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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全文阅读

作者:柒小淰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txt下载     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欲擒故纵

    “没了。张总听了再没说话,之后乾助理建议大家一块儿喝一杯,之后张总告辞离去。”

    我又去倒了第二杯柠檬水,忘了自己喝到两杯以上肯定会胃疼。“海莉姐,你要不要来一杯啊?”

    “我不喝,谢谢你。小白你也少喝点,女人喝多了这个不好。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说件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想不想和我弟弟见个面啊?他刚从英国回来,条件挺好的。”

    “谢谢了,但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姐说话虽然直来直去,但都是为你好,你别不爱听。你年龄也不小了,总是这个一个人晃来晃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你自己觉得无所谓,但我们这些过来人看着都着急。”她看我又在玩弄自己的戒指,转一圈,再一圈,便跟着叹一口气,再叹口气,叹了许多下,终于愤愤地说,“那个甩了你的男人,真是不走心啊。”

    不过我的运气并不总那么好,偶有不留神,也会前功尽弃。

    那天我要出门,但临时有要紧的事需确认。离出发的时间不多了,我匆忙赶到颜总办公室门口,正欲敲门,助理小廖走过来说:“肖姐,颜总办公室有客人。”

    颜总从来不在自己办公室中接待客人,可我手中的文件也很急,要颜总马上签字。小廖不敢进去里面,我便去敲门,大不了被颜总恨几眼。不想颜总没像往常一样叫“请进来”,而是亲自来开门,看到我,有一丝诧异。

    我没进去,请颜总迅速阅览并签名。颜总扭头稍微欠身,应当是对客人表示抱歉。我这么失礼,也觉得抱歉,朝沙发的方向看一眼,倘若恰巧对上客人的眼神,不妨送去一个友善的笑脸,却看到沙发上的贵宾,正是我有意回避许多次的人。早知道这样,我该在门口打电话让颜总出来。我有些懊悔不迭。

    而张志恒此刻也看向我的方向,我看不清他的目光,但我知道他此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因为他脸部的肌根本没动。空气一时间有点停滞,我想此时我自己的神情只会比他更生硬。

    不想最窘迫的反倒是颜总,她签完字,看我拿了文件转身就走,招呼也不准备打,便干咳两声:“小白,你看到我那盒西湖龙井了吗?”停滞的空气开始轻微流动。

    “您的收纳柜最右边第一格。我叫小廖进来泡茶。”

    “不用了,我自己来。”

    “我来吧。”颜总爱茶,房内各式茶具应有尽有。我很麻利地在半分钟内搞掂,将上佳的紫砂杯轻轻放置于他们的面前。我收到客人微小的感谢动作,便也动作很小的回礼,没抬起头。颜总笑着说:“真正的西湖龙井,你尝尝。”张志恒迟疑一下,端起杯。

    我下定决心立刻撤退,无论是否失礼。

    张志恒的杯中仅有三两片茶叶,和白开水并无二致。因为我知道他不喝茶,一喝茶就胃疼。这无关其他,单纯是以人为本的待客之道罢了。

    因此我一定要在颜总的神气变怪异或张志恒的的神情变生硬前,逃离这个是非地,反正狼狈的人不是我就好了。

    我换成运动的衣服,背上双肩包,另一只手拖着一个袖珍的行李箱走出一楼大厅时,遇见了倪勋焕。

    “你出差吗?就你一个人?要自己开车到机场去吗?”

    “我要去机场接设计所的客人,时间刚好,我送你吧。”

    “你等我一下,我去开车过来。”

    倪勋焕今天衣冠齐楚,想来客人是靓女或是俊男。他快速把车开到主楼的门口,一手接过我的行李箱。

    “你就拿这么点东西吗?”

    “才两天。”

    他边朝后备箱中放我的箱子,边回头张望,不料关后备箱盖时,把自己的手刮了一下,出血了。

    “不碍事。”倪勋焕边说边把指头含嘴里,另一只手还给我开车门。

    我灵敏地把他指头从他嘴中拿出来,递去纸巾:“一点不讲卫生,这样会感染的。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他拿过来包裹住受伤的指头,扮一副鬼脸:“糟了,我晕血,怎么办?”

    他表情过于夸张,我被他逗笑了,从包中找出创可贴给他贴上:“能开车吗?要不我来吧。”

    “没事,这点小伤可难不倒我。”

    实际也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工夫,我坐在副驾座上,看倪勋焕没上车,沿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不是冤家不聚头,张志恒居然就站在大门口,应当是在等车。颜总陪在他身旁,不知在那儿等了多长时间,离我们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

    “张总,颜总。”倪勋焕上前打招呼,我也只能从车里出来。原本我在对倪勋焕笑,那笑容则僵于脸上,渐渐敛去,最终变为平淡,一声不吭,和他此时面对我的神情一模一样,实际上张志恒刚刚朝倪勋焕,好像是笑了笑,转向我时也换了同样平淡的神情,目光复杂,读不懂里面的内容。

    “手怎么回事?你要送小白到机场?”颜总问。

    “受点小伤,没关系。我接客户,刚好顺路。”

    “开车小心点。小白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今天真是...我注视着后视镜,轻轻叹气。

    “你认识张总?”倪勋焕出乎意料地问。

    “嗯?”我没听清楚。张志恒的车就缓缓跟在我们身后,这条马路限速很严,大家开得都不快。又换车,但品牌未变,还是那杆粪叉子,车尾号也还是3。他是我见过的厌旧贪新又顽钝固执的人。

    “你刚才看张总的神情,就像他欠你钱不还似的。”倪勋焕半开玩笑半认真,“微笑啊我的肖助理,站我们面前的可是未来三年中最大的客户,你的神情很不友善,我们那帮小娘们儿老娘们儿一看到张总不惜长褶子也要笑到脸抽筋的努力,都要被你那神情给抹煞了。”

    真那么明显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笑,包括你。不会缺我一个人。”

    “你看看,不明白男人的劣性吧?就算全世界对他笑又怎样,他只在乎那个给他脸色看的。”

    “少来,你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与你一样鼠肚鸡肠睚眦必报。”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招你惹你了?”倪勋焕也朝后视镜中瞟了一眼,“话说回来,肖女士,三十六计有一计叫欲取故予对不对?假如你是有心想引起某人的注意,我觉得你已成功一半了。”

    “那应该叫欲擒故纵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点到为止

    我不喜欢出差,是由于我容易不服水土,换个床就睡不好,即使在多豪华的酒店里也会发生轻微的洁癖,早上晚上都得洗澡,一天要洗上无数遍的手,不习惯别人用过的物品,即便都消了毒。

    我自己睡间房,整晚把电视的频道换来换去,之后设置了定时关闭,直到电视荧屏熄灭,依旧是清醒的,很无奈,只得又起身重新开电视看。

    忽然座机响起,吓我一大跳,接了,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女士需要特别服务吗?”

    我脑袋空白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要那种长得像四大天王合体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别的不考虑,谢谢。”

    对方好像轻骂了一声,挂断电话。

    孤单还是恶搞,抑或是真正的特别服务人员?虽时常听说,但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这酒店的口碑还可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我径直跳下床,认真仔细地检查了全部门窗,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真没问题,便又躺了回去。

    连我自己也感觉刚才太无聊,我应当立刻挂了电话,接着投诉。换以前,我一定会这么多。想必是女人上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变得疲惫且没趣。就像刚入职时我总搞不懂那些姐姐们为何总干些莫明其妙的事儿,现在我慢慢能体会。

    辗转难眠时,脑海中就会浮出许多的人和事,比如张志恒。过去一年中有二分之一以上的时间在出差,是否也像我一样换了床就睡不好?其实他的洁癖比我更重,是否也会反复洗手?哪儿都不愿碰?对,他一定是习惯一个人独处的,那么遇到刚刚那样的邀请,该作何处置?逢场作趣?直接挂电话?还是跟我一样无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或许,他在外边从来不会孤单寂寞?

    多可笑,他再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感觉此刻的自己比刚刚还要无聊百倍,翻了身,努力想换个思路,但没一会儿,那名字又跳出来,我不由地轻叹口气。

    也许意志并不总能超越一切存在,我愈来愈有体味。张志恒离开我时,我有事也会想起他,感觉很正常,连我上学时送我糖果或为我搬过东西的男同学我有时都会想起,更何况这么一个在我一生中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记的人。只是现今他的形与影这么近,我慢慢变得忐忑不安,为了那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理由。我在睡意来袭前想,也许应当听钱海莉姐姐的提议,再找个男人相处一下看看。

    即使没睡好,翌日,我依旧穿得光鲜靓丽地去拜会大澳的时总裁。大澳的第一大股东为外地的大集团,总裁经常在外地,这回我是来向总裁作特别汇报,并作为大澳的代表参加资方的高层会议。

    时总裁四十岁左右,相貌堂堂,风流儒雅,出身书香门第,散发出一股使人惬意的气质。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八次,他对我极其亲热,叫我“小肖”,而不是“肖小姐”或是“肖助理”,我对他印象极佳。

    散会后,时总说,晚上有一场公司赞助的音乐会,有票,问我是否有兴致去观看。理由那么充足,而我一直热爱音乐。我想了片刻,欣然应允。很棒的音乐会,但我到现场才发现,我的座位恰巧在时总旁边。时总看到我,笑得像以往那般亲热友好,眼神坦荡澄明,但我心中好像被刺痛了一下,整晚都不愉快。

    不出所料,音乐会演完后,时总自然而然地邀请我吃夜宵,送我回酒店。我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却没如愿。

    有时我真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敏锐,但每次,事实总证明我是对的。还好是太要面子的成熟男女,话点到为止,永远不会太露骨,不会失了体面。

    我正视着他的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很爱你的妻子。”

    两个月前,他到大澳开会,离开之前,特地请我陪着他为妻子挑选生日礼物。他的妻子远在加国,他记得妻子每个貌似平常的小癖好。我当时甚为感动,默默在心中给他加分。

    “小肖,我对妻子的爱,和我对你的赏识,并不矛盾。”

    多么义正辞严,多么真心实意。这是男人,优秀的男人。

    我刚冒出心尖的一点点关于未来规划的火花,很快被掐灭了。

    该来的总会来。数日后,我接到前任婆婆萧贤惠的电话,约我周末一块儿吃饭,去数百公里外的城市。

    “下回见面不知什么时候了。你来,让我再看看你。”

    萧贤惠要和小雅他们一块儿回曼彻斯特定居,马上出发。我找不到婉拒的借口。

    我和前任的婆婆并不亲密,也从未交过心。但现在想起来,婆婆虽态度冷淡,但没有为难过我,有时话里话外对我很是疼爱,喜欢赠我各式礼物,不论我是否喜欢是否需要,但明明是用了心的;即便我和张志恒离婚以后,也时常派人给我送来各式补品。我自以为没花太多心思去当儿媳,仅仅尽了本分罢了,但总是有朋友对我说,你婆婆经常夸奖你。尽管这位高贵的老妇人从不曾当我的面说过好话。

    “小白,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缘分这么短。”这是当初我和张志恒离婚后,萧贤惠在电话中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一如她惯常的高贵冰冷,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但五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抽泣,使我感觉罪不可逭。

    当初心一狠,也就硬撑过去。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个熟悉的城市,连出差时,都尽量回避,只是每逢节日打电话问候。而现在,终究不得不面对。

    由于是周末,怕路上拥堵,我颇有先见之明地没开车,一大早就赶去客运站。一路上窗外风景不停改变,从山川,河流慢慢绵延成平整的稻田,我心里惴惴不安,有上刑场的感受。

    我到得很早。先去郊外的陵园探望了长眠在那里的张健兴先生,之后去看卿姨。卿姨一如既往的贤淑,对我的态度好像对故人一般,没有在我面前提关于张家的任何事情。

    张老先生的碑前堆满鲜花,根本没有空的地方。那些花瓣还很娇嫩个,没有凋谢的痕迹,应是前不久有人来过。鲜花上放了一只小小的布艺猫,想必是张先生喜爱的小孙女的佳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细不是好事

    我把自己带的白色菊花轻轻放置到石碑下,待看清那堆密密的花海中有一捧纯白曼陀罗花时,怔了好几秒钟。

    到张家我总算松口气,因为午饭时,餐桌前都只有女士,萧贤惠,岑姨,小雅,及张淡定小朋友。家里一切未变,只是有的人已不在。

    萧女士待我一如往常。

    “为何乘大巴来,人太多,不安全。你吱一声,我叫老黄去接你。”

    “小白你吃得太少了。今天你岑姨专门去市场买来你爱吃的菜。”

    “这发型衬得你脸太小,站远点根本看不清。”

    这顿饭我是绝对的主角,连笨笨小朋友都瞪着溜圆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饭后萧女士跟我在和室品茶:“前不久你寄来的东西收到了。终归是你心细,这些年,除你岑姨外,没有人留意到我收藏这些东西。”

    “旅游时,感觉别致,顺手买回来。”不过是一些古典的发簪,我观察到萧女士总换不同样式的发簪,就像我不断换戒指,便看到独特样式时就禁不住买下,之后一块儿寄给她。

    “但心思缜密,对自身不见得是好事。天底下过得快活的多是马虎又懵懂的人。”萧贤惠盯着我看,看得我发虚,“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学会抓重点,只要方向正确,优势在你这儿,你根本不用去理会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我埋头不说话,听到,萧女士一声叹息:“我想了这么长时间也想不明白,你和志恒两人的聪明才智,怎么就用不到对的地方。”

    “我很抱歉。”除了这一句,我没别的话可以说。

    “你感到抱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什么事,忍一忍,就是风平浪静,退一退,就是海阔天空,何苦非要竭斯底里,闹得各奔东西?”

    我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想看出一些头绪。

    “你不必看我,志恒那头犟驴,问什么都不肯说。但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尽管他在那时和你离婚实在是胡闹,但不管怎样,先提离婚的绝不可能是他。小白,我说得对不对?”

    我耷拉下头。任何人在萧女士面前,永远只有挨训的份儿,更何况是我。

    “婚姻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能说散就散。这天底下还有哪一种缘分能比得过婚姻,可以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从此成一家人,古话说要耗尽三生三世的修行才能换来,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萧贤惠看着我只比耳朵稍长点的头发,叹了口气,“明明长发才适宜你的气质。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要拿自己身体撒气,头发也是身体的一个部分。”

    之后张志仁回来,我才能够正常呼吸。他看了我好几眼,才认出来,对我笑笑,打了招呼,支开萧女士。我听见他们的谈话从门缝传进来:

    “志恒呢?”

    “还在路上,忽然有急事。他说要是来不及,就直奔机场。”

    “简直开玩笑?打电话让他立刻回来,就说是我说的。”

    我有点浑浑噩噩,想来是今天起得早,连小雅抱笨笨进来我都没察觉。

    “咦,萧太后居然专门把你找来上课,可能怕往后没机会教训你了。”小雅非常同情地看着我,“她真的很喜欢你,总是唠哪你在家时候的事,再小的事都记得很清楚,说你温柔又贴心。志恒才惨哩,每每回家都要被她教训很长时间,骂他笨蛋,后面志恒都怕回家,就算在家也躲避她...”小雅想起那个场景,自己都笑起来。

    “说起来,你们应该见过面吧。”

    我点点头。算见过,尽管没说话。

    “和我们一道去机场嘛,送送我呗。下次相见,又不知是哪年哪月。”小雅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眼神中都透着一种光泽。

    刚刚我还在挖空心思想,怎么样才能体面的不失礼数地不用到机场送别。现在来看是躲不了了。

    小雅拉住我问东问西,笨笨小朋友自己坐沙发里,已被打扮得妥妥当当,似一个精美的芭比娃娃,怀中抱着一只洁白色的小猫,恬静又可爱。时而瞧瞧妈妈,时而继续谨慎地打量我。

    小雅去外面打电话,许久没回来,屋中只剩下我和笨笨小朋友四目相对。笨笨抱了小猫挤到我身边:“我的猫猫乖吗?”

    “非常乖。”轻轻柔柔的声音和目光,实际小朋友也没那么恐怖。

    “叔叔送我的,它名字叫聪聪。”笨笨又往我这边挤挤,快贴到我身上。

    “这名字不错,你自己取的?”

    “不,叔叔取的,说和我正好凑一对。我和聪聪比起来,谁更乖?”

    “都乖。”

    笨笨笑得像安琪儿:“你真是个好人。叔叔总说聪聪比我乖十倍,真是个大坏蛋。”

    “笨笨,好孩子不可以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噢。”现在的小朋友,真是两面三刀。

    “我当叔叔的面说,他都不会生气。”笨笨娇声娇气,“你想不想抱一抱聪聪?其他人我都不让的。”

    我急忙摇头:“我怕吓到它。小猫怕生人的。”

    “可你不是啊,你是姨妈对不对?家里有许多你的照片。”

    “姐姐。你该叫我姐姐。”

    “姨妈。”笨笨坚持这么叫。

    笨笨抱住那只叫聪聪的猫靠我愈来愈近,我已能感受到那只小猫的呼吸吹在我手背,并伸出舌头想舔舐我,笨笨已挨到我的腿,软乎乎的一团。

    我汗毛都紧张地倒立起来,我曾向别人描绘过自己如何怕小孩和小动物,别人只当作笑谈,这些人都该来看看我的脸色,我感觉自己脸色应该有点发白。

    “哟,原来姨妈真的怕小动物。”笨笨茅塞顿开,“你抱抱我好不?”

    “行,但你先把聪聪弄开。”我使劲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方才话落,笨笨就已钻入我怀中,小脚蹬我的腿,小手抓我的胸,把头埋我怀中用力蹭,咿咿地说:“姨妈你身上的气味和妈妈的不同,但都好香啊。”

    刚刚居然还以为笨笨像天使,现在才发现这明显是只小恶魔。

    我只感觉怀中有一团绵软的东西在动来动去,软软嫩嫩,丰若有余,抓不得,拨不得,我惊出一身汗,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更夸张的是,我觉察到自己的脚下也有团绵软的东西在蹭我,热热的舌头都舔舐到我脚背上。一定是那个聪聪!我吓得差点一脚踢飞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同一张碟

    我欲唱无词,感觉鸡皮疙瘩都起一身,这完全是人间炼狱。谁来救救我,我一定会刻骨铭心,感激不尽。

    虔诚的祷告时而也会显灵,没多长时间,粘在我脚上流口水的小畜生忽然不见了,很快,笨笨也被人给拉开。

    我惊恐万状地整理一下自己被笨笨弄皱的衣物和发丝,深呼吸几下,回复平静的情绪,抬起头看向我的救命恩人。奇怪,他不是直接去机场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志恒看我一眼,神情复杂,之后看向笨笨。场面着实有点滑稽,他用一只手抱住笨笨,另一只手提着聪聪,居然还能保持高冷公子哥的风度在我对面沙发斯文地坐下,顺便把聪聪塞到笨笨的怀中,接着又看向他:“何时来的?”

    “九点。”

    他点了头。屋内缄默一片,两个人无话可说。

    忽然聪聪喵喵叫了两声,而笨笨正努力从他怀中钻出来:“叔叔,你没姨妈香。我要姨妈抱。”

    我看到笨笨向我张开肉嘟嘟的小胳膊,感觉自己的神情肯定又僵住了,幸好张志恒迅速抓住那只小恶魔的衣领:“笨笨,想吃糖吗?”

    我偷偷擦汗,刚才好险。士力架有两条,笨笨剥开纸就塞到嘴里。

    张志恒轻咳,低声说:“张淡定。”

    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笨笨歪歪扭扭地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其中一条放到我手中,又回到张志恒的怀中,把已含到嘴里的士力架伸到他唇边:“叔叔也吃一口。”

    “我不吃,上面全是你口水。”

    “我口水一点不脏。”笨笨很生气,后果十分严重。她搂住张志恒的脖颈,将口水全舔到他脸上。

    他是真心喜欢小孩。我默默看着面前那对没规没矩的叔侄俩,有点发呆,我已很久未见到张志恒脸上那笑着就显得很深的酒窝,从离婚前就没见过,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我们一道去机场。家里去的人不多,只有岑姨和一个司机。我一直不喜欢送行的场景,如同悲剧片的结局,所有人都落泪,仿佛隔半个世纪后才能重聚一般,其实地球已小得如同一个村子。甚至笨笨都受感染,嚎啕大哭,除了张家两个男人,还有我。

    返程时,受萧女士的特别吩咐,我坐张志恒的车回到所在地。

    开车的依然是司机小成,四个小时的路,够长。

    总不能演出形同陌路的戏分给年轻人看,张志恒先出声:“谢谢你过来送他们。”

    “应该的。”

    一刻钟后,我问:“你的项目进展地还顺利吧?”

    “挺好的。”

    又过了一刻钟,张志恒说:“大澳的环境真不错。”

    “嗯。”

    再过了一刻钟,没有人说话。可能小成自己都感觉闷了,打开音响。很棒的音质,环绕声,熊木杏里那年轻又有些沧桑的声音在车内静静地流淌,日语歌《风の记忆》。

    一首歌还没唱完,张志恒忽然敲敲小成的靠背:“换一张。”

    “二哥你不是一直喜欢听这首吗?”

    “换一张。”

    于是改成理查德的钢琴曲,滴滴答答,缱缱绻绻,《秋日私语》。我笑了笑:“这首也不适宜开车听,会睡着。”

    “放心嫂子,我不会的。”小成言之凿凿地说道,一点没发觉自己说错话。

    我缓缓靠到靠背,依稀记得很久前,我们曾为车上放哪一首歌而争执。也没有太久,清晰地好像就在昨天,但中间却隔了万千红尘,近似咫尺,远在天涯。

    最终开到市区。我说:“在客运站停一下,我车停在那里。”

    “吃个饭再走吧。”张志恒淡然地说。

    “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回去。”

    “疲劳驾驶要不得,不如直接把你送回家,明天一早再来取车。或是把钥匙交给小成,让他过会儿帮你开回去。”

    我们各自退让一步,然后达成一致。

    我不饿,午间在萧女士的监视下吃了太多东西,现在还没消化完。我已有点思念那个嘴硬心软的老妇人,还有小雅,再见之日,确实遥不可期。那个长着天使面貌的小恶魔,要是真有缘相见,我应当不会再害怕,因为那时的她会长成大姑娘,我一直只怕年幼和小动物。

    我打开音响,放入一张碟,日版熊木杏里的新专辑,恰巧是张志恒车中的那张,我也正好有,《风の中の行进》,已听了快三个月。

    我给自己泡一杯上佳的龙井,我一直用玻璃杯喝茶,只为看杯中的风景,茶叶在水中伸展,碧绿通透,已是一种绝佳的视觉享受。茶的味道很清淡,我的胃不好,也喝不了浓茶,就那般静静地啜饮,从第一首听到第八首:《それぞれ》、《一期一会》、《风の记忆》、《明け方の操縦士》、《戦いの矛盾(ALBUMVERSION)》、《囃子呗(ALBUMVERSION)》、《流星(ALBUMMIX)》、《天命》...多应时。

    我手机响时,离下班还差几分钟,兼职工会主席钱海莉正在我的办公室和我磨嘴皮子。

    张志恒。手机屏中这个名字不停闪烁,闪得我眼花缭乱。

    居然从未把这个号码删掉,我自己都感觉到奇怪。只是从那之后,这个名字就再没出现过。

    之前魏淰曾笑我,这么有板有眼,即使不设为“亲爱的”或“老公”,起码也不应该连来电铃声都和别人没分别,哪儿像两口子,分明是合伙人。

    我只迷糊了三秒钟,察觉到面前坐的姐姐就是致电者的粉丝,立刻把手机丢进抽屉中。

    钱经理兼钱主席想必没看清楚手机上的名字,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不接吗?”

    我也同样笑了笑:“卖保险的,一天要打好几次。”

    “我方才的建议,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呢?”

    “钱姐姐,我们大澳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呢?”

    “因为你肖助理只有一个啊。只要你一出场,那就是我们大澳的形象代言人,是我们大澳的标杆。”

    原因是大澳饭店快要迎来两周年庆典,可以边凝聚员工,边联络客户,边大肆宣传,一箭数雕,机会难得。答谢宴前有文艺汇演,听说颜总只瞟了一眼演出名单,深感干部们太缺少参与的精神,建议主管以上级别的女员工们来跳集体舞蹈,来体现大澳的企业风采,多别具一格,多独具匠心。我被列入一号名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相约

    我想象着二十多名年过三旬的老娘们儿,涂抹得花花绿绿,装嫩为小姑娘卖弄着只剩点青春尾巴的风情轻歌曼舞的场面,就禁不住打个寒颤,才刚刚说个“不”字,很擅于做思想工作的钱主席已一顶接一顶帽子向我扣来:不协助工作,不联系群众,摆架子,玩大牌...扣得我头晕目眩,偏巧手机响起了,这回只响了一声,我就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张志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略有磁性。

    “为什么?”这答复有点不对题,但现在我表里受敌,原谅我思维紊乱。

    “你何不当作老友聚会。我回来以后,我们还没正儿八经说过话吧。”那端的声音平淡又友善。

    我看着钱海莉,看她正望向别处,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我把日历翻得哗哗作响:“这周我都没时间。”

    “那就下周吧。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约。”

    这个被媒体捧上天的社会精英企业家不该这般闲吧。“下周我要去参加公司庆典的活动排演,一直都没时间。因此...谢谢,再见。”我抢在张志恒说出下一句话前,把电话挂掉。

    钱海莉跑过来紧握我的手:“肖白同志,我代表群众谢谢你对我们的工作的支持,下周一开始排演,用不了多久,三四天就行。”

    晕哦,我何时答应要参与那个节目排演?刚刚就那么随口一说,都忘了钱海莉还在。都怪张志恒刚刚那个电话,真讨厌。

    我收拾完东西,正要离开,手机又响起。

    我本来可以不接,因为张志恒打电话的忍耐极限永远只到第三个,再多一个都不会打了,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接起来。

    “明晚我去接你,你是在公司等我还是先回家呢?”张志恒的声音永远那么和风细雨。

    “我明晚有应酬。”

    “和招商局的吴科长?他明天要出差,下周才能回来。所以你应该有空的,对吧。”张志恒淡淡悠悠地说。

    这回我真的想跺脚了,我十分钟前刚刚接到吴科长的电话,抱歉说临时接到任务,需要她和市里一个大工程的相关人员出个差,因此我们明晚的饭局只得取消,如今我终于明白是哪个项目坏了我们的计划了。

    直到第二天和张志恒见面时,我都没搞懂自己为何没有铮铮傲骨一口拒绝地他的邀约。可能自己打心底并不想和他闹得太僵,即使做不了朋友,也不至于做仇人,我并不擅于和人结仇。更何况,张先生现在是大澳的VIP客户,仅是出于工作上的责任心,我不能也不该轻易开罪于他。这一点原因特别重要。

    我在约好的地方和他碰面,张志恒却再次把我七拐八绕地拐入旧城区,他开车,车还是过去他常开的那辆。

    格外隐蔽的饭馆,在小区里,从外表看,店铺很小,像普通的民宅,进入后才发现里面很大,几乎占了整层楼,大厅设计得很童真,似田园一般,流水小桥,奇花异草,四处散放着秋千架,树墩桌子,实木椅子,很质朴,很雅致,如同回到小时候,以至还挂有几张吊床,有人躺上面晃来晃去。不似饭馆,倒似乐园,摆放的物什都是各式经典款玩具,连环画,及那个年代的卡通布偶,多啦A梦,阿童木,甚至超人,现在都很难在市场上找到,而在这儿,丰富多采,也不怕被信手拈来。他总能找到这种地方。

    我给一只跳跳娃上好弦,看着它咔咔咔差点要蹦到地上:“我幼时也有许多这样的玩具,还收藏了很多小人书,之后不知哪儿去了。”

    “喜欢都可以拿走。”

    “你是老板吗?”

    “合伙的,我在这里有股份。”

    “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挣不到多少钱吧。”

    “本就是自娱自乐。后面他们感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拉我进来了。爱好而已,挣不挣钱不重要。”

    “富人的游戏。”

    张志恒会心一笑,没有吭声。我们坐在里面的一隅,靠着窗户,侍应生过来送菜单。菜谱也很有趣,里边有许多幼时才有的零嘴。

    我吃了许多,我的习惯就是不想说话时一直吃东西。张志恒一向吃得少,吃相也优雅,一边吃一边看我。

    “你从不节食,也不挑食,怎么总不长肉?”

    “妈说是我想得太多。”我满不在乎地说。

    张志恒浅笑,似乎推敲一下用词,小心谨慎地问:“伯...你爸,肝好点了吗?”

    我停了停,我爸的肝脏有点小毛病,是三个月前发现的,不晓得他怎么知道的。“没事,小问题。”

    我们的对话并不多,因为找不到安全的话题,但气氛还是很融洽的,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之后张志恒安静地喝他的温水,我拿个魔方转来转去,半天连一个正面都没做好。年纪增长,智商也渐渐退化,我过去明明是很厉害的,在这个有趣和有回忆的地方领悟到这般残酷的事实,真够悲凉的。我把魔方丢到一旁,又去寻找第二样玩个,返回时,发现张志恒已拼好我只剩一两块没拼好的那面。

    “你再拼红色的那面。”

    张志恒在半分钟时间内拼好了,我看他专注与熟练的模样,感觉似曾相识,那时陈杰也是像他一样玩着魔方,同样的专注与熟练,免不了一阵怔忡。

    “怎么样?”张志恒颇有些得意。

    “你能把六面都拼出来吗?”我感觉有点郁闷。

    他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拼好了,让我检查。我有点不甘,但又不得不服。有的人就是有天分。

    “都是有技巧的,你只要把公式记住,就会很容易。”张志恒为我打圆场,“我记得你以前玩得还挺好,怎么现在连一面都拼不出来了?”

    “上了年纪,智力退化了。”

    “你以前最快能用多少时间拼好?”

    “三十秒。”

    张志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么厉害?那怎么现在不玩了呢?”

    “玩那个又没什么效益。”

    “可以益智啊。”

    “人是胜不了天的,还是顺从自然,该退化的时候就退化,该忘却的时候就忘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借口

    张志恒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点淡得近乎看不出的微笑,此时注视着我的脸,似乎在研判什么。我坦荡地和他对视,许久,张志恒先垂下眼睛,只看到他纤长的睫毛。

    他用调羹摆弄着面前的八宝粥:“这段时间总会想起过往的事,连许久都记不起的人与事,忽然都会从回忆中跳出来,念念不忘。之前爸曾和我说,一个人要是开始念旧,就说明他老了。那时我还不懂。”

    我缄默着,一直到他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我才与他四目相对,安静地说:“张志恒,我也是你的念旧情节之一,对吗?”

    终于,我如期和一堆姐妹去排演那个《XX歌》的舞蹈,年纪与职级都差不多,平日里很熟络,在一块儿打打闹闹,有许多共同的记忆,玩得很高兴。

    这堆叽歪的大龄剩女,每每跳一刻钟,就要休息十分钟,实际上都在神侃。平时全是工作上的事,有时闲聊几句,也没时间,现在时间终于宽裕,可以恣意拉家常。首日的话题从贝克汉姆和布兰妮的爱情一直聊到为何施瓦辛格式的肌肉男再不流行,现在满眼都是男女同款,不由一声叹息。

    晚上我开车回家,104频道中播放一首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老歌的旋律总是那么百转千回惹人愁肠。我看了一眼窗外流星般掠过的路灯,心中不免讶异,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杨柳还未发出嫩芽,为何大伙就不约而同地念起旧来。DJ还在煽情:“被忘却的记忆,现在又一点一点涌上心头。也许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都什么台词?

    然后是一首周姐的《真的好想你》,那原是我最爱的老歌之一,但我啪一声关了。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和张志恒上次的见面,实际上也没多久,就在几天前,几乎又是一拍两散。

    他一直在忍我,我知道,连我甩出的那句失礼的话,都装作没听到。最后终归无话可说,缄默的气氛过于暧昧,我便没话找话:“谢谢你送的花,终于有机会当面感谢。”

    “什么花?”张志恒迟钝了一下。

    “曼陀罗花,上个月十四日。”还在装傻充愣,哼。

    “哦哦,那天啊。”张志恒恍然大悟,“原来谭纷真送了。”

    居然会是这样。他随口的一句话,之后被他的助理当圣旨执行。我不想说话,不料张志恒却耐着性子解释:“某一天我看到一幅大马风光的苏绣画,想起过去你绣画的模样,又想到我们曾在大马度过假,便打电话问谭纷花店中有没有卖白色曼陀罗花。”

    他不解释还好,我记得他最烦向别人解释什么事,便对他温柔地笑:“听说成功的人士都可以一心几用,果然名不虚传。不过,陪美女逛街时,心中却想着前妻,这也太冷遇美人了吧。”

    张志恒若无其事地看了我几秒,连异常的神情都没有,我简直要怀疑,那天他也看见我了。接着张志恒缓缓开口,似乎边说边琢磨用词:“真巧,那天你也在,怎么不打个招呼?”

    “怕美人误会。”

    “当时我是...”张志恒皱起眉头想了一下,“你看到的应该是樱樱,她是我朋友的妹妹,自小就认识,现在也是客户。”

    “不需要解释,这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云淡风轻地说。

    多伪善,我边鄙夷张志恒边自我鄙夷地想到,他居然耐心地解释每件事,要换以前他肯定会先冷嘲,再热讽我一下。而我刚有心要当个泼妇,这在我以前还有立场时,根本问都懒得问,现在却想惹他翻脸,何必呢,何必,如此不走心,不如留点风度也好。

    大概也看出我在故意挑事儿,后面两人道别时,张志恒叹口气:“小白,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说说话,到底认识一场,也算是有缘,做不了夫妻,总还能做朋友。”

    这个人站在朋友的立场说话时,还真是有素质有气质,面色平静,眼神澄明,单纯又清白。我禁不住用手指轻指一指他的胸口:“张先生,你知不知道身为朋友,相处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张志恒的眼神慢慢感情不清晰,我接着说,声音凄凄冷冷:“我告诉你,是尊敬,互相的尊敬。你连把我约出来都要耍小聪明,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和我提‘朋友’这个词。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生气吧,快生气,而后我就回家。不料张志恒却笑了:“你找我一整晚的不自在,就为这个事?肖白,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认为我会为了约个女人出来吃饭,劳师动众地连官员都要利用吗?”他分明在笑,却又显得又知书又达礼,但眼神明明又平静下来,“吴科长为了SEC的项目出差是由于接到上面的通知,我才知道原来他和你们有约的。我为什么要挑明?是因为不想给你编理由的机会。你在心里面骂了我一整晚徇私舞弊,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如此不堪?”

    “谢谢,再见。”我不想和他继续无聊的争辩,开了车门,头不回地上车。车内音响中,隐约传来Eason的歌声,《明年今日》。实际上这首歌还有国语版本,歌名叫《十年》,旋律配乐都没变,意境却大为不同。难怪但凡双语版本的歌我总听不习惯那首国语版本的,原来是没到达那种境界。

    这堆每天晚上练一小时舞蹈已被青春抛弃的老剩女们休息时的话题愈发劲爆,昨儿个是逼每人说初吻是几岁时有的,初恋是追别人还是被别人追,谁要不说就受到真心话大冒险的车轮战攻击。今天是最后一天,更是拼了,索性商讨身为女人的第一次的情形。

    “真难为情,当时就跟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上了当,过了好久才懂了是什么回事。”

    “真丢脸,不信你没看到*****片。”

    “别笑人家,当初我和我老公,明明已欣赏和学习了好几部片片,结果真到做时,真是难,弄了好多次才成功。”

    “嘻。”

    “真是可怜啊。”

    “莉姐,难为你了。”

    “都闭嘴,只说明一个问题,我老公又老实又单纯。”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境

    “算了吧,我头一个男友总吹自己经验如何如何丰富,结果呢...算了,不说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我小心地闭上嘴,不想就有人不愿放过我:“小白,肖助理,肖女士,别以为不吭声不出气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你第一次什么样?赶快说!”

    我一直到回家都还感觉脸还发热发烫,我并没有和别人分享隐私的习惯,连和魏淰的在一块儿时也不会提,不想刚刚我差一点要被那堆肉食女逼得快描绘激情片段了,真可怕。俗话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刚刚那场面完全就是一个正加班加点的剧场。

    晚间刷了一遍老电影,无意间点开了《甜姐儿》。年轻时的阿斯泰尔已颇有风华绝代的极品面相,西装革履时风流倜傥,丰神俊朗;在家时身穿格子睡衣,酒窝若隐若现,一脸的孩子气。

    我忽然感觉扎眼,演了不到一半就关了。

    没想到睡着就开始做梦,我很久没有梦了。梦里还是电影中的剧情,主角却换为我和张志恒,热热闹闹的婚礼现场,捉弄人的戏分无休无止,幸好他的朋友们都还有素质,没有很令人难堪的俗套节目,只让他抱我举我一遍遍倒酒,被蒙着眼背我围大厅绕圈,喝了无数的酒,啤酒,红酒,洋酒...又让用嘴喂对方吃东西,哄堂的笑声与口哨声。梦境太过真实,使人念念不忘,甚至连那些客人的面容都熟识。当真在演电影,被如此折磨,我们俩居然还能自始至终笑着,笑到脸上的肌肉都僵硬。张志恒凑到我耳朵旁悄悄说:“再忍忍,只剩三桌了。”“我腿都快断了,你还能喝?”“还能抗。你脚怎么会痛,今天基本上都是我抱着你的,你那些伴娘们太恐怖了。”这时有人大喊:“新郎新娘不许交头接耳!要说也说大声点,我们都要听!”

    终归熬到这幕戏散场。张志恒被灌了很多酒。现场依然面色平静,结果到家后吐了三次,居然意识还很清醒,能认得出我伸了几根手指头。我半跪在他旁边,为他脱去衣服,用温开水沾湿的毛巾给他擦脸和身上。新娘倌半睁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我终于明白为何人人都怕离婚,打死我都不想再这么来一回了。”

    剧情还未终结,一幕幕,一帧帧,有的画面静止,有的画面流动,如蒙太奇般,定格,快退,快进。甚至限制级的镜头,十指相扣,身体相缠,呼吸紊乱...上场戏明明还温心缠绵,如同把我当宝贝,下一个镜头就转为欺凌的戏分,我挣扎,抽泣,在黑暗中绵软无力,灵魂都逃离...多么真实,分明是观众,怎么自己也入戏,入戏太深,如同设身处地。再往后,我听见婴孩清脆的哭声,好像隐隐在喊‘妈妈’,前方朦胧一片,什么也看清,叫也叫不出声,就这么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湿透睡衣。

    我缓缓起身,唇干口燥,又发现小腿肚抽了筋。灌了两大杯水,又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外面下起暴雨。闪电划破天际,雷声从远方沉闷地传来,这是今年第一场雨。

    我忽然有点恨张志恒,不论哪晚以后,或是离婚后,我都没恨过他,现在,突然想起张志恒这个名字,居然有咬牙的冲动。全怪他,明明可以离我远远的,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生活,偏偏有心无心地时不时来招惹我,害得我的生活变得含混又迷糊,害得我失去了从容不迫的气质。

    我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很长时间,慢慢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我居然不怕暴风骤雨的夜晚了。

    我从行政大楼里出来的时候,陈杰正从停车场的方位走过来,已过了上班时间。当他约我一起吃饭时,我欣然接受了。

    我们去新开的泰式饭馆,在临海的美食街。餐厅非常大,装饰得很有亚热带风情,没有包厢,人有草帘,木质的屏风和阔叶的植物间隔出独立的空间,但隐密性很强,看不到其他人,我们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

    我今天的事情办得顺遂,因此胃口颇好,鱼饼,香饭,各式点心,塞满肚子。陈杰喝着茶,每样东西只吃一点,大多数时候是静静地看着我吃。都没喝酒。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中午有应酬,很晚才结束。”

    “你的爱好真奇怪,专门请别人吃饭,只为了看着别人吃。”

    “请你一次多难,正好遇见。最近比较烦,看到老朋友,心情就好了许多。”

    “稀罕啊,最近在流行念旧的病毒。”

    “这话有什么出处吗?”陈杰貌似满不在乎地问道,忽略了我刚刚从鼻子中发出的笑声。

    “没有。”我看到陈杰的眼神中有几分揣摩又有几分淡定的神色,有点兴味索然,“像你这种吃饭时还在装深沉的人最没劲了,害得别人都没有胃口。”

    陈杰神情坦然地看了我一眼,往自己盘里中夹一大筷子菜,又看了我一眼,笑出来。

    “小白,过了那么多年,你对我的态度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模样,不再怪腔怪调。”

    我正在思考方才的言行举止,听到他这么说,免不了更加气恼:“陈总监,我哪里有什么怪腔怪调,我每回看到你都敬爱有加。”

    “是,真的敬爱。你可以免培训直接去参加城市礼仪小姐大赛。”

    我也笑了。

    陈杰去买单时,我在门厅等他。店中生意兴旺,许多迟来的客人没有座位,只能等待。门厅有高大的阔叶植物工人工瀑布,景色优雅,我看得很入迷,直到陈杰叫我名字才反应过来。

    “这么久啊?”

    “正好碰到个朋友,寒喧了几句。”

    “你今天光碰到朋友?”

    “可能是念旧的时节到了,你方才不是这么说,”陈杰淡然地看我一眼,“时间还早着呢,下面你有什么安排吗?”

    车不能直接开到海边,而露天停车场距离饭店有一定距离。沿路有美式冰淇淋店,我买了两大杯,给陈杰一杯。

    “天气又不热,不是吃这个的时候吧。你胃不好,等会儿胃疼别后悔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年

    “怎么会后悔呢?做什么事都有代价的。你想,要是你忽然有了一个心愿,并且立马能实现,即便未来要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去哪儿找得这么多的谬论。”陈杰并不认可地看着我,但也不阻止。

    他说得是对的,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处得这么好,仿佛回到从前一般。以前时不时的约会,也都冷漠疏远,客气到虚伪。那时的陈杰不以为然,我也无所谓。

    不远的地方传来欢呼的声音,原来是新建好的音乐喷泉终于启动。数不清的水练迸射飞溅,梨花带雨,激光在夜空中投射出云谲波诡的诡谲图案。广场的人非常多,我们坐在很远的石凳上,也依旧看得清楚明白。

    我吃完了一杯冰淇淋,看到陈杰手中那一杯根本未动,都已化了一大半,便随手拿过来。

    “你确实以往不一样了,我记得过去你不管怎样都不会在外边吃东西。”

    “那时年轻,装淑女,以免嫁不出去。”

    陈杰笑了:“小白,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十年了,一晃这么久了。”

    “就像一首歌里唱得那样。”

    一时间相对无言。喷泉还在接着喷涌,《十年》,水柱一飞冲天,升起一片云雾,渐渐飘散开来。我忽然来一句:“你和艾美何时分的手?”

    “你手受伤几个月后,我和她性格中的问题相继显露出来,我和她都太要强了,彼此不能包容,于是就冷淡,接着就疏远,再往后就成陌生人了。”

    “但你们还是朋友。”

    “不咸不淡吧,逢年过节会问候两句而已。”

    “那你跟小闽呢?”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陈杰一脸无辜。

    看我狐疑的模样,陈杰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一直是普通的朋友。那时她刚回国,她爸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她自己不情愿,于是需要个人来作挡箭牌,而我也恰巧缺个对象,各取所需吧,就是这样子。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也不错。”

    如此现实的原因。我沉默了一会儿,忆起些许往事,微微抿唇:“那时我还以为我们要做亲戚了,很多事真的说不清...”

    “确实说不清,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

    “也许处得久了就会产生疲劳。”

    “与跑马拉松一样,总有一段疲劳期,忍一忍,退一退,调整调整,也就抗过去了。你记得不,大二你长跑考试,居然中途离场,之后免不了再重跑一次,多遭一遍罪。何苦呢?”

    “陈学长,你没必要把我的糗事记那么清楚吧。”确实很糗,我生了病状态差,跑了不到一半就不得不退场,还得补考,被他讥笑。

    又缄默了一会儿,我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艾美是很好的女子,小闽也是,你错过她们真是可惜。也许有些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知道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子,但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陈杰神情平淡。

    我静静地盯着他。陈杰注视着我,温情地说:“小白,生活就是这样,你错过了的东西,等到你再想回去找寻时,往往就来不及了。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我又觉得,既是已失去了,还不如想方设计地忘却。当然,极少数时候,当你回头时,它还原地,在这种时机可遇而不可求,没抓住,就会转瞬即逝。”

    “快下雨了,我们走吧。”我生生打断他的话。喷泉现在播放的音乐是《蓝色的多瑙河》,细长的水柱轻轻跳动,如同在舞蹈,但温度却降下来,风很大,很冷,和那轻快流畅的节奏很是不搭。这种天气,吃冰淇淋果然不聪明,透心凉。

    “你过去不是很喜欢这首歌吗?不用听完了再走吗?”

    “不想听,我感觉有点冷。”

    陈杰脱下外套交给我,我直接披在身上,两个人并排朝停车场走去。我低着头,但能感觉陈杰在看我,有时我抬起眼回看去,他并不闪躲,笔直地看过来,那眼神中有探究的意味,但透着更多的坦然,使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提艾美我能理解,但你为何要提小闽?”

    “上个星期我们才通过电话,看到你忽然就想起她。”

    “你是为了提醒我这事,所以才愿意和我出来?”陈杰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接着慢慢地说,“正好我们交换一下。也是上个星期,SEC的高管和我们公司几个人吃饭,每个人都喝得有点多,然后你那个永远镇定自若的前夫居然问了我一句话...”

    “以前你说我愚钝又淘气,你是认真的对吗?”我忽然岔开话题,“我还以为自己聪敏贤淑又通情达理。”

    “立场问题吧,要站得很近而且是很特殊的立场,才会发现你鲜为人知的一面。可惜大部分人没机会,只看到你身上聪敏贤淑又通情达理的一面。”陈杰淡淡一笑,“你没发现?”

    我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孩,无法辩驳,便低下头不吱声。

    “你不想知道他问我什么吗?”

    “陈总监,今晚的星光好美。”

    陈杰勾起嘴角:“小白,你现在的样子很让我想念从前,可惜我错过很久了,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本真有话说,但看上去好像没必要了。”陈杰神色淡然,“小白,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你问过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问你什么?”

    陈杰笑了笑:“现在想知道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嘴唇。

    “张志恒那天单独和我喝酒时,忽然问我,你当时怎么会和我老婆掰了的,”他盯着我,“和你心有灵犀吧,问的话都一样。”

    我怔忡了几秒钟,抬起眼看他:“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一直都好吧。我刚入职的第一个应酬就跟他喝过酒,那时他刚从海外归来,正从TH北京分公司的基层开始做。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认识他的时间早?”

    生活有时比电影更电影,荒诞不经。已到停车场,我哑口无言,埋头观察自己的影子。

    陈杰说得每句话中都有言外之意,似乎包含了许多层意思,时而探试,时而观察,时而看戏,我感觉很累,只想赶快收场,却听他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你方才真没看见他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

    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他,陈杰露出十分别有深意又略微惊讶的笑:“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在装。”

    “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对,他可是看到你了。估摸这顿饭,张先生不会吃得太舒坦吧。”

    真够阴险狡诈的,我在心里长嘘短叹:“陈杰,为何我总感觉你一整晚都在等着看戏?”

    “可能吧。”

    我沿着陈杰的眼光望过去,真是夸张,我看到三五个熟人也往停车场走来,每个人我都认得。除去我那个前任老公,还有律师林桥,张志恒的助理谭纷,还有靳红颜。

    果真是适宜念旧的好时节,特别适宜熟人聚会。

    我感觉心中有隐约的焦躁感,刚刚还感觉冷,现在后背却好像起了身汗。

    其实那几个人离我们还有点距离,并没看见我们,并且停车场那么大,我十分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走开。但我才刚挪了一步,陈杰就拉住我的手臂,压低声音:“这么走不好吧?”

    我轻叹口气,我明白,即使我再怎么不想见那些人,总应在张志恒的朋友面前,给大家留些脸面。反正都要让人看戏,不如演的精彩些。但陈杰应该不清楚那些人和我的关系,否则他会宽容我拔腿就跑的动机。那些人一开始真没看到我们,一路聊着天,隐隐听到仇桥讥讽:“你今天连三成酒量都没到,就敢装醉。”张志恒说:“跟你说了,我中午就喝了很多酒,这会儿还没醒。”“算了,今天放你一马,改天...”他的话在看到我们俩后突然停下。

    多么经典的场景,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狼狈的借口,但每个人又都若无其事,并在几秒内快速转化为老友重逢的亲切表情。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又碰面了。”居然是张志恒先开口,轻微点点头,表情和语气都体面得无懈可击,并无半点喝醉的模样。他说了这句话,淡然地瞟向我,眼神和善而友好。

    以往看访谈,某个演员说,某前辈是老戏精,演戏时只需跟上他的节奏,自然就会入戏。我没搞懂,总认为对手演技愈精湛,自己岂不是愈有压力?如今我慢慢能体会这中间的玄妙。现场有两位可以完全控制局面的高人,其余的人只需配合就好了,因此每个人的表现都很到位。

    这场戏终究演的差不多该散场了,我们相互道别,却发现连停车的位置都挨得这么近,只隔了一个车位。这么说来,张志恒来时,可能已知道我在这里,偏又这么巧,进了同一个餐厅。他肯定记得我的车牌号,我心中闪过这种想法。

    我打算坐进驾驶室时,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陈杰的外套,便脱下给他递过去。有点狼狈,那群人都在外面,我尽力忽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靳红颜上了林律师的车,打开车窗朝外边招招手,也朝我的方向招手,我打开车窗回礼,听到谭纷的声音:“你喝了酒,我来开吧。”

    “你的病还没好,我开慢点就好了,上车。”

    谭纷笑了笑:“我拒绝乘坐喝酒的人开的车,要不打个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你。”

    把车开出来也不容易,我谨慎地把车倒出来,停住,又听见陈杰说:“要不我送送你们。”原来戏还没演完。

    “多谢,司机很快就到。”张志恒的声音。

    “正好,我忽然想起,我要赶紧回去,家里还有点事情。张总,你等司机过来,别自己开车。”谭纷的声音。

    “你怎么好麻烦人家陈总?”

    “不麻烦,我和张总住一个小区的,绝对的顺路。”

    陈杰笑了笑:“就是,我们是好邻居呢。”

    我本来都快要把车开出停车场了,我开得很慢,从后视镜里看到谭纷果真丢下老板,自己坐到陈杰的车上扬长而去,张志恒则转身打开自己车门,正坐进去,大概是不准备等司机的。

    难为这些人挖空心思搞了这么一大堆花样,我要再不配合一下,未免太不识相。我作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调头回去,在张志军没倒出车前,开到他旁边:“上车吧。”

    那么尴尬的场面都熬过去了,当局促的空间里只剩两个人时,就轻松许多。

    “你住哪里?”

    张志恒说的地方是一家酒店。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爱住哪儿关我什么事。

    “谭纷怎么了?”

    “她前不久出了车祸。”

    “没事吧?”

    “人没事,但很久都不敢开车。”

    “嗯。”

    缄默使车里氛围太难堪,但真没太多的话可讲。过来好一会儿,我才又想到第二个话题。

    “小雅他们还好吧。”纯粹没话找话,因为我和小雅一直有联系。

    “他很好,妈和大哥也好。”

    “嗯。”

    “笨笨让我代替他问候你。”

    凉白开一样的对话,平淡乏味。那两大杯冰淇淋的副作用最终体现出来,我的胃微微犯疼,而张志恒也轻按额头,低下头,不说话,一副不舒服的模样。我递过去一瓶水。

    “本来中午就喝得多,晚上又被小桥灌。”张志恒解释。

    “都是朋友,可以少喝一点。”

    “他的心情不好,找几个朋友出来陪他喝两杯。”

    这个时节,每个人都有些烦躁,每个人都有念旧情结,真是带传染性的病毒。

    我把车停靠路边:“我去买东西,你等一下。”过了几分钟回来时,张志恒懒懒地靠着椅背,把一只手搭在已打开的车窗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燃起的烟,神色有点迷糊。看我回来,把手收回,打开烟盒想把烟熄灭。

    “没关系,你想抽就抽。”

    张志恒依然把烟重重熄灭,那根烟总共也没抽两口。他可能记得我向来厌恶烟味,他只要一抽烟我就会把窗户全部打开,因此平日里他极少在我面前抽烟。

    我刚刚去买了点胃药,用纯净水服下去。张志恒转头看向我,我勉强笑了笑:“吃了冷的东西。”

    “水也是冷的。找家店喝点热的东西吧。”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我犹豫一下,把另一盒药丢给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顺风车

    抗过敏药,刚刚他接水时就看到,他手腕的地方又泛起浅浅的红肿,他只有把不同的酒混杂在一起喝就会这样,一开始是手,过一刻钟,身上也会过敏,要是不吃药,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再严重就是发烧,到隔日早上又没事。张志恒十分不喜欢吃药,每每让他吃药,都像打仗一样,连蒙带骗软硬兼施,还经常不能完成任务。

    张志恒埋头打量自己的手,正面看,反面看,很认真。

    “你今天又喝杂了?”

    “小桥今晚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要喝酒。我们四个人喝四种酒。”

    “你输了多少把?”

    “很多,状态不好,更何况他们合起伙来对付我。”

    他终究没吃药,只把它放到衣服口袋中。

    我再没有说话,一心开车。已是大半夜,但由于处在繁华地段,依旧是川流不息。对面的车灯远远射来,晃都我眼睛都睁不开,忽然有人从后面超车,差一点擦到,我条件反射地朝右打了一把方向,旋即觉察到操作过度了,但有人却比我更快地一把帮我稳住方向盘。实际张志恒情急之下抓住的是我的右手,但危机过去后,他依然没放开,只是放松力量,轻按在我手上。晚上温度低,我手冰凉,而他的手却很热,烫着我的皮肤。我们很长时间都没动,也没说话,最终在停车换挡的时候,我想轻轻抽出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我挣扎两下,他最终松开。

    “咳,快把药吃了,一次四片。要是过敏严重了,晚上就会发烧,甚至昏迷。”我边说边在心底扇自己耳光。

    “没那么夸张,我喝得不多。”即使这样说,张志恒还是很乖地把药片挤出来,放于掌心看了很久,从容不迫地吞下去,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不自禁地翘起嘴角,一直到觉察张志恒的凝视,才明白自己在笑,又慢慢收敛住笑容。这是我今晚见到张志恒后第一回笑。

    不知不觉就到了张志恒下榻的那家酒店,我把车直直地开到正大门,立刻有服务生过来开车门,而后边的车停在几米远的位置,正等我们挪开位置。张志恒犹豫了一下,下了车,我们对视片刻,实际总避免不了最俗套的那几句话:

    “多谢。”

    “不用。”

    “再见。”

    “再见。”

    天气转暖,草木发出嫩芽,枝头一夜之间忽然开出花朵。

    我的行情忽然变得炙手可热,星期五早上,我的桌上摆满鲜花。实际经常有人送我花,谁叫离了婚的女人是非多。但这一天尤其夸张,都怪昨天的庆典。

    昨晚的二周年庆典在饭店的礼堂举办,也留出许多位子给客人。场面很热闹,我们这堆大龄剩女们穿了五彩的短裙上去跳了排演了一周的拉丁舞,台下男士们拿出各种号子和锣鼓,吹拉弹唱,玩命闹腾,还在结束时大喊大叫:钱经理,棒棒哒!肖助理,么么哒!如此种种,全场笑声不断。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倪勋焕手底下那帮工程部的小伙子们。

    之后的环节,一名前不久因公负伤的小保安受到嘉奖,颜总和栗副总两人给他颁奖,主持人问他的愿望是什么?这笨嘴拙舌的小伙儿忽然就灵光了,说道:“我的愿望就是美丽的肖姐姐来给我颁奖。”

    我跳舞的服装还来不及换下,就被请到台上,还在一群人的唆使和哄笑下抱了抱那个还未经事的小孩儿。台上灯光太耀眼,我看不清楚台下,只听见下面的笑声,心中跟着苦笑,而后保持优雅的微笑的弧度。还没完,那外表厚道骨子里实际是个老混蛋的栗副总接了麦克认真对台下说道:“我们美丽动人的肖助理现在还是单身呢,有意向的赶紧排队等待审查。”我感觉自己那一瞬努力翘着的嘴角都快抽筋了,我就是那一个不小心就抢了风头的娱乐圈人士。

    这就是我桌上摆满鲜花的缘由,有的署名了,有的没署名,有花束,花篮,还有一盆开尚好的兰草,这年把凑热闹的人还挺多。而后还有人送了枝刚折下来的新鲜的桃花,引得钱经理对着我大笑:“小白,春天到了,又到了桃花开的时节,你这桃花运也太旺了吧。”

    “海莉姐,桃花运时不时来一次算是调节,多了就是劫数。”

    真是晕死,下次有机会喝酒,一定把栗副总灌趴下才行。

    桌上的鲜花里有一大捧最让我担心,插得十分精美,三朵向日葵和十五朵黄玫瑰,卡片上没有字,只有一个签名缩写,S.E,很少有人知道,那是大澳时总裁的笔迹。之后查了查,向日葵的花语是爱恋,黄玫瑰的花语是抱歉,我稍微松了口气。

    庆典一共进行两天时间,除去我们自得其乐的晚会和各式酬宾活动,第二天晚上还会举办一场感谢宴,在华丽的晚宴厅中,请了很多的嘉宾,都是重要客户。

    我穿V字领的黑色晚礼服,戴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钻戒,重化了妆,并不浓。那时我头发已长很多,能放到耳后。这种装束不会很耀眼,却也不会落入俗套,恰到好处。

    在过道中碰见颜总,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再加上你这么瘦,很像《蒂芙尼的早餐》里的人,再怀抱一只猫,就显得更像。”

    “别说猫,颜总,上回您家的那只猫差点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但我戴的戒指恰好是蒂芙尼的。”

    我和颜总开惯玩笑了。

    “缺少爱心的物质女,每天换戒指有何用?快找个男人相处一下。你一个人整天这么游来荡去,我看着都烦。说起来,下周去我家吃饭。”

    又来了,肯定又是打着吃饭幌子的相亲宴,我都快成职业婚托了。正好颜总手机响起,我趁机溜之大吉。

    晚宴上碰到许多熟人。有我之前的上司,对我关怀备至的SEC的李总,看到我笑容和蔼亲善友好始终如一,我有点感动也有点愧疚,只能敬酒。还有送我整整一星期花的薛老板,那日我帮他一个小忙,没想到天天被他请吃饭,被婉拒几次就天天送花,以至钱海莉都感叹道,冬眠过去,男人都饿坏了,笑得我肚子疼,我实际很尊敬他。我耗费了极大的周折才能保持优雅的微笑和姿态甩掉薛老板,而后就看见不远的一隅,张志恒正和我们大澳的时总裁站一起,正看向我这边,肯定把我刚刚甩人的模样都看在了眼里。那两人都有一种淡定的气质,外表洒脱举止儒雅,连身高都很相近,简直绝配,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干净的念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抽完这根烟

    我的老板正在看我,我不敢装矜持,硬着头皮缓缓走过去,露出一点合适的笑意:“时总。”脑袋飞快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转向张志恒:“您好,张总。”

    “这样就用不着我介绍了。”时总裁温和儒雅地说,让我猜不透。正好有服务生走过,他拿了两杯红酒,正要拿第三杯,张志恒却顺手拿了杯橙汁,,看时总笑着瞥他,扬了一下嘴角:“胃病又犯了。”

    “敬女士时,怎能如此扫兴?”时总把另一杯酒送到我手里,“敬魅力四射的肖助理,感谢你又为大澳拉了一笔大单。刚才乾元的柳冬来跟我抱怨。”

    那个油腔滑调的柳少爷,刚刚逗我连喝三大杯酒,完全是道貌凛然地公开戏弄,我之后抓住他的语病也狠狠掐了他一下。总之酒场热闹,谁也不会发火。

    “时总,我只是尽了职责。”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时总也干了,只有张志恒轻抿了果汁一口,似有笑意地看着我,眼神难辨。

    这种场面真累,我记得之前陪张志恒参与时,总会尽力躲在角落里,谁也不搭话,但现在我却逃不开,面前的面容如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我只得陪酒陪聊又赔笑,真心累。

    之后我瞟到张志恒到李总旁边,帮他去拿吃的,神色恢复至他在长辈面前始终如一的顺从听话,不似刚刚的犀利样儿,再往后又不见踪影,他比我更厌恶这种场合,我想他还是忍不了走开了。

    我感觉脚一阵阵的疼,连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点僵硬,正想出去透透气,却不料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挡住:“肖小姐,方便吗?”

    我一扭头,认出面前这名女士是总裁夫人时太太,我看过她的照片,在时总的办公桌上,她年纪并不比我大很多,但白皙水润,保养得当,有一种天然浑成的淡定和从容。

    时太太只拉着我唠些家长里短,没有重点,多数时候是她在若无其事地问问题,譬如我最喜欢哪首歌哪部电影电视剧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及最想去哪个国家或城市定居,就像认识我很久的好朋友,还亲热地拉住我的手,实际我们只是头一次见面。我被她亲切优美的笑扎得心底都发疼,幸好我和时总没什么,忍不住一阵阵发虚。

    最终这位太太也走了,晚宴接近尾声,我顺墙边溜出去,拐过几道走廊,拐到晚宴厅背后的花园中。水里的天鹅都睡了,不再捣乱,空气中氤氲着广玉兰和桂花的芳香气息,有些暧昧,水塘另一边有对情侣在你侬我侬。温度有点低,因此人不多,而我在的地方更不会有人。虽算不上隐蔽,光线也不暗,但因有几棵长得茂密的桂花树挡了来路,还得绕座假山,到这儿来并不容易。

    石凳每日都有人来清扫两次,我安心坐下,把鞋踢一边,把脚搭在另一个石凳的边沿,揉了揉已有点发肿的脚踝。这是个好位子,能看到大厅那边的灯火辉煌霓虹靓影,却把喧嚣和聒噪隔在一边。以往在这类场合被烦躁到时,我就会偷偷溜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调节调节烦闷的情绪,想象着大厅就是摄影棚,在外边似观众般欣赏一番,再回到里面,酒意也消散,精神又抖擞了,可以自信满满地投入到下一场戏中。

    忽然手机响起,我被吓了一大跳,也惊醒了那对情侣,小两口好像有点气恼地换地儿了。

    我看了眼手机,是时总打来的,想了一下,在三秒钟内接起来。

    “你没事吧?忽然没看到你了。”

    “没事,出来醒一下酒。”

    “要紧吗?要不要找个服务生帮帮你?”

    “不碍事,谢谢。”

    我不确定花园中没有别的人,因此不能把对方的名字与身份叫出来,,但时总并不领情。

    “小肖,刚刚我太太没对你说不合适的话吧?”

    “怎么会呢?”

    “...我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

    “没有。”

    我看着池塘边大簇广玉兰。刚刚时太太貌似无意间提到七年之痒,直视我的眼睛,对我说,他们已到结婚的第七个年头。我也看着她,表情更加坦荡:“时总很爱你。”

    “我知道。”那位太太温柔地笑了。

    真的很搞笑,所谓的幸福,是需要别人来认可的。我忆起一些事情,自己笑了笑,又禁不住叹口气,却听见有人轻咳一声。

    多坦荡多君子,他本来可以把我吓得更厉害一点。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我几米外的张志恒,只见他抽出一根烟,点上,扭头看我。

    “为什么跟踪我?还有这儿不让抽烟。”

    “我来得比你要早,你脱鞋时我就在这里了。”张志恒缓缓走过来,懒懒地靠着石桌,“不怕遇到坏人吗?”

    “这儿有两个摄像头。”我指指他的烟。

    张志恒若无其事又吸一口,悠哉游哉:“不听劝的吸烟人士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一只烟罚二百五,之后由保安负责把人请出去。”实际这里并未贴禁烟告示,不知张志恒会不会被我唬住。

    张志恒笑了,数了三张百元大钞放我旁边,“你等我抽完这只烟再叫保安来。”

    “没零钱找,而且我们不收小费。”

    张志恒又放了两张:“等会儿我再抽一根。”

    我被她气地笑起来:“你这么有钱,怎么不多做慈善。多建几所希望小学。”

    “你怎么知道我没建过?”

    真无语。我沉默。

    但张志恒片刻后就打破沉默:“你昨晚真风光。”他好像在笑。

    “你也在现场?”不可能,他从不做这般无聊的事情。我快要从石凳子上掉下来了。

    “我有朋友,是你们的客户,昨晚发了一段视频给我。”

    多无聊的客户,我在心底直叹气。

    张志恒并没有去点第二根烟,第一根也只抽了两口就熄灭了,走了很远的距离把烟头扔垃圾桶中。

    我觉察到自己的仪态不雅,又把鞋穿上了,看到他已折回来,站在一米左右的位置,微抿着唇,低下头看我的脚和高跟鞋,又往上看我的腿,表情显得很怪异。

    我甚少穿裙子,而这裙子,本来就短,坐下更短。我还记得他最烦我穿黑色。这倒是颇令我得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走丢的小孩

    换别人这么看我,我会很生气,但张志恒这么瞟我时,我反倒是无所谓,他眼神中向来什么情绪都有,却从没有猥琐,这点我能肯定。

    果不其然,张志恒盯了我的腿十多秒钟,不痛不痒地问了句:“你不冷吗?”

    夜间的风有些冷,裙子又短。方才匆忙闷热的大厅中出来,心中烦躁,冷风恰好使我安静,如今真感觉冷,腿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我起身,庄重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裙子:“感谢你的提醒,我进去了,再会。”

    我转身就走,才不管后面张志恒什么表情。

    我原路折返。穿快四寸的高跟鞋下假山是危险的,我谨慎地踩到高处的石阶,正准备下时,从身后被人轻托手臂,原来他一直在我后面,步子轻得没有声音,我完全没觉察。有他搀扶,我很顺当地来到平地,扭头看他一眼,张志恒背光,面容隐没在夜幕中,只能看到他俊朗的轮廓。他忽然朝我伸手,摸到我的发丝,我反射式地后退一步,忘了自己的鞋跟很高,而这里全是鹅卵石砌成的小径,险些摔倒,被他一把拽住,最终还是拭向我的发丝,用指尖轻梳一下就松手,原来他只是要拭去刚刚掉落在我头上的广玉兰花瓣。

    距灯火辉煌的大厅那么近,要是有人朝外面看,会发现这里有对男女行踪可疑。我感觉别扭,匆忙离去,等我走进大厅回过头时,张志恒已不见踪迹。我定定心,回去接着认真演我的角色。有熟络的客人要退场,我微笑着送出去老远,再往回走时,就看到一个小孩蹲在喷泉旁专心戏水,水并不浅,大理石的台面又湿又滑,一个保安走过去抱他下来,才放下,他又冲上去,连我看着都胆战心惊。走近看,那小女孩约摸三岁左右,碧眼金发,皓齿朱唇,长得像个洋娃娃,居然是国际友人。

    “谁家的小孩?”

    保安摇摇头。

    我蹲着,尝试用英语和那小孩交谈。女孩只是看着我,嘴巴闭得很紧。

    我缺少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费了好半天劲,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问出来,那小孩可能不会英文,只对我天真地笑,长得真是美丽可爱,只可惜是个闷葫芦。

    可能是里边客人的孩子,我一时间想不起有谁,便找侍务生牵着男孩的手去大厅找,小女孩摇头,闭着嘴,很不情愿的模样,之后回到我身边,忽然对我说:“Eve”。原来这是她名字。

    我让相关人员去查客房登记里面是不是有叫Eve的小女生,没有结果,我有点头疼,也有点累,但还不放心把孩子轻易交给谁。而那小孩和我慢慢熟起来,居然开口和我说话。幸亏我平日里国外电影看得多,虽没学会多少外语,但发音勉强能辨认出来,这小孩说得是法语。

    我忽然想到今天的嘉宾中实际有人能帮上忙,早晓得要利用他,方才就不应该对他失礼。

    侍务生没找着人,我便打电话给他。他那么厌恶这种场所,自己又没给他好脸色,估摸着早就离去,我并不抱太大希望,但三分钟后,张志恒真回来了,谢天谢地,他没走。

    我不得不承认,有的天生有小孩缘。那个跟我半小时才肯说一个字的小闷葫芦,对张志恒倒是非常友善亲昵,最初面对我们那警惕的目光丝毫不见,很快就主动送入他怀中,十分可爱,还搂住他脖颈和他说悄悄话,又时不时回头看我。张志恒对小孩子向来有耐性,目光温存笑容满面,和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是慢热型的,但和小孩处得很好。以往我每回看到他和小孩相处,邻里的小孩,朋友的小孩,也会产生像现在这样难以描绘的感觉。

    之后张志恒打了电话,可能是Eve的爸妈。

    “联系到小孩的家长了吗?”

    “嗯嗯。”

    “怎么会把小孩一个人丢在这里?”

    张志恒没有回答,说道:“Eve要找她妈妈,我刚好顺路,可以把她送过去。”

    “不劳烦你了。把地址写下就行,饭店会派人送她过去。”

    张志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心里发虚,但依然坚持己见,大澳得对小孩负责任,应当是由我们将她送回她爸妈身边。我观察三秒钟张志恒的神情,感觉这次他是横了心和我杠上了。

    和他硬碰硬并不是理性的选择,我机智地说道:“要不这样,你在前面开,我们的工作人员在后面跟着你,确定这小孩是真到她爸妈身边。”

    “我说肖助理,你看我长了副人贩子的样子吧。”

    有侍应生在门外巴头探脑,我被他那个调调搞得火起,却找不出理由。许多员工都看到那个小孩,连客人有不少也看到了,我若随意把她交给一个人带走,我怎么向上面交代,饭店的声誉要不要,即便面前这人不会是人贩子。他不是没头脑,他当然明白我这么坚持为的什么,他就是故意使我难堪,以报复我今天给他脸色看,小气样儿。

    我们对峙了一会儿,就那么相互看着不吭声,Eve小朋友也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我打算认输:“我和你一道送她回去,这是底线,不商量。”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好似在哀求,但直视着张志恒的眼睛。他很冷静,说“行”时脸上神情没有变化,但眼眸里好像有东西闪了一下,我立刻确定自己落入圈套,差点就扭头而去,但终于忍住,找工作人员帮我取来风衣。

    我自己开车,Eve小朋友自动爬到副驾驶座上,因此张志恒颇有风度地为我打开车后门。我迟疑了一下,本打算自己开车,却想起钥匙不在身上,只得上车。

    车停在了现代广场,距离大澳酒店不远。这儿是全市最繁华的地方。我疑心道:“他妈在这儿潇洒,却把小孩扔在大澳?”

    “Eve的母亲在那边的会所里面,一会儿才能出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

    “你是在变相指责大澳今晚提供的伙食很差喽?”

    “我吃夜宵行不行?”

    我再不吱声,实际我也饿了,晚上喝了许多酒,没吃多少,现在胃有点难受。而这家店里的糕点又软又糯,很合我的口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完成任务

    Eve小朋友兴致勃勃地吃冰淇淋,和蔼的张叔叔在一旁帮他揩拭嘴角。那小孩一面和张志恒说着话一面看着我笑,使我怀疑他们实际在说我的坏话。

    “我认为你应该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陌生的人,不要随意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并且,晚上吃冰淇淋真是坏习惯。”

    “尽管你怵小孩,但对小孩教育还是很擅长的。”张志恒原本在喝水,说话间用杯子遮住半边脸,好像在透过玻璃杯看我。

    这话勾起了回忆。我闭上嘴,不说话。

    这对大小搭档真麻烦,吃完了东西又去了游戏场,我想不通,明明快到午夜了,这孩子的精神怎么这么好,难道是时差一直没倒正。小朋友玩游戏机玩得神采飞扬,一会儿赛车,一会儿赛摩,动作熟稔,分数颇高。张志恒也陪他玩了几把,还好意邀我加入。我脚疼得很,坐到旁边机子的空位上看他们玩,想使脸色给张志恒看,又怕被小机灵鬼看到,不仅伤幼稚的心灵还自损形象,只得微笑,温柔地微笑。若此时给我拍照,大概能做杂志封面了。

    小机灵鬼终于累了,抱着张志恒的脖颈睡着了。我终于可以使脸色了:“她爸妈何时来?”

    “五分钟后。”

    “你知道时间?那我们何必这么早出来?”

    张志恒看看表:“算上路上的时间,到现在总共也才过了两个小时不到而已,你觉得时间难熬吗?你口口声声说要负责,怕我当人贩子,就应当多点耐心。”

    我一时语塞。张志恒又说道:“再者说,你怎能忍心回拒一个伤心小孩的心愿,她被爸爸批评所以逃离家找妈妈,还很想吃冰淇淋。”

    “才这么小就离家出走,你居然还当放任。”

    “像你这么老实的人都曾离家出走过,你又怎能苛责调皮的小女孩?”

    我一脸困惑,我几时跟他提过自己幼时的事?张志恒被我的神情逗得乐不可支:“你爸说的,说你以前多么乖多么乖,连离家出走都是静悄悄。”

    真见鬼。

    我们比肩朝停车场走去,我还来不及换衣服,只在黑裙外罩了件风衣,穿着快四寸的高跟鞋,妆也没有卸。若站到街边,说不准会被人怀疑是特殊行业人员。

    我斜瞟了一眼身边的张志恒。那小孩靠着他的肩膀,睡得很安详,张志恒早已脱下外套罩住他,看那小孩的神情很温存。我内心的某处角落又战栗了一下。

    我们坐车上等,把熟睡的小孩放于后排。

    “你现在这样,很像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的时候,头发也这么短,妆也画这么淡,也穿这样的裙子。”

    我没想到他会说起往事,愣了愣后淡淡一笑:“怎可能还像当年那样,过去这么长时间,人老了心也老了。”

    “满打满算,我们认识都有十年了。”

    我不由得一惊:“你记性何时变这么好?”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是在巴黎,那会儿你刚失恋,喝了很多酒。”

    “哪年哪月哪日?”

    “嗯...”

    我就知道,他从不是那种有心记日子的人,若记住了,也是助理帮忙记的。

    很快,小孩的母亲来了,稍微发福的大美女,当年也一定是国色天香的角色,和睡熟的洋娃娃很是相像,因此肯定不是赝品。法国大美女和张志恒握手,叽叽喳喳说一堆话,接了小孩后又亲昵地拍他的肩膀,和她儿子一样对张志恒一见钟情。又冲着他很热忱很灿烂地笑,就像已认识他许多年一般,差点就要给他一个大拥抱,但因怀中有小公主不太方便,便改为握手礼,很使劲地握,离开时还向他抛出飞吻。

    总算完成了任务。我回车上,忽然结实地打了个喷嚏,泪水都快淌下来,拿纸揩掉,又慌忙擤了把鼻涕。形象碎了一地,幸好没外人。

    都怪那古灵精怪的小鬼,那么喜欢玩水,张志恒找车位时,他一见到广场上的喷泉就冲上去,我赶紧去拉她,被淋成‘落汤鸡’。起初没当回事,之后湿漉漉地贴着皮肤,把我冷得打颤。

    “感冒了吗?”张志恒扭头看我。

    “没事,刚刚沾了水。”

    “怎么不早说呢?附近那么多店,换一身就是。”

    “没事。”话音未落,就很不合时宜地又打个喷嚏,真是尴尬,“送我回饭店吧。”

    “不回家?”

    “钥匙在办公室。”

    “现在都下班了吧。”

    “保安能帮我拿。”

    “好远,等你回到家天快亮了。不如在附近找家酒店住吧。你可以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我冷得不行,连酒意都翻涌了,我对酒的反应很迟钝,因此不管喝多少,总能气质优雅地退场,但过后会很难受。

    因此我没谢绝张志恒的好意,尽管这好意颇为可疑。张志恒带我到上次我送他去的那家饭店,因为距现代广场仅有三分钟的路程。

    那么大的酒店,竟然没空的房间。“这两天有会议,全住满了。”侍务生抱歉地说,但眼神中掩不住对我们的观察。

    “你要是不在意的话,去我那儿凑合一晚吧。”

    “我很在意。”

    张志恒请前台帮忙问询附近还有哪家酒店有空房间。答案不出意料,清一色客满。

    明天我一定会了解了解,我们大澳近来的生意是否真这么好?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被算计了,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和他在一起总像置身于某狗血剧的录制现场,我被临时拉进去,没有剧本和台词,但剧情熟络,无非就那几种套路,有时也能即兴发挥。

    但此时,我着实不想跟自个儿过不去。我迫切要找个地方休息休息,醒醒酒,洗洗澡,不能再蹂躏自己快冻僵的腿和肿胀的脚。因此明明知道这个人可能正在酝酿什么阴谋,也不想再为了所谓高傲和矜持与他抬杠,更何况我身上也没有带钱。

    他住在最顶端的总统套房,坐着专属电梯上到数十层。室内的温度高,这部专属电梯上升得又慢,我脱了风衣,搭手上,连鞋也脱了提手里,靠着电梯内壁,因为脚都快断了。张志恒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到四十层时电梯停了,有人上来,是对国外老夫妻,看了我们几下,目光中闪过淡然的神色,而后肃然而站,目不别视。我走。总算想起刚刚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哪部电影,《风月俏佳人》,应召女郎维维安被富翁刘易斯带到酒店,一身风尘相,乘电梯时,一对庄重肃穆的老夫妻直接拒绝乘电梯。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耍花样

    “是你先勾引我的。”张志恒私语般地下结论后,把自己压到我身上,吻着我的唇,缠着我的舌头,把我的双手固定好的同时,完全占领了我。我只能跟随他上浮下沉,有时如同陷入水火之中,有时又好像飘于云端。当他太过剧烈的动作把我的承受力顶到极限时,我只能拼尽全力死死抱住他。我似在疾风骤雨的夜晚被投进大海深处的溺水的人,而他是我唯一的救生圈。

    由于换了床,我睡得并不沉,半夜里尝试翻了几回身,都因身后有人用双手钳住我的腰,腿也紧紧地和我的纠缠在一起,使我无法动弹。天亮时,有铃音时断时续地响起,又一次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记得那是我手中的闹铃,天天早晨提醒我起床,正准备爬起来关闭,身后的人已从床上起来。一分钟后,房间里又恢复宁静。我准备接着睡,张志恒已贴到我耳畔轻声问:“今天要不要上班?”我闭着眼摇摇头,今天周末,没我的事。

    他再次躺回到我身边,从身后轻搂住我,好似我们以前,手指也碰到我的胸口,轻轻拨弄。

    从前我都是喜欢挨着床沿睡,面朝外部,他也是一样,两个人睡熟以前,总会相隔较远的距离,但每当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已躺回床中央,而他搂住我,睡得很香。我上班比他要早,一般都蹑手蹑脚地推开他的手与脚,为他覆好被子,而后离去。由于害怕吵醒他,我一般都到另外一个卫生间去洗漱。

    我忆着过往,浑浑噩噩地睡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听见铃声,这回,只响了短短的一声就被人接了,我隐隐听见张志恒压得很低的声音:“我半小时后到。”他再次起来,我感到他好像绕过床的这一头注视着我,但我无从辨认,因我闭着双眼,执著地假寐,终于又睡熟过去。

    当我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拿起手机看了看,已快到正午。我冲澡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有几道浅淡的痕迹,便对镜子练习自嘲的表情。怎么那么没定力,再怎么样也应该作出一副贞女的姿态,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可昨夜我分明已在他的接触下心跳加速,反应失衡,他明白,那时我叫停,多虚伪,难道真是欲壑难填,我不禁叹气。

    也罢,若要玩一夜风流,张志恒是多完美的对象,身形容貌均上乘,技术也无懈可击,且知根达底,是我赚了。

    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客厅中摆放好整套的衣物,连内衣什么的都有。浅灰色的风衣,同色的裙子。我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款相似的衣服。

    我没别的选择,总不能穿那身黑色的礼服回大澳,便换了张志恒挑的衣服,把原先的衣物丢进纸袋。我在镜中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实际我也记不起,十年前的肖白是什么样子。

    镜前的桌子上放置了一张纸,是张志恒洒脱的字迹,我感觉理工科的学生写字漂亮是件很稀奇的事:“公司有事情,等我。张”

    纸下还压着一张信用卡,高贵的黑色。我翻过纸来看,纸右下角写了一排密码。他知道我没带钱。

    我想起他昨晚丢在小花园的那五百好像揣在自己裙子的内袋中,因那时我说过要帮他捐希望工程。我果真找出那几张钱,取走一百,把剩余的四百和那张卡一块儿放回原地。为了小心起见,我把写有密码的那一块儿撕下来,又在他的字下写下三字“已阅。肖”,顿时有恶搞的快感。

    我打车直接回到大澳饭店取包,进办公室的头一件事就是吃药。刚刚特地请的士司机途中停下,接着去药店买避孕药。我随手翻看桌子上的文件,等着将要随药性发作的眩晕感。之前吃过一次,知道自己的药物反应很大。

    我昨夜神魂颠倒,闹腾了一晚上,不确定张志恒究竟有没有做好保护措施,我不能现在就打电话询问他。这种又晕又吐的药我吃过两次,上一回是我们第一次后,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从法餐厅出来打算回家时碰到客户服务部的穗经理。

    “你今天应该不值班吧?”

    “有事情要过来处理一下。”

    “你今天看上去不一样。”

    “是吗?”

    “可能是衣服的原因,很少看你穿成这样子。我再看...你没化妆啊。看上去好纯洁。”

    我忘了起码该涂层口红。我心虚的水平稍低一些,原以为“艳遇”两个字已写于我脸上。

    “小白,讲真的,你不化妆的模样比化妆更好看。”穗经理观察着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妆话得很难看?”

    “我是觉得你天生丽质,装饰一点都是多余的。”穗经理笑了笑,她比我大很多,爱与我插科打诨,“你记得豪宅区那片昙花花圃吗?居然都开花了,非常美丽。”

    “都开花了?还没到花期吧。”

    “所以才稀罕啊,要不去看看?那花的花期短,开不了几天的。”穗经理二话不说拉我走。

    此时我手机响起来,我瞥见张志恒的名字在屏幕上跳,马上接起来。我一定要把他名字给改了,改成什么都行,否则被别人看到,特别是他的粉丝,真会很麻烦。

    “你起了吧,吃饭没?”

    “吃了,回公司取东西。”

    “我还以为你还在酒店。公司有事情没处理好,我再晚一点给你打电话。”

    “再见。”我匆忙挂了电话,抬眼就看到穗经理对我笑。

    “朋友。”我先入为主地解释。

    “男的?”

    我装出一副坦荡的神情对她笑,接着快速岔开话题:“穗姐,近来客房部那边的入住率怎么样?满了吗?”

    “怎么可能?下个月才开始旺呢。”

    “是吗?听说万山,时代和名都那儿都满了。”

    “万山最近接了会议,住满倒是可能的。但时代和名都怎么会,他们的入住率不会超过我们。”

    哼,我就知道是张志恒在耍花样,那家酒店的侍应生果然如说中一样会鉴貌辨色借风使船为虎作伥,我要提议人力资源部给大澳的侍应生增加培训的科目。张志恒自己都承认有陷阱了,我还往里跳,真是愚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演员

    那片白玉兰开得真好。不大的一块地,在豪宅区的中央花园中。昙花原本开花就不容易,还是提前盛开,浅粉、柔黄、嫩紫,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由于是周末,有许多客人也在赏鉴和拍照。我专心地注视着一株开得非常张扬的昙花,纯白的花,七八朵,都开至最盛,密密麻麻,忽然有人拉我裙子,我扭头,看一个活泼的外国小孩对我笑,居然就是夜晚那个离家找妈妈的洋娃娃Eve。我马上想到些东西,不愿去承认,但沿着Eve手指的方向,果真在几米开外看到老友,那位法国大美女,还有一位和她举止亲密的棕发男子,正拿相机专注地为花拍照,看到我,对我抛了个飞吻,又拍拍身旁男子的肩膀,说了几句话,那名棕发男子也向我微笑着招手。Eve用生硬的中文对我说:“妈妈,爸爸。”拉着我蹲下,自动摆好造型,那头他的美女老妈已默契地按了快门,对儿子比剪刀手的姿势。

    Eve临走时还使劲在我脸上啵一口,我感觉自己刚刚太入戏,肌肉都笑僵了,终归恢复了原状,看到穗经理也在对着我笑:“小白,都说你近来桃花运旺,果真不假,外国人都出来了。”

    “穗姐,别逗我了,没看人家旁边有老婆陪吗。”我不经意地说起,“那一家是我们客户吗?住我们这里?”

    “是啊,住在8号别墅,有一个月了吧。”穗经理称赞,“你认得那帅哥吗?前晚我们开晚会还问我哪位是肖白女士?这才几天工夫就接上头了,动作可真快。”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原来如此。”穗经理在我准备结束话题前,又加了句实则多余,但足令我更恼火的补充,“我记得,8号别墅是给SEC预留的,听说这老外是SEC新项目的技术总监。他们一家搬过来那天,SEC的张总裁亲自送他们的呢。”

    我在停车场站了片刻,还是感觉头晕,决心打车回去。下午我该到哪儿去?回家睡一觉?我今天睡得够多。

    迟疑之间,魏淰的求救电话赶到,那女人在购物街血拼发疯,把现钱花得一分不剩,不料那家精品店却不能刷卡,问我是能不能赶紧过去救她。我便打车去找她。

    “你怎么比你们颜总还忙?每次找你不是要开会就是有饭局。等下,莫非有新情况?快通报!”魏淰一向喜欢絮絮叨,又仔细观察我一番,“你今天的模样很奇怪。很久没打扮得这般像你自己。今天气色也比以前好,看上去蛮有朝气的。”

    不是朝气,是“生气”。一提起这身衣服,我就气短,在家店中从上到下试了全新的套装,一面请导购帮着把标签剪了,一面嘱咐她们把原先的衣服包好。

    “怎么啦,你搞成这样是要去狂欢吗?一点都经不起夸?”魏淰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

    “我有点烦,想换心情。”

    “哪个臭男人招惹我家小白了?我帮你拍死他。”

    “你咋知道是男的?”

    “你会跟女的置气吗?”

    我们逛到快晚上七点,由于饿,早早就在美食街上的西餐厅吃饭。我感觉牛排煎得太老,面条煮得太硬,披萨烤得太油,总而言之全都不对劲,连塞饱肚子心情就好这个法子都不灵光了。我放了餐具正愣得出神,手机又响起来。我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名字纹丝不动,直到魏淰提醒我:“电话。”

    “卖保险的,今天打了好几次。”

    过会儿,又打来。我拿了手机去外边接。

    “你在哪里?晚上一块儿吃饭。”张志恒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

    “公司的事弄好了?”

    “弄好了。”

    “我和魏淰一块,正吃饭呢。”

    “那等你们吃完了,我去接你。”

    “不必,她晚上找我有点事,我要去她那里。”

    张志恒顿了顿,小心地问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我不是一个好演员,特别是跟他比起来,差太远了。我打算认输,再想再绕圈子,随即放低声音:“张志恒,你还没玩够吗?参考撩妹游戏法则,搞掂一个对象后,应该赶紧去寻觅下一个,不要在原地浪费时间,懂吗?”

    他居然还能装作很镇定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想说,张总裁,你在我身上使劲耍阴谋诡计,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受过伤的女人而已。像你这样的正版高富帅,有的是美女投怀送抱,完全没有必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说对吗?”我暗暗磨牙。

    张志恒在电话那端笑了:“你想了快一天才反应过来吗?昨晚我都承认了,你记得吗?”

    他笑得实在太暧昧,而根据我对于他的了解,知道他笑声中分明还藏有另一句:既是你默认我蓄谋,现在为何又要算账呢?

    即便是有电话相隔,我也被羞得无地自容,昨夜他和盘托出时,我又怎么推开他,这么一想,耳朵都有点发烧。

    “你跟酒店侍应生沆瀣一气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了,但你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大半夜也不让他睡觉,还把他带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太无耻了。”争辩时我从不是他对手,索性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不出意料,张志恒顿了顿,说:“天哪,你的消息真够灵通的,我还以为要过上几天你才会发现。”

    他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德行真让我怒火中烧,要拼命克制才能保持住镇定的语调:“很得瑟是吧,用对付美女的手段来对付我这种老帮菜,作为精英企业家的你,不认为有损你高贵的身份吗?”最气人的是,这么LOW的手段,我居然会中招。

    “肖白,你比美女有气质多了,不要妄自菲薄。”张志恒很显然又被我逗乐了,“但关于Eve小朋友仅是巧合,你可别乱扣帽子。我原本想去帮忙,正巧遇到熟络的小朋友,他又闹着要找妈妈。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我怎能傻到跟好运气过不去呢?”

    “你的信用已掉入垃圾级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你不相信我也无法改变事实本身。我们不要在电话中吵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当面向你赔不是行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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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全世界的战争介绍:
我叫肖白,长相一般,条件一般,巧合中进入世界五百强SAC实习。一个岗位,却有两个人竞争,时间只有三个月,面对同事,上司,客户重重的考验与刁难,我能顺利入职吗?面对男友的背叛,我又该何去何从?
不能放弃,不能退缩,我可以流泪,可以流血,就算这是一场战争,哪怕对手是全世界,我也要赢。
我知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也许内心早已兵荒马乱地覆天翻,而在别人眼里却无动无衷,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是单枪匹马。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与全世界的战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与全世界的战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