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冷风
乍然响起的声音令没有预料的两人一惊一乍：
“谁？”
声音尖细的宋宣萱与声音高亢的厉百苍几乎同时望向了上方，望向那道嘶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们看见，在上一层楼梯，一位有着灰色中分短发，戴着盖住半个脸墨镜，穿着灰色长风衣的男子打量着他们，从有限的面容与身体姿势来看，对他们的争执非常感兴趣。
细心的宋宣萱注意到一个细节，灰发男子双手插袋，身体如同绷着，没有一丝皮肤呈现，保护得严严实实。
冷空气已经过了，这人还穿这样，很怕冷？她心里疑惑着。
灰发男子见两人注意到自己，微微扯动嘴角，展现细微的友好道：
“我刚好路过，看见你们在争执什么，需要一个评判人吗？”
听言，厉百苍认为对方是热情的路人，但还未完全放下警惕，摆摆手：
“不用了，多谢你的关心，我们只是关于工作没有达成意见。”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宋宣萱一眼，给了后者一个隐蔽的眼神。
黑发姑娘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厉百苍再看去灰发男子，亦是点头示意，不再多言，往上行去。
宋宣萱跟着他的身旁一同上去，一言不发。
“看来是我过多关心了。”灰发男子语气平淡回一句，呆立原地，任由两人路过。
当两人即将越过灰发男子身侧时，忽然楼梯窗户外吹来一阵冷风。
“啊，怎么这么冷，是在高层的原因？”宋宣萱打了个冷颤，抱怨一句。
而厉百苍同样缩了缩身子回道：
“或许，难怪这个天气穿风衣，原来吹阵风这么冷。”
对于他的调侃，灰发男子只是笑了笑，往下走去，与两人错身而过。
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的厉百苍无法忍受这股寒冷，往前几步，来到窗户准备关门。
后边的宋宣萱见状，嫌弃道：
“诶，不就一阵冷风，用得着关窗吗？”
她这话不无道理，厉百苍来到窗户时，冷风已经吹过，方才寒冷已经过去，温度重新上涨，何必多此一举。
“也是哦，不过我居然无法忍受刚才的寒冷，那是有多冷啊……”厉百苍无声自语，收回探去窗户的手，旋即伸进口袋，转身的同时摸出一张青色的符纸。
“快点。”他朝宋宣萱一招手，待对方靠近，直接把符纸往肩膀一贴，“生效。”
刹那间，符纸化作青光，融进身体里，迅速缓解了疲劳，宋宣萱扬了扬眉，对厉百苍有所改观。
她张开涂抹蓝色唇膏的嘴唇，要说什么，后者已经撤回手，往上走去。
“还有差不多一半的楼层，赶紧上去，别让社长等太久。”
末了，厉百苍还埋怨一句：
“这破楼，连个电梯都没有，那些高楼的租户体力是有多好。”
“咯咯咯……你不知道龙湾大楼现在二十六层往上没有租，已经荒废了吗？”宋宣萱改口笑道。
“啊？”厉百苍怔然，“那这栋楼还留着有啥意义，不如拆了得了，反正不吉利。”
“不用就拆？你那是什么逻辑？”宋宣萱无言以对，刚生起的改观没超过三秒消散一空。
但心中，同样生起新的疑问：
这栋楼，为什么任由着荒废？
明知每年都有人在这里自杀，为什么不封死高层？
这两个疑问，她得不到答案，压在心底，在与厉百苍有一句没一句的埋汰中，终于上到楼顶。
通往楼顶的大门无锁，全年开启，两人来到楼顶，左右扫视一眼，迅速锁定探头望去下方的郝云来。
两人走近，厉百苍率先开口：
“社长，有什么发现吗？”
讲话的同时，把视线投向下方，四十四层的高度使得下方一切无比缩小，车如小盒，人如蚂蚁，警戒线外的围观群众则是蠕动的蚁群。
而警戒线内，又多了几个小点在活动。
“呃？警察啥时候下去的？”他顺口说出。
“警察？”皱眉凝望下方的郝云来一愣，再追问，“百苍，你啥时候看到楼上有警察？”
厉百苍一同愣了，指手画脚道：
“社长，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跟我一起看楼顶吗？
“那时候不是有个警察在探头吗？”
“哪有？”郝云来更加发愣，“那么高，还有阳光，你确定看到有警察？我是什么都没看见。”
被自家社长个这么一说，厉百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难道……我看错了？”
他闭上双眼，仔细回忆，却发现方才一幕记忆已然模糊。
但是。
从楼顶时而探出一个脑袋观察四周是确确实实进入眼帘的。
“可能是刚才那个风衣男吧。”厉百苍给出一个解释。
郝云来愈发迷茫：
“风衣男？
“我上来的时候没见到啊。”
他的话语搞的厉百苍也迷茫不堪：
“社长，那么一个活人，你怎么没遇到？”
“是啊，云哥，我们上来的时候确实遇到一个灰色头发穿长风衣的人。”宋宣萱可算有插话的机会。
“什么不什么风衣男的，这栋楼租户还是有的，跟这起事件没有关系，别去管。”郝云来猛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在楼顶会有线索，至少是死者跃下前在楼顶留下的痕迹。
然而粗略搜查一圈，什么都没有，令他非常烦躁。
大脑宛若煮糊的粥，稠密得没有一丝思路，非常凌乱。
正要示意两位社员安静，自己理清思路，厉百苍霍地大叫：
“看，社长，就是那个风衣男。”
“什么啊。”郝云来放眼过去，见到下方一个灰色小点从大门走出，接受警察的问话后，从那摊血迹路过。
似乎被吓到，灰色小点在路过血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再往前进入人潮。
“大惊小怪。”郝云来收回视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社长，你这是要干啥？”厉百苍跟上，不解地摸了头问道。
郝云来白了他一眼：
“这里没线索，留在这里吹冷风啊？”
“啊？又要下去？”累死累活才上来的宋宣萱哀嚎一句。
郝云来明白她的心情，转首再对厉百苍吩咐去：
“百苍，你那“清心符咒”不是练手的时候做了几十张吗？
“给她缓解一下疲劳，保证状态。”
语毕，风驰电掣般进入楼梯，踩得楼梯噔噔声响。
哀嚎的姑娘此刻目光死死留在厉百苍的脸：
“你有几十张，怪不得那么爽快，亏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别废话，跟上！”
厉百苍同样不想刚上来又上去，但社长已经发话，只好掏出两张青色的符纸，一张给同伴，一张给自己。
第六十二章 照片
在新一股活力的涌现下，两人紧紧跟在社长的身后，迅速下楼，来到一楼大厅。
即将出门之时，厉百苍不解问道：
“社长，不是低调行动吗，怎么这会从大门出去？”
郝云来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再望向宋宣萱，见对方眼角含笑，开口道：
“这种问题……小萱，你给他解释一下吧，我去跟一个熟人打招呼。”
说完，率先出门，向着一位新到来的中年警官走去。
拖在后面的宋宣萱嗤笑出声：
“死宅，你脑子不是会生锈了吧？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懂？”
不等对方反驳，她接着往下说道：
“进来时我们要低调行动，不让别人注意，当然要通过别的方式进去。
“出去时，谁知道我们是不是这栋楼的人，哪里会多加关注，你看看那个风衣男，不就盘问几句离开了，谁会管你。”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稍微动动脑筋都能明白，郝云来都懒得解释，她趁机借此鄙视厉百苍的智商。
厉百苍话一出口，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这会被嘲笑，无法表达意见，只得当做没听见离开大厅，往跟中年警官已经聊起的郝云来走去。
见到他与宋宣萱的靠近，中年警官停顿当前的话题，改口说道：
“郝社长，你的社员？”
郝云来微微点头：
“是，两个没啥经验的菜鸟。”
旋即，他转头向两人招手，再用手掌对准中年警官道：
“这位是张警官，我们以后跟他不会少打交道。”
两人都听明白了他话语的潜台词，友好地对张警官点头致意：
“张警官，你好。”
郝云来在为张警官介绍两人的身份，随即打发两人，重新聊及之前的话题：
“死者确实是梦境玩家？”
中年警官以一副很肯定的口吻回答：
“郝社长，我知道你很不可思议，但不是没有先例，梦境玩家也是人，会自杀不出奇。
“而且，他也确实有足够的自杀动机。”
“哦？”郝云来面上泛起感兴趣的神色，等待缘由。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左右瞧了一眼，才带着他来到一个关注较少的角落，避开媒体和围观群众的灯光，斟酌几秒才出声：
“死者钟全，半年前成为梦境玩家，在成为梦境玩家之前，曾租借龙湾大楼十三层作为公司驻地……”
“还有人敢租借这邪门地方做公司驻地？”郝云来听到这忍不住打断，“难道他是公司因为奇怪的原因破产而自杀？”
被人打断，张警官并不气恼，依旧心平浪静回答：
“郝社长，你要知道，只要有充足的利润，再大的风险都敢冒，何况钟全不是没有想法。”
“哦？”
“根据调查，他的公司驻地搬到龙湾大楼之后，业绩一路高涨，在到达一个新纪录之后，又果断搬离，证明他只是单纯想利用龙湾大楼的特殊而已，虽然搬离之后，他的公司还是破产了，就在半个月前。”
“难怪。”郝云来恍然，“所以，他无法承受这种打击，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解释得通，为何钟全以一个不合常理的姿势坠落，毕竟身为梦境玩家，总有主动或被动控制自身的力量。
中年警官还是面容古井无波地说道：
“不，我要纠正你的观点，钟全不是因为公司破产而自杀。”
“呃？”郝云来听言，掩饰不住面上的诧异，“张警官，你总说钟全是自杀的，若不是这个，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自杀？”
“内疚，因为内疚。”张警官讲着郝云来不明就里的原因，手头从文件袋中翻出一张照片。
他把照片给郝云来展示，那是一个双人的合照，皆为男子，年龄相近，风华正茂，背景是楚庭大学。
张警官指着右边的男子：
“这是钟全。”
他给我看这个干嘛……郝云来心中咕哝一句，顺着张警官的指示望去。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散发书生气质的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儒雅，不是张达承那斯文败类伪装的儒雅，是君子如玉的温文儒雅。
钟全这气质，读书时迷倒不少美女吧，可惜现在变为一滩烂肉了……郝云来心中惋惜之际，眼光锁定了钟全手里握着的事物。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奖杯，寻常人或许不认识，但同样毕业自楚庭大学的郝云来一眼认出，那是楚庭大学文学系每年举办的活动奖励，专为冠军颁发。
咦，钟全还是我学长，那太可惜了，文学系那么多牛人，钟全能拿奖杯，文采肯定不凡……郝云来心中更加惋惜。
不知道郝云来默然几秒在思考什么，张警官再指着站在钟全旁边的男子，声音平淡如水：
“郝社长，你再看看这个，认不认得。”
他在卖什么关子，最讨厌这种人了……郝云来腹诽一句，视线往左移动。
照片左边的男子长相更为不凡，完全可以用俊俏两字形容，只是相比钟全的意气风发，他的笑容很细微，仿佛强颜欢笑一般。
同样的，他手里也拿了个奖杯，却不是钟全手中的一个，更小一圈，更为平凡一些，是活动的亚军奖励。
“哦，原来是冠亚军的合照，难怪笑不出来。”郝云来明白左边男子为何是那副表情。
只是，张警官让他看这张照片的意义何在？
他觉得左边男子眉眼之间有些眼熟，但确实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
或许是大学墙报的照片，或许是街头见过相似之人，或许是曾经接触过却忽略之人。
郝云来没想起答案，收回望向照片的目光，改为投向张警官，用眼神询问答案。
后者明白了他的答案，于是再掏出一张照片，展示给他。
那是一张证件照，相比大学时期的照片，这张证件照似乎是三十岁左右所拍，已经改变了很多——
眼袋变大变黑，双眼充满血丝，似乎几天几夜没睡觉，精神状态起差，而且皮肤过于粗糙，跟大学时期完全没法相比。
最重要一点，那浓密的头发齐齐向后退，彰显着岁月不饶人这个道理。
只一眼，郝云来止不住瞪大了眼睛，认出了证件照男子的身份。
“是他？
“去年的跳楼者？”
第六十三章 往年逝者
“是的。”
张警官把两张照片靠在一起展示，方便郝云来进行对比。
后者越是审视，越是觉不可思议。
同样一个人，居然会发生这么大变化。
若非这张证件照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到合照左边的男子是去年跳楼的那个商人。
一想到去年那次案件，其中记忆慢慢浮现。
钟全左边的男子，名为王成易，曾经租借龙湾大楼二十八层，成立一家公司，最终结果一如过往的公司，业绩突然崩溃，直线下滑，再加上资金链断裂，无力偿还债款，王成易留下一封遗书，选择从自己的办公室窗户跳落。
当时处理这单案件的亦是张警官，而郝云来跟着还未离去的栗子哥调查是否有非凡力量干涉，对案件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他从未想过，一年后，那年楚庭大学文学系活动章华大赛的冠军又于此跳落，顿时心里唏嘘不已。
“张警官，钟全和王成易之间有什么联系？”他内心如潮，表面保持淡然的神色问道。
对方既然拿出这张合照，必然有其中的道理。
张警官没有说话，再次翻找文件袋，从中拿出一个转账单，展示给郝云来，并带上说明：
“根据调查，钟全和王成易有着良好的关系，曾经是合作伙伴，两家公司有过合作关系，这是其中一次王成易借给钟全资金的证明。”
郝云来瞅一眼转账人和收款人，确实是王成易与钟全，资金还挺大，竟然达到八位数。
这两关系估计很好，竟然转那么多……等等……郝云来在数转账金额后面有几个零的时候，余光瞄到了转账时间——
2018年1月3日。
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然而，他清晰记得，王成易从二十八层跳落的时间是2月3日，只相隔一个月。
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王成易创办的公司业绩崩溃，资金链破裂，公司几乎宣布破产。
仅仅是一个月，王成易无力回天，选择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一个念头自心底陡然浮起，脱口问出：
“张警官，钟全有没有还这笔钱？”
中年警官摇了摇头，无需语言，郝云来已然明白。
“所以，钟全内疚自杀的原因，跟这件事有关？”后者反应过来，再次开口询问。
“没错，”张警官颔首，“通过对钟全周边人的调查，我们得知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时不时念叨，认为自己对不起王成易，认为如果自己及时还了这笔钱，那就不会导致这出悲剧的产生，自己的好友还会留在世间。”
郝云来听完，不发表意见，只皱着眉，心里充满疑惑。
真是这样吗？
仅仅一千多万的资金，就能让王成易的公司起死回生？
钟全作为法人，真会持有这样的观点？
他不懂企业经营，但也知道，王成易公司那体量，一千多万算不上杯水车薪，可也算不上雪中送炭。
或许，这一千来万偿还，可以让王成易的公司苟延残存一阵，最终还是免不了破产的结局。
无关其他，仅仅是龙湾大楼的神秘力量作祟，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一想到这点，郝云来霍然觉得，这神秘力量或许是命运，先透支未来的运气发展公司，最终遭到厄运反噬，无法反抗，最终消亡，与“命运的两界”有相似之处。
都是命啊……他心里感慨着，再问去一个问题：
“钟全为什么没有还款？”
对郝云来的问题早有意料，张警官几乎在前者话语落下的时候开口回答：
“那个时候，钟全几乎把所有资金都投入到产品生产，拿不出这笔钱。
“根据对钟全公司职员的访问，钟全似乎想紧张销售一批产品，回炉资金，帮助王成易，还没等到那个时候，王成易跳了。”
这，造化弄人……郝云来为两人的命运摇头叹息。
从他接触以来，龙湾大楼的每一个跳楼者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幸，但因为一个人的命运而牵扯到另一人的，还是头一次接触。
这更让他对命运的力量有所认识。
见惯生死的张警官亦有差不多的心思，低声感叹：
“一对从校园时期开始就是挚友的人，最终的命运，实属可惜。”
“张警官，你啥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郝云来约束心思，恢复平静，在进入本次调查的最后一个环节前，调侃中年警官一句，最后问出一个问题，“钟全的跳楼视频或照片有没有，我要确认一件事。”
在确定钟全是内疚自杀后，他要进一步确定，钟全是否自身选择一个别扭的姿势坠落。
以张警官短短一个小时内弄出那么多资料的能力，他本以为会有，哪想到前者摇头，表示并无资料。
“怎么会没有？”郝云来怔然。
“如果有，视频早就传开了，”张警官回头瞅一眼还未散去的围观群众，“甚至，连全程的目击者都没有，只有些许人目睹钟全的坠落。”
“没有……就没有吧，基本可以下定论，钟全是内疚自杀，没有超凡力量的干涉。”郝云来对张警官表示调查结果，准备开始来此的第二个目的。
他与张警官告别一声，来到那摊血迹附近。
果不其然，一股阴凉从中散发，是来时未有体会的感觉。
“嗯，怨念已经生成，差不多死后一个小时，说明钟全的怨念不强，会形成执念，但不一定会形成疯狂执念，不需立即处理……”
郝云来心中做出判断，脚步不停，以自然的姿势路过血迹，进入人潮，离开人群，仿佛之前与警察的交流不过是正常的问话，没有引起过多关注。
在围观群众后面，厉百苍与宋宣萱已等待一会，见他出来，迫不及待靠近。
还不等他们开口，郝云来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两人远离人群。
他介绍了死者的身份和死亡原因，再表示：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是单纯的自杀，没有涉及超凡力量。
“那个怨念很弱，起码得一天才能形成执念，我们在人群离开后，找个不引人关注的时间过来处理。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郝云来一口气解答了两人的疑惑，面对他最后的询问，两人一时之间都给不出新的问题。
“那个……”厉百苍举了举手。
他在经过血迹的时候，感受那股怨念的阴凉，觉得有些熟悉，想要提及这点。
可一对上郝云来的视线，忽然觉得自己少见多怪，说出来又会被宋宣萱嘲笑，踟蹰不定。
算了，没啥好说的，鬼物的阴凉不都是这样，执念其实也是鬼，有啥好操心的……厉百苍心里自我吐槽，摆手示意放弃。
第六十四章 钟全执念
其实，围观群众也没那么多看热闹的心思，在现场血迹被处理，警察离开之后，他们都纷纷散开，只有少数上前。
这一部分人又因为怨念散发的阴凉感到不自在，很快离去，龙湾大楼门前又恢复了宁静。
这时候，郝云来带着两位社员再次返回，在两位社员的掩护下，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就这样散去那股怨念。
这一日再无事宜，平安来到晚上。
夜晚，郝云来带着轻松的心情躺进被子，进入梦乡。
而楚庭市，除开繁华的商业中心仍是不夜天，几乎陷入了黑暗。
一片寂静的黑暗。
龙湾大楼所处的位置，正是黑暗之中，唯有大路两旁昏沉的路灯无力照着。
偶尔一只流浪狗无法入眠，在灯光下穿过。
宁静的氛围持续了不知多久，忽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人影从远方漫步而来，踏着黑暗前进，昏暗的灯光勉强照清他的模样——
一头灰色中分短发，介于苍白与健康之间的脸色，戴着几乎裹住半个脸的墨镜，牢牢穿着一身灰色的长风衣，没有一丝外服露出。
他似乎很怕冷，走一段路停下来隔着手套搓一搓手，再接着往前。
直到眼前出现一栋高达四十四层却比较荒废的大楼，他才停顿脚步。
灰发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大楼某个楼层，继而向大楼迈去，在大楼前一个位置止住。
他侧头凝视白天留有血迹的位置，嘴巴一咧，带着不屑的意味低笑一声：
“幼稚的技巧……”
随即他越过血迹，进入夜晚显得格外阴森的龙湾大楼，在黑暗之中，默然前行。
……
同一时刻的长庚社，三楼，郝云来的房间。
夜风吹拂窗口的窗帘，床上的眠者在安然中探索着梦境。
在提交青源草的任务之中，他无事可做，于是再一次出城，寻找伤疤野猪，路途遥远，正在黄土上奔波。
窗外的夜色，一点一点渐浓，达到顶点，由浓转淡，一点一点消去。
阳光再次降临。
在这月与日共存，夜与晨的分割线，在无数人仍在睡眠的时候，已有人起身，开始新一日的工作。
王鹏便是其中一人。
今年他年近不惑，由于无一技之长，加之少时读书不用功，现在只能趁着身体健硕，给人当保安，勉强混一口饭吃。
现在，他按照正常的习惯，前往龙湾大楼，在公司员工正式上班之前，他得先一步赶到，给人开门。
经过原先钟全坠地的位置，王鹏不由得想起昨日的事情，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进入大楼。
相比其他人，他对昨日之事更有感觉。
不提钟全的公司就在他楼上，在搬离前，每天都比员工更早到来，和他经常有过见面；单昨日在巡逻时，亲眼见到钟全从窗外坠落，他可是当场吓了一跳。
“钟老板，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呀，还得回到这里自杀……”王鹏一回想有关钟全的音容笑脸，十分惋惜。
慢慢的，他思维发散，联想到了龙湾大楼的诡异纪录。
大半年前来时没感觉，现在才觉得诡异渗人。
“这栋楼，可真是邪了，难道真是盖在乱葬岗上，有鬼怪作乱？”
他想得深了，更加觉得身处的地方过于渗人。
明明是清晨，楼梯却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安静到，他明明极力放轻脚步，还是在无声的环境里显得吵闹。
又打了个冷颤，王鹏摇摇头，甩去脑海杂念，加速上楼。
“不管了，赶紧上去开门，检查机房，免得又被老板撞到，以为我偷懒扣钱。”
十二楼并不算长，王鹏爬了一会，终于到来。
就在他掏出钥匙，像往常一样开门的时候。
嗒。
陡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王鹏停顿动作，仔细倾听，那声音似乎是从上方传来。
“什么？”
他嘟囔着，不去理会，毕竟这栋大楼的租户不算少，租来居住的人都有。
可这时，同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嗒。
声音相比上一次更加响亮，脚步声主人更加接近他。
王鹏猛地转过身，却什么都没有见到。
“什么呀？！”
他又念叨一句，准备再上一楼查探情况，那道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嗒！
旋即，楼梯的转弯处，下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体有些不真实的隐约感，而本该清秀的脸庞充满暴虐之色，一见王鹏，身体悬浮，双脚离地三公分，咻地一声掠去。
“钟全？鬼啊！”
而这时，认出那张脸庞的王鹏惊叫一声，本能地俯低身子。
钟全掠过王鹏的上空，突入紧锁的大门，霎时锯齿割裂钢材的声音持续响起。
吓得满脸沁汗的王鹏回头望一眼一半身体在门外，一半在门内的钟全，确定眼睛没有看错。
“有鬼啊，救命啊！”
他大吵大闹，连滚带爬冲下楼梯。
得益于健壮的身体与对楼梯的熟悉，王鹏在钟全的追击之下，岌岌可危，仍安全逃脱。
一离开龙湾大楼，王鹏发现钟全停在门口，仿佛被无形的结界束缚，不能踏出，果断拨打电话。
十分钟后，张警官带着手下，再次返回龙湾大楼。
……
从梦境醒转的郝云来躺在床上，双眼无比清醒地远望亮丽天穹。
“找那头怂猪，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回城挖掘其他任务，采集人门罗可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他嘀咕着，翻身下床，进行洗涮，打开长庚社的大门，迎接新一日的到来。
才享用完早餐，厉百苍带着焦急的神色进来，一看见靠在软绵沙发背的他，立即开口嚷道：
“社长，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郝云来不疾不徐从沙发背离开。
“龙湾大楼传出闹鬼。”厉百苍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
郝云来顿觉不妙，忙不迭追问：
“闹鬼？怎么回事？”
“社长，你看看这个视频。”
厉百苍亦不知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他是例行刷视频发现这件事，现在打开那个视频给郝云来观看。
后者聚精会神望去。
视频是监控视频，清晰度糟糕，但他能看出来自于龙湾大楼某层公司门前的监控摄像头。
由于视频经过裁剪，基本一播放，有一个狼狈的中年男子从楼上冲下，满脸惊惧，顾不得伤势，几乎是转身就一跃而下。
再过半秒，令中年男子惊惧的事物出现，那是一个几乎成实体的半透明身影，悬浮在空，满脸暴虐。
“钟全的疯狂执念？！”
第六十五章 登楼准备
郝云来认出那道半透明虚影的身份，神色骤变。
“怎么会？！”他再也坐不住，屁股像是碰到刺一样弹起，“明明处理过钟全的怨念，怎么还会生成执念，还是疯狂执念。”
“我也不知道。”厉百苍惘然回答。
叮叮叮！
这时候，郝云来的手机响起。
同样时间传来的声音，还有宋宣萱漂浮的声音：
“云哥，龙湾大楼炸了！”
黑发姑娘突然显形对郝云来嚷叫，显然她得知这个消息，一路灵体化过来。
无暇回应，郝云来一看来电人是梦监会，明白意图的他丢手机给厉百苍：
“你接听，我去做准备。”
好在由于随身空间有梦境物品占据，郝云来一直随身披着“映日大氅”，这会只需拿出“一字钢刀”便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边将横刀佩在左腰带，边往地下储藏室走去。
对付疯狂执念，“拘邪锁链”必不可缺，每个梦境事件处理所都得拥有一件拘灵物品，郝云来当日毫不犹豫选择这条锁链，为的就是现世执念之事。
至于与厉百苍的相性，以及用来束缚宋宣萱之事，完全是巧合。
拿出银白的锁链，郝云来推回抽屉，利索转身，经过4号红木储物柜的时候，停顿脚步，犹豫几秒，还是将“替身娃娃”拿出。
对付疯狂执念，不管是寻找还是战斗，多一份战力，多一份帮助。
退出地下储藏室，没忘记关闭魔法结界，回到一楼大厅，厉百苍已经和梦监会交流完毕，把手机还给他。
同时，眼睛留意到银白的锁链，泛起喜意：
“社长，这是给我用的？”
“拿去，别废话，我们赶时间。”郝云来瞪了这家伙一眼，待后者接过锁链，又来到宋宣萱面前。
“小萱，这是给你用的，会用吗？”他把诡异的娃娃交给茫然接过的黑发姑娘。
一接触那如同人皮的触感，宋宣萱几乎吓得要丢掉，只是由于郝云来的吩咐，勉强忍住那诡异的感觉，留意说明。
生成分身，代替伤害，转移位置，专为鬼物使用……这不是我吗？宋宣萱心里阅读说明，愈是阅读，愈是减去一分抵触，多一份喜爱。
“云哥，这真是给我用的？她带着笑意询问。
“嗯，快试试，没有太多时间给你，我们该出发了。”郝云来严肃地点头。
宋宣萱得到肯定，摸着“替身娃娃”，无需摸索使用办法，在本能中，散发一个意念。
嘶！
转眼时间，又一个宋宣萱出现在她的身旁，无论是容貌、皮肤、穿着都一模一样，只有略微呆滞的眼神，才说明分身与本体的不同。
“好厉害。”
她感慨着，操纵分身行动，包括使用“魅影之躯”与“索魂之爪”两个技能，毫无阻碍，顺利释放。
“别玩了，我们该行动了，先收好。”郝云来检查完社里的电器开关，对像是玩弄新到手玩具的两人道。
两人美滋滋地收起梦境物品，随着社长出门，再一次回到龙湾大楼，回到再次拉起警戒线的龙湾大楼。
张警官不见昨日的淡定，对郝云来抱怨几句：
“郝社长，你不是确定没有超凡力量的干涉吗？
“不是确定已经处理过怨念吗？
“怎么还会有钟全的执念诞生，还是疯狂执念。
“你知道你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难题吗？”
“呵呵呵……”面对他的抱怨，郝云来讪讪一笑，扯开话题，“张警官，现在不是该理这件事的时候，钟全的执念还在楼内？”
“当然。”张警官明白这不是追究的时机，回身指着龙湾大楼，“根据对袭击者的调查，大约是七点半左右，他在上班的时候，被钟全袭击。
“我们还不清楚有没有其他被钟全袭击的人，在我们冒险保护下，龙湾大楼租户全部撤离，只是不知道钟全的执念在何处飘荡，你们得小心。”
“自然，这是我的责任，哪怕有危险，也得顶上。”郝云来认真回应，旋即带着两位社员，在众人情绪各异的视线之中，踏入龙湾大楼。
“这里楼太多，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不然无法及时找出钟全的执念，四十四层，每个人负责一部分，我去最上面一部分，二十六层到四十四层由我负责，”他先说一句，再指着厉百苍，“你移动能力最差，负责一层到十二层。”
我……厉百苍忍不住想反驳，身旁的姑娘才是体力最差的家伙，然而一想到后者灵体化后的移动能力，乖乖收敛嘴巴，默默接受。
不知厉百苍心思的郝云来吩咐完前者，再望向翘首以待的宋宣萱：
“小萱，你可以穿梭障碍，又有分身，速度又快，直线距离搜索你最拿手，中间的十三到二十五交给你负责，有问题吗？”
“有。”宋宣萱手里摇着诡异的娃娃，神色轻松，“云哥，如果我们找到了执念，怎么通知大家？”
“这个问题很好。”郝云来点了点头，原本接下来的言语是关于这点，既然有人开口询问，顺势接过道，“四十四层的距离看似很长，实际只要弄出大动静，无论我们在哪一层都能听到，所以你们发现钟全的执念，不用纠缠，先弄出动静，通知大家过来。”
“大动静？”两名社员面面相觑，随即在心中思考如何弄出大动静，很快有了方法，对社长点头示意明白。
“还有问题吗？”郝云来再一次例行问话。
“社长，我有问题。”取出“拘邪锁链”的厉百苍眉毛皱下。
“什么？”已经转身准备急速登楼的郝云来转回身子，讶异望去。
对方如此说道：
“社长，我怀疑钟全的执念是别人搞的鬼。”
“何以见得？”郝云来双眉一挑。
想起昨日那股奇怪的冷风，再联想到血祭那熟悉的阴凉，厉百苍给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怨念可以操纵，或许钟全的怨念被人收走，留在血迹的，不过是其他怨念，或钟全怨念的一部分。”
这一点，形同黑暗中掠过的流光，瞬间提醒了郝云来。
“有道理，有可能，不然无法解释那团孱弱的怨念形成需要那么长时间，”郝云来举一反三，进而推导出一个惊人的结论，“甚至钟全都不是自杀，是他杀，怨念生成的位置是别处，血迹的怨念是人为放置！”
第六十六章 分头行动
这大胆的推测进入耳朵，厉百苍与宋宣萱不禁张大了眼睛，极其惊讶。
“是与不是，待会便知，现在，我们该行动起来。”
郝云来拔出横刀，使用源能的力量，一蹦就是一个楼梯，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社长已经启动，身为社员的宋宣萱，再次激发手中的诡异娃娃，生成一个分身，共享感官，齐齐灵体化，向楼上穿梭而去。
“那个，义工，注意，小心。”在她即将离开一楼时，厉百苍想着疯狂执念具有的危险，仿佛不情不愿地开口提示。
作为驱魔师，他是长庚社中对鬼物最有了解之人，知道宋宣萱的战力必定不如钟全的疯狂执念，用来保命的灵体化在执念面前，效果亦是一般。
宋宣萱纤长的眉毛一扬，嘴巴翕张，习惯性想嘲笑一声“死宅”，最终还是收敛念头，郑重道：
“放心，你别把我当鬼抓了，我相信我还是能自保的。”
她笑着说完，完全灵体化，只留一个半灵体化的分身在墙壁之间穿行。
厉百苍则约束种种心思，进入战斗状态，一手操纵“拘邪锁链”，一手持着木剑，在一楼寻找起来。
他没有郝云来感知疯狂执念行动的能力，也没有宋宣萱无视障碍穿梭寻找执念的能力，但有了银白锁链的帮助，不会错过疯狂执念。
这也是郝云来给他“拘邪锁链”，让他独自行动的原因。
分头行动，总比一起搜寻有效率。
事关紧要，肯定得冒着危险搜寻钟全的执念。
龙湾大楼一层一进门是大厅，前方是楼梯，两旁是过道，过道两侧各有房间，跟常见大楼的一层相比，不过是少了电梯。
这一楼搜寻起来，非常容易，厉百苍先往左手过道走到尽头，见银白锁链没有反应，再往右手过道走到尽头。
自然，锁链还是没有示警。
他没有放松警惕，仍然保持警戒状态，上到二楼。
上到二楼，眼前为大开的大门以及两侧过道，过道两旁的房间还有不少房门打开，荒废是他唯一的体会，灰尘与垃圾则是他遇见最多的事物。
强忍着恶心，注意脚下的垃圾，将二楼搜寻完毕，退回楼梯，再次往上。
一切都井然有序。
……
龙湾大楼二十六层。
全力爬楼的郝云来用不了一分钟，已然到来。
他停在关闭的大门前边，静静等待。
大概两三分钟后才垂下右手横刀。
“我特意踩得那么大声，没有吸引到钟全？”郝云来闭目，凭着“静心观气”细心感应，“还是说，钟全感受到我的威胁，故意躲避了？”
他张开眼睛望去楼上：
“还有一种可能，钟全在上方，感觉不到我的动静。
“但我得一层一层搜，不可能跳过其中一层。”
视线回到眼前紧关的大门，郝云来考虑几秒，决定放弃造成大动静的“甩刀波”，改用“十字连刺”慢慢斩断大门，免得引起楼下社员的误会。
念及至此，当即往横刀注入源能，先是橫斩，接着竖劈，最终接个刺击，在不大的声响中，斩得大门火花四溅，滋滋作响。
呯，当，铿……
在他留有余力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钟全下，持续不断的攻击还是割开了一个可供人通行的口子。
郝云来再随手丢掉那块被割下来的门块，哐哐作响，尘封的烟尘从口子飞出，呛了他一脸。
“咳咳咳……咳咳咳……这地方，到底有多久没住人了。”
他充满嫌弃地踏入。
……
龙湾大楼十五层，已经完成两层搜索的宋宣萱并未尽全速穿行。
原本计划中，她是想与分身分头行动，快速搜索属于自己的楼层，若是一无所获，分头去帮助楼上楼下的两人。
但是，厉百苍难得一见的提醒，让她小心，她相信前者绝非无的放矢，于是听进心窝，更改行动。
本体依旧隐藏，并且离分身有一定距离，由半灵体化的分身去搜索。
一旦遇见骤然的危险，能及时闪躲，争取逃走的时机。
她就这样搜寻完两层，来到十五楼。
“死宅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安静的环境中，宋宣萱无声嘀咕着，开始新一轮搜寻。
作为灵体，如果不是故意，穿行的时候不会有声音，保持环境的安静。
环境安静，使得任何一个轻微的声音都会无比放大。
恰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左手边，有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嗒。
“呃？”由于声音非常小，宋宣萱以为自己听错，悬浮在空，专心聆听，等待那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她没等多久。
嗒。
那个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相比上一次，更加细微，似乎脚步声主人在远去。
怎么回事，不是说所有租户都撤离了吗，怎么这里还有脚步声？
她蹙着眉，小心翼翼往脚步声传来的位置探去。
嗒。
过程中，脚步声再次响起，宛如在指引她靠近。
宋宣萱不疑有他，慢慢接近，未感受到什么。
终于来到脚步声响起的房间，她只见到此地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诶？”隔着分身看到空白的房间，宋宣萱忍不住出声。
这一出声，她全身瞬间泛起一阵严寒，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又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几乎是本能的，宋宣萱选择与分身交换位置。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从分身传递到本体，令她忍不住发抖。
通过分身的感官，她看见一个几乎成实体的半透明身躯用一双普通的手掌，比厉鬼之爪还要锋利地插入分身的身躯，鲜血飞溅，染红了脸庞。
她的视线往上，赫然见到一个充满暴虐与疯狂的面容。
“钟全！”
宋宣萱惊叫出袭击者的身份。
而钟全置若罔闻，抽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灵动的双目流露嗜血的光芒，再次往身前插入双手。
这一次，他的攻击失败，宋宣萱切断共享感官，操纵分身进入完全灵体化，往自己这边飞遁。
她的本体，则往十三楼一个房间遁去。
在先前的搜寻中，她曾见到那个房间有一个喇叭，仍能使用。
现在一心二用，一边用分身吸引钟全的注意，一边拿起喇叭，凑到窗台，酝酿片刻。
之前在郝云来与厉百苍面前展示过的技能“哀泣之啸”，再次动用。
“啊……”
在喇叭的加持下，无形的声波向上下左右极速扩散，带去一听就让人头痛的尖啸。
“啊！！！”
第六十七章 染血奖杯
龙湾大楼二十八层。
这一层本是王成易的公司，由于搬离后久无人居住，大门已经生锈，一半闭着，一半开着。
郝云来小心翼翼往里面探头，没有见到危险，只有荒废的物件与厚厚的灰尘，放心踏入。
“我这一天沾的尘，比过去一年还要多，咳咳……”
他小声咕哝着，左右环视。
得益于有几个窗口开启，里面的空气还算清新，不像二十六层，又闷又臭，让他呆了不到半分钟果断撤离。
全神贯注防备可能存在的钟全执念，郝云来视线之中，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的东西——
脚迹。
一串非常杂乱，各有重叠的脚迹。
实际上在进来时，他已经注意到从门口延伸到里面的脚迹，毕竟此层大门开着，有人出入也算正常。
可这部分脚迹更像是慌乱无措四处乱跑留下的，仿佛在其身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追赶，逼得他无路可走，最终被困于此，急得团团转。
“好奇怪……等等，这脚迹是不是过于新了？”
郝云来凝视脚步，蓦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旋即把眼前的脚迹与他的脚迹做对比，发现两者在灰尘中踩出的厚度差不多。
而不远处，便有一部分将近被灰尘掩盖的浅谈脚迹，形成强烈的对比。
“嘶……”
顺势联想，郝云来吸了一口气，即刻动身，往脚迹延伸的尽头快步行去。
那是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房间。
颗颗粒粒灰尘之中，有部分染上了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一滩干涸不超过一天的血花绽放于房间中央。
郝云来的目光只是在血迹停留片刻，之后被不远处一个染血的小杯子吸引。
这是一个银制小巧的奖杯，或许是被人经常触摸的原因，一行镌刻在表面的文字有些模糊，还是可以通过前后文字认出。
他捡起来仔细凝视——
【2011年，楚庭大学文学系章华大赛冠军，钟全】
沉默。
郝云来盯着最后两个字，一言不发，脑海中已经推演了一遍事情经历。
他没想过，先前顺势的推测不到半个小时，已然成真。
所谓的内疚自杀绝无此事，钟全就是他杀，被一个梦境玩家在此杀害，还要从高空抛落，毁灭尸体，伪装成自杀。
“……我总算明白，钟全为什么是侧身着地……”郝云来再回头检视血迹，自言自语，“从血迹来看，钟全受到的致命伤害来自于腰部，侧身着地，粉身碎骨，再是高明的法医，都不能通过一滩烂肉验明钟全的死因。”
他握着小杯子起身，再做进一步联想。
从脚迹看，钟全在进来的时候很平静，说明他是特意到这里的，或许这是他老友生前最后待的地方，他是过来悼念？
之后被什么追赶，死在这个房间，怨念在这里生成，凶手特意截取小部分怨念留在门前的血迹，以此麻痹我，让我以为这不过是正常的自杀事件……
那凶手是谁？
我记得，我昨天来到后，检查过那摊血迹，没有怨念，说明凶手一定是在我上楼之后，才把怨念放在血迹。
钟全怨念生成需要一定时间，凶手没能赶在我到来之前全部弄完……所以，中间这段时间，凡是经过血迹的，都有嫌疑。
郝云来想到这里，回溯昨日的记忆，很快，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他未近距离接触，但两位社员都有提及风衣男。
他清清楚楚记得，风衣男在经过血迹的时候有过短暂的停顿。
当时，他以为后者是受到惊讶，现在看来，那个停顿其实风衣男放置的时候。
之后，他下楼跟张警官谈话之前，发现血迹生成了怨念。
种种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
“凶手是谁，待会再做调查，现在，还是寻找钟全的执念……”郝云来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潮，随手丢沾上灰尘与鲜血的小杯子进衣袋。
撤离二十八层，来到楼梯，准备往上踏步的时候，他双耳一动。
就在此时，一道令人烦躁和头疼的尖啸进入他的双耳。
“是小萱的“哀泣之啸”，她遇到麻烦了？钟全？！”郝云来提起横刀，朝楼下狂奔而去。
……
与此同时，龙湾大楼第七层。
由于前面有几层大门紧锁，厉百苍无法进入，这会检查完第七层，正抽身离开。
“啊！！！”
一道又尖又细，仿佛被人拿缝衣针刺耳鼓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
他捂着耳朵，面上青筋拱起。
“什么鬼叫啊，吵死了！”
忍着极大痛苦，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厉百苍发挥出身体每一分力量，冲向尖叫传来的十三层。
甫一来到，只见紧锁的铁门之后，宋宣萱与她遍体鳞伤的分身在和一道几乎成实体的身影纠缠。
从监控视频见过那一道身影的厉百苍脱口而出：
“钟全！
“义工，撑着，我来帮你。”
他焦急地放下一直在示警的“拘邪锁链”，掏出几张颜色迥异的符纸，往大门扔去。
在他具有神秘力量的言语下，那几张符纸有的化成了火焰，有的化成了雷箭，有的化成了电流。
噼里啪啦一顿响，可大门受到的损坏并不足以使其崩裂，厉百苍还是困在门外。
“啊？”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技能瞬间破坏力如此不堪的厉百苍短暂呆滞。
里面的宋宣萱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布满冷汗的脸蛋带着鄙夷说道：
“说死宅都是赞美了，你就是个傻子，你不会等我出来呀？”
她边说着，边再一次交换分身，任由分身遭到钟全的血手，自身则穿过铁门。
嘶啦！
下一刻，钟全把她的分身撕成两半，再无血液飞溅，只化成浓郁的黑气，最终变回一个破烂不堪的娃娃，跌落在地。
“我的公仔……”她目睹此幕，心疼叫道。
该心疼的是社长吧……厉百苍回过神，腹诽着举起木剑，指向朝两人急速袭来的身影，口中念念有词：
“熊熊烈焰，焚烧一切，“迅炎术”！”
滋滋滋……
话音刚落，一团比用符咒生成还要大的火焰显形在木剑前，被他一挑，飞向刚穿过铁门的钟全。
后者全速冲刺，来不及避让，吃个正着。
顷刻间，火焰从他胸腹燃至全身，赤光照在两人的脸庞。
“傻子，原来你那么厉害？”
宋宣萱转头瞧一眼如临大敌的厉百苍，完全无法将后者与平日时的表现对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厉百苍略微得意地上扬嘴角：
“当然，平时我是让着你。”
他话还未说完，眼前的钟全狂嚎一声，身体泛起血红的光芒，随着嚎声扩散，转眼间熄灭熊熊的火焰。
第六十八章 穿身之刃
“这！”
眼前可怕的焚身烈焰瞬息之间熄灭，厉百苍说不出话来，握着木剑的手都抖了抖。
宋宣萱伸出染血的鬼爪，朝摆脱攻击的钟全奔去，嘴上不忘数落：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是银枪蜡笔头，中看不中用！”
“咳咳……”厉百苍闻言，呛了几声才恢复，“你会不会用词啊，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意思差不多啦，难道你想让我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她招呼着钟全的执念，说话急速，厉百苍勉强听懂。
那显然后面一句话好，不对，两句都不对，我在想什么……厉百苍摆脱杂念，趁着钟全仇恨全在宋宣萱的机会，再一次举起木剑念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鸣术”！”
随着法力调入剑内，一道雷箭凭空生成，直指前方纠缠的两道身影。
他自知雷电是鬼物最大天敌，梦境中无往不利，对现世执念效果如何未知，但对宋宣萱的克制是巨大的，有可能一发要了命，在发射的时候大声提醒：
“躲开！”
咻！
话音与雷箭一同掠去。
宋宣萱确实感受到极大的威胁，几乎在他喊叫的时候，就往十三层里边钻去。
钟全的执念光顾着追击，没有理会这发雷箭，用身躯去硬抗。
刹那间，雷光大作，电流激射。
钟全一阵颤抖，几乎如实体的身躯出现短暂的透明，隐隐约约，静止不动，在抗拒身上的电流。
“一发不灭，执念果然不是鬼物，也有可能是等级太高，”厉百苍低语一声，左手一扬，等待已久的银白锁链向敌人飞去。
叮铃铃……
锁链绕着钟全捆了几圈，彻底捆死，不给钟全挣脱的空间。
“呼……”厉百苍这才轻呼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的热汗。
这时，宋宣萱从里面出来，手里捡起破烂的娃娃，发现无法使用，放进了随身空间。
见厉百苍已然松懈，蹙眉出声：
“诶，我都能挣脱，你不会以为钟全做不到吧？”
几乎在她说完的时候，钟全再一次狂嚎，再一次泛起血光，在骤然提升的力量下，把“拘邪锁链”弹到最大化。
“我不就松口气嘛，这都不给……”厉百苍咬着牙，左手不去操纵锁链，改为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沉默符咒”，贴上的生灵无法说话。
他注意到钟全两次狂嚎带来的力量提升，不知这种能力是否必须出声，但有必要贴上这张符纸。
要贴上符纸，就必须主动迎战，现在他右手舞着木剑，迎上仇恨锁定他的钟全。
尽管他经常用术法和符咒战斗，这不代表他没有近战能力，否则驱魔师这个职业升级何必提升体质。
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
但是，厉百苍的近战能力终究比不得钟全，几次想找机会往后者身躯贴上符纸，却只能在后者的攻势下，不断避让。
而宋宣萱不清楚他的考虑，不敢上前干扰，看得厉百苍极为气恼，等到有空开口，立即叫喊：
“义工，你别看戏了，给我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还以为你不要帮忙。”她嘟囔着，双手化为鬼爪，加入战斗。
……
嘭，嘭，嘭……
龙湾大楼二十层，郝云来挥舞横刀，不断斩击周遭漆黑的光壁。
这陡然出现的结界困住了他，令他无法前进。
从下方不断传来的激烈声响，明明白白告诉他，一场热战正在进行。
“该死，这结界到底是怎么激发的！”
斩了小半会，他停下来喘口气，思考起来。
结界不是提前布置在这里的，要不然先前我上来不会不激发，说明是之后有人在这布置，有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激发了结界……杯子，钟全的奖杯？
想到这点，郝云来掏出口袋的奖杯，见杯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块漆黑的水晶，闪耀晶莹的光芒。
“凶手连这一步都料到了？”他抑止自己的情绪，举起注满源能横刀，往杯子里刺去。
呯！
水晶颤抖一下，出现一丝裂缝。
附近的结界颤抖一下，出现一丝裂缝。
郝云来古井不波，连续刺去。
呯，呯，呯，啪！
在连续的攻击下，水晶的裂缝越来越多，终于完全破碎，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至于漆黑的结界一如水晶，无影无踪。
焦急难耐的郝云来重新跃下楼梯，赶往十三层。
……
“生效！”
经过一顿忙活，厉百苍在钟全背部贴上了符咒。
随即，后者察觉到他的动作，转过身来，带着锋利的双爪。
他低头一让，顺势抽出一张“雷鸣符咒”往身前丢去。
“生效。”
轰隆！
雷光炸裂，令钟全再次卷入电流漩涡的时候，亦波及了他。
剧痛与麻痹导致厉百苍无法脱身。
“傻子，你想玉石俱焚啊！”旁边的宋宣萱一边数落，一边用不导电的工具推开厉百苍。
后者重新获得行动能力，立即操纵“拘邪锁链”，往钟全飞去。
叮铃铃。
银白的锁链第二次死死束缚住疯狂执念。
“这下，他总不能挣脱了吧……”厉百苍重重喘气。
“谁知道啊。”宋宣萱死盯着锁链之中的身影，丝毫不放松。
她的谨慎下一刻得到了验证。
钟全口不能言，身体又一次泛起了血红的光芒。
“还来！”
厉百苍顿时头大如斗。
哐啦啦！
“拘邪锁链”再一次挣脱，甚至贴在后背的黄色符纸都在这股力量之下失效滑落，钟全嘴巴大张，疯狂嚎叫。
这一次嚎叫，甚至有血色的光波从口中散发，往四周扩散。
“痛痛痛痛痛……”
遭遇血色光波洗礼的厉百苍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他旁边的姑娘已经痛到几乎晕厥，脑海一片空白。
两人在嚎叫之下，战力全失，沦为待宰的羔羊。
只待屠夫举起无情的屠刀。
但是。
钟全没有举起屠刀的机会。
“叫汝之母，打扰街坊！”
一道身影突然从上方飞落，无视血色光波，口中咒骂一句，手中银白闪光的横刀直直插去。
噗！
“一字钢刀”穿身而过，从背后刺入，从胸前穿去，不带一滴鲜血，却让钟全的嚎叫停止，身躯瞬间透明，几乎消失于天地。
郝云来没有停止动作，捡起银白的锁链，里一圈外一圈手动捆得钟全严严实实。
这时，他才对缓解了痛楚的两人开口：
“还好？
“我们要进去执念世界。”
第六十九章 漂浮世界
体质更好，更早更快的厉百苍不断揉着仍有余痛的前额，边操纵银白锁链再次进行加固，边语气较弱回道：
“还可以，社长，这要怎么做？”
“待会你就知道了。”郝云来去查看还懵着的宋宣萱。
对方双眼睁着，失去的焦距用了好一会才回来。
“云哥，执念的世界危不危险？”她顿了一会说道，显然失去初始对现世执念的好奇，内心填满了后怕。
郝云来回望一眼调节得差不多的厉百苍，沉声道：
“看情况。
“一般的执念世界没有危险性，而且范围较小，度化执念容易。
“但是我们要进入的疯狂执念，说实话，疯狂执念的世界我没有经验，对那的了解完全来源于他人，你可以选择拒绝。”
疯狂执念的世界是不合理的，疯狂的，危险程度不一的，他心里没谱，只是身为长庚社的社长，没有选择的余地。
钟全执念的形成本质是他的工作失误，度化本就是他的责任。
况且，疯狂执念的执念世界与普通执念的执念世界还有最大的不同——
度化普通执念，只需在执念世界弥补执念的遗憾，而疯狂执念，需要化解执念的心结，两者的难度不言而喻。
何况疯狂执念的执念世界还有限定三次的进入次数。
这些事情不亲身体验，他很难跟社员解释，只好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们。
宋宣萱双手托腮考虑一会，最终站起来，黑色柔发飘荡间，给出自己的选择：
“云哥，那我还是去看看吧。”
她在成为梦境玩家之后，补过很多有关的常识，知道疯狂执念难得一见，进去疯狂执念的执念世界更是稀罕的体会。
眼前有这个机会，再加上郝云来的保护，总归去开开眼界。
“那待会进去之后，若是有危险，你跟紧我。”郝云来点点头，转身向厉百苍走去，“你呢？”
后者扯了扯手中的锁链。
“随时待命。”
他一句话回答两重问题。
“把钟全带到一个僻静，不受打扰的地方，里面吧。”郝云来指着十三层深处说道。
厉百苍当即扯着毫无反抗能力，几乎消亡的钟全，往郝云来指着的方向走去。
郝云来跟宋宣萱走在身后，不需一会，三人停止脚步。
最后用眼神询问两位社员一次是否做好准备，得到肯定回应的郝云来来到执念身前，探手摸去。
“跟我做。”
话音一落，他触及钟全的身躯，一道白色的光芒从触及的地方亮起，快速传至郝云来全身。
在如同流星划过苍穹的闪光之下，郝云来闭上了双目，精神体已然进入另一个世界。
厉百苍与宋宣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哼一声，各自伸手过去，一如先前的郝云来，在闪光之下，眼前景象飞速变换。
逼仄荒废满是灰尘的房间被一个视野开阔的天地置换。
远处的苍穹是灰暗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漂浮在空中，有翻转的大楼、有倒挂的路灯、有倾斜的汽车、有断裂的树木，林林种种，疯狂毕露。
两人出现在郝云来的身侧，甫一降临，立即感受到脚下没有传来踏实的感觉。
厉百苍往下一望，只见自己踩在一个漂浮的货车上，下方没有大地，只有无尽的黑暗，恍若深渊。
“啊！！！”
极致高度的冲击使得他当场腿软，趴在车顶，没有力气动弹。
才环视一周的郝云来无奈地瞥了厉百苍一眼，正要说什么，本能开启半灵体化漂浮的宋宣萱嗤笑道：
“死宅，你原来恐高啊，太胆小了！”
“这下面都不知是几万米的高度，你试试踩着这么一块地方说不怕，”厉百苍瞪大眼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对，飘着说话不腰疼。”
“那你也飘着呗。”宋宣萱不正面回应，再次笑道，还特意在厉百苍周围飘来飘去，加重刺激。
厉百苍火冒三丈，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闹了，正事要紧。”郝云来眼见一出闹剧要上演，赶忙制止。
他再转首望向远方，声音低沉：
“这个世界原形是楚庭，可惜肢解得太破碎，找不到方向，所以……
“我们还是得分头行动，寻找钟全的执念。
“有没有意见？”
郝云来自进来后一直观察周遭，到现在已然明白这个世界的危险来源于失足。
这可是真的一失足跌落万丈深渊。
也因此，只要注意自己的脚步，每一次行动都做好提前预演，自然安然无恙。
当然，这危险是针对他与厉百苍而言，宋宣萱若是愿意，可以往下方冲刺玩耍。
“我有意见。”厉百苍恢复力量，颤颤巍巍站起，“我能不能待着不动，你们去找？”
在进来前，他曾畅想过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再艰苦，再危险，也比不过厉鬼之城，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没料到，这个世界的疯狂与不合常理超出了他的预计。
现在双腿还在发抖，根本没有信心确保自己不会踩空。
“不行，”郝云来平静地投去视线，“你以为待在就安全了，你看看那个。”
“呃？”两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在那有一个翻转过来圆桌的，静静飘浮着，似乎一切正常。
然而。
下一刻，附近一个垃圾桶慢悠悠飘来，碰撞到圆桌，没让圆桌飞离原本位置太远，但是整个姿态从翻转变为了倾斜。
这看得，厉百苍再一次双腿发软，浑身冒汗。
他明白了社长的意思，赶忙向周围扫去，果然发现有不少事物慢悠悠飘着，现在与货车较远，之后无法保证会怎么样。
“这要是来个三维弹球，是不是我没了……”厉百苍思维发散，想到可能生生的一幕，更加畏惧。
他朝着郝云来慢慢靠去，嬉皮笑脸道：
“社长，要不你带我一个？”
后者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往车尾走去：
“真要是踩空了，你以为我能救你，你还是跟小萱一同行动吧。”
语毕，他微微发力，跃到一根水管上，踩得水管翻转。
在失衡之前，郝云来再次转移，跳到一辆汽车的车盖，往前两步，再一次跳跃离开，不一会儿，离得两人过远。
厉百苍这才收起目光，犹豫一会，挤出一个笑脸回首。
“小宣萱……啊……”
笑容瞬间失去，他见到宋宣萱不知何时飘得较远，带着明显看笑话的微笑注视着他。
一见他望过来，便挥一挥手，示意靠过来。
厉百苍再测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五十米左右，中间漂浮着七个塑料凳，一把沙滩伞，两台轿车，一个公园长凳……
“这要了命了……”
他哀嚎着，鼓起勇气，往最近的一台轿车蹦去。
第七十章 执着之地
孤寂灰暗的漂浮世界中，郝云来沉默前行已有半个小时。
这片世界看着无边无际，实际如何，他不清楚。
这半个小时，为了寻找钟全执念可能存在的地方，他基本都在打转。
也因此，他还能见到远方两位社员的身影。
此刻，他站在一栋翻转的居民楼侧面小憩，远望着两位社员的动静。
经过半个小时的适应，厉百苍对在这里行动不再充满畏惧，尽管每一次落至稳固的落脚点都得喘息一会。
而宋宣萱并不每时每刻开启灵体化，比另外两人更加适应这个世界，可以说如鱼得水。
假如只有她一个人，搜寻起来毫无顾忌，效率定然更好。
眼下为了照顾厉百苍，只得在离其不超过十米的位置漂浮，探头四望。
“诶。”
她目光锁定一个方向，那里飘浮着阶梯课室常见的长桌以及大量的学生桌椅和体育用品，在这些地方的周围，还有排列着的教学楼以及宿舍。
“学校？是哪个学校。”
心中泛起好奇，宋宣萱想往那边飘去。
一想到还有个拖油瓶要照顾，她嘟着嘴望向重新站起的厉百苍，指着那个方向道：
“死宅，你好了没，我想去那边看看。”
厉百苍顺着她涂抹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望去，那一片似是学校的区域离他们不到三百米距离，以他的速度，五分钟内可以抵达。
好多的高楼，可以借口进去歇着……他眼前一亮，果断回道：
“反正不知道钟全在哪，随便，走吧。”
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双腿立即向前方的落脚点跃去。
宋宣萱飘在旁边，打量厉百苍一眼，感觉到奇怪。
有了目标有了动力的后者不再需要中途调整的机会，一口气跳了二百来米，非常接近那区域最外边的大楼。
快到了，再跳几次就安全了……厉百苍内心充满了兴奋，眼前只有水平漂浮的大楼。
咔！
在他跳跃到一个平平无奇的长椅时，还未借力转移，遭受巨力践踏的长椅破开了一个大洞。
厉百苍整个人从破洞里摔了下去，直冲漆黑的深渊。
“啊！！救命呀！！！”
倏忽的变故吓了他一跳，大脑立即成了空白，身体本能地挣扎，试图抓取点什么。
然而周遭没有东西可以给他抓取，他向着下方急速跌落。
“死宅，你能不能省点心啊！”
一直留意厉百苍动静的宋宣萱，在变生肘腋的时候反应过来，以比前者跌落更快的速度飞去，一把抓住前者的肩膀往上空飞去，嘴上仍然不忘数落。
得亏她在灵体的状态有属性加成，否则还真抓不动厉百苍。
现在带着后者飞行勉勉强强，但是至少没有问题。
得救的厉百苍回过神来，后怕的汗水打湿了全身的衣物，一句话不说，保持静默。
宋宣萱飞到那栋大楼才一边丢下厉百苍，一边解除灵体化缓解急促的呼吸。
她是真累得不想动。
“你别躺了，快到附近找一找。”见到厉百苍躺在地面不想动，她拿过附近的书籍丢去。
啪！
厚厚的书籍正正砸中厉百苍的前额。
“痛。”
他捂着额头嚷了一声，不满望去，又看见对方两手又拿起书籍，忙不迭翻窗跳落一个教室。
由于一切事物都处于漂浮的状态，教室原本的模样已经改变，厉百苍还是觉得眼熟，稍微一思索，脱口而出：
“哟，这不是楚庭大学吗，真看不出来。”
他啧啧有声地踩着教学楼的墙壁，经过一间间教室，以一种看似很努力实则在摸鱼的姿势搜寻着。
厉百苍已经决定，就在这里混着，至于寻找钟全的任务，交给社长与义工。
经历先前刺激的“蹦极”，又找到安全的落脚处，他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只是，厉百苍忘了有一句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摸鱼的想法注定落空。
还未走完一层的房间，他就见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秀的脸庞，迷茫的眼神，有若实体的身躯，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形同礁石。
“钟全的执念，这么容易被我找着了？”
他嘴角扯了扯，回头瞧一眼，看看宋宣萱是否跟过来，确定没有摸了摸头，蹑手蹑脚往后方退去，往来时的路撤去。
离钟全有一定距离，确信不会被对方感知，他往上方喊道：
“义工，快过来，有收获了。”
“什么？”宋宣萱很快给予回应，从上方飘落。
厉百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她望前方走，最后指着远处钟全的身影，不言而喻。
看到此行的目标，宋宣萱激动得差点无法控制自己，要欢呼出声。
好在厉百苍的动作提醒了她，她抑止激动的内心，对前者问道：
“现在我们是过去还是去通知社长？”
“通知社长吧。”厉百苍想了想，“我们没这个经验，保守起见，还是让社长处理好。”
“那我们赶紧走。”宋宣萱扯着他的衣服，往后方飘去。
厉百苍一用力便挣脱，再指着前方说道：
“你一个人去，我留下来看着。”
开玩笑，好不容易可以歇着，又冒着危险回去，当我傻啊……他内心默默补上一句。
不知道厉百苍真实意图的宋宣萱以为前者是不想拖累自己，说一声好，向着郝云来所在的位置快速飞去。
总算可以安心摸鱼的厉百苍靠在钟全无法察觉的角落，一边坐下，一边监视。
这个时间，那部番已经更新了吧，可惜了，没能第一时间发弹幕，也没能第一时间抢楼上热评或者喷抢楼上热评……那群沙雕网友见我这么久不出现，估计怪怀念我的……他用手撑着脑袋，神游天外，想着与眼前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忽地，厉百苍的眼睛跳了跳。
“咋了？”
视线之中，一直静静呆立不动的钟全身躯如同电视的雪花一般闪烁。
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再看去。
恰好见到，钟全在极速闪烁之中，化作一道白光，凭空消失。
“我靠，没了？”厉百苍惊得站起，“完了完了，社长待会过来没看见人，会不会以为是我干的，这可咋整啊。”
他顿时急得搔首挠脸，想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
而在他念叨中的郝云来，正好寻到并踏上了龙湾大楼的第十三层。
一片不如现实荒废，更像一年前有人活动的楼层里，突兀出现一道如同电视雪花的闪光。
郝云来四处扫视的脑袋停顿，望着闪光，嘴角勾起：
“运气不错，刚找到执着之地，钟全的执念就传送过来了。”
第七十一章 话语雷区
从闪光出现到钟全的执念完成呈现，中间只过去十几秒的时间。
那个面容平静，眼神迷惘，恍若礁石凝望远方的钟全从厉百苍的眼前，转移到郝云来的面前。
后者带着阵阵喜悦，往钟全走去。
从小在处理所成长，有过熏陶的他，明白此时的执念只是钟全部分的意识，执着于某件事，有心结等待解开，并不具备危险性，不会对外界有反应，亦不会逃走。
换句话说，他在这个执念面前唱歌跳舞玩蹦极一点事都没有。
“钟全执着的事肯定是那次借款导致的连环反应，只要从这边下手，应该可以化解他的心结，将他度化……”郝云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在内心组织好语言，理清思绪。
如果不触及执念执着之事，那怎么开口都是白费口舌，倘若弄错心结，甚至有可能起到反效果，导致执念世界拒绝他，白白浪费一次进入的机会。
有了一丝眉目，他正要开口，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云哥……云哥……你在哪？”
小萱？叫我干什么？郝云来先是侧头看向楼外，透出窗户发现远处飘荡的身影，旋即回头瞧一眼钟全。
一般执念待二十分钟才转移执着之地，现在时间还有剩余，可以回应她……他心里念头快速流过，来到窗口，大声喊道：
“小萱，什么事，是不是百苍那家伙摔没了？”
听到回应，宋宣萱很快锁定了郝云来的位置，朝后者身处的大楼飞去。
“诶，这不是龙湾大楼嘛，云哥的目的还真是这个，可惜钟全在一个不相关的地方……”宋宣萱小声喃喃着，离龙湾大楼越来越近，最后直接穿过墙壁，来到郝云来面前。
刚想跟郝云来分享消息，眼睛扫到了存在此的另一个身影，顿时大为诧异：
“钟全？！怎么在这？”
她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搓了搓眼皮再看，确实见到一如先前在楚庭大学看见的身影，一脸懵然。
还想问她找自己有什么问题的郝云来听言，莞尔一笑：
“小萱，看来你们之前是找到钟全了？”
“是，我跟死宅在……”宋宣萱茫然中，解释自己的来意。
郝云来双耳微动，心中更关注另一个信息——
楚庭大学是钟全另一个执着之地。
看来钟全和王成易的羁绊比想象中还要深……他微不可察地点头，转头望向一贯眼神迷茫注视远方的钟全，随口解释道：
“小萱，疯狂执念世界的执念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会在几个执着之地转移，这也是我让大家分头行动的原因，只要找到一个，就可以守株待兔，等待执念传送过来。”
闻言，宋宣萱一拍手掌，已然明白过来。
“哦，所以那个地方的钟全传送来这里了……”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那边的厉百苍可能会因为钟全不见而慌张起来，“那死宅现在估计慌得要死……”
“别管他，指不定他现在划水划得很舒服……”对厉百苍了解已深的郝云来无情吐槽。
“哦。”还想着是否返回通知一声的黑发姑娘点了点头。
郝云来重新面对钟全，来到后者眼前，轻声道：
“钟全。”
对于他的呼喊，钟全没有反应，目光仍是留在远方，面容未有变化，身体就是礁石。
“没有人可以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情，”郝云来并不气馁，按照计划讲出自己的想法，“事情的骤变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有的人得到了好运，有的人得到了厄运，这是命运的力量，不在意个人的意志。”
这一番话出口，钟全终于有了变化，一直失去焦距的双眼有了细微的对焦。
可以……郝云来心中激动，面上平静往下说：
“好比你跟王成易，昔日的章华大赛冠亚军，最终都没走上文学的道路，选择进入商海，还都打拼出一番事业，已经比常人成功太多。”
一句话完毕，他留意钟全的变化，后者只是对焦又多了些。
不够？郝云来想了想，继续道：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更成功，这没有错误……”
喀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世界忽地颤抖了一下，漂浮的物件乱飞，唯独厚重的大楼还能维持原状。
尽管如此，突然的震动还是吓了两人一下，宋宣萱尖叫一声，无助问道：
“云哥，怎么了，世界要毁灭了？”
“没事，别担心。”郝云来赶紧安慰她一句，再打量钟全，眉头紧皱。
奇怪了，这句话触及雷区了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再往下讲：
“你想让你的公司发展扩大，发售新产品，为此跟好友借一笔资金是正常的事。
“没有人会想到，王成易的公司突遭变故，资金链断裂，导致债务危机，最终破产……
“说实在，你借的那笔钱其实对王成易没有太大帮助，王成易肯定明白这点，才会放弃希望，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在他心里，对你是没有怨恨的……”
轰隆！
郝云来言语最后再一次触及雷区，整个世界不断颤抖，并伴有破碎爆裂之声，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碎化，化作片片光点弥漫开来。
在这极致的变化中，身在龙湾大楼的两人再不能稳如泰山，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云哥，又咋了？”宋宣萱开启了灵体化，飘在空中，稳固身子。
郝云来挠了挠头，语气软弱道：
“不知道啊，前面说得好好的，谁知道哪一句成为了炸弹。”
愈是解释，愈是头大。
他烦躁到不自觉用力，头部都挠出了一丝血丝，痛楚刺激着大脑。
“先别管这事了，”宋宣萱落至郝云来身侧，“现在该怎么办？”
后者瞥一眼已经崩塌的远方，耸了耸肩。
“我们失败了，还能咋办，等弹出来呗。”
话音才落，整个世界再次传来爆炸的轰鸣，所有人视线都是一暗，紧接着白光出现，不知不觉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那个僻静的房间。
甫一回来，还在对先前世界剧变感到无措的厉百苍立刻举起双手，慌忙叫道：
“社长，不是我干的，不关我事！”
第七十二章 钟全之愧 Ⅰ
本以为会得到责怪的厉百苍只见到郝云来凝眉沉吟，根本没有理会他，连一句问话都没有。
他的动作更像是作怪，唯有宋宣萱看在眼里，宛若在看一个智障，都懒得挖苦。
厉百苍摸了摸头，不好打扰沉思中的社长，凑到宋宣萱旁边，小声询问：
“刚那是什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你得问云哥……”
宋宣萱瞥一眼郝云来，还是给他描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明白钟全执念消失以及执念世界破碎不是自己问题的厉百苍长舒一口气，安心靠在窗台，左手捏紧“拘邪锁链”，看守锁链中的身影。
而郝云来此时在脑海中回顾先前一翻谈话，着重关注几个变化点。
第一句是：没有人可以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后面有关命运的部分。
这句话是正确的，引起了钟全的反应。
第二句，亦既是触及雷区的：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更成功，这没有错误。
从这句话开始，执念世界出现了损坏，证明这句话是有问题。
但一如先前在执念世界的思考，郝云来对钟全的了解只有片面，不清楚为何触及雷区。
第三句是最后一番谈话中的某句，郝云来认为是最后一句：他心里对你是没有悔恨的。
就是这句话，彻底引爆了炸药，导致整个世界破碎。
“没有悔恨……钟全是认为王成易临死之前还在恨他？可王成易真认为那笔资金是成败，是关键，会影响公司的存亡，那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会借出，更有可能……钟全做了什么对不起王成易的事情？！”
郝云来蓦然抬首，再望去钟全，越是深究，越是觉得猜测为真。
他进行推测的时候并未在内心进行，言语被两位社员听见，亦都吓了一跳。
“社长，你认为会是什么？”厉百苍忍不住瞅一眼钟全，想不到老实的面容下，会做出什么亏心事。
“这个大而空的问题，你以为我知道？”
对于他的问题，郝云来没好气地回应，随即朝两人招手，往楼下行去。
“在搞明白钟全真正执着什么之前，没有再进去的必要，现在楼下还有一批人等着我们，先下去。”
两人跟在他的身后，厉百苍负责留在最后扯着钟全前进。
中间为宋宣萱，指着后方。
“云哥，那这个怎么处理？”
“原则上，我们是第一处理人，不过对于现世执念，梦监会更喜欢我们交给他们保管，”郝云来头也不回答，“实际上，梦监会地下有几层空间，其中一层就是执念囚牢，专门存放和拘束执念，留给适合的人选解决。”
边解答着，边拿出手机回拨梦监会，不等接通，丢给身后的姑娘。
“你来说吧。”
“哦。”以为他在锻炼自己，增增长经验的宋宣萱去到旁边信号更好的地方与梦监会进行交流。
郝云来难得伸了伸懒腰，心道：
“总算有个人可以跟梦监会沟通了，我是真不想跟那边打交道，熟人还好，不然官方废话一大堆。”
……
当梦监会来人，用自己的拘灵物品接管钟全的执念后，郝云来未第一时间返回长庚社，而是准备跟张警官了解更多关于钟全的信息。
这种事情，一个人可以处理，于是他让两位社员返回长庚社，免得错过期间上门的委托。
“还有，我借给你们的两件东西放回地下室，那里现在没开结界。”郝云来又吩咐一句。
经过观察与接触，他可以放心交给两人进出地下储藏室的权利，毕竟不能每一次出行都得他负责这项工作。
以往的长庚社，每次出行需要什么梦境物品，都是由核心成员下去选取。
现在的长庚社谈不上什么核心成员，但储藏室里的东西也只有两个，用不着装模作样。
厉百苍听了，面上止不住的高兴，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接触这条相性极好的锁链。
倒是宋宣萱尴尬地取出那个娃娃。
“云哥，要不要修？”
“怎么破成这样，你干啥了？”
郝云来看得直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使得黑发姑娘更加窘迫。
“算了，等它自行修复，没必要浪费那个钱，又不是梦境之中，急需使用。”
郝云来说着，想起上次在梦境中练刀崩了“一字钢刀”一个口子，由于急用，等不到出来自我修复，不得不得找老叔修理。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使得他与老叔打交道更深，不算坏事。
再跟两位社员交代存到那个抽屉，便打发了两人，往等候已久的张警官走去。
“抱歉，张警官，让你等了这么久。”
对于他的致歉，中年警官淡然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也刚结束这边的工作，之后的收尾有同事代劳，你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尽量满足。”
“那真是太麻烦你了。”郝云来诚恳感谢，随后问出沉积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我想知道，钟全和王成易的关系，是不是不如表面上的和谐，钟全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王成易的亏心事？”
张警官听言，眼神有个明显的怔然：
“郝社长，我是说尽量满足你，可你用不着问难度那么大的问题。
“关于这个的调查，时间跨度过长，一时半刻我难以回答。”
郝云来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需要多大的工作量，没有期许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他想了想，改口问道：
“张警官，你已得知的信息里，有没有我想要了解的部分，一点点都行。”
只是，中年警官淡淡地摇头。
“很抱歉，一点都没有，这需要调查。
“我得知的，你也看过了。”
他话语最后，又拿出上次那个文件袋。
这一次，张警官不再自己取出资料，而是交给郝云来，任由后者查看。
郝云来没有更多线索，只好取出文件袋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检查。
包括表格，文件，相片等等一堆或许有关或许无关的东西。
眉头紧锁的郝云来快速过滤手头的资料，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那是钟全与王成易的合照。
右边的钟全清秀脱俗，左边的王成易强颜欢笑。
“嗯？怎么感觉，王成易的苦笑不像是区居亚军的笑，他的眼神……”
郝云来更加仔细观察，把自身代入王成易的角度，豁然发现。
王成易的双眼看似对准镜头，实际上在关注旁边的钟全。
这一联系，王成易双眼流露的情绪，更加复杂。
“这里面……或许有我的答案。”
第七十三章 钟全之愧 Ⅱ
决定从楚庭大学2011届章华大赛开始调查，郝云来与张警官道别，开车前往离别两年的学校。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楚庭大学大体样子没有变化，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学生亦是充满青春的气息。
说短也不短。
三年前“梦之灾”降临时，恰好他处于实习季，那一年没怎么待在学校，加之毕业后的两年磨炼，完全把他心境磨炼到不像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
重临楚庭大学，郝云来不由得触景深情，内心满是感慨。
去时是饱受挣扎的无助凡人，来时是开始新生的梦境玩家。
“命运的力量，委实可怕……”
他用了小片刻时间缓解心中的情绪，往文学院所待的位置走去。
在那个地方，每年章华大赛的前三都会在名为“章华墙”的长墙上有属于自己照片的位置，章华大赛的创始者曾放言，要把整道墙壁贴满照片。
不过郝云来从章华墙的长度与每张照片的尺寸来算，觉得章华大赛再持续个两百年都贴不满。
毕竟墙壁上只贴着每个年份的获奖人照片与作品名字，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郝云来很快找到了2011年的位置，看见了钟全与王成易的捧杯照，以及照片下方的作品名字——
《林中的麋鹿》与《湖泊之歌》。
“这两人不愧是好友，连作品都是一个写森林，一个写湖泊……”郝云来失笑一声，霍然止住，沉思中离开别无所获的章华墙。
本来是从两人往日的关系调查起，现在突然对两人的获奖作品起了兴趣，决定借文学院的院刊拜读一遍。
八年前的院刊如今存量不多，幸好他曾经借阅过更早年份的院刊，知道哪里有，稍微费一分心思，便借出了2011年的章华特刊。
略过前言以及其他无关事物，郝云来迅速翻到《林中的麋鹿》所在的页数。
这是一篇散文，以麋鹿的双眼描写森林的美好景色，人类活动对森林的破坏，迫使林中生物迁徙，以此带来的反思等等。
“整片文章不管是文字的精炼与优美，还是内容携带的思想都很到位，更奇特的是以动物的视角切入，怪不得能一举夺魁……”
郝云来啧啧一声，翻到下一页，准备欣赏王成易的作品。
“输在这篇精心雕琢的作品，王成易到底写了什么，才会笑不出来……”
他带着好奇在这一页沉浸心神。
《湖泊之歌》是一首诗歌，以迁徙候鸟的视角，赞扬澄净美丽的湖泊，这一点上跟《林中的麋鹿》相似。
但是，郝云来看着看着，双眉不知不觉紧锁起来。
“……不仅视角，文风还有用词，怎么都那么相似？”
他来回翻页，对比着两个作品的内容，总觉得两者相似度过高。
“难道，王成易苦笑的原因，是钟全‘借鉴’了他的作品获得头名，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钟全心里更明白，一直感到内疚，认为王成易心里恨他？”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郝云来做出了猜测，现在是求证的时候。
一个人的文风与用词不会发生骤然的变化，哪怕是抄袭都会不经意间留下属于个人的痕迹。
他决定借阅两人过往的作品，尤其是章华大赛前的，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印证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借个院刊可以跟负责相关的学生借，借作业，只能跟当时负责两人的教授接取。
不仅要弄清楚当时是谁负责，还要保证两人的作品存在。
得益于被人戏称为“长庚社太子爷”的身份，郝云来就读时是楚庭大学的风云人物，对各系的系主任都互有认识。
他没费太久功夫，下午两点多进入的学校，四点多得到了一部分两人的作品。
对送来作品的教授表示感谢之后，郝云来静静待在办公室，一个一个作品浏览下去。
从两人入学时的第一份作品，到参加章华大赛之间，可以发现两人明显的成长与变化。
“……我的猜测是可以下定论了。”
他揉了揉额，放下手头的作品。
这是王成易的作品，名为《天空的哀泣》，是一首诗歌。
诗歌下，其余的作品有的是散文，有的是诗歌，标题的风格大多数都是景物名加其他的词语，一如《林中的麋鹿》与《湖泊之歌》。
不仅仅是标题，文风与用词亦非常的相近，完全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在这堆作品的不远处，则是钟全作品集。
《极火》、《恸哭》、《冷心村》等等，从标题风格便就看出与参赛作品的差异。
更别提相差明显的文风与用词。
“连我一个外行人都能认出，为什么当时的评委没有疑惑，认定钟全的作品没有问题，还评选为冠军？”
带着疑问，郝云来又找到送来作品的教授，就此询问。
后者对这件事似乎印象深刻，当即回答：
“关于文学上的抄袭和借鉴一直很难界定，除非使用相同的人设，大量相似的句子，否则单凭文风与用词，坐实不了抄袭。”
是这样？郝云来捏了捏下巴，见到教授话未说尽的样子，用眼神示意后者畅谈无虑。
教授轻咳了一声。
“还有关键的一点，钟全是最先提交的作品，王成易是几乎截止之时提交，在时间上，王成易处于劣势。”
“黄教授，这不对吧，创作时间不确定的情况下，不是应该从作品的相似度考虑吗？”郝云来压制不住自己的讶异。
黄教授轻轻颔首，长叹一声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当时的评委有一个是带他们的，对他们了解很深，知道之间的猫腻，如果王成易坚定举报，提出异议，我相信哪怕证据不足，钟全也会被剥夺参赛资格。”
闻言，郝云来微微眯眼。
“黄教授，听你的意思，王成易没有揭露，任由事情发展，最终屈曲亚军？”
“是的，王成易那孩子跟钟全关系很好，知道朋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决定隐瞒这件事，把最明亮的奖杯送给好友，更重要的，如果选择揭露，钟全的名声彻底坏了。”
黄教授又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在叹息王成易的善良，还是惋惜钟全的犯错。
“原来如此……”
郝云来摇了摇头，同样吐了口气。
第七十四章 钟全之愧 Ⅲ
通过对作品的研究以及跟黄教授的交谈，郝云来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立即离开楚庭大学，到梦监会再一次进入执念世界，解开钟全的心结。
猜测再怎么准确，最终没有石锤的证据。
保妥起见，郝云来决定再费一番功夫。
“黄教授，你应该有钟全和王成易舍友的联系方式，我想和他们了解一些东西。”
对于钟全和王成易的关系，以及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归根到底是他的猜测，郝云来想通过居住同一屋檐下的舍友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
“这个，我没有，不过应该保管着，你等会，我去找找……”
黄教授知道郝云来的身份，知道后者在调查一些重要的东西，非常配合地溜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他拿着两张手抄的小纸条返回。
“汪东是工作狂人，你可能难联系上，周贯雨倒是有闲，只是不知道他的手机号有没有换。”
一边接过打量，一边侧耳聆听的郝云来诧异出声：
“黄教授，钟全和王成易还是同一个宿舍？”
“当然，从入学到毕业，这四人一直是一起的。”黄教授的语气很笃定。
那更好，舍友对他们的了解会更深……郝云来不再多言，来到外边无人打扰的寂静走廊，先拨打汪东的手机号。
嘟……
时间慢慢过去。
嘟……
郝云来挠了挠脸。
嘟，嘟，嘟……
“还真是工作狂，或者有别的事耽搁。”
他没上心，改为拨打周贯雨的手机。
这一次不过三秒，那头很顺利的接通。
“你好，有什么事？”
那边见到陌生的号码，话音有点谨慎，似乎周贯雨是个内向的家伙。
希望我分析错了，不然内向的人说话非常麻烦……郝云来内心中嘀咕一句，开口表明来意：
“你好，周贯雨先生，我是长庚社的郝云来，负责调查一起有关钟全的事件，请问你还记不记得钟全？”
“钟全……我是记得的，请问你想知道什么？”
那边乍然听到在楚庭大名鼎鼎的长庚社，还有些惊讶，到后面话语中带着一丝紧张的情绪。
还真是个内向的人……郝云来甩去杂念，先是询问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当时和你做舍友的还有王成易，你知不知道王成易在去年逝世？”
那边沉默了一会。
“知道，还是钟全告诉我的，椅子那么好的人，英年早逝，我……”
周贯雨话音有点颤抖，不自觉带上一丝哭音。
咦？周贯雨对王成易下意识的评价是“那么好人的人”？郝云来若有若思出声：
“很抱歉，周先生，我得再告诉你一件悲伤的事，钟全于昨日逝世。”
“什么，钟全也去了？”
那边似乎很震惊，久久没有回应。
郝云来没有打扰，任谁知道自己大学两个关系很好的舍友在一年时间先后离世，恐怕都如周贯雨那般，久久难以回神。
周贯雨缓步一会，才弱弱问道：
“你想了解什么，我会说我知道的。”
“没什么，不用紧张，”郝云来有些失笑，“我想知道，钟全跟王成易关系如何？”
“钟全和椅子啊，他们关系很好，几乎好到一起上厕所的地步，完全可以用结拜兄弟来形容，不过……”周贯雨顿了顿，才往下说，“他们有一段时间关系很糟糕，就跟打冷战的情侣一样，谁都不理谁，那段时间我跟东子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坏了。”
郝云来剑眉一挑。
“哦？那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对方的回答不出他的意料——
“是在11年章华大赛后，大概半个月左右，我记不太清持续了多久，反正是章华大赛之后。”
心道一声果然，郝云来顺势问去：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周贯雨听到这个问题，迟疑了好久，郝云来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选择了挂断，只有看见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继续才明白对方为何迟疑。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东子吧，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
说到最后，周贯雨想迅速挂断。
“周先生，你的敷衍太明显了，”郝云来无奈地阻止了对方挂断，“我跟你讲，你要是不说出来，我没弄明白就开始处理，钟全黄泉之下必定不得瞑目。”
被他的言语吓到，周贯雨怔了一会。
“是这样吗？那我可以跟说，希望你能保密不要扩散。
“还有，这件事我不是很清楚，是东子告诉我的，我不保证正确.”
“当然，干我这行的，最重要的是诚信。”郝云来口吻诚挚。
得到保证，周贯雨酝酿片刻。
“那一年的章华大赛，钟全忙着约稿，没有参加，椅子完成了《林中的麋鹿》，由于临时有事，让钟全帮他投稿。
“一开始钟全也没有歪念头，两人关系很好，只是收稿人弄错了事情，以为是钟全投的是他的作品，没有确认，自作主张放上了官网。
“当时，钟全跟椅子也没有第一时间得知，后面等扩散了，大家都知道钟全投了个《林中的麋鹿》，得到了最多的学生投票，基本成冠军，收不住了，钟全贪了。
“那个时候椅子知道再更改作者会引起争议，赶在截稿的时间，弄出了《湖泊之歌》投去。但椅子文采再好，没有太多时间雕琢作品，再加上《林中的麋鹿》珠玉在前，最终被自己的作品压到亚军的位置。
“再之后半个月，椅子和钟全谁看谁都尴尬，不主动提及那件事，还是椅子心肠好，主动原谅了钟全……”
陷入回忆之中，周贯雨的情绪越发激动，话语愈来愈没有出自文学院的风采与条理。
郝云来听完，轻拍了前额。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钟全最终不是抄袭，而是盗取了王成易的作品，拿到了冠军……
难怪王成易拍照时是那个表情。
难怪钟全一直认为王成易在恨自己。
难怪钟全到死都怀有内疚。
难怪我那句“每个人都想更成功，这没有错误”会引起变化。
这已经不是触及雷区了。
完全是跳进雷区，还是雷区中心啊！
弄明白事情缘由，郝云来心中发起一顿咆哮。
第七十五章 钟全之愧 Ⅳ
在感谢周贯雨提供的信息与感谢黄教授的帮助之后，郝云来径自离开了楚庭大学。
他准备叫上两名社员去一趟梦监会。
尽管已经找到钟全的执着之地，一个人可以完成度化的工作。
郝云来还是决定带上两人。
不为别的，主要是让两人蹭一蹭度化的经验，毕竟度化没有经验总额之说，凡是参与的，都有奖励。
这段路程，先前没有接电话的汪东回拨，郝云来于是停在路边，确认周贯雨的说辞，得到了同样的说法。
“这个钟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郝云来再次低声惋惜一声，沉默着回到长庚社。
事情的进展顺利到他没有预料的地步，本以为至少得花一到三天的时间搜集信息。
自然，他给了张警官一个信息，表示不用麻烦后者调查。
一回到长庚社，郝云来眼见厉百苍没有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捏着手机四角，看得津津有味。
这家伙，又在追番，每天都有番追，我回来了都没看见……他腹诽着，悄然拿出自己的手机，通过APP的操作，给厉百苍的手机限速50kb/s。
一操作完，沙发那边果然传来了厉百苍的疑惑与嚷叫。
“诶，怎么卡了，网速怎么变慢了，快点加载啊！”
他捧着手机，激动坐起。
这一起身，立即见到了轻咳几声的郝云来，神色尴尬收起手机打招呼：
“社长，你啥时候回来的，事情咋样？”
郝云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转首四望，在内心舒缓笑意才问道：
“小萱呢？”
“她回去了，”厉百苍坐直回答，“没有事，她就回去了，社长你也说过，让她没事过来，有事不用来。”
我确实说过……那姑娘天天来，我都差点忘了她是个义工……郝云来想到这，又瞅了厉百苍一眼。
看看人家，身为义工，没有报酬，天天比你勤劳，也比你有用。
这句心里话没有说过去，但厉百苍还是觉得郝云来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充满了埋汰与嫌弃。
“呵呵，社长，你找她有什么事，我去叫她回来。”他干笑一声，热情说道。
郝云来又淡淡瞥了这家伙一眼，转身摆手。
“不用了，明天过来也行，嗯……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豁然点了点头，上到二楼，到过道尽头的窗户，一边欣赏千梦街的景色，一边给梦监会打电话。
等待接通的一刻，他早已准备的问题抛去。
“钟全的执念是不是还没稳固？”
那边的调查员是少有接电话的刀子，低沉地吐了一个字：
“是。”
知道对方不会多说什么的郝云来又道：
“我知道了，明天再过来，先这样挂了。”
他挂断手机，微微摇头。
“我那一刀对钟全执念的伤害太大，再加上一次执念世界的破碎，钟全的执念需要一定时间稳固，这段时间里没法再进入执念世界，我竟然会忘记这一点，还是这段时间处理的执念太少了。”
回到一楼，见厉百苍还在为网速挣扎，心里暗笑中为其解除了限速。
他则坐至另一层沙发，享受夜晚到来之前的悠然时光。
……
孤寂干燥的天地里，黄沙被山岚卷动，漫天飞舞。
郝云来凝望远处的沙尘暴，心神一顿震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震撼的光景。
本来计划中，他是要前往那头伤疤野猪出没的区域，看看能否活捉伤疤野猪，回到光复城提交任务。
不料一进来眼前便是这震撼的一幕。
他尝试冒险前进，还没走几步，极致的狂风使得他寸步不前，遮天蔽日的黄沙撒在身上还竟有刺痛感。
为防止被沙尘堵住口鼻而窒息的一幕出现，郝云来吓得慌忙后撤，来到现在这个安全的位置观望。
通过将近二十分钟的观察，他发现远方的沙尘暴只会在远处持续，影响范围没有进一步扩大。
但这也堵住了他的去路，无法绕道。
“没办法，回去吧，昨天一趟算是白走了。”
郝云来甩了甩赤红的大氅，转身往光复城飞奔而去。
经过数个小时的漫长奔跑，那分别不久的古老之城又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此时此刻，城门周遭有小部分聚集，朝着远方变得黑沉沉的沙暴指指点点。
来到人群附近，他们的谈话很快进入郝云来的耳朵。
“……又到这个时候了吗，我怎么感觉地神发怒来得更频繁了。”
“你的感觉没有错，地神上一次发怒还是三个月前，从以往的一年一次到现在三个月一次，越来越频繁了。”
“是啊，还好波及不了我们这边，遭殃的是旧城沙海的远古镇和枯竭河道的临石镇。”
“呵，什么遭殃，远古镇里都是那些沙海人的后裔，他们先祖干的祸事，轮到他们承受，是罪有应得，真正殃及池鱼的是临石镇。”
“嘘，小声点，这里沙海人不少，别让他们听见了。”
“小什么小，我还得大声点，谁不知道沙海人惹怒了地神，遭到神罚，自古以来繁衍生息的领地被沙海淹没，成为现在的旧城沙海。”
“嘘……以前的事情终究是传说，谁也不知真假，你整天提这个不怕得罪沙海人啊。”
“怕什么，沙海人的支柱映日流不如以前，山门和银树派分居两镇，铁武流被我们米特维切人支配，现在光复城逐渐回到我们手里，要不是得罪不起狩猎之王，早把这群可恶的沙海人赶走。”
“嘘！别说了，你看那边，有个映日流的人，别被他听见了……”
谈话的几个米特维切人注意到郝云来的靠近，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低头看地。
郝云来面无表情从他们身旁路过，进入城内，心中如浪潮涌起，难以平复。
“沙海人和米特维切人的冲突与歧视到这个地步了吗？
“难怪铁武流对我那么大敌意，不仅仅是我坏事的缘故，还有彻底打击映日流，恢复往日荣光的原因。
“倒是，他们说的地神发怒，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难道是沙海人不愿或不能提及的禁忌？”
他疑惑地往药师宅院行去，不知就此请教日夫则会引起什么效果，保守起见，决定请教药师前辈。
郝云来没有发现。
在他远去之后，街道两侧有几名身穿黑色劲装之人出现，对着他绣有“映日”两字的赤色大氅交流几句，利索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