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庚社
楚庭，千梦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的人一身道袍，仙风道气，有的人披戴黑甲，虎步龙行，也有的人打扮成经典的巫师形象，流连在人群中。
这并非大型Cosplay展，而是楚庭最大的梦境玩家聚集地与交易市场。
郝云来走在街上，时而观察，时而逗留，寻找着对其探索梦境世界有所帮助的事物。
在他两侧，一个个摊位整齐排列，摊主或人声，或喇叭，或标牌介绍着自己的货物。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带特效的2级长棍只需三万块啦……”
“品质绝佳的投掷道具，对5级怪物能造成伤害，需要的来看一看……”
“出售素材，1级至7级皆有，炼金师、药剂师、工匠等特殊职业可享受优惠价……”
郝云来粗略扫视一遍这些摊位，没能找到令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便一路穿过人群，来到千梦街的街尾。
这里坐落着一座看起来极为寒酸的房屋，门上的牌匾有出自书法大师书写的“长庚社”三个大字，郝云来立在门前，环首四顾。
周围路过长庚社门前的行人不少，除了他，没有一个停留在前，更别说进内一看。
“看来又是冷清的一天啊……”
郝云来无声叹息一句，推门进去。
他是现任长庚社的社长。
长庚社是楚庭七家梦境事件处理所之一，创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处理过无数的梦境事件，鼎盛时期到达A级，是国内著名A级梦境处理所之一，享誉全球。
这一切止步于三年前——
自那件事发生后，长庚社等级一次又一次降低，声望一次又一次下落，成员一位又一位走人。
三年前的百人大社，如今只剩下社长和一位成员，比不少草创的梦境事件处理所还要凄惨。
“难道长庚社真会在我手里倒闭？”
郝云来坐在沙发上，双肘抵在茶几，十指交叉叠放前额，陷入了自我怀疑。
叮叮叮~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郝云来惊醒，拿出手机一瞧，屏幕显示来电人为梦监会。
梦监会？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催债？
郝云来内心闪过几个念头后选择接听，并问过去：
“梦监会？有事？”
从手机里传出回应的是一道醇厚的男音：
“这里是梦监会，您是长庚社的郝社长？”
“是。”
醇厚男音得到回应，酝酿了一秒，道：
“郝社长，梦监会在此提醒您，今日是三月二十五日，离第一季度考核还剩下六天，长庚社当前积分为8分，离通过指标还差22分，若是无法通过考核，贵社将做降级处理。
“长庚社当前等级为D级，已是最低等级，无法在降级的情况下，将取消梦境事件处理所合法资格，还请您尽快完全指标，通过考核。”
郝云来表情不变地回话：
“按照规定，连续两个季度无法通过考核才做降级处理，长庚社上个季度已从C级降到D级，这个季度是无法做降级处理的，还请梦监会知晓。”
醇厚男音对郝云来的回应似乎并无意外，又滔滔不绝道：
“郝社长，按照规定，进行考核时，梦境事件处理所除开拥有者，至少拥有一名成员。
“五分钟前，贵社的成员冯哲已在梦监会申请取消登记，如今长庚社登记在案的梦境玩家只有您一人。”
“什么？！”郝云来眉头一挑，“冯哲单方面取消登记？跳槽了？他去了哪？”
“很抱歉，郝社长，这是私人问题，还请您询问冯哲，梦监会提醒您，尽快完成指标，尽快再登记一位成员，您清楚，合法梦境事件处理所的资格有多珍贵。”醇厚男音道。
冯哲这个二五仔，难怪快一上午过去了，都不见他人……郝云来按耐住汹涌的心潮，客气回应：
“感谢你的提醒。”
淳厚男音还是不疾不徐的语气道：
“郝社长客气，我还有一件事提醒您，长庚社上个月赊欠的梦境监测仪租赁费用还请在月尾和这个月的一起交付，希望您不要忘记，否则贵社将取消梦境监测仪租赁资格。
“我已通知完毕，感谢您的接听，再会。”
通知完毕，对方毫不犹豫挂断，郝云来只听到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碌音。
他无暇顾及这个，满脑子都是对方传达的两件事：
一，冯哲离开长庚社，长庚社必须登记一名成员，否则撑不到下个季度的考核，这个月就会倒闭。
可长庚社如今的情况，哪有梦境玩家愿意上门。
二，长庚社还未支付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用，不是郝云来不愿意支付，是他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
梦境监测仪一日运行费用为两万元，两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多万，长庚社账户没有这么多钱，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嘶~真是让人头大啊！！”
郝云来烦躁着狂挠头，试图平静下来，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倒是越挠越烦。
“关键时候这个二五仔居然捅我一刀，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我上哪变一名成员出来，别人又不是傻，还有这笔租金，唉唉唉……神烦呐！”
他双手抱头苦思冥想，嘴里止不住的抱怨。
“……等等！”
蓦地，郝云来想起什么，迅速拿起手机，连摁出一串数字，即将拨出之时，又犹豫起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大伯和我爸之间的隔阂还是存在，我这个电话打过去可能会得到帮助，更大概率得到冷嘲热讽……”
郝云来考虑了好几秒，最终又把数字一个个去掉。
“我这个电话估计打不到大伯那里，毕竟启明社那么忙，接通的人不是堂兄就是堂妹，以我跟他们的关系，算了吧，不到走投无路还是别打了……”
放下手机，他低着头捂着额，无奈想道：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绝对不能在关系不好的亲戚面前丢脸，唉……”
在郝云来低头继续思考办法的时候，有人走进长庚社，是一位看起来和郝云来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穿着走在潮流前沿的衣服。
郝云来抬头瞄一眼，冷声问道：
“冯哲，你不去你的新东家，还有脸过来？”
冯哲本散漫地走着，闻言，伸手进背包的动作一顿，回道：
“社长。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社长，你应该明白，长庚社不是以前的长庚社了，它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荣耀，失去了对梦境玩家的吸引力……
“它，失去了一切！”
“这就是你跳槽的理由？”郝云来冷声又问。
冯哲从背包掏出一张纸张放在茶几上，再用手指一推，推到郝云来面前，道：
“这是其一。其二，你身为社长，只有3级，无法完成高难度的任务，获取足够的积分，一个季度九十多天，连三十分都达不到……
“我不认为你能让长庚社继续生存，更不认为你能带领长庚社走上复兴。
“长庚社的灭亡，早已注定！”
“唔？”郝云来定睛一看，冯哲放下的是一张三十万的支票，他的视线移动到冯哲的面孔，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
冯哲没有迎上郝云来的视线，改为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回答：
“这是培养金。”
郝云来充耳不闻，来到冯哲面前，后者转过头，打量曾经留下记忆的地方。
“你这是心虚吗？冯哲……”郝云来道，“你是不是觉得三十万就足以弥补过去几个月长庚社对你的辛苦培养和感情注入，是不是觉得给了这笔钱就能让你因背叛而愧疚的内心得到救赎？！”
冯哲被这么一说，反倒是充满勇气对上郝云来的眼睛，道：
“别跟我打感情牌，培养我的是长庚社，可功劳不全在你，是栗子哥、月姐他们一个个对我的教导，他们都走了，我何必留下来与长庚社拼搏到最后。
“梦境玩家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不想在这里白白浪费一个季度的时间！
“所以，我对长庚社培养的最好回报是，留下一笔培养金，离开长庚社进入大处理所，这样当别人知道我出自长庚社，还能为这个已经倒闭的地方挽回一些颜面！”
吐露完心声，冯哲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拿走你的支票！”郝云来拿起支票，朝冯哲扔去，满脸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冯哲接过支票，再想说什么，一见到郝云来噬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直往门外奔去，不消几秒钟从郝云来的视线里消失。
他在长庚社待的几个月，从未见识过郝云来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神气什么，就长庚社现在的状况，哪来底气拒绝这笔钱……”冯哲一边小声唾弃，一边远离。
郝云来深呼吸几下，靠在沙发背上，自语一句：
“跳槽就跳槽，何必说得大义凛然。”
他起初确实有些生气，现在已经平静下来，犯不着为一个二五仔生气这么久。
最好回应冯哲的方式就是将长庚社经营下去，不仅要经营下去，还要发展壮大，重新成为A级处理所，甚至再上一层。
这也是郝云来的梦想，一个自三年前接过长庚社后就立下的梦想。
“唔……还有六天时间，成员的事急不来，先想想怎么交付梦境监测仪的租金，这玩意贵归贵，毕竟只有到达B级的处理所才能申请租赁，要是被取消租赁资格，在B级以前可没法租赁了。”
郝云来起身嘀咕一句，往地下储藏室走去。
梦境监测仪可以监测整个城市的梦境情况，一旦出现梦境干涉现实的事件，处理所的梦境玩家会比非处理所的梦境玩家更早得到消息，更早赶到事件地点，更早获取收益。
其实，两万一日的运行费用对于B级的梦境事件处理所根本不算什么，若说A级的处理所相当于世界五百强公司，那B级的处理所只在五百强之下。
这个位置的公司还差一天两万的费用？
无奈长庚社如今只是最低级的处理所，只有社长一人，社长还是个低级别的梦境玩家。
“虽然说为了维持运转，能变卖的都变卖了，我还是认真再翻找一次，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被我遗漏，最好是高级别的装备……”
郝云来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对这个没有抱有期待。
他来到地下储藏室，只见到除开八个红木储物柜倚墙而放，其他的别说物件，连纸箱都没，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灰尘在推门时扬起漂浮，充塞储藏室每一寸空间。
“咳咳咳……”
郝云来捂嘴退后几步，退到楼梯，等到灰尘沉积，再一次进去。
他没有因眼前所见而放弃，未死心地翻找红木储物柜，一个接一个检查，不放过任何角落。
“……这里原先放的是强力药剂，我半年前卖了，这里原先放的是一颗火焰宝石，我在一年前抵给梦监会拿积分了……”
郝云来将第二个红木储物柜的最后一个抽屉推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检查第三个红木储物柜的抽屉时，打起红木储物柜的主意。
“这柜子能卖个十几二十万吧，全卖了能顶两个月租金，问题是……
“卖完了，顶了两个月的租金又怎样，后续还是得支付。
“况且真把这些都卖了，那长庚社的财产差不多被我变卖完了，只剩下一幢房了……”
郝云来叨叨努努中检查完七个红木储物柜，来到第八个储物柜前。
他平稳地一个个拉开抽屉，扫一眼，又迅速推入，非常熟练，直到拉开第二十三号抽屉。
在这个抽屉拉出来的那一刻，一抹溢出的银光进入郝云来的视线。
他还未反应过来，习惯性推回抽屉，推到一半才止住动作，下一刻猛然将抽屉拉到极限，看清楚里面置放的物件。
那是一块古朴的银怀表，有着繁复的花纹与象征符号，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浑身没有一点瑕疵，恍若天成。
“这里怎么有个怀表？”郝云来疑惑地拿起银怀表，接着去确认抽屉的编号，“08－23……我记得这个编号，当时放的明明是一枚6级带治疗特效的戒指，还是我拿出来的，怎么会有个怀表在这？”
似乎记忆出现了偏差，郝云来对银怀表的存在非常不解。
他盯着银怀表想了几秒，实在是想不起什么，又移回注意力到银怀表上。
这一集中注意力，他的眼前忽地弹出一块梦境物品的说明视窗——
【命运的两界（Lv??）：命运有两界，一界为幸，一界为厄，此两界平衡。】
“这居然是问号等级的物品？”
郝云来愕然出声，对于弹出视窗代表银怀表属于梦境物品有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有料到银怀表是个问号等级的物品。
这意味着银怀表的等级比他高出太多，以他目前的见识和认知不能获取真实等级。
“这东西，唔……有什么用？”
第二章 命运的两界
带着疑问，郝云来打开盖子，看到盖子内侧镌刻着四行小字，正是视窗的说明，而他视线往下移动，发现表盘显示的并非时间，而是一种他前所未见的刻度。
这个表盘被黑色的米字均匀地划分成八份，四条直线两段各有一个黑色数字，正北是0，东北和西北是1，正东和正西是2，东南和西南是3，正南是4。
在刻度值上，有四条并排的指针齐齐指着0，从上往下前一枚指针比后一枚指针小一圈，颜色依次是青色、黄色、红色以及黑色。
郝云来尝试扭动旋钮，最上面的青色指针随着他的动作一会逆时针旋转，一会顺时针旋转。
摆弄一会，郝云来注意到青色指针旋转最大刻度是1，亦既是两个1之间的90度区域，无法越过这个距离。
他再摁一下旋钮两侧的切换指针按钮，旋转其他指针尝试。
果然，黄色指针只能在两个2之间的180度区域旋转，红色指针只能在两个3之间的270度区域旋转。
只有黑色指针能全刻度旋转，不受限制，能转到4的刻度。
“唔……“命运的两界”，幸与厄……难道这东西可以改变运气？
“而不同的刻度，代表改变的幅度？”
郝云来一手握着银怀表，一手捏着下巴进行猜想。
银怀表可以操作的部件不多，只有旋钮和指针切换按钮，他摸索一会已经熟悉。
“试试吧……”
他略带期待地顺时针旋转当前的指针红色指针，来到3的位置，无法再往前移动半度。
然后摁下旋钮，怀表传出清晰的机械摩擦声。
咔嚓！
红色指针陡然发光，在郝云来惊讶的眼神下，再化为斑斑点点的红光，从怀表飘出，先后进入郝云来的躯体。
郝云来左右顾了一眼，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但是表盘消失的红色指针确确实实告诉他，刚才的事情并非虚幻。
“难道真改变了我的运气？”
郝云来凝视着银怀表，踟蹰一会，才盖上银怀表的盖子，并放进衣袋，向楼上行去，向千梦街行去。
人们常用去买彩票来形容一个人运气极好，这确实是最直观体现运气好坏的方式，他来到附近一家彩票店，随便买了一张彩票，原路返回长庚社。
离开奖还有一段时间，郝云来没有原地等待开奖，也没有直接返回长庚社，而是下一趟馆子，解决午餐之后才返回。
一回来，他看见两名西装男子在长庚社门前等待。
一名年轻，戴着金丝眼镜，身上西装像雪一样白，胸前打着一条蓝色的领带，神情有些不耐，四处张望。
另外一名则是穿着传统西装，挎着公文包，两鬓夹带白发的中年男子，站在年轻男子的身侧，保持着儒雅的笑容。
由于郝云来在出门后锁了门，两人只能在门前等待，前者返回时只一眼就注意到这两人。
委托上门？
还又是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二货？
希望不是后面，太烦人了……郝云来皱了下眉，又舒开，靠过去问道：
“两位来长庚社有什么事？”
问话的同时，郝云来开锁推门。
年轻男子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道：
“你就是长庚社的社长？
“不好好经营，乱跑什么，你知道我等了你有多久吗？
“难怪这破地方要倒闭！”
郝云来正要回答“是”，又听到年轻男子接下来的话语，面上表情完全收敛。
他侧脸对准年轻男子，一只眼盯着对方，声音不带感情回应：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反倒是你，身为客人上门拜访不懂得提前预约还口无遮拦，敢问阁下父母是否懂得教育？”
“你什么意思？！”
年轻男子瞬间听明白郝云来最后一句是在说自己没有教养，不悦的面色转为发怒，往前一步开口质问。
“你……”他再要说什么，肩膀被身后儒雅男子拉住。
回过头，儒雅男子对他微微摇头。
“张叔？”年轻男子不解出声。
儒雅男子又摇了下头，道：
“你不适合，让我来，你去做你的事吧。”
语毕，儒雅男子来到郝云来跟前，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是‘梦之城’梦境事件处理所的张达承。”
“梦之城”？邻市那家C级处理所……郝云来在脑海闪过有关“梦之城”的记忆之后，也伸出手，报上自己的名字：
“郝云来，长庚社社长。”
“郝社长年纪轻轻能接手梦境事件处理所，真是年轻有为啊。”张达承握手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看似奉承，实为讽刺，在为后辈找回面子。
郝云来听明白了，不着痕迹地抽离手，问道：
“不知张先生在‘梦之城’担任什么职位，来此为何事？”
言语之争他不擅长，尤其在不知道对手的情况下难以反击。
张达承放下手道：
“不过一个跑腿的，代表‘梦之城’来此与郝社长商谈事情，郝社长不必在意身份。”
“哦？区区一个跑腿的，张先生恐怕未必能代表贵处理所的意见，还是请贵处理所能说话的人过来吧。”郝云来微笑回应。
张达承说这句跑腿其实是在膈应他，代表一个跑腿的都能和他平起平坐商谈事情，郝云来反倒是抓住这句话反击，说张达承不够格。
这两人上来莫名其妙的态度和优越感令郝云来好感大减，自动排除了这两人是带着委托上门的情况，列为后一种情况。
张达承的面容僵硬了一会才恢复那副笑容，道：
“郝社长，我只是客气客气，你别当真。
“说是商谈事情，其实，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送钱？
郝云来瞅一眼张达承尽显虚伪的笑容，心里一点都不相信对方的话语，表面还是让开门口道：
“是么，那进来谈一谈。”
张达承跟金丝眼镜青年点了下头进入长庚社，后者还计较着，没有进来，就在门外四处乱看四处乱逛。
长庚社待客室在门口一侧，郝云来领着张达承进入待客室，让其坐下，自己再隔着茶几坐在对面。
张达承还想寒暄几句，一见郝云来没有表情的面容，便直接开口：
“贵社如今状况不妙，郝社长应该很头疼吧？”
郝云来敲了敲茶几，道：
“张先生有什么目的，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呃，这……”
对于郝云来上来就直奔主题，张达承显然没有准备，本准备的谈话节奏被打乱。
沉寂了几秒，张达承才打开公文包，从中掏出一份合同。
“那我直说了，‘梦之城’想与贵社达成合作。”
“合作？”郝云来接过合同，没有浏览，“怎么个合作法？”
张达承轻咳一声，道：
“合同已经注明，郝社长先过目一遍，有不解之处，我再回答。”
卖什么关子……郝云来腹诽一句，打开合同。
合同的页数不多，他用了小半会，详细过目一遍。
合同上注明，“梦之城”以注资的形式与长庚社合作，无论是成员的花费，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用，装备道具的花销，或是其他任何用于工作的花费，可由“梦之城”审核后负责。
而长庚社需要每个季度招入“梦之城”的成员，日后登记新成员需要梦之城的同意，并且处理梦境事件必须带上“梦之城”的成员。
在公开参加梦监会举办的活动时，长庚社必须与“梦之城”联名参加……
整份合同看下来，“梦之城”完全是打着合作的名义吞并长庚社，与之前假装谈合作的处理所并无二样。
怎么总有二货不切实际异想天开，隔三差五找上来，真以为长庚社没了他们就运转不下去吗？郝云来靠着沙发背，闭上眼睛，调整好心绪后，抑制着情绪道：
“张先生，我想问一下，既然是合作方，为什么登记成员需要你们的同意？”
张达承轻笑一声道：
“郝社长，身为出资方，我们总得保证你们不会胡乱招人浪费钱财吧。”
郝云来垂下的右手虚握一下又松开。
“那为什么处理梦境事件需要带上你们的人，到底是长庚社在处理，还是你们在处理？”
张达承很认真地解释：
“身为合作方，我们只是理所当然的帮个忙，郝社长不必多忧。”
帮忙？
哼！
是理所当然的扬己名吃我利吧……郝云来睁开眼睛，冷哼一声，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我不清楚？
“打着合作的名义吞没长庚社，觉得我看不出来？”
知道郝云来看出自己的目的，张达承收敛了笑意，道：
“郝社长，你可想清楚了。
“现在除了我们，没人愿意把钱投在贵社这个无底洞里。
“我们本想在楚庭发展，是看在长庚社辉煌的历史上，才愿意选择与贵社合作，否则，我们大可以自己发展。”
郝云来后背离开沙发背，身体逐渐站直，道：
“我必须提醒一下张先生。
“楚庭合法的处理所只能有七家，在其中一家倒闭之前，你们无法在楚庭建立分部，请问你们怎么在楚庭发展？
“你们也不会找其他低级处理所合作，除了长庚社，没有哪家处理所是从B级掉下来，换言之，只有长庚社拥有梦境监测仪，我想，你们大费周折，为的就是梦境监测仪吧……”
说到这里，郝云来拿起那份合同，朝张达承甩去，并带去一句话：
“长庚社不是任人宰割的草班子！滚！”
张达承手忙脚乱地接过合同，面带愠色道：
“郝社长，贵社上月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仍在赊欠未还，本月也已经临尾，没有我们，这笔费用我看你怎么填补！”
“你怎么知道的……哦……”郝云来说着说着恍然大悟，皮笑肉不笑道，“难怪早上冯哲取消登记，你们中午就过来，感情他和你们谈好了，去你们那里。”
挖人被发现，张达承面色有些尴尬，为缓解这份情绪，他又提起前一个话题：
“郝社长，你现在不该关心一下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用吗？”
“无需你们担心……我……”郝云来冷声回应的时候，忽地想起什么，瞄了一眼时间。
他这停顿的动作令张达承以为他是迟疑，于是露出笑容：
“怎么，郝社长可是回心转意了？”
郝云来没有理会对方，他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迅速查看一串号码。
这一串熟悉的数字全部进入郝云来的视线之后，他嘴角一点点翘起，笑容难以压制。
他抬起头，展示手机给张达承：
“张先生知道这是什么？”
张达承眯着眼瞄去，道：
“怎么，郝社长想跟我说你中了最新一期的大奖不成？”
郝云来另外一手伸进口袋，从中拿出一张彩票，与手机并排放着，一声不出。
见状，张达承心一紧，将彩票与手机上的号码一一验证。
第一个号码，对应。
第二个号码，对应。
第三个号码，对应。
张达承蓦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再往下验证。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直到最后一位数字……
全部对应。
张达承抬起头，铁青着脸道：
“郝社长真是好运气啊，不愧是起了这个名。”
“不劳你费心。”
郝云来收好手机和彩票，面上带着笑容回应，同时一手指着待客室外。
谈判破裂，私下挖人被发现，本以为抓住要害被反击，张达承只觉面上火辣辣的，这地方一刻都不想待了。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待客室外走去，经过郝云来的时候，他留下一句话：
“贵社有钱支付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用，可没积分通过考核，也没有成员，到时候我们再来，可不是这个待遇了！”
之后，他像是屁股着火一样，火速离开长庚社，带着金丝眼镜青年远去。
“慢走，不送~”郝云来朝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右手。
待两人远去，郝云来关上门，来到自己的房间。
他对张达承的狠话不在意，C级的梦境事件处理所听起来比D级的高一级，实际上区别差距很大，有的拥有二三十名成员，比B级处理所亦不逊色，有的却只有八九名成员，比D级处理所好不了多少。
而“梦之城”恰是C级处理所中垫底的一批，在邻市混不下去，争不过别的处理所，才考虑到楚庭发展。
这样的处理所，能有多大能量。
郝云来现在更关心手中的银怀表“命运的两界”。
他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幸运。
这税后三百多万的奖金一旦入账，足以缓解他最近的一个忧虑，还能支撑长庚社运转几个月。
郝云来如今只需烦恼成员的问题——
离季度考核还剩下六天，长庚社基本无法通过考核，好在这个季度考核不通过不会取消资格，下个季度的考核下三个月再考虑。
若是月底考核时长庚社仍只有社长一人，会被当场取消资格，与其烦恼考核的问题不如烦恼成员的问题。
但是，诚如冯哲离开前所言，长庚社早该倒闭了，是郝云来变卖积累下来的财物支撑到现在。
从郝云来上任社长以来，长庚社招收的新成员一手可以数来，业界都清楚长庚社的现状，梦境玩家更不是傻子，往一个大坑里跳。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了这个，我有信心复兴长庚社。”
郝云来轻轻抛着银怀表，对自己实现梦想从未如此自信。
““命运的两界”，真能改变我的命运……”
对未来憧憬了一会，郝云来才打开银怀表，观察表盘。
红色的指针已经消失，只剩下青色、黄色以及黑色这三枚指针。
经历之前的一幕，郝云来忽地有股再摁下一枚指针，让其带来一名的成员的冲动。
“……先不急，距离月底还有时间，我还不清楚改变是一时还是永远，观察了再做决定，说不定我坐在社里就有成员自动上门……”
郝云来细声自语了一句，将银怀表重新合拢，塞进衣袋。
第三章 两界平衡
黑夜悄然而至，千梦街不复白日的喧嚣。
街灯孤零零地伫立，惨淡的光芒只照得长街几角。
所谓梦境玩家，自然是进入梦境，才能进行游玩。
郝云来等了一下午都没等来成员，到梦监会逛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委托，于是在入夜之后，早早解决个人私事进入梦境。
他现在处于一座古朴的大城，视线尽头是十余米高的灰墙，头顶是遮天蔽日的穹顶，脚下是用砖石铺设的道路，周围是风格迥异的房屋。
这是他的梦境世界，一个名为沃斯兰德的废土世界。
他身处的城市是目前探索到的唯一大城，名为光复城，别名“穹顶之城”。
虽然是大城，实际上十室九空，人口和全盛时期无法相比。
郝云来曾经估算过，光复城目前的人口在一万到两万之间，在欧洲勉强算一座小城。
“现在该干什么，是去城外打怪升级，还是挖掘任务？”
郝云来靠在街边，一边思索一边打开人物面板——
自一个多月前正式成为梦境玩家，每次进入梦境世界之后他都会如此考虑本次计划。
【人物属性】
姓名：郝云来
种族：人类，地球－东亚人
职业：源能战士，3级
综合等级：3
力量：12
敏捷：8
体质：8
魔力：5
感知：5
魅力：5
经验值：2333
……
4级源能战士需要八千多经验，还差不少，打怪的话要离城很远，我用了三次探索梦境的时间才回到城，暂时还是挖掘一下任务吧……郝云来很快做出决定，在街上闲逛起来。
梦境世界的人物并不会在脑袋上顶个感叹号让梦境玩家知道有任务可接取，一切靠梦境玩家自己的挖掘。
“如果我用了这玩意，会不会有任务或者宝物撞上来吧？”
郝云来心思活跃地取出“命运的两界”，打开盖子，看见所有指针齐刷刷指着逆时针方向的刻度3。
怎么回事？
那两枚指针不是不能转到这个位置吗？
郝云来感到诧异。
轰隆！！
喀啦！
就在这一刻，倘若雷鸣的轰响以及石块断裂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
方向源头赫然是他的正上方。
郝云来一抬头，清晰望见头顶的穹顶断裂了一块区域，碎石携着狂风与巨响直朝他砸去。
周围的行人和骑兽受到惊吓，纷纷惊叫与乱窜。
“什么情况？！
“能抵御十几级变异兽攻击的穹顶居然自行断裂，这种事都能发生？！”
郝云来迅速反应过来，并要爆发速度，离开石块掉落的区域。
右腿前踏，即将发力之际……
咔嚓！
他右脚踩中的区域不可思议地破裂与塌陷，他这一发力，右腿完完全全陷进去。
“什么！”
郝云来彻底惊了。
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一脚踩碎地面，还是铺设了坚硬砖石的街道。
好在这一问题难不倒他，他还拥有足够的时间抽离右腿，并离开所处的位置，只是这一耽搁，难免会被一些碎石砸中，伤势难料。
哞！
再想发力抽离右腿之际，侧边传来越来越响的骑兽惊鸣。
郝云来一侧头，便见到一头牛状的骑兽在慌乱之中狂冲直撞，朝他奔来，已经临近，未给他脱身的机会。
“汝之母！”
郝云来只来得及怒骂一声，身体仿佛被汽车撞了一下，倒在地面，胸膛传来骨折之声。
这一倒下，他再也无法离开石块掉落的区域，挨个正着。
轰隆！
尘烟扩散。
……
“嚯！”
郝云来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毫无疑问，以他目前的体质，被从十几米高掉落的大石块砸中，下场只有一种，那就是变为肉酱。
“怎么回事？
“为什么穹顶会断裂？
“为什么我会踩碎坚硬的地面？
“为什么刚好我被骑兽撞中，还不撞飞离开碎石掉落的区域？
“这单一事件出现够倒霉了，还是连环出现，真要命了，太倒霉了吧！！”
躺在床上，视线落在窗外寂寥的夜景，郝云来无心观赏，一顿抓狂。
呼~
直到窗外吹来一阵冷冽的凉风，他才平缓心情，开始分析在梦境世界的遭遇。
“首先，在穹顶断裂之前，我在干什么？”
当时郝云来在查看“命运的两界”，发现所有指针指着逆时针方向的刻度3.
一想到这点，郝云来立即拿出银怀表。
打开盖子，这一次他看见所有指针都回到了正北方的刻度0。
“难道我所遭遇的不幸是这玩意带来的？”
盯着三枚指针，郝云来有了个猜测。
旋即，他审视盖子内侧镌刻的四行文字，小声读出：
“命运有两界，一界为幸，一界为厄，此两界平衡。
“此两界平衡……”
反复咀嚼最后一句，郝云来逐渐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命运的两界”的两界不仅指的是幸运与厄运，还代表现实世界与梦境世界这两界。
两界平衡的意思是如果他在现实世界改变了运气，那么在梦境世界就要遭受改运的反噬。
一界享受了幸运，那么另外一界就要遭遇厄运，这才是平衡。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今夜进入梦境世界不久遭遇的离奇事件。
“假如猜测成立，那么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用了……”
郝云来合上盖子自语一句，尔后久久不语。
夜，悄然而来，悄然而逝。
……
梦监会全称“梦境事件处理所监督管理会”，由国家设立，负责监督和管理全国各地的梦境事件处理所，以及梦境物品的交易、梦境玩家的市场等等一切与梦境玩家有关的事宜。
梦监会最常见的工作是为在探索梦境时遭遇难题的梦境玩家推荐一家能解决问题的处理所。
厉百苍在两个月前成为梦境玩家之后，隔三差五往梦监会跑一趟，今日也不例外。
随着次数增多，梦监会的工作人员大多数熟悉了他，今日他一进来，便有人出声：
“厉百苍，你怎么又来了，还是那个问题？”
头发凌乱，面无血色，皮肤苍白，眼眶有重重黑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的厉百苍点头回答：
“是啊，遇上这种梦境世界，我真没辙。”
“那你老来这里也没用，高等级的处理所嫌弃收益太低，不肯接手，低级别的处理所又解决不了你的事情，你这一顿跑是白费功夫。”
“我知道，我来碰碰运气。”厉百苍揉了揉额角。
见状，工作人员只好回答：
“那行吧，我给你推荐一家处理所，呃……纯银社咋样？”
“纯银社？”
厉百苍揉缓因睡眠不好而疼痛的前额后，给对方一个怪异的眼神。
纯银社是A级处理所，他上门几次都未接手，怎么又推荐这家。
“是纯银社，社长的女儿最近在冲任务，可能会接手，不过她不擅长对付灵体敌人，或者你去……去……”
工作人员说到后边卡壳好一会都没能说出想推荐的处理所。
“哪呢？”厉百苍打了个哈欠询问。
“……长庚社！”
工作人员想了好半会，终于说出答案，不过在说出之后，他心里有些疑惑。
刚才他心里想推荐的应该不是长庚社，怎么这个答案脱口而出。
“长庚社？那家快倒闭的长庚社？”厉百苍有些讶异。
工作人员无暇追究方才心里所想，点头道：
“反正你没去过，去试试又不会吃亏，不行再换一家咯。”
“好吧，那我去长庚社碰碰运气。”
厉百苍觉得对方话语在理，反正他那棘手的问题，到哪家不是碰运气，于是转身离开梦监会。
他没发现，周围有一名穿着打扮比较潮的年轻人一直在默默偷听他与工作人员的对话，在他离开时，从后面悄悄跟上。
第四章 委托上门
时间来到一分钟前的长庚社。
郝云来半躺在大厅的沙发上，咸鱼般注视玻璃窗外。
他已保持这个状态有半个钟头。
直到……
“我忍不住了，我要验证我的猜测到底正不正确！”
忽地，郝云来起身坐好，从衣袋离拿出银怀表，扭动旋钮，旋转青色指针，来到顺时针方向的刻度1，再用力摁下。
咔嚓！
伴随一声清脆的机械摩擦声响起，青色指针一如昨日的红色指针化为光针，即而化为斑斑点点的绿色光点飘散开来，最终又进入郝云来的身躯。
不同在于，一宿过去，本已消失的红色指针恢复了不仔细观察不会不注意到的一截。
这说明“命运的两界”可以反复使用，郝云来发现了这点才陷入纠结。
做出决定，摆脱纠结之后，郝云来念念有词地念叨着：
“给我来个成员，给我来个成员，给我来个成员……
“来不了成员，起码给我来个委托，来个委托，来个委托……”
……
十分钟之后。
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一身黑色衣物的厉百苍出现在长庚社门口。
“这里是长庚社？”
他上下打量占地虽大，但格外寒酸的长庚社生起疑惑。
这里能解决我的问题？
看起来不太靠谱……
罢了，反正是碰碰运气，行不行进入才知道。
这么一想，厉百苍推开长庚社的大门，步伐有点沉地踏入。
旋即，他看见坐在大厅沙发上，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的郝云来。
同一时刻，后者亦听到了前者沉重的脚步声，转过头露出微笑：
“这里是长庚社，请问你有什么事？”
虽然长庚社寒酸的外表令厉百苍有点望而却步，但进来后，古典的装修，洁净的环境，以及看起来稳重的郝云来扫除了他先前的疑惑。
这么大一家梦境事件处理所，落魄归落魄了点，或许真有办法……厉百苍提起精神道：
“我在梦境中陷入一个困境，被梦监会推荐来这里，不知你是否有办法？”
还真是委托上门啊，那不知道今晚入梦后会遭遇什么事情……唔，今晚的事情今晚再说，先解决眼前这单委托……郝云来心里暗喜，表面颔首指着待客室道：
“你想在待客室谈谈，还是在这里？”
——为保护梦境玩家的隐私，一般商谈委托是在隔绝外界的房间进行，长庚社的待客室只要不是近距离大爆炸，声音不会传出去。
“这里吧，没什么好保密的。”厉百苍一边回答，一边来到隔着茶几的沙发上坐下。
郝云来比了请的手势道：
“请详说。”
对方揉了揉前额，组织几秒语言道：
“是这样的，我的梦境世界不是常见的梦境世界，是一处古城，一处恐怖的古城。
“用电影来比喻，别人是动作片，都市片，冒险片，玄幻片什么的，我的就是恐怖片，最最最恐怖的那种……”
说到这里，厉百苍面色似乎更加苍白了，郝云来起身给前者接一杯水，前者饮下几口，继续往下说：
“一开始在古城最外围区域还好，游荡在这里的鬼物虽然吓人，却没有攻击能力，我被吓了几次后，很快适应下来，往里边探索……啊，对……”
厉百苍忽地敲一下脑袋，又摇摇头，才开口：
“我怎么忘记跟你说古城的样子，这古城是很华国古代风格的古城，终日黑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我探索过的区域，还有时而燃起时而熄灭的蜡烛带来光芒；只有偶尔一闪而逝的雷电能照亮天空，在这个时刻，所有鬼物都会短暂的消失。
“雷电的间隔时间多则一个多小时，少则几分钟，凭着这点，我在无法攻击鬼物的情况下，离开最外围的区域，到达接近内城的区域。
“而噩梦，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
“你遭遇了什么？”郝云来好奇问道。
厉百苍拿起杯子，喝光剩下的水，一口气往下说：
“我进入了一个不该进入的区域，或者说，不应该是我目前该进入的房屋。
“那里的鬼物都是枉死的厉鬼，披头散发，一身血衣，一旦我被发现，不超过三秒钟就会被厉鬼撕碎，呵……”
他苦笑一身，指着自己的黑眼眶：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两个月前我成为梦境玩家，到现在还没有职业，还是0级。
“我在一个半月前进入那个房屋，每夜入梦的第一眼，是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余个的厉鬼，撑不过几秒，我从梦境醒来，满脑子都是厉鬼染血的尖爪和死亡时四分五裂的痛苦，极少能睡着。
“一个半月之后，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根据你的描述，你的委托是想逃离那个房屋？”郝云来心里有点忐忑，红衣厉鬼属于高级鬼物，他有办法对付，只是成功率如何，不敢保证。
厉百苍打了个哈欠道：
“是，我需要能保护我支撑到雷电降临或者能击伤厉鬼的装备道具。”
在他的对面，郝云来往后靠在沙发背上道：
“那样的装备道具都是高级货，你可以支付什么报酬？”
梦境事件处理所在处理物品借出的委托时，都会与委托人在梦监会的见证下签订一个契约，保证委托人解决难题后归还借出的物品。
可总有借出物价值过高，委托人猪油蒙心便把借出物留在自身梦境或随身空间的事情发生。
哪怕事后将委托人拘捕，送进牢狱也于事无补，少量的积分根本无法弥补处理所的损失。
屡次发生后，在处理这类委托时，处理所会要求委托人提前支付五成到八成的等值报酬。
“这就是我一直被其他处理所拒绝的原因。”厉百苍无奈地摊手，“我只是个新人，0级的新人。”
郝云来眼角微动：
“你的意思是，你来这是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心人？”
对方很坦然地点了下头。
啪！
郝云来一拍前额，颇感无力道：
“那算你运气好，这里或许能解决你的问题，你要付出的只是一周的时间。”
第五章 夜幕
“一周的时间？”
听到前半段话，厉百苍面上泛起喜色，听到最后，转为不解地问道。
“是一周的时间。”郝云来敲了敲茶几道，“我实诚告诉你，长庚社目前没有成员，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如果我能解决你的问题，你在梦监会登记为长庚社成员一周时间，一周之后可以取消登记。”
厉百苍听明白了，左右瞧了瞧：
“难怪这里没有其他人，原来你就是社长，你是想让我成为临时成员撑过这个季度的考核。”
“没错，你支付不起报酬，我也在为考核的事情困恼，不如互助互利。”郝云来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茶几上，“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只是挂个名。”
“这，容我考虑一下……”厉百苍迟疑起来。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无法预知答应后会发生什么，对未来有一种恐惧。
郝云来没有打扰他，起身再去倒一杯水。
就在这时，褐木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两名男子快步进内，其中一名大声道：
“不用考虑了，这个委托，‘梦之城’接了！”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铁青着脸离开长庚社的张达承，今日打扮与昨日相比未做改变，只是少了那一副标志性的笑容。
另外一人则是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脚步坚决，眼神更坚决的冯哲。
郝云来微微眯眼，声音有若寒风：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哪里？
“你们想收到梦监会的警告电话？”
他真是被这两个人恶心坏了，真没想到“梦之城”会做出如此不要脸的行径。
张达承呵呵笑着：
“郝社长，梦监会管的是已经达成的委托，这位先生可没有确定答应你的条件，委托未达成，那谁都可以接。”
“你是诚心要捣乱？”郝云来眯眼的幅度更大。
“我只是上门拜访的客人，拜访完自然会离开，梦监会可不会管这事，或者你去找警察？”
张达承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再对有些茫然的厉百苍道：
“这位先生，我们不会提出你承受不起的条件，请到外边说话。”
瞬间，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厉百苍身上。
厉百苍望了望张达承两人，再望了望郝云来一眼，犹豫几秒，还是起了身，对郝云来道：
“抱歉，郝社长，我待会再给你答复。”
话音一落，郝云来闭上双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思考。
冯哲亦闭了闭眼，随即睁开，往门外行去，面上表情复杂，有些解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呵呵呵，请……”张达承笑出了声，领着厉百苍一同离开长庚社。
三人的身影很快在千梦街尾消失。
半响后。
“唉……”郝云来睁眼轻声叹息，“他们要是铁了心干赔钱的买卖，那我也没有办法，长庚社不做恶意竞争，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这可是我爸定下的宗旨。”
“或者……”他拿出“命运的两界”，打开盖子，凝视表盘，抿了抿嘴。
“再用一枚指针改变运气？”
那枚指向正北方向的黄色指针莫名地充满了吸引力，郝云来视线聚集于此便没法离开，手指几次捏住旋钮又松开。
“……在不知道恢复时间的情况下，还是省点用吧。”
做出决定，郝云来倒是变得轻松，能转移注意力别的事情——
“这一出使我明白，运气的改变不是绝对的，或者是有限度。
“我改变了运气，让委托上门，有变为成员的机会，但最终结果还得靠我努力，而不是委托人哭着求着让我完成委托，成为长庚社的成员，呵呵，这不现实……
“当然，也有可能是青色指针改变的幅度不大，换成红色指针，或许会变成张达承出门摔断腿，来不了这里，委托人最后只能选择长庚社。”
对银怀表的效果又多了几条猜测之后，郝云来收好银怀表，等待厉百苍或许有的答复。
他没等多久，厉百苍出现在了长庚社的门口，身后是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的张达承，以及低头看地面的冯哲。
厉百苍一个人进入长庚社，来到郝云来跟前道：
“郝社长，对浪费你的时间我表示歉意，在和张先生交流过之后，我决定先尝试他们的方案。”
无需他开口，一见张达承一点都不掩盖的得意笑容，郝云来已经明白了答案。
强行忍住苦涩的笑容，郝云来保持风轻云淡的表情，点头示意自己听到。
厉百苍回头瞅一眼张达承，再望着郝云来，数次张口闭口，欲说还休。
“还有什么事，请说吧。”郝云来看出他纠结的心绪。
有郝云来开了口，厉百苍松了口气，小声道：
“那个……郝社长，我觉得，他们的方案不太靠谱，我可能明天还会过来找你，如果可以，希望你准备一下。”
“诶？”郝云来楞了一下。
“我先离开了。”厉百苍转身离开。
郝云来无视张达承春风得意的步伐，摸了摸下巴，自语道：
“好像我还有机会？
“也是，他的情况挺复杂的，‘梦之城’只是个C级处理所，大本营又在邻市，能调动多少资源处理这件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的委托……
“不过，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上，还得另寻办法解决成员的问题。”
怀抱一丝希望，郝云来决定去隔着几条街的梦监会，尝试能否忽悠来一位临时成员。
……
日落之际，未有收获的郝云来在清闲之中关上长庚社的大门。
另外一边，千梦街的街头，大多数梦境玩家从这里离开千梦街，回家的回家，收摊的收摊。
张达承与冯哲挤出人群，到一间高档餐厅坐下，点菜之后，对面容姣好的服务员小姐露出一贯有感染力的儒雅笑容。
服务员小姐羞涩着低下脑袋，捻起菜单快步离去。
“你知道吗，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像这样的美女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张达承突然对冯哲道，“但在我成为梦境玩家，进入‘梦之城’之后，只要我在她们面前展示笑容，再不经意间表露身份，就可以在入梦之前，来一段美好的邂逅。”
冯哲注视着张达承熟练的样子，好奇问道：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张达承反问一句，接着自问自答：
“她们总以为自己攀上梦境玩家，进入社会上层，却不想想自己什么姿色，再怎么说，梦境玩家数量稀少，能顺利发展，进入处理所的梦境玩家更是少之又少，她们不过是我们的一夜记忆。
“每一个梦境玩家都有可能站在社会的顶层，前提是不走错路。”
说到这里，张达承顿了一下，再道：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要对你说什么，没错，我要恭喜你加入‘梦之城’这个大家庭，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远比待在长庚社这艘即将沉没的破游轮要正确。
“只是，游轮再破也是游轮，还拥有价值，俗话说得好，烂船还有三斤钉，长庚社以往到达的高度就是他最珍贵的地方，可不能让这艘游轮重新开起来……
“你今天干得很不错，及时通知我拦住了这个委托，我会上报总部，你会得到奖励。之后，你就继续待在梦监会，做今日的工作，直到调回总部。”
冯哲张大了眼睛，要说什么。
可对上对方的眼神，勇气浑然散去。
他低下头，将本想说的“不是说好过几天去总部吗”这句话咽下肚中。
张达承未留意冯哲的动作，他余光注意到那位服务员小姐又端着酒上来，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于是整了整领带，朝她儒雅一笑道：
“我嗅到这瓶酒有两股萦绕不散的芳香，一股旧，一股新，都令人沉醉。”
服务员小姐一下脸红了，匆忙放下酒离去，张达承瞄着她的娉婷的背影对冯哲道：
“晚餐之后，你先离去。”
“哦，好的。”冯哲顺着张达承的眼神，明白后者想做什么。
张达承才收回眼神，半歪头，左手摩挲下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
“这小妞还真不错，今晚是不会寂寞了。”
待酒菜上齐，张达承对心不在焉的冯哲举起酒杯：
“让我们庆祝今日的成功。”
……
夜晚，月亮皎洁，繁星当空。
沃斯兰德，光复城。
郝云来凭空出现在上次身亡的街道，行人对其鬼魅般的行为视若无睹。
他环首四顾，上次慌乱的场面已然恢复正常，被他踩塌的路面被木质障碍物围绕起来，禁止行人踏入。
他最后抬首，赫然见到头顶的破洞依旧存在，显露出黄蒙蒙的天空，未有人员进行修理。
检查完身处的环境，郝云来并未如往日那样检查自身面板，而是来到街道之间的一处阴凉缝隙，拿出“命运的两界”，检查指针动静。
果然，一如上次改变运气的样子，这次表盘仅存的两枚完整指针都转到了逆时针的刻度1。
这代表郝云来正在承受命运的强制平衡。
“改变的幅度不大，应该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离谱的事情了吧……”郝云来有点心慌地收好银怀表，举目四望，“我会遭受什么倒霉的事情？最好是平地摔一跤，别来其他的。”
如履薄冰地回到街上，他一时注意上空的穹顶，一时注意地面的情况，还有两侧的房子，路过的行人与骑兽……
一切进入视线的，都受到郝云来的暗中警惕。
行走了约莫十分钟，临近此行目的地时，郝云来不由得松懈一分，小声咕哝着：
“好像……
“没有问题？”
声音还未落下，突兀从旁边酒馆冲出一窝手持兵器之人在街道上互相打斗，互相厮杀。
他们出手毫不顾忌，旁若无人，真对对手造成的伤害不多，反倒是伤及无辜路过之人。
郝云来被最先冲出之人冲撞酒馆大门的响声吓了一跳，早早缩在了街道的边缘，由此未受到这批人的影响。
“呼……”一边观战一边抹汗的郝云来长舒一口气，“经常混酒馆的源能战士都是一群暴脾老哥，一言不合就开打，还好我之前有遇见这样的事情，有提防，我就知道会这样搞我。”
街道行人纷纷避让，打架的双方还在僵持，谁都没有分出胜负。
唔……这一次强制平衡我算是挺过去了，至于这些家伙，由他们打去，待会有人收拾的，我就不掺和了……郝云来贴在街道边缘后撤，确定打架双方对自己造不成影响，放心地转身离去。
恰在这时，他耳畔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呼声：
“小心！”
一回头，郝云来愕然目睹一枚有成年男子手指长，浑身涂抹绿色毒液的飞镖从一条微小且唯一的路径避过所有行人，直朝自己极速掠来，刺入他的肩膀。
噗嗤！
鲜血飞溅！
哪怕做出反应在闪躲，郝云来仍然避不开这枚毒飞镖。
霎时，毒素造成麻痹和无力慢慢从肩膀向全身蔓延。
此刻，郝云来没有寻找毒飞镖主人的心思，也没有解毒和疗伤的心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汝之母，何为此？”
……
同样的夜晚，厉百苍回到了那个充满黑暗、灯笼红光与蜡烛明灭不定之光的世界，哪怕他早已习惯，还是觉得渗人。
双手都握着张达承交给他的护身十字架，厉百苍却未感到安全，哪怕前者信誓旦旦表示护身十字架就算驱除不了鬼物，亦能保护他支撑到雷闪的时间。
一回到那间不是他现在该踏足的大屋，他第一眼便留意到右手侧一位背对他漂浮在空，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的厉鬼。
自然垂下的尖长指甲比身着的衣物还要血红，近乎黑色。
视野之中只有一位厉鬼，厉百苍暗暗吞了一口吐沫。
他敢肯定，隐身在周遭的厉鬼更多，还不如三五位显形在外。
好在，通过连夜的死亡，厉百苍摸索出一件事——
梦境玩家在进入梦境世界的前五秒不会被一切事物所注意。
即是为，他还有四秒时间可以远离这个区域。
由于这被称为融入时间的五秒时间，他每死亡一次，就离屋子大门更近一些。
他已经计算过，今夜的的融入时间恰好能令他打开屋门。
厉百苍毫不犹豫往屋门奔去。
融入时间一点一点减少，四秒，三秒，二秒，一秒……
吱呀~
他拉开屋门，入眼的是栽种墨绿色竹子的庭院，以及七八位漂浮在庭院里的红衣厉鬼。
她们都不约而同转过头颅，一双血红的瞳孔对准主屋之门，映入厉百苍的身影。
嗖！
顿时，七八道血色身影化成长虹，直指主屋之门。
同时，厉百苍感觉到了身后有劲风袭来。
他一个翻身，滚过门槛，避过身后的袭击。
在他半起身之际，其余的攻击完全临近，一对对黑红的尖爪即将落在身上，一团土黄色的光罩从手心迸发，笼罩全身。
当当当当当……
光罩先后弹开一对对尖爪，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厉百苍反应过来，正要感慨，又听到了连绵的铿锵之声。
这一轮，铿锵之声由起初的响亮变得越发无力，如同不堪重负发出哀鸣的老家具。
厉百苍亦见到光罩的光度从亮转淡，完整的外表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缝。
直到某一刻……
嘭！
光罩破碎，护身十字架化作了齑粉，从手中滑落。
下一刻，他的身影被血色吞噬。
……
“嚯！”
从梦中惊醒，厉百苍熟稔地拿起枕边的毛巾，擦去一身冷汗。
再拿出镜子，就着昏暗的灯光，清晰看见自己苍白的面色，漆黑的眼眶，他无力道：
“离大门还有好长距离，我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进入那里。
“该怪厉鬼太聪明，会埋伏，在我进入主屋才现身，还会该怪我没有戒心，以为找到了安全区……”
“唉……希望长庚社能帮助到我吧……”
又叹息一声，厉百苍将希望寄托在长庚社上，一夜未眠。
第六章 借刀
浑然不知厉百苍情况的郝云来，还在继续自己的梦境之旅。
在处理完伤口与解毒，郝云来着重感谢了不仅出声提醒自己，还帮自己处理伤口的热心人士。
之后，他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一间无人问津的铁匠铺。
当。
当。
当……
冷清脏乱的铁匠铺之内，只有一名粗犷的中年男子在熔炉旁边，沉默打铁。
他拥有一头没有光泽的海蓝色短发，皮肤古铜枯槁，浑身灰尘，不修边幅，隔老远散发出一股难以容忍的臭味。
这臭味不是单纯的汗臭，还有其他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却步。
郝云来知道，铁匠铺如此冷清的原因不是因为臭味，而是时代。
随着时代发展，工业化的冶金早已淘汰没有效率的铁匠，哪怕这个世界遭遇大灾难，文明大倒退，但工业化冶金大体上还是保存下来。
铁匠铺还能存在不是在为普通人服务，而是为源能战士服务。
也只有源能战士，才有定制武器的需求。
“老叔，我又过来了。”
郝云来朝中年铁匠打了声招呼，找个位置坐下，后者没有回应，只专心于自己的事情。
前者没有在意，经过几次接触，他清楚老叔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时，从不理会外界。
而他来此是为了借走镇店之宝，总得客气几分。
老叔保持一致的节奏当当当地敲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终于锤炼完这块铁，将其收拾好，随手把掌心的汗水与污迹往衣服一抹，道：
“又是你，怎么，武器又坏了？”
“没呢……”郝云来尴尬一笑。
他的武器“一字钢刀”是在这里购买的，前不久练习技能的时候，无意中砍到一块以坚硬著称的坚铁石，当场崩了个口子，只能找老叔修理。
“没别的事，那别来烦我。”老叔嫌弃一声，握紧铁锤，又准备开始新一轮的锤炼。
“等等，有事，有事！”
郝云来可不敢让老叔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天知道会到什么时候，他赶紧表明来意：
“老叔，我找你借一件武器，过两天还你。”
“不借，滚。”老叔问不都问借什么，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我滚了，那件武器就蒙尘太久了，”郝云来早有准备，拿出对付老叔的说辞，“你不是说，武器回归本身的用途，才是对武器的最大尊重？”
老叔一瞪眼：
“你想说什么，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郝云来正声道：
“我要借“斩鬼短刀”。”
“什么？！”
“我要去对付凶恶的鬼物，找你借“斩鬼短刀”。”
老叔听完，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转身从杂物堆翻找出一柄全长三十多厘米，被狭长泛黄白布裹挟的弯刀，丢过来道：
“你小子若是弄丢了，我一定把你当矿炼了！
“还有，我不是无偿借你，你得给我一块上等矿石，什么时候给都行，一定得给！
“滚吧！”
郝云来接过弯刀，笑嘻嘻道：
“当然！”
……
翌日，千梦街，梦监会门口。
张达承如沐春风地守在门口旁，冯哲则在里面大厅执行自己的任务。
“啧啧啧，这滋味，真是不错。”张达承不知在想什么，自言自语，“要不要多来几次才拉黑？”
“什么拉黑？”
不知从哪冒出的厉百苍顶着一副熊猫眼，有气无力地询问，还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疼痛的前额。
“没什么，没什么，”张达承小惊一下，接着笑呵呵道，“厉先生，想必你的问题已经解决，是来进行委托结果登记的吧？”
“是又不是。”
厉百苍的回答在张达承意料之外，后者逐渐失去笑容，不解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给我的护身十字架效果一般，我还是没逃出那个地方，我确实是来进行委托结果登记的，登记委托失败。”厉百苍平静回答。
“不可能，那两个护身十字架明明可以抵挡8级鬼物的攻击，我亲自做过测试，骷髅兵、行尸、吸血鬼、幽魂都无法攻破防御，怎么会效果一般？！”张达承完全不接受对方的答案。
“哈~~~”厉百苍又打了个哈欠，往梦监会里边走去，“很抱歉，张先生，那两个护身十字架起初确实抵挡了一会，最后还是损坏了，这或许跟我遭遇的是东方的厉鬼，不是西方的幽灵有关。”
张达承一把拉住他，面容有些扭曲：
“我不信！
“你在撒谎！
“你肯定是支付不起报酬，有心耍赖！”
那两个护身十字架是他个人的财产，并非上面支付的任务资金，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谁耍赖了！”厉百苍用力挣脱，不满之情几乎从面容溢出，“我可以在梦监会自证清白，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停留在那个充满厉鬼的区域。”
他一搬出这点，张达承恢复了些许平静，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动作。
但凡敢在梦监会自证清白的，全都是不怕诬陷的，张达承很清楚这一点。
硬是作证，到头来有可能让梦监会确认结果，给委托办理结果登记。
“难道，真的是路子不对，所以不起效果？”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毕竟他确实没测试护身十字架对东方鬼物的效果。
“不对吧，都是不死生物，哪有东西方之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还能因为什么失效？”
张达承更加迷惑了。
厉百苍不管张达承的情况，径自向梦监会工作人员说明情况，登记委托结果为失败。
张达承如梦初醒，正要靠近说服厉百苍暂时不登记失败，自己再做努力，手机不适时弹出提示声。
叮咚！
“谁啊！”张达承愠怒地打开手机，发现是微信信息——
【亲爱的，你在哪？】
“谁有空管你啊，婊子！”张达承低声咒骂一句，果断拉黑发送信息之人，再来到厉百苍身侧。
委托登记结果，必须双方确认，厉百苍在等着他。
“厉先生，好说好说，先别急着登记结果，我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张达承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哪怕拖着委托不完成都比登记失败要好，他不是在意失败的结果，是在意厉百苍又去找郝云来，答应郝云来开出的条件。
万一郝云来真完成这件委托，长庚社就再苟延残存一个季度。
一个季度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张达承无法承受这个后果。
厉百苍像是被他说服成功，真的在进行思考。
张达承目光带着期待等待中。
十几秒后，厉百苍打了个哈欠，才对张达承道：
“张先生，我想，你是不会答应登记结果的，那我只能去长庚社，重新发起委托，我想……
“张先生总不能阻止我去长庚社吧？”
“你！”
张达承笑容再一次失去，毫无办法地目送厉百苍走出梦监会，往千梦街街尾行去。
咔吱！
他握紧了双拳，一个想法自心头生起，便如春风吹过的野草，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两人，是在设局坑我！”
第七章 梦境连接器
长庚社。
郝云来坐在一楼大厅沙发，左手朝上放着“斩鬼短刀”，仔细审视。
这柄弯刀未有对应的刀鞘，而是从刀柄有一条狭长泛黄的白布条延伸缠绕到刀尖，完全裹挟，他右手在刀身上微微摩挲，能感受到穿透麻布的冰冷锐感。
此时，郝云来的视线焦点在眼前的视窗上：
【斩鬼短刀（Lv13）：用特殊材料打造的武器，拥有非同小可的穿刺力，具备严重伤害鬼物的能力，是鬼物的克星。】
“13级……差不多是我摸过最高级的梦境物品了，跟这一比，我那刀简直是破烂。”
郝云来抽回视线，摇头叹息一句，旋即意念一动，手上武器凭空消失。
同一时刻，他眼前又弹出新的视窗，为两个并立的方格，里面是不同的物品，第二个格子存放的赫然是“斩鬼短刀”。
“那个委托人如果会来，差不多到了吧，昨天也是这个时间的。”郝云来的视线移动到外边，观察路过的行人。
不消三分钟，一名头发凌乱，眼眶乌黑，皮肤苍白的青年快步路过玻璃窗。
来了……郝云来心里念头刚起，褐木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厉百苍步履沉重地踏入，先是打了个哈欠，接着揉了揉太阳穴道：
“郝社长，跟我猜测的一样，‘梦之城’的方案不靠谱，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希望你能解决我的委托。”
昨天张达承叫来后辈交给他护身十字架时，他还未留意，之后才注意到两个十字架都有微不可察的裂缝。
效果如何不确定，损坏是肯定的。
当时他就这点询问张达承，后者却表示属于正常磨损，不会影响效果。
他将信将疑，回去一试，结果不出所料，今日对张达承的态度便源出于此。
至于那句东西鬼物的言论纯粹为随口敷衍，真实原因他很清楚。
但他不想再跟张达承纠缠，后者与长庚社的矛盾与他无关，他只是一名委托者。
郝云来郑重道：
“我不保证百分百解决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概率很大，这点你要明白。”
“我懂得，”厉百苍轻轻点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那好，我有一个问题，你从梦境世界脱离到现在过去了多久？”郝云来话音一转，问起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
厉百苍不明就里地回答：
“我是凌晨两点多醒的，到现在大概……”
他话还未说完，郝云来伸手打断：
“我知道了，下午两点多去处理你的委托，现在你可以呆在这里等时间，也可以够时间再过来。”
“啊？”厉百苍茫然出声。
郝云来起身一笑：
“我会向梦监会申请使用梦境连接器，亲自进入你的梦境解决你的问题。”
厉百苍“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明白郝云来的问题是何由，0级梦境玩家死亡后再进入梦境的间隔时间正是十二个小时。
即是下午两点多他才能重新入梦。
“另外，我还有个建议……”郝云来见厉百苍投来好奇的目光，小声给出了他的建议。
后者越听，面容越是不自然。
郝社长的方法怎样我不知道，这鬼点子是够厉害的……厉百苍默默听完，心里腹诽。
……
下午两点三十分，在梦监会守候已久的冯哲终于看见郝云来跟厉百苍踏入梦监会大厅。
厉百苍还是那副打扮，未做改变，郝云来却换了一身他熟悉的梦境玩家装扮——
一头黑色碎发未有装饰，任风吹拂，健壮的身躯穿着素衣，披着宽大的红色大氅，大氅背后正中有不明意思的两个字符，而腰带左侧佩戴着一柄银色的入鞘横刀，如若大唐刀客，跨越时空而临。
在冯哲看见郝云来的一刻，后者视线同样扫过了前者，将其当做不存在一般，视线未有停留，表情未有波动，步履未有变化，就这样越过前者，来到办理委托的窗口。
郝云来用目光示意身侧的厉百苍，对方熟练地登记新委托。
此时，冯哲方打了个激灵，慌忙掏出手机给张达承发去信息。
窗口的工作人员一边给委托做出登记，一边聊道：
“厉百苍，你昨天的委托还没登记失败，今天又登记一模一样的委托，有冲突啊。”
厉百苍早有准备地回道：
“不冲突，昨天的处理所‘梦之城’处理失败，不肯登记结果，我只能登记新的委托。
“这次委托由长庚社接手，申请使用梦境连接器，也有让梦监会调查员确认昨日委托结果的意思。”
说完，厉百苍松了一口气。
在知道郝云来选择使用梦境连接器之前，他还在苦恼怎么解决委托冲突的问题。
“哦？”工作人员抬头望向立在一侧的郝云来。
对方拿出一张写有黑字的白纸递过来，正声道：
“长庚社申请使用梦境连接器，要求连结调查员为柳月。
“这是长庚社与委托人商议决定的委托合同，请梦监会见证。”
一听郝云来正式的发言，稍有散漫的工作人员转瞬变得正经，慎重地接过合同，快速过目。
合同很简单，甲方处理乙方登记在梦监会的梦境事件委托，若是成功，乙方登记为甲方的成员，在三月二十七日至四月二日这段时间不能取消登记。
涉及到申请使用梦境连接器的委托，工作人员无法在合同上盖章，转为通知给郝云来指定的调查员柳月。
一分钟后，梦监会门口有一名身着正穿的中年男子急慌慌地踏入，目光迅速锁定向其迎来的冯哲与在窗口的厉百苍。
“张……”冯哲上前张口，称呼都未说出，张达承直接用手臂侧向推开他。
“别靠过来！”
张达承双眉一皱，厌恶地丢给冯哲这四个字，随即在离那个窗口不远处的位置，静静观望窗口的动静。
冯哲双手握拳，咬着牙几秒，还是低头松手，不知在想什么。
于此同时，一名有着黑色中分直发，可爱圆脸，身材娇小，上身是白色雪纺衣，下身是黑色裹裙的姑娘靠近这个窗口，大大咧咧道：
“来啦来啦，本姑娘好不容易有空敷个面容，盖上还没三分钟，又要开始忙，是谁指定的本姑娘？”
“月姐，是我。”郝云来微笑道。
柳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怎么又是你，每次你申请使用连接器指定的都是本姑娘，是觉得本姑娘好说话吗？”
“当然不是，”郝云来咳嗽一声，再道，“是月姐工作出色，资历深厚，令人放心……”
才不是因为我爸照顾过你，你又在长庚社待过，你会看在这两点上对我有照顾才指定你……郝云来在心中说出后半句话。
柳月甩着手道：
“行啦行啦，算你会说话，就不找你赔本姑娘的面膜啦，这次委托是什么……”
她是对工作人员说的后半句，后者递过合同，简要介绍委托。
“看样子，长庚社和那位梦监会调查员关系不浅……”张达承目睹这一幕，愈发觉得早上的猜测成真。
一直冷清的长庚社怎么会突然有人上门委托，还答应登记为成员这种非常见的报酬。
窗口这边，柳月听完介绍，拿出属于她的印章，没有犹豫地往合同上一盖，代表梦监会对合同做出见证，再对郝云来与厉百苍两人道：
“委托已成立，你们什么时候使用梦境连接器？”
厉百苍望向郝云来，后者轻声道：
“现在。”
柳月对郝云来的回答不意外，在见到后者一身打扮时心中已有答案，问出来是流程需要。
她未做回应，用手势示意两人跟上之后，往梦监会深处行去。
两人亦步亦趋，消失在“梦之城”两人的视野中。
“你留在这，把后续告诉给我。”
张达承对冯哲吩咐一句，转身离开了梦监会，表情瞬息万变。
余下冯哲失神地呆立原地。
第八章 绕柱
所谓梦境连接器其实是一台类似于太空休眠舱的仪器，委托人躺在里面，连接线路之后，连接人通过外接线路与委托人梦境相通。
申请使用梦境连接器是每家梦境事件处理所拥有的权利，但并非每件委托都能申请使用，毕竟启动一次需要的人员不少，起码这次除开作为监督的连结调查员柳月，还有三名工作人员监控三人的情况，确保连结过程不会发生意外。
同样的，每家处理所每个季度可申请使用的次数也受到了限制，这对长庚社来说不成问题，本季度长庚社可申请次数还有冗余，郝云来不敢外借“斩鬼短刀”，自然选择了这个方法。
厉百苍聆听注意事项之后，躺进了这台颇有未来科幻风格的仪器，两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旁边忙碌着，一名负责接线，一名负责监控仪表。
在仪器的左侧，第三名工作人员在为郝云来接线，在仪器的右侧，柳月熟稔地自行接线。
“开始。”
一切准备就绪，柳月下达指令，一名工作人员摁下按钮，躺在仪器里的厉百苍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猛然从两只胳膊连结的线路传来，瞬间游走全身，又麻又疼。
他眼前的景象伴随电流游走，逐渐变得模糊虚幻，最终一黑之后，那个充满大红灯笼与蜡烛之光的漆黑世界又回到眼前，渐渐清晰。
周围是栽种墨绿竹子的典雅庭院，半空有一时无法数清的血红身影在飘荡。
厉百苍心中先是一紧，下意识要往外边狂奔，即而看到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浮现，才舒缓开来，留在原地。
五秒、四秒、三秒……
融入时间飞快流逝。
两道模糊的身影完全呈现。
在他左侧的是郝云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被狭长布条包裹的弯刀，身体弓着，恍若面临大敌。
在他右侧，柳月略带感兴趣的目光打量身处环境，身体完全放松，仿佛在游山玩水，没有一点紧张感。
厉百苍想起郝云来先前给他的提议，脚步慢慢地往柳月迈去。
时间还剩下一秒。
确定环境的郝云来右手握住“斩鬼短刀”的刀柄，左手捻着布条的末端往外一拉……
呼啦。
泛黄的布条随风飘舞，三十多厘米的弯刀露出了它的面目。
这是一柄弧度如半月，刀身基本乌黑，唯有刀刃有一抹红色近血的弯刀。
在布条揭开的那一刻，融入时间正好归零，周遭飘荡的红衣厉鬼不约而同转动头颅，目光锁定目标。
嗖！
刹那间，三道血红长虹奔郝云来去，两道奔厉百苍去，剩下的都锁定了柳月。
在被锁定的那刻，郝云来只觉自己如同被潜伏在草丛的毒蛇盯上，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鬼物的等级比我高太多！
郝云来心中一惊，赶忙弯着身子向侧方一跃，堪堪避过染血的尖爪。
再半转身，让另外一道血色长虹与自己擦身而过，最后正面迎上第三名红衣厉鬼，无视对方恐怖的面容、血色的双瞳与狰狞的利爪，弯刀正正刺去。
刺啦！
外表平平无奇的弯刀和厉鬼利爪针尖对麦芒，刺穿了厉鬼的利爪，伤口处未有鲜血溅射，而是一缕黑雾飘散开来。
红衣厉鬼不知疼痛，另外一爪往郝云来的脸庞插去。
郝云来相信，自己若是被这尖尖的利爪命中，必有丧命的危险。
此时，他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
但他丝毫不见慌乱，明明来不及发力的双腿却有一股新的力量注入，猛然间往身后一跃，不仅避开这次攻击，还避开另外一个红衣厉鬼的冲刺，与第三名厉鬼又要擦身而过。
就在这时，郝云来右臂青筋隆起，一股看不起摸不着的力量从手臂生起，悉数注入手里的“斩鬼短刀”，本乌黑的刀身骤然发亮，血色的刀刃无比鲜艳。
带着这股力量，郝云来顺势一斩，“斩鬼短刀”如血色雷霆，劈入了血色的身影，直接将敌人劈成两截！
“啊……”
厉鬼在疯狂尖啸之中，化成大片大片的黑雾随风飘散，郝云来刚好落地，眼前视窗弹起。
【你击杀了1个红衣怨鬼（9级），获得了1224点经验值。】
“9级怪，难怪速度这么快，没这刀，我怕是连防都破不了，”郝云来瞄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敌人，“难得手中有利器，趁这个机会收割经验，来吧！”
话音一落，又迎了上去，与两道血色身影战在一起。
……
另外一边，在融入时间归零的时候，厉百苍果断站在了柳月身侧，后者瞥一眼道：
“你过来干什么，连结调查员只监督，其他的一切不负责，你别想本姑娘保护你。”
“不用。”
厉百苍匆忙回了一声，同时身体快速迈步，从柳月身侧来到身后。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一名本探爪向他刺去的红衣厉鬼来不及更改线路，笔直朝柳月刺去。
“诶，你干嘛啦！”
柳月嚷了一声，一道无形的屏障忽然生起，将她的娇躯笼罩。
铿锵！
这名鬼物的攻击好像落在了铁板上，火星飞溅，却无效果。
不仅它的攻击，其余朝柳月而去的红衣厉鬼亦是在彰显着利爪，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点点火星连绵溅起。
厉百苍无空回应。
他注意到又有攻击即将来临，于是故技重施，从柳月身后转移到柳月左边，让那次攻击落空。
铿锵。
“你是纯心想拿本姑娘当挡箭牌啦？”柳月终于醒悟，圆脸鼓起，埋怨一句。
厉百苍还是无空回应，那两名厉鬼就锁定了他，不断闪现冲刺，他被迫一次次移动位置。
基本上他这一秒移动位置，下一秒别的厉鬼又袭来。
于是，他的动作不能停顿，反复转移。
“还好……这红衣厉鬼的攻击招式只有隐身出现再冲刺这一招，不然郝社长的建议未必奏效……”
忙着绕柳月走的厉百苍熟悉节奏后，总算可以抽空吐槽一句。
话语传进柳月耳朵，她真想移动几步，让厉百苍的应对方法失效，无奈工作规定，只能一边无聊地维持屏障，一边杵着当柱子。
第九章 升级
【你击杀了1个红衣怨鬼（9级），获得了1198点经验值。】
“呼，又一个，还剩一个了。”
郝云来舒了口气，抹去汗水，全神贯注留意周遭。
在他击杀第一个红衣怨鬼之后，那两个攻击他的鬼物如同开了窍，懂得分工合作，一个负责牵引，一个负责攻击，时间把控非常好。
倘若他在避过第一个的攻击之后就地反击，就会面临第二个厉鬼的利爪，于是他只能闪躲，一一次又一次等待机会，总算趁着空隙瞬间灭杀一个。
在仇恨锁定的情况下，只要他不主动找厉百苍那边厉鬼的麻烦，只需面对这隐藏起来的第三个红衣怨鬼。
“……在哪呢，在哪呢……”
郝云来四处凝视，嘴里持续小声念叨着，试图营造一种他处于不安与松懈的状态，引诱厉鬼上钩。
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厉鬼仍未上钩，郝云来无奈之际，目光投向了厉百苍。
准确说，是厉百苍身后突然闪现准备发起冲刺的红衣怨鬼。
“给我过来吧！”
郝云来低喝一声，“斩鬼短刀”在虚空划过，一道十余厘米长的血色刀气从刀身飞去，正正击中这个厉鬼，打出一丝黑雾。
“啊……”
厉鬼发出尖啸，身影截然消失，再浮现在郝云来面前，一双血爪闪着寒光袭来。
“呵，嚯，哈……”
对此，郝云来每低喝一声，便又有一道同样的刀气飞出，落在厉鬼身上。
尽管伤害不高，只打出一丝丝黑雾，但一道道刀气形成连环攻势，逼得厉鬼无法近身，局势由此僵持下来。
直到某一刻……
“啊！”
郝云来身侧蓦然响起厉鬼的尖啸，他无需转头，便确定那隐藏起来的厉鬼自以为找到破绽，趁机袭来。
“可算是上钩了！”
郝云来嘴角如钩，本继续往前挥舞的弯刀下一刻豁然往右，迎上那道血色身影。
刺啦！
弯刀斩出一道大口子，黑雾大散！
郝云来动作未顿，斩至尽头的弯刀拐到上方，竖直劈下，与第一道伤口形成明显的十字，彻底将厉鬼斩成四截，化作纯粹的黑雾飘散。
【你击杀了1个红衣怨鬼（9级），获得了1240点经验值。】
“还是“十字斩”好用，“刀气连环”伤害太低，源能消耗又高。”
郝云来咕哝一句，重新迎上被他勾引来的红衣怨鬼，再斩出一个十字，令其步上前一个红衣怨鬼的后路。
【你击杀了1个红衣怨鬼（9级），获得了1087点经验值。】
就这样，郝云来一个个勾引，一个个灭杀，在斩杀第六个红衣怨鬼的时候，漆黑的苍穹忽有一道蓝色的闪电掠过。
霎时间天地雷鸣，威势煊赫，亮如白昼。
一切鬼物在天威之下，齐齐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般。
早从绕柳月走解放的厉百苍目睹这一幕，终于放下心中重担，对仰望苍穹面有不满的郝云来道：
“郝社长，感谢你的帮忙，接下来离开这个区域不会有危险，我能一个人走。
“你们可以离开了，不用陪我。”
其实后面那一句是对柳月说的，后者百无聊赖了好久，就差打瞌睡了。
柳月果然欢呼一声：
“可算结束啦，委托结果确定，‘梦之城’委托结果为失败，长庚社完成本次委托。
“委托人，让本姑娘离开梦境。”
——为保护委托人的梦境，委托人能随时驱赶连结中的梦境玩家，这一点在启动梦境连接器之前，工作人员已与厉百苍述说。
厉百苍点头，不需多言，意念一动，柳月的身影逐渐半透明化，直至完全消失。
不再纠结没有高额经验的郝云来对厉百苍点头道：
“我在外边等你。”
语毕，身影同样消失。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厉百苍一人，他静静观望几秒之后，迅速往外边奔去。
……
“还好我动作够快……”
从梦境醒来的郝云来在工作人员摘除线路之后，无声自语。
此行梦境，除开完成委托之外，还有凭借“斩鬼短刀”收割经验的目的。
虽然天公不作美，闪电来得不是时候，但击杀6个红衣怨鬼令他积攒的经验值分配在源能战士这一职业上，还是能提升一级。
这一空暇下来，郝云来自然把经验分配上，眼前适时出现提示窗。
【你的职业源能战士提升到4级，力量＋1。】
【你的综合等级为4，解锁1个随身空间方格。】
又多一个格子了，可以把“命运的两界”放进随身空间了……郝云来心里泛起喜悦，接着查看完整的人物面板。
【人物属性】
姓名：郝云来
种族：人类，地球－东亚人
职业：源能战士，4级
综合等级：4
力量：13
敏捷：8
体质：8
魔力：5
感知：5
魅力：5
经验值：996
【技能信息】
职业技能——
『源能战士』
源能之力：状态类，罕见级
你掌握源能的力量，你可以为你每一次攻击附加源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十字斩：主动类，普通级
快速斩击敌人两次，如同十字。
刀气连环：主动类，普通级
连续挥舞横刀，斩出刀气攻击远方敌人。
个人技能——
（暂无）
【梦境物品】
命运的两界（Lv??）：命运有两界，一界为幸，一界为厄，此两界平衡。
斩鬼短刀（Lv13）：用特殊材料打造的武器，拥有非同小可的穿刺力，具备严重伤害鬼物的能力，是鬼物的克星。
映日大氅（Lv6）：代表源能战士映日流成员的大氅，具备一定的防护能力，能提高佩戴者的速度。
一字钢刀（Lv3）：刀身形似华夏文“一”字的钢铁横刀，坚固锋利。
……
“发什么呆呢！”
在郝云来检视面板的时候，耳畔传来柳月的话音。
他关闭面板望去，只见对方笑眯眯望着他。
“你好好给本姑娘一个解释，你给委托人提了什么建议？”柳月笑容可掬地道，郝云来从中读出两个字——不满。
郝云来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回道：
“没呢，我忙着杀怪，哪有时间提什么建议。”
“哼！”柳月哼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他的话语，“你下次再指定本姑娘负责这么无聊的委托，以后别想本姑娘接手你的申请！”
“不会不会，这次情况特殊……”郝云来好好劝说了几句，才稳定好柳月的情绪。
后者望了望仍在梦境中探索的厉百苍，再仔细看一眼郝云来不再有稚气的面孔，突兀叹了口气：
“几个月的时间，你成熟了很多。”
郝云来一愣，想起了以前的长庚社，心里不是滋味。
长庚社是依靠他的养父郝长庚一手建起的，成员复杂，大多数是看在利益上选择加入，忠诚者不多，所以在郝长庚神秘失踪之后，长庚社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原成员有的是主动想走，有的是不得不走，柳月就是第二种情况。
似是察觉了郝云来的心思，柳月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道：
“别想太多，本姑娘相信你能带长庚社渡过难关的，加油吧，本姑娘去给委托登记结果。”
“嗯。”
郝云来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重新坐下，等待厉百苍醒来。
在这段时间，他打开随身空间，凝视三个方格——
第一个方格存放的是“命运的两界”，第二个是“斩鬼短刀”，第三个解锁不久，是空的。
郝云来左手握住“一字钢刀”的刀鞘，意念一动，将其存进了第三个格子。
至于身上大氅，在今晚入梦归还弯刀之后，自然存放进去。
“……格子还是不太够啊。”
郝云来想到之前因格子不够，只能在现实世界存放武器的困境，不由得感慨一句。
不过，从烦恼考核的问题，变为烦恼随身空间的问题，变相说明了他此刻心境的变化。
他相信，一切都在好转。
第十章 映日流
“委托确认已完成，见证人，调查员柳月。”
随着工作人员宣读柳月交给他的表单，代表厉百苍发起的两件委托划上句号，数据不做修改，档案进行尘封。
厉百苍履行约定，在长庚社成员上登记自己的名字，长庚社在梦监会的记录上，不再是孤零零的只有郝云来一个名字。
“恭喜你，加入长庚社，”郝云来对厉百苍笑着说一句，又耸了耸肩，“尽管是临时的。”
看得出郝云来心情很好，厉百苍还以笑容：
“我要再次感谢你解决困扰我一段时间的委托，按照规定，这一周我得叫你社长吧。”
“随便你怎么叫，我不介意。”郝云来摆手道。
解决厉百苍这起委托为长庚社带来了一个考核积分。
只是临近考核，积分再多不达标亦是无用，不过有了临时成员，这个季度可以平稳度过，至于下个季度的考核，郝云来充满信心。
不论是考核积分还是正式成员，他都得认认真真考虑。
前者不谈，关于正式成员，在经历过江河日下，濒临倒闭这段日子之后，郝云来决定不走以前大肆招人扩张的老路，而是走第二种方式——
精英式梦境事件处理所。
数量式与精英式是梦境事件处理所常见的两种形态，前者人数众，分部多，什么委托机缘都能争一争，抢一抢，以前的长庚社和大多数的处理所都是数量式。
后者人数必然不如前者，但在个体竞争上占据上风，一个人就能完成一件高难度委托，不会出现积分不够的情况；况且处理所凝聚力强，就算主心骨倒下，处理所依旧能正常运转，不会立即崩盘。
代表者有楚庭的纯银社，北美的天启会，西欧的加百列圣所等等。
厉百苍只是郝云来用来撑过考核的临时成员，后者从未真正考虑将前者当成正式成员，毕竟精英式处理所，每个成员都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或者拥有这个潜力。
厉百苍“唔”了一声，再道：
“我还是叫社长好了，你可以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小厉。”
“那叫你名字吧，厉百苍，回社里，尽管是临时的，我还是得给你介绍一下长庚社。”郝云来边朝厉百苍招手，边往梦监会外边走去。
“好的。”厉百苍跟上离开。
两人交流时自始至终都知道旁边有冯哲在偷听，但都未有顾忌，亦未有理会，还是保持把其当做空气的态度。
冯哲坚定执行张达承交给他的任务，郝云来两人前脚离开梦监会，他后脚把后续发展的信息发给张达承，末了，不知是感叹还是别的情绪低语一声：
“沉船又起来了。”
……
夜幕降临，郝云来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进入了梦境。
昨夜他在梦境中借到武器之后，到无人之处熟悉掌握，又在光复城里四处闲逛，挖掘任务。
这次进入梦境的位置是上次离开梦境的位置，距离铁匠老叔的铁匠铺不远，郝云来一早有了计划，径直快步迈去。
甫一靠近，那颇有节奏感的打铁之声从中传来。
当。
当。
当……
郝云来步入其中，遵循老规矩，静静等候。
约莫七八分钟后，老叔放下了漆黑铁锤，粗糙的嗓音从口中迸发：
“有话就说，没事就滚！”
“老叔，我是来归还“斩鬼短刀”的，这武器真的好使。”郝云来手里凭空出现被泛黄布条包裹的弯刀，老叔对此视若无睹。
一听郝云来的称赞，老叔咧嘴大笑：
“我打造的武器，不好使出炉我就砸了！”
“那是，那是，”郝云来将弯刀递给老叔，并带去一个问题，“这武器是用什么打造的，特别锋利，还能伤害鬼物。”
老叔接过武器，边打开布条检查，边嫌弃道：
“主材料是上等矿石黑星铁，副材料是极致矿石血炎晶，都举世罕见，不是机缘巧合，我难寻一块。
“你小子打听这个干啥？
“想找它们？别做梦了。”
“啊？真的？”郝云来怔然问道。
“黑星铁还好说，血炎晶……”老叔话音至此消失，陷入了沉默，他检查完弯刀的情况，话音一转，“哟，好大的煞气，你小子还真宰了几头凶鬼，不算埋没它。”
郝云来刚想回答“当然”，便见到老叔熟练地将弯刀往杂物堆里一扔，哐当作响。
到底谁在埋没这武器啊！！郝云来心中极度无语与抓狂。
“行了，东西还了，那快滚，别打扰我。”老叔抓起铁锤下逐客令。
郝云来打听“斩鬼短刀”的材料构成，本是想日后寻这种材料打造自己的横刀，现在材料知道了，哪里获取还不知道，他焦急地想追问。
“老叔……”
“叫你滚就滚，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叔眼睛瞪得好似铜铃。
郝云来只好一摊手，往外走去。
即将踏出铁匠铺之时，老叔又停下动作，吼道：
“对了，你小子欠我一块上等矿石，记得给我，不然我上门拿你小子当矿炼！”
“是！”郝云来抖了抖身子，大声应下，飞一般逃离。
老叔的话语提醒了他，他已有一段时间未返回映日流的驻地映日府，可以回去看看能否学习新的技能。
……
经过光复城七拐八弯的街道，郝云来回到映日府大门前。
映日流的驻地映日府，说是府，实际是一座面积中等，极具华国古代特色的宅院——
斑驳的白色围墙，紧闭的赤色金属大门，有年代感的青色瓦片与屋檐，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节节拔高，苍翠欲滴的竹子。
郝云来上前敲门，连敲三下。
咚咚咚。
下一刻，回应从门里传出。
“谁呀？”
伴随着一声疑惑，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头发半秃的中年矮子探出头，扫了一眼，视线锁定门前的郝云来。
“是你啊。”中年矮子认得面前之人是最近一位加入映日流的门徒，便打开门，让出位置。
郝云来从其身旁越过，问道：
“看门大叔，流派主在里面吗？”
“没呢，流派主她还在外边修行，”看门人回答之后，关上大门再道，“你要是有事，可以找夫则先生，他在府里。”
“好的。”
郝云来随口一应，旋即目光投放到眼前。
这是用大理石铺设的宽阔庭院，两侧为洁白的墙，墙中间位置有一处圆形的开口，供人进出，一排高树傍墙而栽，而视线尽头，为一座用青瓦片做顶的房屋——
这是客堂，除开接待客人和进行入门测试，其余时间一概关门。
庭院两侧有房屋排列，左侧是核心门徒的房屋，右侧是普通门徒的住房。
作为新入门成员，郝云来的住房本在右侧，但映日流情况与长庚社类似，都已经没落，右侧住房无人居住，沦为了杂物房，所以郝云来往左侧入口走去。
作为沃斯兰德四大源能战士流派之一，映日流没落的历史比长庚社还要长久，当今成员人数一手可以数出，否则郝云来不会一入门便获得代表核心门徒身份的“映日大氅”。
他每次进入梦境都会换上这件大氅。
别看他的敏捷只有8，但在具体的速度属性上，经过大氅加持之后，与12点的敏捷差不多。
没有这件大氅，郝云来纵然有“斩鬼短刀”也是枉然，因为他根本跟不上红衣怨鬼的动作。
……
“夫则先生在哪呢……”
郝云来在日夫则的住房门前敲了敲，没得回应，他嘀咕一句，在周围寻找后者。
“怪了，不在这里，难道在杂物房那边？”
找了小半会没找到人，郝云来正要回到庭院，却见到一间有竹子环绕，鲜花盛放的房屋有人从中出来。
那是一名一身红衣，身高中等的中年男子，束着头发，带着笑容，摸着山羊须看向他。
“云来，找我有什么事？”
日夫则亲和地问了一句，手上动作未有停顿，关上屋门。
夫则先生怎么会在这……郝云来顾不得对方的问话，反倒是问出自己的疑惑：
“夫则先生，你怎么在流派主的屋子？”
根据规定，流派主的房屋未得本人允许，不能踏入，这里可是存放了整个流派所有的珍贵事物。
日夫则爽朗笑道：
“那孩子在外修行，十天半月回不来，我得给她打扫房间。
“流派里除了我，没有人适合干这种事。”
“那倒也是。”郝云来认可对方的话语。
映日流创始人是伟大的源能战士日舍里，其后裔日族人一直把持着映日流，而今日族成员只有两人，日夫则作为流派主的小叔，唯一的亲人，确实是最适合打扫这间房屋的人选。
郝云来理解归理解，却总觉得奇怪，如果流派主是男的那无所谓，可流派主偏偏是个女孩，日夫则进房间打扫总有闯女孩闺房的嫌疑……
他们终归是一家人，我想这个干啥……郝云来暗自摇头，说出自己来意：
“夫则先生，你上次说，等我再强大一些会教我一个新武式，现在可以不？”
日夫则表情微诧，随即指着庭院道：
“去庭院，检查我教你的两个武式掌握得如何，我再决定。”
“是。”
接下来五分钟，郝云来在日夫则面前展示他早熟练掌握的“十字斩”与“刀气连环”。
“不错，很熟练，可以学习下一个武式了。”日夫则点头，拔出佩戴在腰的横刀，再道，“云来，看好了，我要教你的武式名为“甩刀波”……”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横刀朝前轻轻横甩，一股轻描淡写的感觉，可横刀却甩出一道有近六米宽的白色月牙，在地板上空呼啸掠过，滋滋作响，直到尽头才消散。
郝云来看得眸光一亮。
作为远程技能，这“甩刀波”的杀伤力无疑要比“刀气连环”高。
他正好缺高杀伤的远程技能。
“夫则先生，请告诉我要点。”郝云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日夫则捋着胡须，低笑两声：
“哈哈哈，不急，不急……这武式的关键点在于……”
……
当半个小时之后，郝云来离开映日府时，他的技能面板上，多出了“甩刀波”的信息——
【甩刀波：主动类，稀有级
横甩武器，斩出一道狭长锋利的月牙刀气，攻击沿途的目标。】
“稀有级都得学习半个小时，再往上的高级技能肯定更费时间……”郝云来想着方才不断尝试，最终只斩出一米多宽月牙的情景，又收敛了杂念，“别想这么多，先练好这技能，起码做到三秒内蓄力到最大程度。”
趁着梦境还未结束，郝云来再次在光复城里闲逛起来。
在探索过大半城郊地区后，他知道短时间内想挖掘任务，只有光复城里有机会。
完成任务不但会获得大额经验，还有可能有其他收获。
走着走着，郝云来不知不觉来到了上次挨了毒飞镖的街道。
他上次处理完毒素与伤口，匆匆感谢那位提醒自己的好心人之后，想寻找罪魁祸首，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那群源能战士打到最后都倒在街道上，被城卫军一个个带走，郝云来仍未知道是谁扔出的毒飞镖，恰好避过所有行人与障碍命中自己。
他只能自认倒霉。
“说起来，我在现世享受幸运，在梦境遭受厄运，是不是能反过来，在梦境享受幸运，在现世遭受厄运呢？”
郝云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特别猛烈，令他忍不住要尝试。
““命运的两界”，强制两界平衡，这应该是可以，只是……”
一想到最小的青色指针都让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发毒飞镖，郝云来又有点退缩。
梦境受伤不会影响现实身体，可为了梦中的幸运搞伤现实的身体，未免太傻了点。
一个是猛烈的想法，一个预知的结果，两种念头在郝云来脑海反复交锋，牵扯了他的所有注意力，让他忽视了周遭，本能地往前行走。
“诶？是你，伤势怎么样了？”
突兀地，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吓了郝云来一跳。
“谁？！”
他匆匆转过头，发现是上次那名热心人，才平缓急速跳跃的心脏，抱怨一句：
“原来是你。”
第十一章 采集人门罗可
那是一位面容粗犷无光泽、戴着斗笠、背着背篓、拿着铁棍，穿着一件土黄色布质蓑衣的三十来岁男子。
他摘下斗笠，让海蓝色水草般的头发被阳光照耀，歉意一笑：
“很抱歉，看起来我吓到你了。”
“没什么，是我注意力有问题，”郝云来摇手示意，“走神是源能战士的大忌。”
“好吧，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事了。”
斗笠男子重新戴上斗笠，言语意思指的是伤势。
郝云来颔首道：
“是的，你上次的药草很好用。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啊，门罗可，是一名在城郊地区活动的采集人，如果你有什么想采集的，可以找我。”门罗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背篓，里面只有一把小砍刀。
然后他自嘲笑道：
“说是采集人，我最近的任务很麻烦，可没法帮别人采集什么。”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郝云来迅速接过话语，他敏锐地嗅到了任务的气息。
门罗可注视郝云来身披的赤红大氅，本不想透漏几分，又觉得后者或许能帮自己，便开口道：
“受人所托，在远郊地区采集一部分材料，只是我最近不能远行，一直耽搁着。”
“远郊啊，正好我会去一趟，你要采集什么，我或许可以帮你。”郝云来用一副淡然的口吻说道。
“……红眼刺犬的背部骨刺12个，剑牙野猪的獠牙2对，双生草7株，灰水石3颗。”门罗可仔细考虑几秒，报出一串材料名。
最后，门罗可着重道：
“你要是采集到，我按市价收购，或者我教你一个武式。”
“报酬先别谈，我未必会全部采集，只是多加留意，”郝云来心里暗喜，表面平淡地说着，“我回来时，在哪里找你。”
“你可以前往……”门罗可报出一个地址。
郝云来颔首示意明白，接着挥手告别。
对方亦有事要忙，步伐比郝云来还快。
后者一边往城外走去，一边暗暗吐槽：
“这肯定是个任务了，不知道完成会有多少经验，他会教什么技能，话说，为什么任务没有系统，全靠梦境玩家猜啊！”
碎碎念中，郝云来出了城，漫步在光复城周遭的城郊一带——
准确说是近郊一带，近郊与远郊环境相差不大，不过出没于泥土之上的变异兽等级有明显差别，近郊多为2~3级的变异兽，远郊为3~5级的变异兽。
迈步在黄土之上，郝云来环首四顾。
这是一片荒凉的黄土地，杂草稀稀疏疏地生长着，大大小小的石头零星分布，天空亦是黄蒙蒙的，似乎被沙尘遮蔽。
视野之中，无有价值的东西，但凡有点价值，早被源能战士或类似门罗可的采集人采摘。
郝云来举目四望，是在寻找变异兽的踪迹。
门罗可报出的一串材料中，有属于变异兽的生物素材，比如红眼刺犬的背部骨刺。
红眼刺犬是2~4级的变异兽，常出没于近郊与远郊的交界处，外表上是一只黄毛红眼、背生尖刺、獠牙狰狞、如狼似狗的梦境怪物。
郝云来第一次与梦境怪物交手，就是红眼刺犬，可领会了这怪物凶残的性格与坚硬的躯体。
当然，那是他0级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4级，纵然遇上同级的红眼刺犬，也不过多费几刀而已。
正好学习了新技能，郝云来想拿变异兽试试伤害。
只是，离开光复城已经一个小时，一路上，别说变异兽，连普通野兽都不见踪影。
“……奇怪了，往常走到这里起码遭遇三头红眼刺犬了，怎么今天这么平静？”郝云来的目光不断扫视四周，仍旧一无所获，疑惑地咕哝一句。
该不会是哪些采集人或者源能战士大杀特杀，把变异兽都杀跑了吧……又走了一会，郝云来心中有了个猜测。
真是这种情况，那我只能动用非常规的手段了……郝云来愈想愈觉得猜测真确，毕竟这类事情不说常见，但也绝对不少。
于是他掏出银怀表，凝视表盘。
此时红色指针又恢复了一些，距离完全恢复还有不少的差距，而青色指针则长出了明显的一截，约莫七分之一，郝云来猜测青色指针的恢复周期应该为一周。
“为这种事改变运气也太蠢了吧……”郝云来没有犹豫，自嘲后果断收起怀表。
倘若是青色指针，用也就用了。
但改变幅度更大，恢复周期更长的其余指针用来做这种事，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他刚收好怀表，双耳一动，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
本能地侧身鱼跃，躲过袭击，他看清楚袭击自己的正是一头比成年德牧还壮一圈的红眼刺犬。
它双眼通红，獠牙显露，涎水从口中不断滴露，背部本森白的尖刺染着厚厚的血迹，近乎黑色。
“吼！”
红眼刺犬一击不成，咆哮一声，又急速奔跑袭来，一靠近就是一个飞扑。
此时郝云来刚起身，果断从左腰抽出“一字钢刀”，连环斩击虚空，一道道白色刀气飞出，打得红眼刺犬节节败退，伤口接二连三出现，鲜血淋漓。
看似伤势巨大，实际都是皮肉之伤，一旦停下动作，红眼刺犬立马反扑。
郝云来明白这点，在击飞红眼刺犬一定距离后，横刀停下横放轻甩，甩出一道一米多宽的白色月牙，飞速跨越两者之间的距离，来到红眼刺犬的面前。
噗嗤！
月牙直接把红眼刺犬斩成两截，鲜血狂喷，内脏乱甩！
场面极度血腥。
【你击杀了1个红眼刺犬（3级），获得了34点经验值。】
郝云来收回横刀，微微皱眉。
不是因为经验少，亦不是因为眼前的血腥。
而是他一击把红眼刺犬最有价值的背部骨刺斩成了两截，没有回收价值。
“看来伤害高不是一味的好事……”
他摇摇头，继续前行。
……
朝阳冉冉升起，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郝云来在鸟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醒来，迎着初升的红日，美丽的蓝天，伸展躯体。
“啊~~~舒服啊。”
今日是三月二十八日，离季度考核还剩下三天时间，他却一点不着急，甚至心情很好。
来到浴室，郝云来边洗脸刷牙，边考虑今日计划：
今天该干什么呢……
考核不用烦恼了，成员的话，不能强求，我要的是精英……
那去扫委托还是找执念？
或者去拉投资，毕竟三百多万也就几个月……
可是梦境玩家与普通人是两个圈子，梦监会规定处理所不能获得任何非处理所的投资，那家私下使用天使投资资金的处理所被梦监会当做典型直接吊销执照了……
唔……
考虑良久，郝云来决定今日啥也不干，专心练习新获得的技能。
第十二章 厉百苍的职业
半个小时后，长庚社。
郝云来坐在一楼大厅沙发，享用早餐。
吱呀~
褐木大门被人拉开，郝云来抬首一望，愣了一下。
眼前之人是厉百苍，还是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苍白的肤色，厚厚的黑眼圈。
不同在于，厉百苍头戴庄子巾，往日一身黑色衣服变成了一件类似道袍的长衣，在长衣与里面素衣之间的腰间缠着几条绳子，其上绑着一柄木剑，以及挂着一张张或黄或褐，不过拇指大的符纸。
他放下手里的豆浆，问道：
“一晚过去你转职了？
“道士，还是九叔？”
“是驱魔师，”厉百苍笑容满面地指着腰间符纸，“一个用符咒与术法战斗的职业，天克一切妖魔鬼怪。”
他坐在郝云来对面，继续述说：
“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后，我探索好久，终于见到一个活人，那就是授予我职业的导师。
“我就说我怎么一直被鬼物揍，没有还手之力，原来职业导师所在的位置和我探索的线路完全相反。”
“听起来还不错。”郝云来点点头，抓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再问，“转职加成和升级加成咋样？”
聊到这点，厉百苍乐得合不拢嘴：
“转职加成是5个属性点，分别是1体质，2感知，2魔力。
“升级加成是每级1点魔力，每3级多加1点感知和1点体质。”
“确实不错，转职加成是5属性点，升级加成是3级5个属性点，在基础职业里，属于中上的水准，难怪你这么开心。”
郝云来随口评论一句，又咬一口手里食物。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厉百苍挑了挑眉，问道：
“社长，你不该表示惊讶，然后恭喜一下我吗，怎么那么淡定。”
“呃？”郝云来诧异一声，快速咽下口里的食物道，“中上水准的基础职业对于普通梦境玩家很难得，但对于大处理所来说不算什么……”
讲到这里，再拿起豆浆，见厉百苍投来不解的目光，郝云来只好耐心进行解释：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的职业源能战士和你一样，是转职加成5个属性点，升级加成是3级5个属性点，这在两个月前的长庚社，属于中下的水平。
“冯哲，也就是那个二五仔，职业是战争舞者，转职加成是6个属性点，升级加成是4级7个属性点，是不是很厉害？
“这还不算什么，昨天的调查员柳月，职业是精神念师，转职加成是7个属性点，升级加成是3级7个属性点……
“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番长话从心里说出，郝云来趁着厉百苍皱眉思索的时刻，解决早餐。
“我明白了，我不该因一点收获沾沾自喜。”厉百苍眉头舒展，表情认真。
“呵……”
见到他这一副表情，郝云来憋不住笑意，嗤笑一声。
“社长，你笑什么？”厉百苍双眼略显茫然。
“没什么，没什么。”郝云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厉百苍真相。
他所言确实为真，却并非全部。
比如冯哲，属性点虽多，但加成分散，没有专精，没有强项。
而职业技能亦没有杀伤技能，全是Buff，耗时几个月才升到5级，再往后升级无人帮忙，更是难如登天。
这也是冯哲离开长庚社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长庚社对他已经没有价值。
强憋着笑意，郝云来往楼上行去，边行边问：
“二楼是练习室，你要不要上来跟我练练？”
“……那，请多指教。”
厉百苍想起郝云来斩灭鬼物的场景，考虑好久，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自己实战一般。
一个小时之后，长庚社二楼空阔的练习室。
厉百苍气喘吁吁地倒在地板上，毫无姿态，动都不想动。
而郝云来靠着窗口，享受窗外拂来的凉风，凝视手中的“一字钢刀”道：
“没想到你这么快从0级升到3级，但是……
“太缺乏战斗经验，3级的属性，只发挥出1级的水准。”
“我有战斗经验好嘛，”厉百苍想起身，一动又感到疲惫，还是躺在地板反驳，“不然我怎么在梦境里活下来。”
郝云来面无表情道：
“你那叫战斗经验？
“明明是丰富的挨揍、逃跑、躲迷藏经验。”
被他不留情面地揭开事实，厉百苍一时语塞，无法反驳，便静静躺在地板，等待精力恢复。
他则从窗口离开，回到练习室正中，静坐下来，暗自感叹。
这家伙潜力不小，明明不是擅长正面战斗的职业，还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往，好几次差点翻车……
而且他的职业有特点，不千篇一律，作为精英成员，非常合适。
不过，我想留他，他却未必会留……
想到这里，他暗自摇头。
“咦？”
忽地，厉百苍发出疑问的声音。
郝云来望去，对方不知何时起身靠在窗边吹凉，不知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社长，我看见张达承了，还有冯哲和王一鸣，他们好像往我们这里来。”
“哦？”
郝云来起身过去一望，视线快速扫过人群，很快锁定了三个眼熟的身影。
一个走在最前侧，面带微笑，戴着黑框眼镜，两鬓染霜，意气风发走着，正是张达承。
在他身后，又是那位白色西装西裤，打着蓝色领带，戴着金丝眼睛的青年。
此人或许是王一鸣。
走在最后面的，固然是每天衣服都有变化，都走在潮流前端的冯哲。
只是与抬头挺胸的张达承，以及面色高傲的王一鸣相比，冯哲低头行走，机械般跟着前面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关了门吧？”郝云来收回目光，问去厉百苍。
后者肯定地点头：
“关了，还锁死了。”
“那别理他们，我们再继续练。”郝云来抬起横刀，带着笑意对准厉百苍。
后者面色陡然一垮。
……
千梦街街尾，长庚社门口。
“梦之城”的三人行至此处，纷纷停下来。
停顿两三秒后，王一鸣不悦地转过身，伸手推一把冯哲，语气不客气道：
“你在发什么呆，去开门啊，傻子！”
冯哲意料不及，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还是没站稳，摔了一跤。
他有心想说什么，一迎上王一鸣鄙夷与不满的目光，又默然起身，拍了拍灰尘，走到褐木大门前。
伸手一推，大门丝毫不动。
冯哲以为自己没用够力气，再用发力，耳边又传来王一鸣的怒骂。
“废物，用力推啊，你这么点力，是个娘们啊！”
这一顿恶骂冯哲仿佛没听见，在发力推门，手臂颤抖，面色通红。
褐木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候，三人都意识到门已经锁上。
不用王一鸣催促，冯哲主动伸手敲门，用最大的力气敲门。
笃笃笃。
门里没有传来回应。
冯哲再要敲门，王一鸣的忍耐度来到最高，一把抓住前者的肩膀，往身后猛甩，再用掌心大力拍门。
嘭！嘭！嘭!
声音如同打鼓那么响亮。
三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郝云来又出门了？”张达承约束笑容，疑惑地说道。
冯哲起身低头待在一边，不做回应。
王一鸣主动接话：
“张叔，我看这贱人肯定是躲在里边不出来。”
“怎么说？”
“那贱人才刚招收新人，怎么可能锁门不让人进来，说明两人都在里边，门是故意锁的！”王一鸣越说自己的分析，表情就越烦躁。
“有道理。”张达承点头，“那你想怎么办？用技能探查里边？”
“张叔，那会贻人口实，这不行。我就一直拍门，我不信那贱人有那个耐心！”王一鸣愈说，面色逾是狰狞。
手掌再度拍去。
嘭嘭嘭！
第十三章 风平浪静的考核
啪啪啪……
嘭嘭嘭……
啪啪啪啪……
嘭嘭嘭嘭……
“吵死了！”
连环不息的拍门声终究是打破了郝云来的心境。
他在靠近大门的二楼窗口往下一瞥，趁下方三人不察，迅速收回目光，问去厉百苍：
“你那个“麻电符咒”能否在水里使用？”
“可以，只要不是火焰符咒，都能在水里生效，”厉百苍回答之后，霍然明白郝云来的目的，“你想倒他们水，这样好吗？”
“不然让他们继续这么吵？”
郝云来反问一句，旋即下楼提了一桶水回来。
“这不会引起纠纷吗？”厉百苍有些疑惑。
“《关于梦境处理所相关规定》中，有一条违法行为叫妨碍工作罪！”郝云来笑了笑，“没问题了吧？把你的符咒丢进去，我说生效的时候就生效！”
……
楼下，王一鸣拍得手都红了，停下喘口气时，意识到自己犯蠢。
“别傻站了！你给我继续拍去，拍到他们出来为止！”
王一鸣目光扫去冯哲，一副指使的口吻。
冯哲已经习惯王一鸣的指使和辱骂，正往前迈步，上方传来熟悉的嗓音。
“生效！”
三人抬头往去，恰好目睹一桶水朝着他们泼下。
他们避之不及，淋个正着，浑身湿透，非常狼狈。
更关键的，是水中带着一股麻人的电流，让他们全身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地倒下来。
顿时，三个湿透的男子倒在长庚社大门这一幕成为周围路人的焦点。
路人们早已围观三人，如今见到发展，先后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发微博的发微博，发朋友圈的发朋友圈……
想到自己的丑态即将流行在网络上，张达承不知道怎么面对熟人。
而王一鸣更是怒视路人，企图以目光威胁路人放下手机，停止动作离去。
不料他这目光反倒是成为全场中心，摄像头几乎都对准了他，咔嚓作响。
如果能说话，王一鸣一定会朝路人们大吼一个“滚”字，可惜不能。
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任人留影。
直到符咒失效，力气一点一点归来，王一鸣第一个从地面上爬起来，朝最近的路人冲去，夺过手机砸烂。
“拍尼玛拍！”
“干什么啊你！”
“还有你的，给我！”
王一鸣这一举动，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一时间，长庚社门口闹闹哄哄，极度混乱，完全失控。
“梦之城”的三人被群众围堵起来，此刻只想从人群中突围，顾不上此行的目的。
楼上的郝云来含笑注视三人狼狈逃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于视野之中，才关上窗道：
“我没料到会引发混乱，这倒是意外之喜，现在他们不会打扰我们了。”
厉百苍小心谨慎地询问：
“社长，你这样做，不怕得罪他们吗？”
“得罪？呵……”
郝云来低笑一声：
“早已得罪，哪用得着现在。”
说完，意识到什么，他再补充说道：
“不用担心，‘梦之城’的爪子伸不来这里，否则早采取报复行动。
“他们在这边的人，恐怕就这三个癞皮糖。”
不理会苦思冥想的厉百苍，郝云来再次回到练习场中央，握上横刀，心里没表面那么平静。
“梦之城”肯定是在邻市生存不下去，想转移发展地，他们的人应该都分散了，楚庭或许就这三人……
问题是，张达承为何对长庚社死缠烂打，真是梦境监测仪的原因吗？
梦境监测仪珍贵确实珍贵，可没有这个，还是得发展，为何死吊我这里……就像，就像……
我这里有什么吸引着他们……
想到这里，郝云来收刀入鞘，往楼下匆匆行去。
他要再检查一遍地下储藏室。
上一次检查，地下室多出一个“命运的两界”。
这一次，保不准又会多出什么。
……
当厉百苍下楼休息时，恰好遇见郝云来从地下室上来，一副有疑惑得不到解释的样子。
厉百苍张口欲问后者遇到什么问题，后者率先张口道：
“厉百苍，我忘记跟你说了，地下储藏室有防护结界，不要擅闯。”
“好的。”
郝云来再回头看一眼地下室大门，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他在地下室并未找到什么，至于防护结界亦未开启，毕竟储藏室空荡荡一片，没有东西储藏，自然用不着开启结界。
在排除了地下室的因素之后，郝云来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于是在自己房间，拨打电话。
等了约莫三四秒，手机另一头率先传来声音：
“小云，有什么事?”
“栗子哥，我找你打听一件事，”郝云来不寒暄几句，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长庚社过去是不是和‘梦之城’有过交集？”
手机另一头沉默了小半会才回答：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等我找人问清楚，之后给你信息。
“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没了。”郝云来放下手机。
他觉得，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而这被忽略的，就是“梦之城”死缠烂打的原因。
……
接下来几天，长庚社一直平静，“梦之城”三人组未再出现过，不知在谋划什么。
郝云来等来了栗子哥的短信，却不是他要的内容，栗子哥在短信里表示需要一点时间调查，让他耐心等待。
就这样，郝云来白天要么去千梦街或梦监会逛一逛，要么待在长庚社练习技能，晚上梦境则一直忙活任务，在城郊地区徘徊。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月底。
三月三十一日，一九年第一季度考核日。
从早上九点开门起，楚庭梦监会不断迎来楚庭七家梦境事件处理所的成员，宣布考核结果与其他要事。
说是考核，不过是按照流程走上一遭，毕竟考核积分达不达标，双方都很清楚。
郝云来吩咐厉百苍留守之后，自个悠哉悠哉从千梦街慢慢逛到了梦监会。
他来的正是时候，前一家梦境事件处理所，楚庭七所之一的“花好月圆”恰好离开，不用等待。
于是，郝云来直接找上了负责考核的梦监会调查员。
那是两个人。
一个身高是平均水平，脸有麻子，穿着黄色卫衣与牛仔裤的人，名为李超强，人送外号“李麻子”，是楚庭梦监会资深调查员之一。
那日打电话通知郝云来的，便是这位李麻子。
另外一个则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长相硬朗，常年穿着方便活动和战斗的运动服的男子。
本名是什么，郝云来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称其为刀子。
刀子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领着郝云来进入特别接待处理所的房间后，闭上眼睛站在门旁，一言不发，恍若高柱。
声音醇厚的李麻子上前通知：
“郝社长，长庚社当前积分为9，无法通过考核。
“鉴于长庚社并非连续两次无法通过考核，此次考核不做降级处理，还望贵社再接再厉，完成更多委托，努力为广大梦境玩家服务，营造一个稳定和谐的社会氛围。”
郝云来“嗯”了一声，再道：
“关于上月赊欠的梦境监测仪租赁费用，已和本月的一齐上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离去了。”
话音刚落，李麻子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郑重道：
“有一件事要通知贵社。”
“什么事？”
第十四章 蚀梦者与纯银社
李麻子表情凝重地将文件递过来，待郝云来接过才开口：
“上面发来通知，最近一月省里几市有蚀梦者活动的踪迹，详情请查看文件。
“鉴于蚀梦者的活动范围，我们认为他们有可能潜伏在楚庭，还望贵社多加留意。”
“蚀梦者！”
郝云来惊呼一声，忙不迭浏览起文件。
文件记载的内容是本月省里几起蚀梦者活动的记录，每一起都是不同的城市，包括临海、惠乡、鲲城等等。
而最近一起的城市便是楚庭的邻市，“梦之城”所在的楠海。
蚀梦者是一个神秘的梦境玩家组织，成员数量未知，以字母作为代号。
他们拥有入侵梦境玩家的能力，破坏玩家的梦境，掠夺玩家的机缘，以此自娱自乐，认为这才是游戏态度，遭到几乎所有梦境玩家的敌视。
而梦境连接器的制造灵感和关键材料，正是来自于蚀梦者。
蚀梦者不仅仅玩弄梦境玩家，连普通人都不放过，若非一冒头就会被发现，代价过大不值得，他们必然会搞出大事。
这样一个本是暗里活动的组织，在遭到连环打击之后，更加潜伏，更加隐蔽，更加难以发现。
最可怕的是，蚀梦者入侵梦境时，梦境玩家难以察觉，等到自身梦境被破坏得七零八乱，再无法隐瞒时，梦境玩家才会醒悟。
而唯一发现蚀梦者的方法，就是注意探索梦境时，画风与梦境世界违和的家伙。
毕竟每个梦境玩家的相性是关于他们的梦境世界，在别人的梦境世界时，总有违和之处。
如在雷夜鬼城莽杀厉鬼的郝云来……
看完并放下文件，郝云来蓦然想到自己最近几次梦境的探索。
我最近几次梦境探索中，只找到极其少量的变异兽，哪怕在远郊都一样，莫非暗中被蚀梦者入侵了，变异兽是蚀梦者杀的？郝云来这么一想，背后不由得冒出冷汗。
李麻子未察觉他的心思，放回文件后，再一次提醒：
“郝社长，记得提醒您的社员，免受蚀梦者的危害。
“请随时打开手机，一旦发现蚀梦者的踪迹，我们会通知贵社参与逮捕。”
“好的，长庚社一定协力合作！”
郝云来正声回应，穿过刀子打开的门，返回到梦监会的大厅。
对付蚀梦者这种危害社会安全与自身利益的敌人，长庚社定然不会缺席，遑论这会有可观的考核积分奖励。
唔……变异兽是不是蚀梦者杀的，还是别人杀的，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躲藏或迁移起来，今晚我必须弄个明白，不然难以心安。
念及至此，郝云来决定趁机测试“命运的两界”的反向运用——
先承受厄运，再到梦境享受幸运。
“要承受厄运的话，还是趁早使用，早点受伤，早点养伤。”郝云来凝思自语，“我要是宅在长庚社，还能怎么倒霉？”
他真的很好奇一点，注意力全在这点上，以至于踏出梦监会时，差点和人撞上。
那人及时避开，开口道：
“喂，你是瞎子吗？”
明明声音软糯好听，话语内容却带一根刺。
郝云来仓促站好，侧头而视，声音主人是一位身高约有一米七的少女。
她相貌英气，双眼有神，面部轮廓好看，一头黑色长发简单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一身穿着竟然是反着刺目阳光的银色战裙，间隙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
此时，少女正微蹙娥眉望着他。
郝云来总觉得少女有点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他的目光又往旁边移动，看见少女身侧有两人站立。
一人是面相三十余岁，头发染成银色并打理得一丝不苟，脸有伤疤的冷酷男子。
另外一位则是半弯着腰，拄着拐杖，面容和蔼可亲，头发黑白相间的老者。
纯银社的银狼和棋老……郝云来忽地明白少女身份。
“我是不是瞎子是显而易见的事。”郝云来面色沉静地回应，“关社长有没有一个会说话的女儿，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关姓少女眉毛更蹙，手里突兀多了一把有龙纹缠绕的银质大刀，语气极为不客气：
“你说我可以，先问过我的大刀再说！”
郝云来眨了眨眼，用一副平淡轻松的口吻道：
“我说，关社长那么豪迈，那么霸气，那么令人佩服，怎么生了个计较小事的女儿啊。”
关姓少女一时噎住，不知该怎么办。
不计较吧，总觉得这次交锋自己失败。
计较吧，又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她卡在了中间，进退不得。
好在这时，身边的人出来解围。
银狼刚要有动作，棋老乐呵呵地出声：
“小郝啊，你这嘴，还是那么利索。”
“呵呵……你老知道的，我别的不行，唯独这嘴能说几句。”郝云来谦逊恭敬地道，他对上棋老可不敢耍嘴皮子。
面前这老可是梦境玩家的先驱，在那混乱的年代为如今安宁的社会做出过不少贡献，他的养父郝长庚亦得过这老的帮助。
“行啦行啦。”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心情很好，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能不能别欺负女孩子。”
“是是是！”
郝云来应下，旋即面向带着感兴趣目光打量他的少女，歉意一笑道：
“抱歉，刚才在想事，没注意到你。”
他这一诚恳的致歉，反倒是让关姓少女变得不好意思，跟着致歉：
“我也要说句对不起，最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说话有点冲，请你谅解。”
“没事没事，事情缘由都在于我。”
郝云来洒脱地摆手，然后向三人告别，离开此地。
三人进入梦监会，往那个特别招待处理所的房间走去时，关姓少女趁机问向棋老：
“老爷子，那人是谁，你好像跟他很熟？”
棋老慢慢拄着拐杖前进，和蔼笑道：
“小银，第一次见你关心陌生异性，看上他了？”
“哪呢，老爷子，你别瞎说！”少女霞飞双频忸怩了一阵才恢复正常，“刚才我拿出刀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冷兵器的锐感，那绝对是经历大量厮杀的人才拥有的战意……或者说杀气。”
“哦嚯嚯嚯……原来你是手痒了，想和他打一架。”老爷子长笑道。
少女小麦色的下巴连点两下：
“是，有空我想上门约一场。”
“那行吧，我告诉你，他是郝长庚之子，在哪就不用我说了吧。”老爷子摇摇头，似乎在惋惜什么。
关姓少女如未看见，樱桃小嘴微微翕张，声若蚊蝇：
“郝长庚之子……
“郝云来？”
第十五章 迅炎符咒
一返回长庚社，郝云来便见到厉百苍在专心制符，当他进来时抬头望一眼，旋即又埋首继续。
后者经过郝云来这几天的特训，战斗经验与几天前有了质的蜕变，郝云来亦在与厉百苍的战斗中领悟了很多，更是将“甩刀波”练习到完全蓄力只需3秒。
当然，厉百苍对使用符咒和术法的时机把控比之前好上不少。
“咦……你这好像是新符？”
郝云来经过厉百苍时随意瞄一眼，注意到对方描绘的符文与先前不同——
先前厉百苍一共掌握了5种符咒，分别是造成麻痹效果与电击的“麻电符咒”、爆发雷电攻击的“雷鸣符咒”、令生物无法出声的“静言符咒”、保持心境澄净不被外界打扰的“空净符咒”以及治疗一般伤势的“清心符咒”。
“托你的‘福’，我这几天进步很大，灭杀了一些鬼物，导师教了我新符咒，具体效果我还未尝试。”
厉百苍放下毛笔回答，声音之中有丝丝抱怨。
假装听不出，郝云来收回视线道：
“可惜你的符咒别人无法使用，不然能卖上不少钱，说到这里……”
他视线往上，转为看向厉百苍：
“4月2日之后，你有考虑做什么吗？”
对方怔了几秒，摇头回答：
“没有。
“之前的工作因为我白天犯困连续犯错被辞了。”
闻言，郝云来笑了一下，用打趣的口吻说着：
“要不你就在我这里打工吧，初始周薪三千哦~”
没想到厉百苍认真地颔首道：
“我会考虑的。”
经过几天的接触，郝云来的随和与对梦境的广博认识令他印象深刻，再加上力度适中的训练，他待得有些习惯了。
梦境玩家之路，从一家处理所开始，未有比这更好的开局，就是处理所过于寒酸……
心动归心动，成为正式成员这种影响一生的抉择，他必须经过慎重考虑才能决定。
“嗯。”郝云来回过头，往楼梯行去，轻盈的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传出轻盈的响声。
上到一半，郝云来突兀停下回头，嘱咐一句：
“对了，我在练习室静修，没事别找我。”
“了解！”
得到回应，郝云来继续上楼，到宽阔并铺上木材的练习室，在最中央的位置坐下，开启随身空间。
由于第一格和第二格都放置了任务材料，他视线直接来到第三格，“命运的两界”安静躺在其里。
意念一动，格子变空，银怀表出现在了手上。
他闭上双眼，清空脑海杂念，认真思索片刻之后，啪地一声打开盖子，逆时针旋转黄色指针，来到就近的2刻度，用力摁下。
咔嚓！
还是清脆的机械摩擦声。
黄色指针一如先前的指针那般泛着光芒，化身光针，再寸寸碎化，变为斑斑点点的黄色光点，从表盘飘出，钻入郝云来的身躯。
有次前两次适应的经验，郝云来此次未有动作，安心等待光点全部进入身体，再要合上盖子。
“诶，恢复到一半多一点了？”
这时，他注意到绿色指针恢复大半，心里测量与估算之后，得出结论：
“绿色指针的恢复速度是一周，我之前猜测没错。”
这个发现让郝云来心绪好转。
收好银怀表，再三确认练习室没有危险物件，他静坐在中央，对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感到好奇。
我就呆在这，啥也不干了，又没有其他人，还能怎么受伤？
这一发问，莫名的，郝云来心里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唔……
会不会……
隔层崩塌？
他想起了光复城断裂的苍穹。
这一想，他忍不住看向地板，觉得屁股坐不住。
“光复城那么坚固的穹顶都能坏，我这小隔层……”
越是自语，越是胆颤。
郝云来再也坐不住，慢慢悠悠地起身，慢慢悠悠地在练习室徘徊，每落一步都极度控制好力度。
他又想起了光复城被踩塌的砖石街道。
“对了，还有野兽，得把窗都关了，免得从外面钻来什么东西！”
想起横冲直撞的骑兽，郝云来不由得加快动作，将一个个打开的窗户关上。
在关上最后一个窗户时，天空忽地传来巨响。
嗡嗡嗡……
他抬首远望，不过是一架飞机从头顶经过。
毕竟楚庭是华国大都市之一，每日都有数不清的飞机划过苍穹，他早就习惯。
“不对！”
刚关上窗户的郝云来猛然抬首，再望向那架飞机。
平时自然无事，这会他可怕从飞机上掉下什么零件。
砸伤他事小，危及飞机可是事大了。
“不要搞飞机，不要搞飞机……”郝云来目光锁定飞机，小声地祈祷着。
或许是他的祈祷奏效了，或许是本来无事，或许是其他原因。
总之，飞机很安全地远离了他的头顶，远离了楚庭。
蔚蓝的苍穹只有寥寥几朵白云飘浮着。
“呼……吓我一跳。”郝云来深呼吸一口，抹去额头的汗水，“在现实世界承受厄运真是太吓人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咚咚咚！
他还未平复心情，练习室大门被人叩动。
“进来吧。”郝云来重新坐下，对着门口道。
厉百苍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张符咒，举起展示道：
“社长，我制符的材料用完，想去外边买一些。”
“这点事不用特别告诉我，你自己决定，”郝云来无奈一笑，“我又不约束你的自由，你给我发个信息免得我找不到人就行了。”
“好的。”厉百苍转身欲走。
“等等，”郝云来叫住他，问道，“你的新符咒成功了吧，什么效果？”
厉百苍再举起符纸解释：
“没呢。
“导师跟我说这是“迅炎符咒”，制造快速燃烧的火焰。
“我画是画完了，但是不清楚哪里有问题，不生效……啊！”
说完“生效”这两个字后，厉百苍手里的符咒化作了一团明亮灼热的火团，疼得他大叫一声，不自觉松手。
这一松手，火团自然垂落，掉在了地板上。
练习室的地板，是干燥易燃的木质地板，而“迅速符咒”制造的火焰又是快速燃烧的火焰。
轰呼！
赤红的火焰瞬间燃至半人高，向周围扩散，火光把练习室染得一片赤红。
厉百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往门后缩，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汝之母！”
郝云来对着空气怒骂一声，可算知道会遭遇什么倒霉事件了。
无暇继续发泄，他哐地一声拔出横刀，一闪而瞬的银光划过火焰，划过厉百苍的双瞳。
刺人的光芒让后者闭上眼睛躲避，再睁开时，只见郝云来斩出一道携带劲风的大月牙而来，并一声怒喝：
“避开！”
厉百苍连滚带爬，躲进了走廊深处。
嘭啦！
他看见月牙斩塌了一侧墙壁，轰出了一个大洞。
四飞的碎石有部分跌进火堆，埋灭了部分的火焰。
郝云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靠近其余碎石，用刀尖把碎石一块块挑飞到火堆外围，与先前的碎石堆合拢，抢在火势扩大之前，完全熄灭火焰。
事情一结束，郝云来如丧失了活力，一屁股坐下，不停喘气。
厉百苍望着渗人的大洞，后怕地道：
“社长，对不起，是我……”
“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郝云来出声打断，他十分清楚事情源自于他，源自于银怀表。
“可是……”
厉百苍不安地想说什么，郝云来摇了摇头。
“我不怪你，有这个时间自责，不如搬走石头，叫来施工队，清点损失。”
“是！”
厉百苍雷厉风行，转身去下边打电话。
……
晚上七点四十九分，长庚社比以往晚关门四十九分。
厉百苍从与郝云来告别，走出千梦街，搭上公交车一直是愁眉苦眼，心事重重。
郝云来则打量着重新砌上的墙壁，重新铺设的地板，重新变回原样的练习室，心疼到脸皮不断抽动。
“这修修补补，花了我几十万，本来钱就不多……”
他几乎欲哭无泪地说出心声。
但没有办法，他必须在今晚梦境确认自身梦境是否遭到蚀梦者的入侵。
早一点确认，早一点放心或解决。
“……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财产受损，变为我个人受伤，可能这会在医院躺着，也得花几十万。”
为了缓解躁动的内心，郝云来强行发挥阿Q精神，安慰自己。
等到接近入睡的时间，他已恢复平静的心境，保证以良好的状态进入梦境。
不知道厉百苍会不会被蚀梦者盯上，他的梦境挺特别的，希望他多加注意……郝云来半躺在床，杂念丛生。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景慢慢变得模糊。
……
呼~~~
大风吹过，带着阵阵沙尘，烟雾弥漫。
郝云来再度拿出“命运的两界”，确认自身运气。
一打开盖子，果然看见仅剩的黑色指针指着顺时针的刻度2，代表他本次梦境之旅将得到幸运加成。
不仅仅是黑色指针，连恢复大半的青色指针与恢复一小截的红色指针都指着正东方向的2。
郝云来安心地收起银怀表，举目四望——
与近郊不同，远郊有稀稀疏疏的灌木植物生长，小动物藏身之中，添了一分生命力。
他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灰白的石头，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猎杀了变异兽，还是别的原因导致变异兽迁移，很快揭晓……”
话音一落，手掌松开，石头落地。
“唔……”
郝云来凝望石头小半会，最终又捡了起来，拔出横刀，将其修剪成箭头模样。
这会总该看得出来了……郝云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往上抛出石头，落地之后，箭头指着西北方向。
他望向那边，带上石头，前进约莫十分钟，再一次抛投。
这次箭头还是指着西北方向，不过相较于前一次，有大约3度的偏移。
郝云来再度拾起。
就这样，通过“投石问路”的方式，郝云来一点一点接近变异兽消失原因的地方。
顺着最近一次箭头指示的方向前进小半会，他听见了熟悉的大量叫声。
痛苦、愤怒、悲伤、哀求……
叫声中含有的情绪不同，相同点在于，都是变异兽的叫声。
郝云来目光一凝，丢掉石头，悄默默隐藏在阴影里前进。
当视线里出现红眼刺犬、剑牙野猪、黑角邪鹿等变异兽的身影时，他赫然发现，这群变异兽被五个统一着装的人影围攻。
那五个人影有男有女，拿着不同的武器，皆是一身黑铁色劲装，左胸前有一个遒劲的沃斯兰德文字。
那文字，意思为铁。
郝云来心一沉，明白眼前五人都为四大源能战士流派之一，当今最强流派铁武流之人。
那五人开口交流着，声音太小，被变异兽的声音盖过，似乎他们是有目的的围杀变异兽。
意识到这点，郝云来再靠近几分，听到了五人的交流。
“……我们猎杀几天了，应该够了吧？”说话之人是五人中唯一的女性，身材纤细，粉发披肩。
隐隐站在中央，身形瘦削，似乎是领头人的男子沉声回应：
“猎杀完这批应该够了，累积的材料和血液可以提炼出足够的……”
吼！
在说到关键字的时候，一头被虐杀的红眼刺犬仰天大叫，盖过了关键字，令侧耳窥听的郝云来气恼。
“别闲着聊天，加快动作，那群人等着货呢！”另外一名面容平凡的男子催促道，同时用手里长刀割破红眼刺犬的喉咙。
“是啊，塔本拉多，提炼还要时间的。”
那位女子附和一声，弯腰避过变异兽的攻击，手里细剑一刺，刺出一道细长的气流，穿过变异兽的脑袋，余力未消，往远端灌木丛飞去。
不好……
郝云来眼见气流朝自己而来，顾不得隐藏，纵身一跃，避过气流，也显露了身形。
“什么人？！”
瘦削男子塔本拉多最快察觉，惊呼一声，武器指向了郝云来，满脸戒备。
其余铁武流门徒亦先后进入警戒状态。
郝云来视线扫视一遍，语气自然道：
“铁武流的诸位，我为寻找变异兽而来，无意干扰诸位的行动，再会。”
塔本拉多看清郝云来身披的赤红大氅，眼睛一斜，讥笑道：
“我说原来是谁，是‘第一流派’的人呐。”
“哈哈哈……是啊，高贵的‘第一流派’的高贵的人。”其余成员附和塔本拉多的话语，肆不忌惮地放声嘲笑。
郝云来表情不变，内心如潮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