为他要发火,拂袖而去,不料他的语调很平静:“肖白,我给你上一课,平日里你再怎么挑事儿都行,但一定不要在这种场合。”

    他的语气够镇静,但往后的行为却十分不镇静,吃亏的还是我,以至第二天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起来,幸亏是星期天。

    很深刻的教训。

    巧合的是,周末晚间我的日子比平日里提前几日到了,一定是因为他最近对我的摧残所导致的。

    这次我的肚子非常疼,一晚上都在冒冷汗,吃什么药都没用。最严重时,我就把头埋进枕头里嘤嘤出声,没有泪,仅仅是宣泄。张志恒一靠近,我就叫他滚。

    张志恒束手无策,拿了笔记本坐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看我。

    “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他擦了擦我额头上渗出的汗,有点担忧。

    “滚,谁会因这种事去医院?”

    “你次次都这样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当然不会知道。早在结婚前,我每到此时就不肯和他碰面。结婚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倒不多,我不舒服时就一个人睡,早早睡下,他从不打搅。

    而后我的疼痛稍稍减轻一点,便又有心情去挑他的刺儿。瞟了眼他的笔记本,原以为他在工作,未曾想居然在打游戏,并且还是非常无聊的益智游戏。

    “张志恒,你都快被仁恒董事会炒鱿鱼了?怎么还这么清闲呢?”

    “最杰出的老板最悠闲,你连这都不知?我跟你说过的。”张志恒玩得兴起,头也不抬。

    “这几天我不舒服,你别过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墅

    这次他终于抬头:“肖白你话痨吗?再说一次我可要发火。”

    “你发火啊,正好我安静了。”

    他闭了电脑起身向我走来,我马上拉了被子盖住头。他不会想在这时对我暴力处机吧,那太恶毒了。这人的反应怎会跟普通人不同,他应摔门出去才是。

    不料张志恒掀开我的被子,把手伸入我的衣服,坐在床边给我轻揉着腹部。他的手温热,劲道又恰好,比暖宝宝好用得多。

    这种氛围我反倒不好破坏,闭了眼,轻抓着他的手,禁止他碰到不应碰的位置,听见张志恒说道:“我就是不生气,不入你的圈套,气死你。”

    某个周末张志恒带我出来兜风,把车开到了一栋别墅前面停下。

    很古风的别墅,文化石砌的墙面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已有人在门口迎接我们。一进去,花园中各式花卉争奇斗艳。房内一尘不染,家具不多,但好像有人住过的迹象。

    “你又买房了?”我有点吃惊。

    “喜不喜欢?”

    “不喜欢,非但不喜欢,我还鄙夷在这儿买房的人。”这儿是全市最昂贵的地段,拥有着无敌海景,如此张扬,却还装得很低调。

    “不喜欢也晚了,我已买了这里,写的你的名字。”

    居然用钱拉拢,还肆无忌惮。我瞪了他一眼:“你征求过我的意见吗?你从哪里搞到我证件的?小心我告你侵权。”

    张志恒笑得眉毛都弯了:“过去你总是说住别墅里不安全,我还以为你真不喜欢呢。”

    “我原本就不喜欢啊。”

    “你小学时写的作文,不是想未来有这样一栋有花园有泳池能看山能看海的房子吗?里面还有八字要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可是比着你的要求买的。”

    可能又是老爸或老妈出卖了我,我留了许多幼时的东西,作业本、卷子、奖状,自己都甚少去看,不知张志恒几时看到的。

    “儿时的心愿怎么作数?我只是在应付考试而已。”我坐在楼顶露台的栏杆上,张志恒抓住我的手臂,害怕我跌下去,“小时我还想自己以后能当电影明星,之后嫁给中东某个国王当王后呢,你认为可能吗?”我满不在乎地说。

    “有的六七十岁才当成电影明星的呢,你要是想,可以用大量的时间为名利奋斗。至于当王后,那儿的男的娶四五个老婆都可以,你觉得你受得住吗?”张志恒不咸不淡地说,他最终把我从栏杆上拉下来。

    “是我嫁人,又不是你嫁人,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

    显然,张志恒已在这个别墅住了段日子,又总是哄我也搬过来,我当然不从。实际他对于我的耐心从不会坚持很长时间,除去开始的几天缠着我,而后他约了两次,我总是习惯地拒绝一次,他也任由着我耍性子,但到周末总会努力把我哄骗过来。

    那位年纪花甲的老家管总是站得挺直,表情严肃,正言厉色,但张志恒对他很尊敬。我不想和张志恒出去吃饭,也不想做饭,因此总是请厨师过来做。

    “你要是成心想显摆,不妨请来英国的管家,法国的大厨。”我嘲讽他。

    “郑叔之前当过兵,儿时教会我很多东西。他没有其他的家人,因此请他来帮着照料房子。”

    而后我再看到那位不苟言笑的老人,就会自然地生出敬意,他对我笑得很和蔼,尽管脸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岑姨也没什么家人吧,你怎么不把她接过来呢,也能照料你?”

    “岑姨不肯离开家,宁愿自己守着那房子。”我们说话时已是三更半夜,正守着一盆开满花骨朵的昙花,郑管家说此花今天晚上铁定会开。我精神极佳,但张志恒已呵欠连天,“实际上岑姨就是想过来,我都不敢让她过来。”

    那些个花骨朵已开到一半,我专心致志地看,不再理睬张志恒,因为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岑姨总是把你当作淑女的样板,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副恶脸,老人家可能要受刺激。”

    “这就恶脸吗?我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过。”我抓起个抱枕就向他砸去,“你准备什么时候受刺激?”

    “我为什么要受刺激?你现在这副泼皮耍赖的模样使我感觉无限的精彩。”张志恒笑得酒窝深得不可测,气得我又砸去第二个抱枕。

    我实实在在地折腾了好一阵儿,除去深入发掘了自己的泼妇潜力,却没有其他什么收获。并且我更清楚地意识到,不管动手还是动口,即使张志恒故意要让我,我也很难取胜,到后面,我愈折腾,他愈乐此不疲。

    我认真总结并检讨一番,发现我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却只是逗他开心,便迅速调整策略,不再张牙舞爪,几乎回复了以往的贤淑,他只要不招惹我,也不会主动挑刺儿,只是尴尬依然。

    那别墅除开周末其余时间我都不去,也不肯和他去吃饭,他的邀请几乎我会推掉一大半,因此张志恒就经常回来住,可能因有饭局,常常是吃了饭再过来,会先打个电话来,有时他早早过来,接了电话又离开。这种交往有点鬼鬼祟祟,但却使我感觉非常有趣,有一次笑着说道,这算不算职场“潜规则”,张志恒居然反问道什么是“潜规则”。

    太没有与时代同行的娱乐感了,我只得耐着性子做解释:例如女下属与我,由于种种不可告人的因素,为总裁大人您提供除工作外的服务。

    张志恒窃笑道:“如果照这个定义,被潜规则的是我吧?提供服务的不是我吗?”

    我又被气结,把他压枕头底憋了足足一分钟,之后看他动也不动了,怕真把他憋坏了,才放开他,不想张志恒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大笑:“我再能再憋一分钟的。”

    如此我们每周末依然有大半晚是在一块儿的。我不再拼命挑事儿,我们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在同一个屋檐下各做各的事,处得也挺有默契,像是回到婚前那段时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原因

    晚间我窝在沙发里看老得掉牙的电影,张志恒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中,聚精会神地看一本砖头厚的外文书,翻数页就会有一满页的图纸。他看得饶有兴味,如果不是我看清了书名,单看他神情还以为是在看漫画。

    无聊。我想起之前抱本外文词典也能看得入迷,却从未看他看过什么小说。不想张志恒却在此刻抬头看我正在看的电影,翘翘嘴:“切,无聊,那么大个人还看这个。”

    我正在看第一部的《茜茜公主》,可爱的公主遇见了潇洒的国王,心已沉迷才晓得他是姐姐的未婚夫。那年的罗密也十七八岁的光景,和电影中的角色差不多大,活泼可爱,事业上升期,锦绣的前程,叵测的命运。

    我白了他一眼:“要工作就去楼上。”

    “我没妨碍你什么吧?”

    “你打扰到我看电影的兴趣。之前是谁说的,把工作带回家是多不明智的行为。”

    “我没工作啊,我只是感觉看图纸很有趣,就像看漫画一般。”果不其然,这人的业余爱好可不是一般的恶趣味。

    张志恒看了片刻:“有一次小学冬令营,小雅为了看电视上播的这个,装作脚崴了,害我错过看别的班打群架的好戏。”

    “我也是为看这个逃学啊,但那时是我吃了一捆香蕉,然后肚子疼,就没法去上补习班的课了,这样就可以安安心心在家看电视。”我们很长时间没有正儿八经聊过天,听到小雅的名字,我感觉很亲昵。

    “原来你从小就爱耍小聪明。”张志恒感觉好笑,“这么稚嫩的剧情,有什么好看。”

    “这片子成为了每个女生的愿望,你们不会懂的。”

    “愿望?真实历史上的这两人...”他话到一半,好像感觉不妥当,声音沉下去,又埋头看他的书。

    “愿望归愿望,事实归事实,谁会搅作一团呢?”我忽略他的意思,又补充一句。

    听说这对情侣并不直的模范,若即若离,另有新欢,最终那位尊贵的公主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但电影拍出来却如此美好,看上去完美的相爱,使年幼的我们以为,这一对从此会过上幸福生活,直至永远。我感觉有点迷糊,连总在出丑的博克上校登场都感觉没那么搞笑了。

    毫无例外的,片子的结局是婚礼,富丽堂皇,盛大隆重,女主纤长的头纱需一堆小孩子才能托住。婚礼的仪式很刻板,我不喜欢这段,埋头找下一部电影,耳畔却传来张志恒的声音:“小白,不如我们再结次婚吧。”

    我的手停在原处十多秒,接着缓缓抬起头,看向张志恒。他的神情原本很恬淡,虽没笑,但脸上依旧露出深深的酒窝,但看到我之后的表情,却缓缓收敛起酒窝,神色逐渐凝重。想必自己的面色也不好看。

    怪我反应太迟缓,我原本可以说“别做梦了!”或“说什么呢?”把场面对付过去,但我却错过最佳时机。我感觉一定要说句话,否则气氛冰冷得能把人冻僵。我左思右想,终于憋出一句话,尴尬地笑了笑:“为何要这么想?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张志恒专心地看着屏幕,电脑忆演完,只有字幕还在滚动。“既是我们处得依然很融洽,为何不尝试着延续我们的婚姻呢?”

    我垂下眼帘,实话说我没有太多的勇气和他对视:“我记得结婚以前我们也相处得很不错,乃至比现在更好。你不怕重复当时的戏分?你敢再排练一次,我却怕自己没有勇气去参与了。近来可能真老了,没力气折腾,要不就这么凑活儿吧。”

    “你难道不认为当时我们分开得很离谱吗?我一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们为何走到那一步的,那时我根本就没准备...”张志恒话音未落,好像被我疲惫的神态所感染,慢慢停下来。

    “我们从认识到结婚都是很离谱的,之后的结果,也算负负得正。”

    张志恒被我咽得一句也说不出,只是盯着我看,瞳孔深处是不知名的东西。我忽然就胆怯了,近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去做点夜宵,你要吃点什么吗?”我都忘了我为了和张志恒赌气,只要他一来就不下厨,若在家吃全是叫的外卖。

    “什么都行。”过了好一会儿,后面才传来张志恒沉闷的声音。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我就简单地炒了个蛋炒饭,说简单也不简单,热锅爆炒之后,又撒了一大把葱花,快做好时才发觉,这是他最爱的口味。若换成我自己吃,肯定要往里放火腿肠。火腿肠是张志恒最厌恶的垃圾食品之一,之前我从不当他的面吃。难道我心底感觉自己很过分所以想要做点补偿?我尽量消除这个想法。

    把饭端出时,张志恒已坐在餐桌旁边。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习惯性地矫情,却也吃出满头的汗,我默默地递去纸巾。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连我自己都有点模糊。

    后面我去厨房洗碗,擦了手出来,看到张志恒还坐在餐桌边上,看朝我这边,不知坐在那儿看了多长时间。我站在厨房的门口,也不吭声。我们就这么四目相交,有点像在僵持,但神情平淡,氛围变得很是微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张志恒最终打破了沉默,平静地说:“只有在一个人独处时才发现,原本完全记不清楚分手的原因,只是记得你系着围腰在厨房中忙碌的模样,吃遍所有的饭菜都吃不出你做的那种味道,而且...”他好像在思考,很明显他十分不擅于这样说话,停顿很长时间又才开口,“有的东西一旦养成了习惯,再想要改变就会十分困难。有时从熟悉的情景中醒来,却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不会有改不掉的习惯的,只要你想去改变。”我平淡地说,“我也时常记起小区中清洁工常阿姨扫地的模样,去年他因病离世了,我伤心了好多天。”

    张志恒盯着餐桌上一只银盘子看得入神,上面雕刻着安琪儿的图案。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找不回

    “你说得很对,没什么习惯是改不了的,也许仅仅是不想改变,怕改变以后,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叹息一声。

    我明白这种谈话使他很疲累。奇怪,我就是明白。

    “或许是不情愿吧,不情愿你完美无暇的人生出现瑕玷。你那么聪明,我们到底怎么分开的,你比我更明白才对。你这个人可能一生中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而这个你感觉自然而然不用费什么心思维护的婚姻,却正巧失败得很有损你的形象,使你希望能填补,免得过许多年后再看会感到惋惜和遗憾。”

    张志恒紧盯着我的眼睛,眼神捉摸不透:“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吗?”

    我张开嘴想说话,又闭着,屋里又是沉默。我知道既是他的话我没回答,那他就绝对不会主动说下一句话,因此即便困难,我还是再次开口:“张志恒,你对我向来都很好,从以前到如今,也许还会是未来,这些我都明白。就跟我从不拒绝和你在一块儿,这你也是知道的。但你不觉得,交往和婚姻,完全是两码事?男人和女人只有到必须改变时,才会选分手或结婚。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改变呢?”

    张志恒的语速很慢,好像每一个字都在嘴里嚼一边:“我记得一句话,婚姻是男人给女人最高的真诚和允诺。”

    “这两种东西你已给过我了。”

    张志恒这一回真的无话可说。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发声。我小心地站在距离他三米开外的位置,这种距离他伸手碰不到我,使我有安全感。

    “张志恒,我自小就爱搜罗各种毛绒玩具,那时淘了许多,多到能装满两个大纸箱子,包罗万象。之后我不小心丢了一只Kitty猫。实际那个不是里面最昂贵的,也不是我最爱的,但我就是难以释怀,尽管我还有许多其他的玩具,乃至以后我又淘了不少的Kitty猫,但我还是忘不了,总感觉少了它之后,我的收藏就不算成功,我的欢乐也就少了许多。我惦记许久,之后我们家搬家的时候,整理房间时,我又找到它了。”

    张志恒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些许的疑惑。

    “你想知道它们去哪儿了吗?”

    他沉默,我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往后我对收集毛绒玩具没什么兴致了,就把那些东西全送了和我最要好的小姐姐,包含那只我找了许久的小Kitty猫。所以你看,人就是这样,只要找回之前难以割舍的东西,那它就和其他的事物没什么区别了。”

    夜晚寂然无声,空气都有些凝滞。我也感觉到累,我们似乎从未在一块儿说过这么多的话,现在可能都懊悔地想快些退场了。相比于把所有矛盾都摊开,还不如打打闹闹弄虚作假,得过且过。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再吱声。张志恒也注视着我,而后出其不意地笑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但肖白,你还是接着找我的茬儿吧。你忽然好言好语地给我说话,我都适应不过来。”他的语气还原成以往的冷淡。

    “我也不适应你忽然变得郑重其事。”

    由于这场无效的交谈,我们好多天没有说话,因没有人率先发声。不得不承认,我们有语言交流上的障碍,从来不商讨正当的事。幸好除去语言,还有其余的交流的方式,例如肢体。身体纠缠,大汗淋漓,喘息过后,之前紧张的空气就会缓和很多。

    过去张志恒在私底下逗我,说床是我尴尬程度最小的地方。我也只有不情愿地承认,那真的是我们沟通障碍最少的方式。因此他总是专心而主动,不再隐匿情感,我也变得直接。若张志恒使我不舒服,我就掐他咬他让他也疼,但他若温柔贴心,那我也乐得乖巧如小猫。

    其实那晚的谈话我很有些胆怯,到底是因为张志恒是诚心诚意地求婚,而我却故意搅了局面,因此我接连数日都态度柔和,但张志恒却不在意,时常给我脸色看。男的果真不能骄惯,给一根鸡毛就当令箭。我愈加感觉自己的拒绝虽不识抬举,但也是对的。他干脆连那点胆怯的感受都摒弃了。

    某晚,张志恒又在聚精会神地看图纸,大张的图纸铺满了茶几。我在厨房中把鲜橙一瓣一瓣掰下来榨成汁,伸出头问:“橙汁你是要冻的还是不冻的?”

    半天没有声响。我又问一遍还是没有回应,只得又问道:“那你要不要芒果汁?”尽管芒果汁有些难榨,若他真的要可能很麻烦,但还是没回应。

    我终于按捺不住火气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喂。”

    张志恒终于出声了:“别碰我脑袋。”他很烦其他人碰他的头。

    “耍什么性子?叫你半天都不答应。”

    “被回拒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不当一回事。”张志恒埋着头接着看图纸。

    我冷哼一声:“要不要这么委屈?我不信你从未被回拒过。”

    “被拒绝肯定会有,但若被一个人来来回回拒绝了那么多次,你觉得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你要是气不过,可是回拒我,这样我们算扯平了。”

    “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

    “那你究竟想喝橙汁还是芒果汁?”

    “都不想喝。”

    “你看你,你也拒绝我好几次了,我也没说什么,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吗?”

    张志恒抬起了头,瞟了我一眼:“一点都没有,反而被你搞得更烦躁。”

    妈妈打来电话,问我放假要不要回家,寒暄几句后忽然问道:“志恒回国也有好长时间了,你应该能碰到他吧?”

    我沉默了一秒钟,问:“妈,说他干什么?”

    “他们仁恒买下的那家饭店,是否就是你上班的那家呢?”妈说罢又多事地插了一句,“真的好巧,那孩子很上心啊。”

    “您什么时候关心起财经要闻了?您是不是以为他是为了我才买下我们公司的呢?您女儿又不是金鸡下得蛋,有这么值钱吗?”

    妈呸了一声:“油腔滑调,你和人家无关了,就不兴我关注关注他的信息,再怎么说也叫过我一声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恐高

    又接着说,“志恒比你懂事得多,在外国的时候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来问候问候我们,前段时间还说等你爸退休后,愿不愿意到他朋友那儿帮忙?他朋友开了家学校,正愁找不到老师呢。工作的强度和压力比你爸现在小很多,待遇还很高。”

    “又不累又有钱,天上哪儿会掉这么好的馅饼下来,还偏偏砸中爸?您觉得可能吗?爸辛苦了一辈子,又遇到那么多的事,就让他在家里享清福嘛。你们又不是没钱用,实在不行还有我呀。”这人到底几个意思?

    “哎,你爸那种人能闲得住吗?不搞点事情出来就算好的了。你要是让他闲在家里,他闲出病来!而且离你那儿也近,也能照顾到你。你说这孩子多有心,就你不知道好。”

    我朝窗外看去,张志恒正在后花园里和郑叔聊天,看我在看他,向我扬扬手:“你过来。”

    即使我火速捂住听筒,但机智的妈还是好奇地问道:“刚刚是谁呢?声音好熟悉,像是...”

    “领导。我还在公司上班。”我火速回应,又话题移开。幸好今天飘着点雨,那声音从雨中传过来,又相隔那样远的距离,听着总不真实。

    过两天,妈又打来电话给我,跟我说不要回家,因为她要和爸一块儿去旅行。这两人何时变得这么懂情调了?我困惑不已,总感觉是张志恒在搞事情,但又没发现什么马脚?

    七天的假期,我只得和张志恒呆一块儿。我们去了乡村,大片金黄的油菜地,还有绿油油的稻田,沿途有一排排笔直的松树和柏树。我们白天到处玩,晚上就住在农家里。十分清幽的小院,三层楼,错落有致,文化石砌成的墙,有颀长的走廊和大扇的落地窗,实木的地板,家具与家电应有尽有,十分便利。房东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和善又热忱,对张志恒毕恭毕敬。我们住的房间里所有的陈设都好像是全新的,连窗帘都是五彩缤纷的,像是新换上的,搞得就和婚房一般。

    井底之蛙的我对一切事物都感觉新鲜,白天戴了宽大的草帽在田野上看着收割机割水稻,这么一看就是好半天。而后我看到稻田边上长长的水稻没被割走,很是心痛,总是念叨,张志恒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把镰刀给我,看着我费好半天的劲才割了一点点,只是在一边笑,也不来搭把手。那些稻子之后被我拿回去当作插花来装点房间,由于穿的短的衣物,手臂和小腿都被稻子划出一道道痕迹,太阳很大,人也有些中暑,回房倒头就睡了一个下午。

    因此翌日我们不去晒太阳了,而是开着车上了果园,那儿树多,很是阴凉。

    白葡萄已下市,红通通的提子一串一串娇艳欲滴地坠满枝头。宽大的葡萄园中,没几个人,我一面摘,一面向嘴里丢,其他人也这样。张志恒看得皱起眉头,拿着瓶水,坚持着要洗了后才能吃,烦得要死。我也朝他嘴里丢,但他抿紧嘴唇打死不从。这个人奇,不摘,不吃,晃晃悠悠像在考察果树的情况,估计就是来别扭的,连带使其他人的兴致也打了折扣。

    我们又去了柚子园。大部分的水果已套了塑料袋,不怎么好看。还没套上袋子的几棵果树,果了不大不小,绿绿的,青青的,我抬起头瞪大眼睛想摘两个回去当纪念,忽然张志恒在我身后轻声细语地说道:“有蛇。”

    一刹那间我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不敢回过头去,紧紧地闭上眼睛,吱吱吾吾地问:“在...在哪里呢?”我快哭出来了。

    我能感受到张志恒在缓缓靠近我,我安下心来,忽然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叫一声,转身跳入他怀中,拼死搂住他脖颈,快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张志恒乐不可吱,边轻拍我边笑道:“逗你的。”

    我很是气恼,惊魂不定,浑身上下都有些发软,依旧紧抱住他不松开,并用力打了他许多下。张志恒只得抱起我朝山下走去,路上碰到果农,对我们爽快地笑道:“年轻人真是玩浪漫。那么热的天还抱得紧紧的,不怕中暑啊?”

    “她的脚崴了。”张志恒淡定地说道。

    山腰有一处陡崖,二十多米高,山底下有河水潺潺流淌。张志恒抱着我立在距陡崖不到半米的位置,装作要把我丢下去,我反射式地往回缩了缩。

    “咦,你怕什么啊?你又不恐高?”

    “可是你恐高啊?你若是稍微头眩目晕一下,我就遭罪。这个高度虽然摔不死人,但也能把人摔成残废,那更可怖。”

    “OK,那现在给你两个选项。一是回去和我领证,二是从这里摔下去。三秒钟,快些做决定。”

    我死死搂着他的脖颈,笑眯眯地说:“有本事你摔啊,看看我们是否会一块儿摔下去。”

    张志恒后退数米,真松开了手,差点把我摔在地上。我拉住他领口才站稳了,顺带踹了他一脚。

    “你太不正常了。按理说哭哭啼啼着要名分这种事,女人做得比较多吧。”

    “我是谁?我可是让风华正茂鹤立鸡群的张先生准备娶两回的女人,你怎能把我和那些普通的女人放一堆作比较呢?”

    “你阿谀奉承和自我吹捧的水平有待提高。”

    到了晚间,我因为认床而睡不好觉,而一旁的张志恒却睡得很香。

    天气并不热,敞开着窗户,可是没有风,屋里有点闷。

    我们俩有些很类似的习惯,比方说不爱吹冷气,但凡不到热得不行时,尽量都不开,这算是很难得的默契。

    我一翻身,挨到张志恒,感觉黏呼呼的,伸手摸了摸,他出一身的汗,前额都湿了,横竖也睡不着,我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蒲扇,帮他扇扇风。

    “有时我感觉你真像我外公。”张志恒不知何时醒了,嘀咕一句。

    我感觉自己被逮了现行,撇撇嘴,放了蒲扇再度躺下。

    他很少会提及家人,但在我的印象中,对那位从未见过的外公仿佛极为熟知。我问道:“老人家不在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背后的故事

    “嗯,很长时间了,那时我上初一。心肌梗塞,非常地突然,我们都没有心理上的准备。”他轻叹一声,“当时不懂,现在想想也不错,免得遭许多的罪,就那么一瞬。”

    “我奶奶也是因为这个病走的,也是我刚上初一时。”我望着天花板,实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有些感叹,“近来好几个朋友都出了事,海难,车祸,还有自尽的。我上周去了四次医院探望。能活着真是不容易呢。”

    我慢慢困了,却听到张志恒说:“你学长近来也进了医院,你知道不知道?”

    “哪个学长?”我愣了一下。

    “陈杰。”

    这个名字每回从他嘴中说出,感觉都很诡异。我稍做了下停顿说道:“嗯。”想了一下又问地,“你怎么会知道?严不严重?”

    “不比你别的朋友严重。”他无视第一个问题。

    我默不作声。

    “那你明天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的。”

    “我们一大早出发。”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能回去。”我翻过身背对他,准备睡觉。

    过了好半晌,我如梦似醒,有点恍恍惚惚,听见张志恒不咸不淡的声音,仿佛在自说自话,但低沉地传入我的耳朵:“好过分。”

    我原本想假装没听到,但睡意瞬间皆无,干脆踢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挑事儿?过去你和某个红颜美女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发过什么杂音没有?”

    “你诬陷人,谁和谁风花雪月了?”

    “切。”我很有些不屑。

    张志恒从床上弹起来:“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实在不信我也没法子。”他半梦半醒时语调总是低沉地嘶哑,原本很让人舒适的声音,但后面却偏要再加上一句,“比你和你学长还纯洁得多。”

    我又快速弹起来,憋了一肚子火要发作,张张口,最终还是忍住。屋里的空气

    沉闷地要爆炸,最终我说道:“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女伴哪儿去了?好长时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回英国了。”

    “还回来吗?”

    “不了。”

    “难怪呢。”我轻声说,再度躺回床上。

    “你说什么?”

    “我说呢,怎么最近没见到她,之前我们常常都能见到。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我耳朵又不背,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快睡,不想跟你吵。”

    这么一闹,竟丝毫没有了睡意。空气比方才更显沉闷。我闭上眼数着羊,张志恒也辗转反侧,大概也没有了倦意,声音比平常更轻柔:“我在想...肖白,你那时坚持离开,是不是因为她?”

    我本想假寐,装作没听到,但最终发现假寐比回答问题更难。

    “莫非你认为我们最终分手,是因为第三者吗?尽管我也曾疑心过,也曾不好受...但以我对你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还不至于分辨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与她,即便发生过什么,都不是太大不了的事情。若说我在意的事,可能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那样,我要一个理由。”

    “你要和我分手的理由?这个说法真是...”张志恒有意无视后面的那句话。

    “你不也是一样吗?明明知道我和陈杰没什么,却偏爱拿他来找我说事。因为只要能别扭到我,你就会开心。”

    室内的空气很沉闷。我俩如同在对弈,每说一句都要考虑好长时间。

    “为何要和我分手?在我心中,一直以为你过得很惬意,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意,很乖,时不时闹点小情绪。我认为那对于我们而言是很正常的状态。”

    “你居然这么想?可在我心里,我感觉我们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枯燥乏味,每一步就像踩在云层里,周围全是空气,那是既虚幻又无聊的状态,还要彼此掣肘。虽然我对婚姻从未有过什么憧憬,但也感觉不应该像我们那般。我曾尝试改变,之后我发现愈改变反倒愈糟糕,还不如分开,成全彼此。”

    “你到底想成全什么?”

    “成全我重获自由,不再被一纸身份羁绊。同时也成全了你,可以再找个能全盘接纳你,视你为生活的全部的女人。”

    张志恒叹口气:“你真是太过通情达理了,但你知道我想找的女人是什么样吗?”

    “我当然知道。你需要一个能安心在家等你的人,不需要太漂亮,也不要太聪明,既不和你吵,也不跟你闹,不要让你劳心就行。你只想要家的感觉而已,即使这种感觉一个月可能也就一到两天,但为了你这突发其想的一两天,她也必须要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肖白,你把我的结婚理由想得真肮脏。”

    “怎么会肮脏?我分明是在夸奖你,夸你聪明。你这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所有因素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完全无法容忍超出你预计范围的事。”

    “谬赞了。意外之外也是有的,尽管不太多。”张志恒的语调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比方说,你大哥没娶靳红颜。”过了好半天我说道。

    屋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我感到压抑,只能用说话来缓合。

    “你听小雅说的?”张志恒的语调终于起了一点点的波澜。

    “根本不用她说,我自己长了眼睛的。”

    “红颜她们家...和我们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很复杂,复杂到她父母不能忍受她嫁到我们家,大哥比我听话,从不忤逆长辈的意思。那是他这么多年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但终归还是屈服了。尽管...总而言之,红颜是无辜的,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东西,我们家对不起她。”

    “她明明喜欢你,起码以前喜欢过。大哥可以不在乎,爸妈他们却不能忍受,这才该是他们一直反对的动机。而你,可能拒绝过她,亏待过她,感觉对不起她,也为大哥鸣不平,因此干脆以她为理由和家里割裂,原本你就喜欢自由,并且这么做你心里很舒服,你做的每件事背后都不止一个目标。”

    “肖白,你不去写剧本真是埋没了人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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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介绍:
我叫肖白,长相一般,条件一般,巧合中进入世界五百强SAC实习。一个岗位,却有两个人竞争,时间只有三个月,面对同事,上司,客户重重的考验与刁难,我能顺利入职吗?面对男友的背叛,我又该何去何从?
不能放弃,不能退缩,我可以流泪,可以流血,就算这是一场战争,哪怕对手是全世界,我也要赢。
我知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也许内心早已兵荒马乱地覆天翻,而在别人眼里却无动无衷,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是单枪匹马。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