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体察民情
吭哧和青青也想跟着主人一起去琅琊城中体察民情，却遭到了曹匪的反对：“你俩留下来静观其变，万一石涛来找，你们也可以顶一下通知我们回来。”
吭哧一脸不悦：“自打小葵小姐出生以来，我俩几乎都没有分开过······”
“你还好意思说没分开过，最近你三番五次的请假回青丘不是扔下你家小姐了？”曹圭敲敲吭哧的头，“一会儿中午婢女肯定要送午膳来，正好我们不在，你可以和青青帮我们都吃光！”
这样甚好，青青想到，难得可以和吭哧君独处，还能共进午餐，青青急忙帮着吭哧回答：“放心吧，少爷，我和吭哧一定好好守住这里，不让石涛发现。”
吭哧还想反对，青青一把捂住他的嘴，笑嘻嘻地对着大家说道：“您们就放心的去吧！”
看着这一对有趣的小树精，曹匪四人止不住地笑。
曹圭揭开瓦片，露出刚好一人能过的洞，四人就顺着这个洞沿着房梁悄悄走出了郡王府，来到了琅琊郡的大街上。上一次进城只顾睡觉去了，根本没有心情好好看一看琅琊城的风貌。
只见琅琊郡红砖碧瓦，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子望好奇地说道：“这石涛不是昏庸无能吗？怎生这来往行人衣着打扮干净讲究，完全看不出穷困潦倒的气息啊？”
“一时半会当然看不出啦！我们刚出郡王府，这主君府邸周边全是达官贵人，商贾巨富，自然人来人往不见一点贫寒的影子。”曹圭回答道。游历人间数载，大小城镇也不知走过多少，看得多了，曹圭就自然了解这里面的门道。
“贤侄莫急，我们再往前走，必然能走到百姓日常生活之处。”曹匪接着儿子的话继续说道。
一行四人继续往前走，渐渐地精致宏伟的建筑被低矮朴素的房屋所取代，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也被穷苦商贩所代替。
突然前方响起了喧闹之声，四人凑上去一看，原来是几个衙役拷着一个莫约三十岁的男子往前走。那男子的妻子带着三个孩子跪地求饶：“官爷！官爷！请通融几日，等凑到钱来我们定当如数上交欠下的算赋和口钱！”女人领着孩子不停地哭泣，也引来了周围人的唏嘘，但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止。
曹匪向身旁的一位老者谦恭地请教道：“这位老汉。”曹匪鞠了一躬，“劳烦请教，这女子口中的算赋和口钱是何指？”
老者看了看曹匪四人，叹了口气回答道：“您们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算赋和口钱都是夜郎国的人头税，只是名称不同罢了。算赋针对的是成年人，口钱针对的是未成年的孩子。”
“什么！连未成年人都要缴纳人头税！”子望气得捏紧了拳头。风波城政治清明，人民富庶，从小穿梭其中的子望自然以为天下皆是如此。即便他为寻母走过不少城镇，高冷的他如鬼魅般来去匆匆，从不曾了解当地百姓的真实生活。
“所以这男子是因为缴纳不起赋税才被衙役捉拿的吗？”小葵问道。
老者摇摇头：“哎！若是缴纳不起赋税，就要送到艰苦之地服徭役，服徭役九死一生，不仅要与家人生离，只怕也是死别！”说完老者不禁擦擦眼泪。
“阿爹！”小葵紧捏着爹爹的手臂，希望爹爹能救救这个可怜的家庭。
曹匪拍拍小葵的手让她宽心，然后又从褡裢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女儿。
小葵欣喜地接过碎银子，快步跑到那绝望的女人身边：“大嫂，给！”
那女人看见银子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她拉着孩子不住地磕头：“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衙役们只管收到钱，至于是谁给的并不在乎，他们拿着碎银子心满意足地去了。
那被卸掉枷锁的男子走到曹匪一家面前下回磕头：“谢恩人救我性命！今生无以为报，来生愿做牛做马！”
周围围观的人太多，曹圭连忙扶起男子：“初夏闷热，不知可否到小哥家里讨杯水喝？”
“恩公叫我田大壮便是，只是我家家贫，只怕怠慢了恩公。”
“田家哥这是说的哪里话，请带路！”曹匪说道。
见推辞不过，田大壮携妻带子领着恩公们穿过一条弄堂就来到了自己低矮潮湿的屋前。
由于之前衙役的强行带离，屋里凌乱不堪。田大壮夫妇连忙收拾出桌子凳子请恩公上坐。
田大嫂吩咐三个孩子继续收拾，自己则到厨房倒水去了。
田大壮家一共五口人，整个房子只一个堂屋，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
子望环顾四周开口问道：“田大哥一家五口就挤在这样狭小潮湿的地方？”
田大壮羞愧地低下头：“我家本有几亩薄田，一家老小也能勉强度日。后来地主霸占了我家田产，我们也沦为了他的佃户。辛苦劳作一年的收成大部分都被地主收成，我们没了活路只好来到琅琊城里讨生活。”
这时田大嫂端着热水出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四位客人面前：“咱家买不起茶叶，委屈恩公了。”说着又流下泪来。
“田大嫂请坐！”小葵说道，“看来您们一家进城的生活也很艰难？”
田大嫂擦擦眼泪继续说道：“我们夫妻俩起早贪黑辛苦挣钱，奈何赋税名目众多，实在难以负担。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把大女儿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也算给她一条活路……”
一直在一旁收拾的田家大女儿听见母亲这样说，立马跑过来跪到父母面前：“爹！娘！不要卖掉梅儿！梅儿以后会更加努力帮娘缝补盥洗照顾弟弟妹妹。”
天大嫂和大女儿抱头痛哭：“女儿啊，娘也舍不得你，可是你留在这个家里只会活活饿死。还不如去那富贵人家做丫鬟，虽说免不了受气，好歹有口饱饭吃，天冷了有衣穿！呜呜呜······”
见姐姐和娘亲哭得伤心，两个小的也跑过来一同跪下，一家人哭得好不伤心。
看着衣衫褴褛的一家人，小葵也跟着留下同情的眼泪，从前在青丘只知这世上伤害自尊的事情只有他人的嘲弄和异样的眼光。行走人间小葵才明白，这世上最最伤及尊严的事情不是他人的欺压而是贫穷。
贫穷让人让人放弃尊严只为求得生存，贫穷让人妻离子散，贫穷让人在欺辱中看不到希望。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曹匪又从褡裢里拿出一块青丘盛产的羊脂玉放到桌上：“曹小哥，相识便是缘，这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只愿你们一家团团圆圆没有分离！”
“恩公！”田大壮哭喊着，拉着一家又是磕头又是感谢，这一幕让在场的人都看着心酸难过。
第四十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突然，田大壮家门外熙熙攘攘有些吵闹。原来是附近的贫苦百姓听说有慷慨之人行善，统统都来乞求，希望得到一丝救助。
在门外犹疑一阵之后，随着有人领头冲进屋里，不断的有人涌了进来。穷苦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诉说着自己的困境。
“活菩萨！我家儿子得了重病，可惜家贫无钱医治，求活菩萨开恩救我儿性命！”
“大善人！童员外逼迫我家拿出借用的银子，如果还不出就要我家媳妇抵债，请大善人可怜可怜我们吧！”
“我爹去世无钱安葬，愿卖身葬父。”
······
大家七嘴八舌各自诉说着自家的苦楚，虽然人人都非常值得同情，奈何人数实在太多，让小葵几人手足无措。还是曹匪见多识广十分镇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今日既然得知大家困苦，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请大家排好队，人人有份！”
曹匪不断从褡裢里拿出金银玉石递到小葵、曹圭、子望的手里，他们三人又分发给每一个在场的百姓。好不容易发放完，曹圭提醒道：“老爹，我们赶快离开吧！人们口耳相传，只怕有更多的穷苦百姓前来，我们是帮不完的！”
“小圭说得没错，我们的散财义举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们也得赶回去，以免被石涛发现。”曹匪说完，看着被人海拦住了去路继续说道，“走房顶！”
曹匪一声令下，四人便依次爬上房顶疾驰而去。看着他们飞檐走壁离去，百姓们更是相信自己是遇见了活神仙。
这一番际遇之后，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子望心里有个疑问很久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曹叔，你这褡裢看起来并不大，但里面好像无底洞，可以装下无数宝贝。”
曹匪哈哈笑起来：“当年狐帝见我守护玉湖有功，特赐下这乾坤袋与我！乾坤袋物如其名，内有乾坤，可以装下高山大海。”
虽然乾坤袋确实能装，可是并不能自生，放进去多少才有多少。见今日爹爹分发玉石太多，曹圭担忧地说道：“爹爹，我们虽从青丘带出不少玉石，可是天长日久，您又爱布施，恐怕我们身上的盘缠已经不多。”
“怕什么！”子望回答道，“曹叔的乾坤袋这么能装，那石涛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我们多装一些不就是了！”
“可是这样我们与那贼人又有何区别？”耿直的小葵急忙表示反对。
子望与小葵的目光相接又再一次迅速逃开。
“小妹你平时看着机灵，怎么这时候却死板起来？我们把从石涛那里得到的金银财宝分发给穷人，这叫劫富济贫，不算偷！”曹圭戳了一下小葵的额头。
“都别闹啦！先赶回去要紧，若是吭哧和青青没抗住，岂不是连累了这两小树精？”曹匪这才说到正题，大家这才闭嘴，急忙往郡王府里赶。
再说吭哧和青青，中午婢女送饭时，吭哧装作曹圭的声音，让婢女把饭菜摆放到了曹圭的房间。
待婢女一走，两树精便从曹匪的房间溜进曹圭的房里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天渐黑，也不见主人回来，两树精本打算晚膳又如法炮制，谁承想，那可恶的石涛偏偏要请曹圭少爷单独赴宴。
这下可难倒了两树精，此时婢女在门外催促着，吭哧和青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紧要关头，老爷少爷们如天神般从屋顶跳了进来。
“阿弥陀佛，您们可算回来了！”吭哧总算松了一口气。
门外的婢女敲着门再一次说道：“请曹家大公子与我家主君共进晚膳。”
曹圭回答道：“去回禀你家主君，我收拾一下立马就来。”
小葵拉着哥哥的手臂，焦急地说道：“阿哥，这石涛单独邀约，只怕图谋不轨，不可答应啊！”
“小妹放心，就他石涛那点花花肠子能耐我何？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石涛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享乐是该收拾。但是他是我们面见国君金竹重要的引路人，小圭下手莫要太重。”曹匪提醒着儿子。
“老爹放心！孩儿知道分寸。”言罢，曹圭摇身一变，变回原本模样。他打开房门，跟着等候带路的婢女赴约去也。
前一晚的石涛撵走了所有的侍妾，独自在床的他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几个美人儿的笑脸，好似在呼唤自己一般，石涛的魂都被勾走了。
今早一见焕然一新的小葵，就更是内心窃喜。几个美人儿好好打扮一番，必定出尘脱俗宛如仙子下凡。石涛的心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不得安宁。
四个美人儿都送了出去，自己一个没捞着岂不是可惜？今晚就让自己尝尝鲜！石涛不禁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拍案叫绝，岂知他不过是在自作聪明，自己挖坑自己跳罢了。且看曹圭怎么捉弄他。
石涛正在屋里焦急徘徊，看见曹圭美人儿进来才稍安下心来：“曹公子肯赏脸，我这里是蓬荜生辉，快请坐！”
看着石涛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模样，曹圭打心眼里蔑视。想来这郡城里有不少妙龄男女都遭受过他的毒手，曹圭就誓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老色鬼，为他们出气报仇。
曹圭娇嗔含笑，柔声细语：“能得主君大人青睐，才是在下的荣幸。”本就娇媚的曹圭扮起柔弱来真真连女子都比不上。
见美人儿似有相好之意，石涛心里乐开了花。他大着胆子扶起美人儿的手送到桌旁坐下，见美人儿并不拒绝，石涛的就更加肆无忌惮。
石涛摆摆手，婢女们便全部退了下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曹圭斜睨着石涛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石涛端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美人儿斟满。“曹公子明媚皓齿，巧笑倩兮，莫说女子，只怕这世间的男儿都被你偷了魂去。”
曹圭举起酒杯，眼含媚态：“不知可有偷走主君大人的心呢？”
这句话仿佛一剂春药打入石涛的心房，只见他端起酒杯与曹圭轻轻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石涛毫无顾忌抓起曹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原形毕露：“美人儿，自第一次见你，我就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整个人就得了相思之疾。如今我已经病入膏肓只有你才能解救！”
“主君恩待我们一家，曹圭感激涕零，若能为主君稍解烦忧，在下求之不得。”曹圭轻柔地抽回手，夹起一片肉放在石涛碗里，“这美酒佳肴我们莫要辜负的好！”
“不过这满桌美食哪里比得上美人儿的秀色可餐？”石涛心痒难耐，满腔的欲火就快要漫溢出来。
不安分的手又摸上了曹圭的大腿，曹圭恶心得简直想吐。若不是为了夜郎国的百姓，他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曹圭装出欲拒还羞的模样，一把推开凑上来的石涛，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曹圭轻轻撩动头发百媚横生，石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美人儿，没想到你比我还心急！”说着就一个猛扑上去，把“美人儿”压在身下。
第四十八章 启程都城
就在石涛在床上大展男人的风姿之时，曹圭却坐在桌旁笑看着他赤条条大发淫威。
曹圭淡定地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阿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小葵手抬下巴看着一桌的晚膳毫无食欲。
子望曹匪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在女儿的碗里：“咱们精怪对付区区凡人易如反掌，你就别瞎操心啦！快吃吧，忙乱了一天你也该饿了！”
话虽如此，不见哥哥回来小葵总是不安心。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哥哥！小葵兴奋地迎上去：“那淫贼没把阿哥怎么样吧？”说着还拉着哥哥衣袖东看看西看看。
“那老东西想吃了我，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曹圭笑着说道，回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动起来。陪着那老怪物折腾一番，肚子早就饿扁了。
吭哧正张大嘴巴啃下一条大鸡腿，却被曹圭一把夺去：“你这个小树精吃那么多干嘛？小心吃胖了飞不起来！”曹圭一边说一边把鸡腿吞下了肚。
“少爷！哼！”吭哧正要发作，却接到了青青递过来的鸡翅：“吭哧哥哥，我的给你吃！”
吭哧不好意思回绝道：“不用了，你吃吧！”
“你们这俩小树精，今天独处了一天可有事发生啊？”曹圭打趣道。
吭哧一下涨红了脸：“少爷可别胡说。”
“咦，没事你脸红什么，十分可疑！”说这话的是小葵，“青青？”小葵把目光投向青青。
“小葵小姐别问了！”青青抿着嘴羞涩地笑着。
这俩树精的态度简直让人浮想联翩。白日里，青青趁着吭哧不留神，亲了他脸蛋一下，这会儿两人都没好意思开口讲话呢。
曹匪把话头拉回正题：“小圭，那石涛还好吧？”
“老爹放心，他好着呢，此时正在和枕头大战三百回合呢！”原来曹圭把枕头变作了自己的模样，自己则来了个金蝉脱壳。
“可是，躲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还有一路上京的日子。阿哥这样的做法并不是长久之计啊。”小葵说道。
“接下来就要看老爹你的啦！”
“我？”曹匪一头雾水。
“我记得老爹你不是从安神草中提炼出一种让人缺乏欲望的丹药吗！”曹圭神神秘秘地说道。
曹匪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褡裢：“你小子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谁都没有说。
“老爹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就问您舍不舍得拿出来救你儿子？”
“这还用问吗！臭小子！成天就知道打你老爹的主意！”曹匪拿起筷子用力敲打在儿子的头上。
“老爷，用力打！”吭哧在一旁起哄道。
曹圭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想要抓住桌上的吭哧泄愤，可是灵活的吭哧早就躲到小葵的头上去了。
哎，万人迷曹圭在自己的爹爹和妹妹面前真是毫无地位。
小葵也不阻止就在一旁看热闹，她拿起筷子伸手夹菜，一不小心却碰上了子望的手。
两人的手在接触的一刹那像触电般迅速弹开。
这一幕刚好落入曹匪父子眼中，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平日里最是义愤填膺的子望今日却寡言少语，特别安静。
曹匪刚想要问，曹圭就夹了一片青菜塞进他嘴里：“老爹，顺其自然……”
曹匪懂儿子话里的意思，这男女之事别人插手反而不美。虽然子望年轻稚嫩了些，可内里古道热肠是个重情专一之人，曹匪还是比较放心，比之那惠明和尚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不过再放心的男子对于一个父亲来说都无异于情敌，是来和自己抢女儿的人。曹匪满腔的愤懑只好发泄在儿子身上。
“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塞青菜给你老爹，你自己就大鱼大肉！”曹圭的头可就遭殃了。
自以为得偿所愿的石涛本想日日宠幸美人儿，哪知启程上京开始自己就浑身发软，提不起性致。每日里只能看看几位美人儿过过眼瘾。
这天，石涛上京的队伍照例来到一座观音庙前歇息，每每上京石涛也总是在这上香打尖休息一会再前行。早有先行的护卫前去通知寺庙的主持。因而石涛下车之时，寺庙僧众已经在门口垂首迎接。
曹匪四人下车之后恭敬地和观音庙僧众行佛礼参拜，小葵看见除了主持脸上稍微平静一些，其他僧众仿佛隐隐有些不悦。
主持走上前行礼道：“恭迎郡王莅临本寺，参拜的用品和小憩的房间都已经备好。”
石涛傲慢地回答道：“很好！”然后又转过身和颜悦色对着曹匪一家说道，“贵客请！”脸色变化之快堪比变色龙。
曹匪四人对着僧众又拜了几拜，才跟着石涛缓缓走进大雄宝殿。既然是观音庙，大雄宝殿的主位自然供奉的是紫竹林的观音大士。
大殿中央，一尊十米高的彩色观音塑像庄严伫立，观音面容温和，慈眉善目，身后十数双手各持不同法器。
小葵不禁赞叹道：“是千手观音像！”
“嘘······”曹匪提醒着女儿，“大殿之内切莫喧闹！”
石涛笑吟吟解释道：“这里是琅琊郡的边界，传说观音大士曾在此显灵，因此前代郡王便在此修建观音庙以求管辖之内风调雨顺。”
原来如此，前代郡王看来还算贤明，可是这石涛鱼肉百姓，哪里还有资格供奉观音菩萨。
在石涛的带领下，曹匪四人举香过头顶，而后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拜上三拜，最后把香插入香炉里。
这时小葵才发现观音大士塑像的旁边，还有两尊小一倍的彩色塑像。左边一尊罗汉，右边一尊女侍。小葵的目光停在那罗汉身上没有移开。躲在小葵头发里的吭哧抬眼一望，大吃一惊。
石涛见状解说道：“观音娘娘旁边是她的左右使者，左边的是是善财尊者，右边是龙女尊者。”
小葵越看越觉得这善财尊者像极了慧明禅师。小葵回想起与那假慧明禅师交手的那一晚，圣僧口口声声叫着“师妹”，那人又喊着圣僧“师兄”。小葵好似恍然大悟，圣僧决意不肯告诉自己他修行的道场，莫不是他就是观音大士的弟子，道场便在珞珈山？
曹匪父子加之子望顺着小葵的目光看着善财尊者的塑像，又看她陷入沉思的样子，心都楸了起来。
“女儿！我们该回内殿休息了！”曹匪催促道。
“额！”小葵这才回过神来，跟着石涛和爹爹走进内殿暂歇。
第四十九章 被欺压的僧人
内殿里，小沙弥战战兢兢送来了上好的热茶并说道：“主持让几位贵客好好歇息，就不来打扰了。”
“这个秃驴！”石涛咒骂道，“竟然敢藐视本王！”
“主君莫要生气！”曹圭只简单一句就像石涛的泻火汤，让他瞬间没了脾气。
“美人儿说得有理！”前一秒还卑躬屈膝，下一秒就凶态毕露，“还不快下去！”
小沙弥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曹圭看了爹爹一眼，曹匪会意，又放出瞌睡虫来。瞌睡虫钻入石涛的鼻孔里让他打了一个哈欠便陷入了沉睡。
“曹叔这是作甚？”子望不明就里。
曹匪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观音庙里的僧众态度都有些奇怪么？”
子望想了想回答道：“看来这里的僧众也是受了石涛不少的欺压。”
“没错！”曹匪十分笃定，“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去好好问问那主持！”
曹匪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小葵到现在依然陷进自己的猜测中不可自拔，哎！好不容易远离了慧明，怎生又冒了出来。希望那塑像的相貌只是偶然。
“小圭你留下来陪着小葵，我和子望去见见主持就回来！”曹匪吩咐道。
“老爹，尽管放心去，这里有我呢！”曹圭示意自己会好好劝导妹妹。
曹匪前脚刚出门，却发现子望没有跟上来。“贤侄！”曹匪小声呼唤道。
子望这才把目光从小葵身上收回来，跟着曹匪走了出去。
这边曹匪和子望刚走，曹圭就板着脸说道：“小妹可还是在想那和尚慧明？”
“阿哥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圣僧是出家人，六根清净！我只是觉得那塑像与他十分相像而已，难道阿哥不这样认为吗？”小葵慌忙解释，可是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那善财尊者的塑像像谁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现在的任务一是解救夜郎国人民于水火，二是帮助子望寻找母亲。我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曹圭好言相劝。
“阿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肩上的责任小葵从始至终都十分明白！”小葵有些恼怒。
“阿哥只是想提醒你，不管那慧明是不是善财尊者，他必定超出六界，不入轮回。而我们不管是精怪也好，他日成仙也罢，终究与他不是一路人。”
“哥哥！”小葵怒而起，“我只不过觉得于是圣僧投缘罢了，见他就觉得很是亲近而已，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够了吧！”说完伤心地跑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要受到这样的指摘。
小葵跑到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下，暗自神伤。吭哧从头发里爬出来，悬停在小葵眼前。
“小葵小姐，切莫伤心，若你心中有疑惑，吭哧就陪你上那珞珈山紫竹林去求得答案！”吭哧坚定地说。
小葵捧起双手，吭哧就顺势坐了进去。
“吭哧谢谢你！”小葵心里这才觉得有了一丝安慰。
青青也飞了出来，坐在吭哧旁边：“吭哧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说来话长，一言半语说不清楚，日后你就知道了！”吭哧回答道。
“嗯！”青青顺从地点点头。
这时曹圭也追到了菩提树下，这次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小妹对不起！阿哥是关心则乱，说话过激了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小葵站了起来：“我也不对，不该太急躁！”
曹圭张开双臂把小葵紧紧抱进怀里：“小妹，阿哥不希望看到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只希望一辈子过得无忧无虑。”
哥哥的拥抱让小葵特别的别扭，从小到大，哥哥总是那个欺负自己做多，最爱使唤自己的那个人，一下子变得这样温情，小葵难怪会不习惯。
另一边，走出内殿的曹匪碰到一个小沙弥，客气地问道：“敢问小师傅，主持的禅房在何处？”
小沙弥见是与郡王石涛一起前来的客人，面露难色。
“小师傅，不必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让主持解点迷津而已。”
“这·····”
看小沙弥还有疑虑，子望不耐烦地说道：“难道非要我们请出郡王你才肯如实相告！”
见来人搬出郡王，小沙弥吓得有些哆嗦：“主持的禅房就在右拐第三间。”
“谢谢小师傅！”曹匪道过谢同子望走到了主持的禅房门前。
房间里似乎人不少，有说话喧闹之声。听见有人敲门，瞬间都安静下来。
“主持您好，信徒来请教！”曹匪谦恭地说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原来是几个寺中长老在主持房里说话。
曹匪走进门来把门轻轻关上，主持和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十分警觉的样子。
“各位高僧安好！信徒曹匪携带幼子子望特来拜会。”说着曹匪行了一个佛礼。
“施主是贵客无需多礼，舟车劳顿还是请回后院内殿歇息吧！”主持表面上客气，实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哎！”曹匪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我等只不过是被那石涛挟持，逼迫与他同上都城鳖邑。”说完还掩面做哭泣状，还透过指缝观察这些僧人的反应。
跟着曹家久了，子望也了解了些一家人的伎俩。虽然做不出虚假的样子，但也尽力配合着露出哀伤的神色。
此话一出，主持和长老设下的心理防线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曹匪乘胜追击，继续说道：“那主君石涛贪图我家美貌，要把我们当物品进贡给国君哩……”
慈悲为怀的主持叹惋道：“阿弥陀佛，主君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如此说来，寺里僧众也受到石涛的欺压？”子望开口道。
“施主不知，我寺本应观音菩萨现世而建，一直以来都担当着为琅琊郡百姓祈福庇佑的重任。也深为历代主君所敬重。可是自从这石涛上任，我等皆成了他手里的侍从，任他摆布！”主持痛心疾首。
“任他摆布？你们是佛家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他连菩萨也敢不敬？”曹匪很是诧异，人类擅长互相倾轧，对神明却是毕恭毕敬。
“石涛时常前来拜祭观音菩萨，貌似虔诚，实则我们稍有怠慢，便会招来打骂。前任主持就因为不愿趋炎附势惹恼了他，就被······”主持话没有说话，屋里僧众却一脸哀伤。
前任主持是何结局不用说曹匪也能猜到。
第五十章 勇闯紫竹林
“石涛这个混蛋！”子望一拳打在桌上。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只可惜我等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解救施主一家，罪孽罪孽！”主持虽也不想仰人鼻息，可是菩萨金身不得不守护，寺里僧众也仰赖着自己，为此处处掣肘。许多时候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苟且偷生。
“主持放心，我们必定为你们和百姓讨回公道！”子望发誓一定要好好惩治石涛这个无良之人。
“施主切莫意气用事，石涛权势滔天，勿要以卵击石！”前任主持血淋淋的前车之鉴，现任主持不想悲剧再次发生。
“善恶到头终有报，凡人功过都在阴司衙门笔笔记载，石涛恶行无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吾儿子望并非妄言之人，请主持和各位长老静心等待！”曹匪言罢便带着子望行礼离开。
曹匪二人离开之后，长老们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说道：“我看那二人面相清奇不似凡人，莫不是观音菩萨显灵，派人来细数石涛罪恶？”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点头赞同。主持拨动佛珠：“但愿如此！”
当石涛醒来之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赶到十里之外的驿站歇脚已是不可能。石涛便命上京队伍整个歇在了观音庙。
世道艰难，很多贫苦百姓无奈之下只好出家以求活命。石涛加上婢女官兵足有上百号人住下，这让本就不宽敞的观音庙更加拥挤。
由于惧怕石涛的淫威，寺庙僧众把房间统统都让了出来，主持带领着大家打算在观音殿诵经到天明。僧人们的斋饭也全部让了出来，官兵们为了讨好主君，竟跑到附近村庄抢夺牛羊以供其餐食。
石涛一行在吃肉喝酒之时，观音庙的僧众们却在观音殿里空着肚子诵经念佛。即便如此石涛仍旧嫌和尚们太吵闹，幸而有曹匪劝下，否则又不知是怎样光景。
吵嚷了许久，众人皆已经睡去。小葵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吭哧知道小姐心里烦躁，一直醒着看她有什么动静。
半夜，小葵悄悄爬了起来，吭哧立马飞到她眼前：“小葵小姐，吭哧和您一起去！”
小葵回头看了看陷入熟睡的青青：“我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你还是留下陪青青吧！”
“小葵小姐，自打您出生吭哧就和您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吭哧也能大概猜到一二，就让吭哧陪着您，多个人也多个主意不是？”
犹疑片刻，小葵终于点了点头。吭哧则欢快地飞进小葵的衣襟里。
小葵带着吭哧观音殿，僧众们一心念佛并无人抬头。
小葵看着善财尊者的彩色塑像久久伫立，在经历了艰苦的心理斗争之后，小葵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出观音殿，召唤出七彩祥云。
现在的小葵驾驭起祥云来已经熟练许多，她带着吭哧直往珞珈山而去。
珞珈山四季如春，亦无昼夜，人间本是半夜三更，珞珈山却是白昼。七彩祥云落在了珞珈山山门，小葵小心翼翼往里走。
菩萨之地定是与众不同，小葵只往仙气缭绕去前行。没多久便远远看见一片竹林，小葵欢欣继续朝前走。紫竹林果然如其名，不管是竹身还是竹叶皆为紫色，无怪乎人间有紫气东来的说法。紫竹林的仙竹竹节分明，傲然挺立，周围又有仙气涌动，菩萨的道场真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走到这里小葵却再不敢向前，毕竟观音菩萨是涅槃真佛，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狐妖，贸然闯入只怕冲撞了菩萨。
这世间之事哪有逃过菩萨法眼？端坐莲花台的观音大士已然知晓有客到来。
“龙女尊者。”菩萨开口道。
“龙女在，师尊有何吩咐？”
“紫竹林外有客人徘徊，你去把她引进来吧！”
“是！师尊。”
“记住！”菩萨叮嘱道，“远来是客，不可怠慢！切记切记！”
“徒儿谨遵师尊法旨！”
龙女来到紫竹林外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那个让师兄心志动摇，让自己净瓶思过的妖孽。
“妖孽，你竟然追来菩萨清修之地！”龙女的语气十分不友好。
看见龙女，小葵心中的猜疑一下子就得到了印证：“你们果然就是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既然知道还敢擅闯紫竹林，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对我苦苦相逼，痛下杀手？”想起之前交手的一幕小葵还心有余悸，不过菩萨眼皮下，想她也不敢造次，才敢大着胆子和她说话，否则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妖孽留着只会祸害世间，龙女恨不得一掌结果了她，奈何至尊的法旨高悬头顶，任凭自己有多大的愤恨都要忍下去。
“师尊请你前去拜见！”龙女隐忍着说道。
师尊？莫不是观音菩萨？她居然要见自己？小葵受宠若惊，心也跳得飞快，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若不是因为对善财的执念，小葵只怕没有勇气面见菩萨本尊。
小葵鼓起勇气战战兢兢跟着龙女走进紫竹林，林中仙竹林立，密密麻麻，又有氤氲的仙气看不清前路，若不是有人带路，旁人只怕要迷失在里面。
紫竹林的尽头，便是观音菩萨打坐修行之地。
小葵抬起头一看，高大的莲花宝座上，菩萨身着五彩霞衣，身后却没有拿着不同法器的无数双手。菩萨面如满月，双耳垂肩，慈眉善目，和那观音庙里的塑像如出一辙。目光左移便见慧明圣僧，不！应该是善财尊者站立在旁。善财此时也惊讶地看着自己。
小葵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多看一眼。她想起在陈老汉家时曾擅自装扮成菩萨，不知菩萨是否知晓此事。虽然当时事急从权，却也算对菩萨不敬。难道菩萨就是因为此事要责问自己？
“大胆妖孽，面见菩萨还不跪下！”龙女大声呵斥道。
这时小葵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青丘九尾狐曹小葵参见观音娘娘！”
“菩萨面前还敢撒谎！”
“我没有说慌，小葵所说句句属实！”小葵反驳道。
龙女还想斥责，却被师尊拦住：“龙女尊者你退下吧！”
龙女只好压着火气退下。
“施主起身吧。”菩萨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下子善财和龙女都有些惊讶，世间信徒众多，却从未见菩萨开金口让谁起身过。
既是菩萨法旨，小葵犹疑片刻还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菩萨仔细端详起小葵，从头到脚，又从脚到眉间的水滴形胎记，然后露出慈爱的微笑：“小葵施主不远万里来到我这紫竹林，可是有要事？”
小葵低下头支支吾吾无法回答，总不能说是为了善财尊者而来吧？
菩萨对小葵似乎特别有耐心，得不到回答也不恼。知道小树精藏在她的头发里也假装不知。
第五十一章 善财尊者
沉默片刻小葵开口道：“菩萨法力通天，慈悲为怀，为何琅琊郡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不管不顾？”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石涛前世乃是一名捕快，为救百姓而被山贼所害，因而今世高官厚禄。九幽判官的功德簿上对他今世之恶行一一记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小葵施主不必着急，”
原来如此，“信徒曹小葵受教了，谢菩萨开释！”
菩萨看着小葵，脸上露出怜爱的神色：“善财尊者！”
“善财在，师尊请吩咐。”
“送小葵施主出紫竹林。”此言一出，不仅龙女，就是善财也惊诧不已。
“师尊······”善财面露难色。
“去吧！”菩萨并不想改变主意。
“是！”师尊之命不得不从。
善财走到小葵身边，施了一个佛礼：“施主，请随我来！”
小葵再对菩萨一拜，便加快脚步紧张地跟着善财往外走。
善财和小葵走远，龙女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尊，您明知那妖孽是来寻师兄，却还让他们独处，难道师尊竟要眼睁睁看着那妖女动摇师兄心志，毁他百年功业吗？”
“为师让你在净瓶中静思已过，如今看来你不仅未改还变本加厉。身为沙门，就当谨言慎行，慈悲为怀。你口口声声妖孽、妖女却是忘了阴曹地府下的拔舌地狱？”
“如果能让师兄摆脱魔障，龙女就算去那拔舌地狱也心甘情愿！”这龙女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一切法门，明心为要；一切行门，净心为要。过于执着便有情尘烦恼，明心净心，究竟解脱，不能观者，终究沉沦！徒儿切记切记！”观音菩萨为西方三圣之一，是慈悲和智慧的象征，也有些通晓未来的大法力。
虽然菩萨已经推算出将来情景，但依然不想看到那一幕的发生。
紫竹林里，善财和小葵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往外走，吭哧拨开小葵的头发，偷瞄着善财的背影。
照此情形，就算是走出紫竹林善财尊者也不会同自己讲一句话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这里，还受了龙女平白无故的白眼。就这样回去，岂能甘心？
想到这里，小葵加快脚步，绕到善财的前面拦住去路：“原来圣僧是观音大士座下弟子，为何当初不愿据实以告？”
“女施主，佛门中人处处都是修行之地，没有什么区别。”善财平静的回答。
“你！”小葵却气得哑口无言。
此时，小葵额间的胎记发出了温润的光芒，这一次再不像之前那般炽烈激动。
小葵下意识蒙住自己的额头。
吭哧再也忍不住从小葵的头发里飞出来开口道：“记得第一次见善财尊者时，您曾说过对我家小葵似曾相识。请您一定一定仔细瞧瞧我家小姐，看看这水滴形胎记，您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么？”吭哧急切的心情比小葵还甚。
“阿弥陀佛，众生在我眼中并无区别！女施主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莫要徒增烦恼。”善财看似苦心规劝，在小葵看来却是拒人之千里之外。
“你们出家之人不是口口声声说世人皆是父母兄妹，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冷漠？既如此，当初为何又要来招惹与我！”小葵对善财每每都是远之则念，近之则怨。
是啊！当初可是善财主动搭话才有今日之果。
“都是善财之过，望女施主海涵忘记的好！”善财倒是并不回避。
好歹小葵是个女孩子，这个臭和尚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羞耻心。
“你个没心没肺的臭和尚！”小葵悲愤地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跑开了去。
“小葵小姐请您冷静！”吭哧无奈只得跟了去。
直到跑不动了，小葵才停下下来。小葵这才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迷宫一般的紫竹林里了。
小葵环顾四周，除了吭哧，就是浓雾和仙竹。
“吭哧，我们迷路了吗？”小葵问道。
吭哧看了看四周，无奈地回答：“我想是的。”
“吭哧对不起！都怪我刚才太冲动。”
“不怪小葵小姐您，都怪那臭和尚不开窍！小姐您大老远寻来，他还是那一副冷漠的架子。”
吭哧这番话让小葵感动不已，从小到大，自己不管做什么，吭哧都会鼓励支持，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谢谢你！吭哧！”小葵伸出手让吭哧坐在手心，然后用脸轻轻摩挲着吭哧。
求人不如求己，在原地停留片刻之后，小葵决心带着吭哧自己寻找出路。
小葵向来路痴，主仆俩决心直往东边一个方向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点儿出口的影子也没有，这下子小葵可真急了。难道自己要被困死了这里？爹爹……哥哥……还有狼崽子崔子望，现在都成了小葵的思念。
想起家人，小葵急得眼泪都快留下来。
“小葵小姐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出去！”吭哧安慰道。
“吭哧是我连累了你！”小葵噘嘴皱眉，自责得不得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浓雾中出现了善财熟悉的身影，小葵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抱着善财，边哭边说：“你怎么才来，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
善财被小葵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吓得手握佛珠，闭紧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泥污。想其老者如母，长着如姊，少者如妹，稚者如子。生度脱心，息念恶念！”
听到此，小葵立马弹开，子望说他是秃驴真是没错，整天叽叽歪歪个没完。不过这次小葵却不敢发作，好汉不吃眼前亏，忍着一口气先出去再说。
小葵老老实实跟在善财身后，直到紫竹林外。
善财施了一个佛礼：“女施主，出了这紫竹林一直往西，就能回到夜郎国。”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夜郎国？”小葵反问道，心里是又惊又喜。
法会上对答如流，从未输过的善财这下子被哽住。
“所以善财尊者还是在乎小葵的对不对？”小葵调皮地说道。
“女施主千万莫误会，你捡走的那串佛珠跟随我多年，与我心有灵犀，是而知晓。”不管善财说什么，在小葵心里都是掩饰。
小葵凑到善财眼前，顽皮地说道：“善财哥哥，多谢带路，下次再见！”
还没等善财回答，小葵就嬉笑着远远地跑开去了。
嘭嘭嘭，是心跳的声音！自从涅槃入佛以来，善财就跳脱轮回，寿与天齐，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而今只一个小小丫头的挑逗，自己就心跳加速，善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云儿，云儿，随我心意，快快来此！”话音刚落，七彩祥云便由远及近。如今的小葵几乎能熟练驾驭自己的坐骑了。
第五十二章 蒙顶山
有了大鹏鸟的帮助，子钰带着灵儿很快就来到了外公牙呲的领地“蒙顶山”。
牙呲家族出生高贵，血统纯正，因而在整个狼族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年崔炎年少有奇才，年纪轻轻就拥有大妖力，雄才伟略受到族人的拥簇，是而深受牙呲喜爱。
就是因为这份喜爱，牙呲才不顾女儿的反对，执意把骊姬嫁给了崔炎。哪知强扭的瓜不甜，骊姬和崔炎虽为夫妇，却同床异梦。直到崔炎与人类女子锦娘欢好，牙呲气得要杀掉锦娘以泄心头之恨。
骊姬离开风波洞之后，牙呲赌气不见崔炎父子，即便是自己的外孙也不管不顾。
子钰带着大鹏鸟元吉和灵儿降落在蒙顶山山脚。可是明明同外公已经近在咫尺，子钰却在山脚逡巡不前。
不知前因的灵儿天真的问道：“殿下不是来见外公打探娘亲的下落吗？为何还不上山去？”
子钰看着灵儿，还是那幅高傲冷漠的样子：“走吧！”
灵儿又华丽丽地被忽视，不过灵儿并不在意，只要能在殿下的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于是灵儿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殿下等等灵儿！”
此时已经在子钰帮助下修成人形的大鹏鸟看着厚脸皮的灵儿，翻了一个白眼也跟了上去。
“元吉！你快点跟上来！”灵儿在前头催促道。
“我说了我叫鹏离，你个人类臭丫头，你来背着这么重的包袱试试！”大鹏鸟简直气结，这包袱里大部分都是这个臭丫头的东西，干嘛要自己来驮！
灵儿回跑到大鹏鸟的身边：“我是臭丫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看你的人身，又瘦又高，跟根儿竹竿一样！”
这丫头居然出言不逊，大鹏鸟索性扔下包袱。
灵儿见状，立马高声喊道：“殿下，元吉要造反呢！”
此言一出，吓得大鹏鸟赶紧捂住灵儿的嘴巴。
子钰回头，斜睨着大鹏鸟：“元吉，不许胡闹！”
灵儿掰开大鹏鸟的手指，得意地说道：“你看殿下都唤你做元吉！”
“殿下，这个丫头就是我们负担，我们为什么不把她连同这包袱一起扔掉！”
“你说谁是负担，谁是包袱！”灵儿十分不满。
正在吵闹之际，突然一队狼卫兵窜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这些狼卫兵像是妖力不够，虽然修得人形，却还是獠牙外露，浑身狼毛，让人一看便知是精怪。
其中一只狼卫兵大喊道：“哪里来的大胆妖怪，居然胆敢擅闯狼族的领地！”那狼卫兵用鼻子闻了闻，“居然还带着个人类！”
“没眼力见儿的狼崽子，狼王世子莅临蒙顶山，还不快快迎接！”大鹏鸟大声呵斥道。
“狼王世子？哈哈哈······”狼卫兵中传出一阵嘲笑的声音。
又一个狼卫兵说道：“现如今连狼王都出家做和尚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世子？哈哈哈······”
“什么！”子钰脸色骤变，父亲虽然身为普贤菩萨的坐骑，可也并未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那个狼卫兵继续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居然敢让老子给你解释！”
子钰眼睛微闭，露出杀机，只见他手起刀落，那个刚才还十分嚣张的狼卫兵瞬间就被砍成了两截。
狼卫兵队伍里顿时一阵骚乱。
“你到底是谁？”一只狼卫兵哆哆嗦嗦问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崔子钰！”
崔子钰？！果真是骊姬公主的嫡子？虽说狼王已经出家，可是继承了狼王和牙呲家族最优秀血统的崔子钰可不是好惹的。
狼卫兵一哄而散，逃命似的去报告首领牙呲去了。
如今，在子钰心中不仅多了关于娘亲的疑问，更多了父亲的疑问。他要面见外公问个清楚！
小时候，子钰曾经和母亲骊姬到过一次蒙顶山。他模糊地记得山顶有一处人为凿出的洞府，那个洞府便是外公牙呲的宫殿，只是洞府的名字却是忘记了。母亲和外公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也没说上几句话，因而子钰对外公的模样也记不清了。
子钰带着元吉和灵儿依着自己的记忆往上走，还没到山顶就远远地看见“风云洞”三个鲜红的大字。
洞府前的平地上，牙呲坐在宝座上，在众多手下的簇拥之下，等待着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大狼妖外孙。
子钰渐渐出现在牙呲的视野之中，他仔细端详，只见外孙身材颀长，一头银发被发簪牢牢固定。星眉剑目，脸型瘦削却透露出冷酷坚毅。这样的风姿岂是那低等的狼精能孕育出来的？看来卫兵们说得没错，果然是自己的外孙。
灵儿看着众多的灰毛狼妖心里有些发怵，连忙躲在子钰的身后。
子钰抬眼看着坐在虎皮宝座上被众人簇拥的华服男子，想来那人便是蒙顶山的首领，自己的外公牙呲了。年岁似乎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已经儿孙绕膝的年纪却神采奕奕。
牙呲微笑着站起来：“是孙儿子钰来了？”
子钰这才开口道：“是！孙儿崔子钰向祖父请安！”
突然牙呲脸色一沉：“刚才是哪些混账对我孙儿无理？”
话音刚落，之前围困子钰三人的狼卫兵连滚带爬地从队伍里跑出来，齐刷刷跪在牙呲的面前，齐声说道：“属下不知是大王子驾到，求狼君饶命！”说完还不住的磕头。
“统统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随着郎君牙呲的一声令下，跪倒在地的狼卫兵立刻被拖走。
牙呲又转脸对子钰和颜悦色地说道：“孙儿好不容易回来，就在外公的风云洞中住下来，让我们爷孙好好弥补弥补之前的时光。”
从小被冷漠惯了的子钰，一下子受到亲人这样热情的对待，反而十分不习惯。子钰只想从外公那里得到父母的讯息，可是周围人多口杂不便开口。子钰只得先应承下来：“听凭祖父大人的安排。”
牙呲看了看子钰身后的灵儿，并未多言语，只是吩咐侍从：“快快设宴，我要好好款待我的外孙！”
第五十三章 大摆宴席
前殿里，牙呲大摆宴席宴请外孙子钰。而灵儿作为女眷则被送进了后宫王后雪音的殿内。
侍女来接之时，灵儿害怕得抓紧子钰的衣袖：“殿下，灵儿害怕！”毕竟整个风云洞府里全是狼妖，只有自己一个凡人，若是离开殿下，就犹如离开了依靠。
“祖母为人和善，定会帮我好好照顾你。”对谁都冷冰冰的子钰，只有在灵儿面前才会露出温柔。
王后是殿下的亲人，也就是自己的亲人，灵儿安慰着自己跟着侍女去了。
雪音听到外孙子钰回来的消息，又惊又喜，奈何女眷没有狼君的旨意是不能轻易走出后宫，即便身份高贵的王后雪音也是如此。
当侍女领着灵儿来到王后寝宫时，向王后禀报道：“禀告主母，狼君在前殿宴请小王爷，吩咐我等把这位姑娘送到您的寝殿来，让您好生照顾。”
雪音抬眼一看，这就是卫兵口中跟着钰儿的人类？
那个老东西居然会让自己好生照顾这个姑娘？只怕背地里打着什么坏主意，雪音内心冷哼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待侍女走后，雪音温柔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年方几何啊？”
灵儿施礼后回答：“回王后娘娘，我叫灵儿，今年十四岁。”
“既然钰儿能带你一起到这里，说明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灵儿点点头：“我知道殿下是狼王的长子。”
“既然知道我们是妖族，你一个凡人为何会和钰儿走在一起？”人妖殊途，前有他父王的前车之鉴，却还是走上了同崔炎相同的道路，雪音怎能不生外孙的气？只是在灵儿面前，雪音并没有表现出来。
就因为殿下是精怪，自己是凡人，这一路上不知遭受了多少质疑和白眼。灵儿不明白，虽说人妖不同族，可是又有谁规定人妖不能在一起？
“王后娘娘有所不知，殿下是灵儿的救命恩人。虽然灵儿自知身份低微，可是为了报答殿下，灵儿一辈子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这小丫头，年龄不大，却有一股子傲骨。即便是有相救之恩，可是与凡人纠缠在一起，终是祸事。雪音盯着灵儿看了一会说道：“长途跋涉一定又累又饿吧？我让婢女带你去沐浴更衣再用膳如何？”
见王后娘娘如此和颜悦色，果然殿下说得没错。灵儿的心稍解：“灵儿听凭王后娘娘安排。”
前殿里狼君主位，下面桌子一字排开，座无虚席，莺歌燕舞好不热闹，狼君请来了兄弟儿孙作陪。狼君妻妾众多，儿孙也多。
狼君举起酒杯对着王座下众人说道：“今日我的外孙，狼族的世子回到蒙顶山，真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让我们共同举杯以示欢迎！”
众人齐声附和道：“恭迎世子！”
子钰敷衍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殿内舞姬身段婀娜，舞姿撩人。子钰看着殿内这些所谓的亲戚，一个个面对美酒佳人色态毕露，十分难看。想那父王的风波洞里哪里有过这等低俗的场景。
一曲罢，舞姬们摇动着曼妙身姿走到各位皇室贵胄面前，如绵软的绸缎钻进他们的怀里。子钰厌恶地推开舞姬，冷冷地说道：“离我远点！”
子钰身旁的大鹏鸟元吉面对一个劲往上凑的舞姬也吓得不轻，自己可是鸟族对狼精可不感兴趣。
切！不懂怜香惜玉！两个舞姬嗔怪着，走到牙呲身边，娇滴滴地说道：“狼君，世子殿下瞧不上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呢！”
“美人儿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到本王这里来！”牙呲索性把两个舞姬都纳入怀中，与她们尽情挑逗着。
整个大殿里，贵族子弟与舞姬推杯换盏，拥抱摩挲。子钰和元吉与这淫乱荒诞之地仿佛格格不入。
子钰本来痛恨父王的偏心，现在与这些外戚比起来却要光明磊落得多，难怪娘亲很少回到自己的家乡。
子钰站了起来走到外公的面前：“祖父大人，子钰回到风云洞许久，还不曾拜见过祖母大人，恳请您让孙儿去后宫参见祖母大人！”
牙呲见子钰随身带着一个凡人女子心里已经不痛快，现在又嚷着要见祖母，不禁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整日里惦念着女眷，如何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元吉听见狼君这话甚至好笑，如今美人在怀的人可是他。他居然还理直气壮教训殿下。
子钰心中有气，不过面对外公还是忍了下去：“请祖父大人怜恤孙儿思念祖母之情！”
牙呲妻妾众多，有八个儿子，十个女儿，孙子外孙更是多如牛毛。至于子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不过看在他是崔炎的嫡长子罢了。如今崔炎抛下王位出家为僧，子钰在牙呲心中的地位更是不值一提。
至今牙呲还对子钰客客气气，只不过是忌惮子钰身上继承的大妖力和他身上的冰魄剑。牙呲知道这冰魄剑是崔炎采昆仑山玄铁淬炼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据说崔炎还注入了自己十分之一的大妖力。
这冰魄剑对于牙呲来说实在有太大的诱惑力，是而维持着一个慈祥外公的模样。
“子钰有这般孝心，雪银知道一定很是安慰！”牙呲一招手，旁边就有侍女来到跟前，“带世子去主母那里！”
子钰和元吉一走，牙呲的心腹刀疤就谄媚的凑上来：“狼君对世子可真是用心良苦······”
牙呲阴冷一笑：“给我密切关注崔子钰的行踪，切莫让到手的肥肉飞走了！”
“刀疤遵命！”
子钰一心追寻亲情，可哪知这亲情早就被利益所践踏。
侍女带着子钰和元吉来到雪音寝殿时，她正陪着灵儿用膳。
“孙儿子钰拜见祖母大人！”
见殿下进来，灵儿条件发射似的站了起来。
子钰出现得猝不及防，雪音又惊又喜：“是钰儿，真的是钰儿吗？快到祖母这里来。”
长这么大，子钰也还是第二次见到祖母，因而并不十分亲密。子钰只垮了几步走到雪音跟前。
雪音站了起来，拉着子钰的手左看右看：“一转眼，我的钰儿都长这么大啦，快坐下让祖母好好看看你。”雪音拉着子钰坐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孙儿不孝，这么晚才来看您。”
“只要钰儿平安健康的长大，祖母就心满意足了，这些年钰儿受苦了吧。”雪音同牙呲不同。雪音只有骊姬一个孩子，也只有子钰这个唯一的孙子，她是打心眼里疼爱子钰。
“祖母快别哭了，钰儿这些年过得很好！”虽说缺乏感情，但是子钰向来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怎忍心让祖母操心。
雪音赶紧用手帕擦拭去泪水。
第五十四章 男尊女卑的风云洞
雪音看了看子钰身后的元吉问道：“这位是？”
“回祖母大人的话，元吉本是一只大鹏鸟，现在跟着孙儿一起闯荡江湖。”
原来如此，雪音毫无王后的架子，招呼灵儿和元吉一同坐下用膳。
前殿里，子钰连筷子都没动，在祖母这里反而能安心吃饭。雪音心疼孙儿，一次又一次地为子钰夹菜。
从没受到家人这般待遇的子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搓了一下。
见灵儿吃得差不多，雪音对着侍女说道：“带着灵儿和元吉两位客人去花园看看！”
灵儿和元吉知道，他们两祖孙许久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讲，便知趣地同侍女离开了。
雪音抚摸着孙儿的脸庞，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和骊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般。”说着眼泪又簌簌掉落。
提到娘亲，子钰扑通一声跪在祖母面前：“恳请祖母告知孙儿娘亲的下落！”
雪音无奈地摇摇头：“不是祖母不愿告诉你，实在是连祖母也不知骊姬的下落。”
“为什么？为什么娘亲可以狠心抛下子钰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子钰忍不住红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独自坚强长大的子钰在祖母面前终于卸下心防。
“哎！作孽作孽！”雪音重重叹了一口气。
“祖母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子钰急切地问道，“从小我只知道父王带回一个与人类的私生子，娘亲才愤然离去。至于其他，风波洞中之人，人人对子钰三缄其口。子钰心中有许多疑惑，恳求祖母大人解惑！子钰再不想这样迷迷糊糊地活下去！”
雪音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儿。是时候告知他一切了，她牵起跪着的子钰：“此事说来话长。”
子钰随同祖母一同进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之中。
当年的崔炎意气风发，接连收服了各个狼族部落统一了四分五裂的狼族。崔炎成了万狼之王，也成了狼族族人心中的大英雄。
虽然崔炎统一了各个部落，可是部落之间分歧不断，崔炎的统治并不顺利。那时，还未婚配的崔炎自然成了各路势力争强的对象。王后的外戚自然在狼族中地位非常一般，哪怕是狼王崔炎也要礼敬三分。
在各个势力之中，当属牙呲势力最盛。牙呲与雪银唯一的嫡女骊姬也待字闺中。
骊姬生来高贵又貌美，被赞誉为狼族第一美人。牙呲急切地想与狼王攀上亲事。只是那时的骊姬心中已有意中人，说什么也不肯嫁给崔炎。
骊姬的心上人名唤唐彦，是雪银的外甥。因为父母早亡，雪银可怜他孤苦伶仃放在身边寄养。小时候的唐彦没少遭到贵族子弟的欺负，只有骊姬不嫌弃他，愿意同他一起玩耍。
长大后，唐彦因为姨母雪银的关系成为了牙呲的近侍。青梅竹马的两人也悄悄走在了一起，共同许下海誓山盟。
对雪音来说，骊姬是她唯一的心肝宝贝，只要她快乐，身份地位都不在乎。可是贪恋权欲的牙呲岂会答应。
牙呲以唐彦的生命相要挟来逼迫骊姬就范。当骊姬登上出嫁的花轿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雪音哭着诉说这段悲伤的往事：“钰儿，不要责怪你的娘亲，她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祖父！听到这里，子钰痛恨得捏紧了拳头。不止为了娘亲，也为了祖母。祖父贪图美色，后宫佳丽三千，想来祖母的日子也不好过。
“祖母大人这些年，您过得好么？”子钰直奔主题。
“祖母很好，钰儿不用担心。只是日夜思念你们母子罢了。”
“是么？父王身为狼族之王，也没有三妻四妾，对待女子也是谦卑有礼。观之祖父大人，沉湎于酒色之中，祖母身为风云洞的当家主母难道就不多加约束？”
此时雪银的贴身婢女绿荷再也忍不住站出来说道：“世子明鉴，不怪主母大人不约束，实在是这蒙顶山的女子根本就说话的权利！”
雪音呵斥绿荷道：“要你多嘴，还不快快退下！”事到如今，雪音还想遮掩。
“祖母！我是您的嫡亲孙儿，难道你连我都要隐瞒吗？”说完子钰又对着绿荷说道，“这位姐姐，请把所有情况如实告之，子钰感激不尽！”
绿荷看了看主母，悲愤地说道：“这蒙顶山不是麦积山，风云洞也不是风波洞。这里是男人们的天下，女子不过是他们的附庸，是他们心血来潮的玩物，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便主母身份高贵，在狼君面前却也说不上半句话。”
“她说的可都是真的？”子钰心疼地看着祖母。
雪音痛苦又无奈地点点头，已经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雪音接着绿荷的话头向下说道：“狼君他厌弃我年老色衰，根本不来我宫中。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妾仗着牙呲的宠爱，也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果真有此事！”冰魄剑在子钰手中簌簌作响。
雪音按住孙儿的手：“钰儿莫要激动，祖母对那些争宠之事毫无兴致。那些个侍妾也不过是逞逞嘴皮子罢了。如今，你也回到祖母身边，我已然心满意足。”
子钰本来打算打探娘亲的下落之后就离开，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这边子钰正在为娘亲和祖母悲痛之时，灵儿也在为殿下担心：“元吉，你说殿下能问出夫人的下落么？”
元吉斜眼看着灵儿：“你一个发育未全的小丫头关心大人的事情干嘛！”
“谁说我发育未全！我明年就及笄，可以婚嫁了呢！”灵儿撇着嘴十分不满。
元吉并未理会灵儿，而是拦住前面带路的侍女：“这位姐姐，娘娘让你带我们去后花园，怎么是往洞府深处走呢？”元吉本以为侍女会带着出洞府，看那山头的花花草草。
侍女回答道：“贵客有所不知，咱们风云洞的后花园与别处不同。寻常花草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才能繁茂，而咱们洞府的后花园只有一种花，且这种花不能在阳光下存活。”
“噢！世上还有这样的花朵？敢问姐姐这花长什么样？”灵儿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姑娘看见不就知道了？”侍女转身带路继续往前走。
这下子勾起了元吉和灵儿的猎奇心理，两人再不言语，乖乖跟在侍女的身后。
第五十五章 幽冥之花
灵儿和元吉跟着侍女往洞府深处走去，越往里走，灵儿越觉得阴冷刺骨。她紧挨着元吉有些害怕。
“你这个丫头，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元吉调侃道。
“那是因为有殿下在身边，所以灵儿什么都不怕！”
张口闭口都是殿下，以后有你苦头吃，元吉在心里冷哼着。
走到路的尽头，侍女回头说道：“穿过这个小小的洞门就到了！”
灵儿抬眼一看，这个洞门只有一人高，上面还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幽冥园”三个鎏金大字。
穿过洞门，元吉和灵儿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来洞门里面别有洞天，里面是宽敞无比的大溶洞。洞顶有一个月牙形的大裂缝，这大裂缝被洞外的参天古树所遮掩，阳光就透过树叶在洞内留下斑斑驳驳的光线。
洞壁上大小不一的钟乳石林立，顺着钟乳石尖，还有山泉水一滴一滴往下淌。水滴刚好落在侍女口中的神秘之花上，瞬间又碎裂成无数更小的水滴落到地面煞是好看。
地面上是一汪浅浅的潭水，潭水清澈透明，连潭底的枯枝腐叶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枯枝腐叶之中，生长出与众不同的花朵。
只见这花朵通体雪白，晶莹透亮。一眼望去满是白色花的海洋。
“姐姐，这花生长的地方居然如此独特，敢问它的名字？”灵儿惊奇地问道。
侍女这才解开谜底：“这花名叫幽冥之花，本来生长在九幽地府里。当年骊姬公主索要地府里的幽冥之花作为聘礼，才肯下嫁。没成想，狼王真的下到地府采到了它送到蒙顶山来。”
“所以这是骊姬夫人种下的么？”灵儿想不到，这幽冥之花背后还有这样浪漫的事情。
侍女摇摇头：“是骊姬公主出嫁之后，主母亲手种下。每每思念公主和小世子，主母总是要来这里看一看。”
原来故事的结尾这样让人伤感，灵儿情不自禁想去触碰这气质清冷的冥花。
侍女见状忙不迭喊道：“不可触碰！”
可是已经晚了，灵儿已然摘下一朵，她原本想带回去给殿下也看一看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幽冥之花。谁知这冥花一旦离开母体，美丽的生命就瞬间终结，晶莹透亮的身体也随之变成可怕的黑色。
突然，灵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继而晕倒过去。
元吉见状连忙接住往下倒的灵儿，焦急地问侍女：“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幽冥之花摘下即死，整个花朵就会变成黑褐色。”这侍女也觉得奇怪，“这花虽然有剧毒，可是只要没有伤口误碰也不会有事啊。”
元吉听闻，立马抓起灵儿的手一看，原来她手上好好几处伤口，难怪会中毒：“可有解药？”
侍女摇摇头，因幽冥之花来自地府且有剧毒，风云洞之人，人人厌弃这幽冥园，也没人中毒过。“主母或许知道解药”侍女提议道。
如果灵儿有什么事可怎么向殿下交代。“快带路回王后娘娘宫中！”元吉横抱起灵儿就跟着侍女飞快地赶往雪银的宫中。
子钰正在为娘亲和祖母心疼，就见元吉抱着灵儿匆匆跑了进来。
幽冥之花乃至寒之物，中毒之人往往会身体冰冷，连头发和眉毛都会凝结一层霜花。雪音一看灵儿便知她定是不小心中毒，赶紧让元吉把灵儿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并且大声呵斥侍女道：“你怎生如此不小心！”
侍女委屈地说道：“灵儿姑娘好奇去摘幽冥之花本无事，谁知她手上竟有伤口，所以才让毒气入侵。”
子钰一听心都揪了起来，慌忙说道：“现在解毒要紧，祖母大人可有解药？”
“万物相生相克，自从幽冥之花被移植到幽冥园，园内就长出了龙舌草。这龙舌草便专解冥花之毒。”雪音说完就立即吩咐绿荷道，“快快去取来！”
“是！”绿荷领命飞跑而去。
只是来回幽冥园怎么也得一刻钟的时间，灵儿肉体凡胎只怕只撑不住。情急之下，子钰吐出了自己的内丹护住灵儿的心脉。子钰鲜红的内丹悬停在灵儿上空，发出温柔的光线。灵儿头上和眉毛的霜花也在内丹的照耀下渐渐散去。
雪音和元吉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要知道内丹是精怪的命脉所在，若是游离在外被敌人袭击则必死无疑。
雪音连忙让侍女紧闭宫门，不准随意出入。并吩咐宫中上下一干人等皆要对此事保守秘密，好在王后宫中皆是服侍多年的老人，具是忠心耿耿。
牙呲的走狗刀疤自从子钰进了祖母的寝宫，就一直躲在隐蔽处严密监视着。刀疤先是看见元吉急匆匆抱回失去知觉的灵儿，接着就看见侍女关闭了寝宫门窗。
这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刀疤起疑，他赶紧溜回前殿中，向牙呲秘密报告。
只见刀疤附在牙呲耳边叽叽咕咕，牙呲听后惊讶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属下亲眼所见，句句属实。那凡人女子定是中了冥花之毒，主母紧闭宫门只怕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狼君您是不是要······”
刀疤还没说完就被牙呲打断：“我那外孙妖力深不可测，又有冰魄剑傍身，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继续去严密监视！”
“属下遵命！”
一刻钟后，绿荷带着龙舌草神色匆匆进了雪音寝宫。雪音亲自把龙舌草捣烂取出汁液喂给灵儿服下。
见服下解药的灵儿面色逐渐红润，子钰才放心地收回内丹。见内丹回到孙儿体内，雪音才如释重负。
子钰坐到床边担忧地望着灵儿：“祖母，灵儿已经服下解药，为何还不见醒来？”
“她是凡人之躯，受此劫难总要休息一两日才能恢复。”雪音面色沉重，一脸严肃，“钰儿祖母有话同你说，跟我来！”
见祖母的神色只要是要事，子钰吩咐元吉守着灵儿，自己则在祖母的带领下来到了幽冥园。
在幽冥园中，子钰见到了同灵儿之前看到的相同景色。这幽冥之花如此冰清玉洁灵儿怎会不去触碰。
第五十六章 人妖殊途
幽冥园里，雪音回过头来严肃地问道：“钰儿，你同那凡人女子到底是何关系？”
子钰没料到祖母会突然有此一问：“祖母这话是从何说起？”
“从我知道你带着一个人类说起！灵儿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只是你的女婢，我本就有所怀疑。如今她身中剧毒，你为了她竟不顾自身安危吐出自己的内丹，莫不是你对她动了真感情？”想到这，雪音就心急如焚。
“祖母多心了，子钰现在只想找到娘亲下落，解开困扰心中多年疑问，至于灵儿，我很清楚人妖殊途。”
“你既然清楚，就不应该带她在身边。明年灵儿就及笄成年，应当婚配。你若真心为她好，就应该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寄养，再风光把她嫁出去。”雪音是过来人，如何不知情窦初开的奋不顾身，可是人妖结合，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底一场空。
祖母的话仿佛当头棒喝，让子钰无法反驳。
见孙儿不说话，雪音继续劝解道：“你难道忘了你的父王？崔炎为了一个人类女子触怒了狼族贵胄，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到最后连王位都不要，削发为僧做了和尚。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钰儿切不可重蹈覆辙啊！”
说道父王，子钰正要问个清楚：“祖母所说的削发为僧是什么意思？”父王虽为普贤菩萨的坐骑，但也只是俗家弟子，并未出家为僧啊。
被子钰这样一问，雪音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原是跟着骊姬一起嫁过去的旧人，自愿遣散回到了故乡蒙顶山，告知了风波洞府的大变动。子钰离家出走在先，恐怕还不知道父亲出家的消息。
看着祖母迟疑的模样，不用回答，子钰便已然猜到真相。父王！子钰恨不得马上见到父王问个清楚。
才刚走到幽冥园洞门口，雪音就喊道：“钰儿，你可是要去峨眉山？如今灵儿还未苏醒，难道你要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正是灵儿这两个字，才让子钰停下了脚步。
雪音跟上来苦口婆心地说道：“牙呲他狠辣绝情，并不会真心待你。过了今晚你就带着灵儿快走吧！”雪音虽然思念孙儿，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闯入了虎狼窝里来。
“孙儿走了，您怎么办？”
“牙呲虽然厌弃了我，可我始终是这蒙顶山的当家主母，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是一点钰儿你要记住，人间才是灵儿的好归宿。”想着才和孙儿重逢就又要分别，雪音悲从中来，哽咽不止。
“不！我不走！”子钰坚定地说道，“从前祖母和娘亲无依无靠，才会任人宰割。如今孙儿长大成人，自然要用尽全力守护您。他日，我还要寻回娘亲，让您们母女团聚！”
雪音何尝不想如此，只是孙儿所说无异于螳臂当车，行不通的：“牙呲属下众多，你只孤身一人，岂是他的对手，钰儿莫要冲动，白白丢了性命！”
“孙儿怎会是孤身一人？孙儿不是还有祖母么？”子钰意味深长地看着祖母。
雪音明白孙儿是要和自己联手推翻牙呲的残暴统治，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打败牙呲岂是易事？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娘亲离开风波洞也不曾回到这里看望祖母大人您，恐怕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祖母大人您也不想此生再见娘亲一面吗？”子钰动之以情，希望祖母能够答应。
“兹事体大，容祖母好好想想。”雪音毕竟活了这许多年，要是没有万全之策她绝不会轻举妄动，害了自己就罢了，决决不能害了钰儿！
突然，子钰敏锐的感觉到附近有人。
“谁！”子钰大喝一声，风驰电掣般出现在那偷听之人的面前。冰魄剑也毫不留情地抵着那人的脖子。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人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那人跪下不停地求饶。
雪音赶过来一看：“刀疤，是你？”
“祖母，这人您认识？”
雪音点点头：“他可是狼君的心腹干将。”
雪音走到刀疤面前质问道：“你此时不在前殿饮酒作乐，跑到我这冷清的幽冥园作甚？”这幽冥园同自己一样被人厌弃，都说这里阴森可怖，不愿来这里。这刀疤出现在这里，定是为了监视钰儿和自己。
“主母大人明鉴，下人确是路过。”刀疤还在嘴硬。
“快说实话！否则我让钰儿砍下你的头颅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雪音呵斥道。
“主母大人饶命！属下是奉狼君的命令来监视世子的言行！”贪生怕死的刀疤把一切都招了。
“果然是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外孙都要算计！”雪音恼恨无比，当初自己怎么嫁给了这样一个无良之人。
牙呲你无情就别怪雪音无义，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雪音选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钰儿，把他拖进来！”雪音冷冷地说道。
子钰不明就里，但也照做不误。只见雪音用树枝在刀疤手指轻轻划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刀疤大概猜到主母接下来要做什么，拼命往外逃，却被雪音一掌打晕。
“祖母，您这是要做什么？”子钰问道。
雪音并没有回答，只是采下七八朵幽冥之花按在刀疤的破口处。冥花见血即入，灵儿只碰了一点点就差点丢了性命。这刀疤被雪音下了七八朵，当即一命呜呼。
“祖母，他是祖父的亲信，若是无缘无故消失只怕会引起他人的警觉。”子钰说的雪音不是不知道，只是留着他，却是祸患。
“我们刚才的谈话，刀疤必定都听了去。我们若不杀人灭口，就只能成为牙呲砧板上的肉！”平日里雪音不争不抢，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个冷静厉害的角色。
牙呲在前殿里尽兴之后，回到寝宫正要与美人儿一番云雨，就有侍卫来禀报。
牙呲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让侍卫有屁快放。
“禀报狼君，刀疤主管因为非礼主母的贴身侍女绿荷，不小心掉进幽冥园中中毒身亡！主母请您过去主持公道呢。”
什么！刀疤死了！牙呲现在什么玩乐的心情都没了。刀疤是自己派去的探子，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牙呲站了起来，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匆来到雪音的寝殿。
第五十七章 宫变
当牙呲来到雪音宫中时，绿荷正跪在主母面前嘤嘤哭泣。
“狼君，您可算来了，绿荷跟着我多年，我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一般，如今这胆大的刀疤竟敢欺辱她，这是连我这个主母也不放在眼里了。呜呜呜······”牙呲还没来得及问，雪音就抢先说道，说完也跟着哭泣起来。
不过轻薄一个女子，这等小事，牙呲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刀疤死了，死在了子钰刚回来的节骨眼上，况且刀疤是奉命监视，怎会无缘无故欺辱一个女子？这里面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牙呲看着躺在地上的刀疤的尸体，命侍卫赶紧拖下去，旋即又狡黠地说道：“这个混蛋，死有余辜！既然刀疤已经死了，也算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夫人就快快消了这口气罢！”
牙呲和雪音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也不得不做这场戏。
子钰上前说道：“祖父大人，祖母今日受到惊吓，孙儿今晚想留在祖母宫中陪伴。”
“好好好，孙儿有这样的孝心，我很是欣慰。”
假意安抚好妻子，回到自己寝殿的牙呲立刻让人仔细查看了刀疤的尸体，得到的回答是依然是中毒而死。刀疤的死实在太过蹊跷，他立即召集了几个心腹大臣。
知晓狼君心意之后，左护法提议道：“那冰魄剑确是难得的法宝，狼君若能得到他，就是成为整个狼族之王也是指日可待！”
右护法也站出来附和道：“左护法说得没错，崔炎软弱无能，只知沉湎于儿女私情。狼君雄才大略才是狼族真正的主人！”这俩护法简直一个比一个能吹捧，一个比一个会拍马屁。
被这样一怂恿，牙呲就心痒难耐迫不及待。
左护法继续上奏道：“如今世子亲自把冰魄剑送到门口，简直是天赐良机。狼君得当机立断，否则待到世子离开，一切悔之晚矣！”
见最得势的左右护法都这样说，其他几人也纷纷进言：“冰魄剑只有狼君才配拥有，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本来狼君还有些顾忌，现在这帮酒囊饭袋的怂恿下，彻底撕下了和善的假面具：“吩咐下去，今夜严密看守雪音寝殿，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深夜，就在整个风云洞府都陷入沉睡的时候，牙呲的亲卫队悄悄包围了雪音的寝殿。
蒙顶山盛产绿茶，茶树品种更是繁多，但其中有一种名唤相思树的茶种却含有剧毒。只要吸入一刻钟，不管是精怪还是大罗神仙都会命丧黄泉。
牙呲命人采下相思树的茶叶混进香灰里制成香柱。亲卫队便点燃香柱偷偷扔进了雪音的寝殿。
耐心等待半个时辰之后，确保无误的牙呲才命人破开妻子的宫门。寝殿里寂静无比，看来所有人在相思树的毒烟下一命呼呜。
牙呲亲自率领亲卫队闯入雪音的寝殿，发号施令道：“给我仔细搜！”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精心等候。
亲卫队得令后四下散去，寻找世子的所在。不一会儿亲卫队回到大厅内带回了坏消息：“禀告狼君，世子不知所踪。”
“什么！”牙呲气得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主母宫殿内也是空无一人！”侍卫继续回禀道。
牙呲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中有诈：“快离开！”
可惜为时已晚，子钰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直落在牙呲身后。冰魄剑寒冷的刀锋也落在了牙呲的脖子上，牙呲成了子钰手中的人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孙儿，你这是做什么？”牙呲还妄想着套近乎。
子钰冷笑一声：“这句话应该孙儿问您才对，半夜三更祖父大人不在寝殿休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带着侍卫闯进来，是何道理？”
“一场误会，孙儿刚回来，祖父担忧你的安全而已。”
“老东西！”雪音从帘幕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你竟心狠手辣至此，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外孙都不放过。钰儿可是骊姬唯一的血脉！”眼前这个男人毁了女儿的幸福，害了自己的一生，还要宝贝钰儿的性命，雪音怎能不恨？
宫中巨变，惊动了所有风云洞中的狼族。现在的王后前殿外聚集了大批洞中臣民。
此时雪音和子钰被牙呲的势力团团围住，雪音毫无畏惧地站了出来，对着对峙的狼族臣民们说道：“我的子民们，牙呲他暴虐无道，你们的妻子女儿也受尽他和他爪牙的欺辱。对于这样的狼君你们的选择只能是隐忍和沉默吗？”
雪音这一番煽动性的言论激起所有在场的狼族子民的压抑已久的愤怒。
雪音继续说道：“我的外孙崔子钰，乃狼王崔炎的嫡长子，继承了狼族最高贵优秀的血统。钰儿他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更是尊重女子。这才是蒙顶山狼族最有资格的主人！”
什么！子钰大惊，祖母这是要让自己将祖父取而代之，可是之前祖母只字未提，并且自己对什么王位毫无兴趣。
在场的狼族人开始有所动摇。牙呲的左护法急忙出来喊话道：“主母这是要弑君夺权，大家不要听信她的鬼话！”
“鬼话？”雪音无情地反击道，“我身为当家主母也只有看人脸色屈辱地活着。我尚且如此，何况你们？狼王崔炎虽然出家去了，可是在麦积山政治清明，人人安居乐业。难道你们不希望追随明君翻身做主人？现今明君已然出现，我们还在等待什么！”
“雪音是这是要谋杀亲夫？居然还有脸面说得大义凛然！”牙呲没想到一向温驯不争的妻子会有这样刚毅决绝的一面。
“你枉顾骊姬的幸福，害得我们母女分离，此生不得相见，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雪音痛斥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丈夫。
在雪音慷慨激昂的鼓动下，被欺压已久的民愤渐渐被激发出来。牙呲及其亲信见此情景焦急害怕，右护法试图平息民众愤怒：“世子初来乍到哪里能真正了解蒙顶山？更何况谁知道我们眼前的世子是不是真的，莫不是哪里来的野种冒充的吧！”
“真是卑鄙！”居然怀疑起钰儿的身份，雪音简直气结。
第五十八章 夺位之战
这时，狼群中站出一个卫兵来，高声喊道：“我便是从麦积山狼王洞窟回来，我可以证实眼前的便是真真切切的汾阳王。狼王在时，爱民如子，对我们也是礼贤下士，麦积山的女子地位更是崇高。”说着那卫兵跪下来，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叩拜道，“我愿追随世子，追随主母！”
那狼卫兵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带头人，众人也冲破了对狼君最后的恐惧，纷纷跟着大喊道：“愿追随世子，追随主母！”
雪音随着亲卫队发号施令道：“把这些无良残暴之人统统都抓起来！”
立时，牙呲的心腹亲信就被亲卫队控制。
突然，大厅里响起了牙呲狂妄的笑声：“就凭你们想抓住我？”话音刚落，只见狂风大作让人睁不开眼。牙呲双手抱住子钰握有冰魄剑的右手来了一个过肩摔。好在子钰妖力强大稳稳落在了地面。
当风停住时，牙呲已经跑得没影，子钰也追了出去。众人急忙来到风云洞外，子钰已经拦住牙呲的去路，两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我的好孙儿，原来回家是为了我的王位！你可真是孝顺！”牙呲挑衅道。
“王位？权势于我如浮云，今日我就要为了受您欺压的族人向您讨回公道。”话音刚落，子钰就提刀刺向牙呲。
牙呲飞上半空轻松躲过，子钰一个转身追上半空。
牙呲拿出狼牙棒跳起用力砸向子钰的头部，子钰举起冰魄剑，实实接住，两件神器在接触了那一刹那火光四溅。一番暗自角力之后，牙呲见占不到便宜，便翻身退后。
子钰趁势一剑劈去，牙呲左躲右避。祖孙俩在半空打得难分难解，洞前驻足观望的族人却都揪紧了心。若是世子失败，等待他们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雪音看着激烈打斗的丈夫和孙子，手心都捏了出汗。即便输了，大不了把性命给牙呲便是，可是雪音决不忍看见钰儿在这里白白丢了性命。
牙呲常年饮酒作乐，身体已经被掏空。打斗一长，牙呲渐渐体力不支。子钰瞧准空荡，一剑把牙呲背部划拉出一个大口子。牙呲顿时鲜血如注，疼得他发出了凄厉的狼嚎。
牙呲的眼睛在愤怒的刺激下渐渐变成了殷红色，随着一声狼嚎，牙呲露出了自己的真身——一只大灰狼。
大灰狼愤怒至极，露出獠牙，喘着粗气。他张开血盆大口，纵身一跃扑向子钰。子钰把全身的妖力都注入了冰魄剑中，父王请保佑孩儿！子钰在心里默念道。
冰魄剑仿佛听懂了子钰的话，发出阵阵寒光。
面对大灰狼的猛扑，子钰侧身躲过。灰狼迅速又扑将过来。子钰躲避不及被大灰狼狠狠咬住了肩膀。子钰强忍剧痛用尽全身力气，举剑贯穿了大灰狼的背部和腹部。
大灰狼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几秒之后，大灰狼浑身无力，从半空重重坠下地面，把地面都砸下一个大坑。
族人纷纷来到大坑前看着一动不动死去的牙呲，欢呼雀跃！
子钰也落到地面浑身是血，雪音扑过去抱着孙儿留下了激动和后怕的泪水。看着孙儿的伤势，雪音立马吩咐亲卫队把他抬进寝宫。
雪音寝殿的最深处，灵儿揉着沉重的脑袋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坐在桌旁一脸沉重的元吉。
好渴，灵儿想自己下床倒水喝，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床上。
元吉见灵儿醒了，飞快地跑过来：“你才刚刚醒来，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起来作甚！”
“我就是想起来喝点水······”
元吉一听又立马回到桌边倒了一杯递到灵儿面前。
灵儿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自己不是在幽冥园么？怎么睡着了，灵儿仔细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元吉哥哥，我怎么会在这里？”灵儿好奇地问道。
哥哥？元吉本想发火叱骂这个冒失的丫头，没想到一句哥哥就让元吉心软了。
“还说呢！这幽冥之花长在极阴之地，寒气最重，你个人类小丫头也不怕被它吸尽阳气！”
听这么说，灵儿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是碰触了冥花来着。“所以我被它吸取了阳气才失去知觉的？”
“这倒不是，而是你中了冥花之毒才晕倒。不过现在你已经服过解药，不会有事了。”
“所以是你一直守在灵儿身边？”灵儿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嗯！”这下子元吉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睡了多久？殿下呢？”
一醒来就就是殿下殿下不离口，元吉撇着嘴：“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啦！殿下他······”说起殿下元吉却有些吞吞吐吐。
“殿下怎么了？”灵儿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莫非殿下出事了？
“昨晚深夜，牙呲妄图霸占殿下的冰魄剑，围困了王后的寝宫！”
“你干嘛停住了？继续说啊？殿下有没有受伤？”灵儿心急如焚，偏偏元吉说一半留一半。
“我被留在你身边照看。我也只是从侍女那里听说，殿下杀死了牙呲自己也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此时的灵儿再也坐不住，翻身下床就要去找殿下。
元吉连忙拦住：“你自己中毒未愈，不能随意走动！”
“我没事！我要去找殿下！”灵儿的眼泪都快要急出来了。
“你别闹！我悄悄带你去！”元吉也十分担心殿下的伤情。奈何昨晚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看守好灵儿，既然灵儿醒来，正好一起去探视探视。
听到元吉这样说，灵儿立刻乖乖闭了嘴。
由于害怕灵儿受到牵连，昨晚她就被藏到了最偏僻的侍女起居殿。受伤的子钰则被安排了雪音的床榻上休养，由她亲自照顾。
元吉带着灵儿来到雪音寝殿，此时雪音正在前殿安抚族人，稳定局势。而子钰则在床上沉沉睡着。
元吉和灵儿轻手轻脚走到子钰的床边，看着他的肩膀虽然被包扎，但依然渗出了血迹，心里都很不好受。
闻见熟悉的问道，子钰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看着坐在床边的灵儿虚弱地问道：“灵儿你好些了吗？”
“灵儿没事，倒是殿下您要好好休养。”灵儿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忍住心疼的泪水。
子钰坐了起来，看着元吉和灵儿说道：“只是一点小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这样重的伤还在逞强，灵儿再也忍不住扑进子钰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看见这一幕，元吉知趣地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子钰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几秒，最后还是环抱住了怀里的灵儿。
第五十九章 到达都城鳖邑
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石涛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夜郎国的都城鳖邑。曹匪一家作为石涛献给都城达官贵人和国君的神秘礼物，自然被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马车中。
曹匪也担心自家的颜值太过招摇，也吩咐家人安分地呆在马车内。不用曹匪说，大家也敢轻举妄动，要是再来个什么首辅、宰相把大家也强掳进府邸就真是头疼了。
在石涛的安排下，曹匪一家住进了他在都城的国舅府。
一到都城，石涛就忙不迭给自己的国君侄儿送去了恳请参见的奏折。可是国君金竹因为监察御史对石涛的弹劾，不愿见他。
这可如何是好？国君连见都不愿见自己，又怎么把几个美人儿献上呢？石涛又打起了自己的姐姐威太后的主意。威后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不待见石涛，也不愿惹恼儿子，亦是闭门不见。
这样自己媚上的道路岂不是断绝了？老谋深算的石涛只动了动脑袋就想出了应付的主意。
石涛让人放出风去，说自己府邸里有几位艳冠都城的“美人儿”。一时间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人踏破门槛也想见见几位天仙美人。他们越是想一睹美人儿芳容，石涛就越是不让见。欲擒故纵大概就是如这般。
可叹为国捐躯的战士无人问津，虚无的外表却让人们趋之若鹜。
为了提升“美人儿”的才情，石涛请了专人教习曹匪一家丝竹管乐。曹匪选择了六弦琴，小葵选择了琵琶，曹圭学习吹箫，子望吹笛，一家子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乐队。
许是有妖力加成，亦或是他们本有天赋，四人都学得很快。尤其是小葵，不过两日工夫就已经能熟练弹出复杂的曲子。
说不上为什么，小葵总觉得对琵琶一见如故，当怀抱它时，更是有一种亲近之感。一拨动琴弦，手指就像是自动就弹出完整的曲子一般。不仅如此，小葵看着爹爹和哥哥学习六弦琴和竹萧，只听几遍就能熟练吹弹。
小葵在音律方面的天赋在接触乐器之后开始了全面的爆发。曹匪、曹圭和子望简直吃惊得不得了。
青青也感觉十分奇怪，好奇地问吭哧：“吭哧哥哥，这乐器是要下大功夫才能有所成就，小葵小姐怎能掌握得怎么快呢？一点都不像一个初学者。”
“当然了，娘娘本就精通音律！”吭哧看着认真练琴的小葵喃喃地说道。
“娘娘？是谁？”吭哧的回答让青青更是一头雾水。
吭哧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言，傻笑着：“呵呵，没谁没谁，我走神胡说呢！”
这个吭哧，最近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青青整日和他在一起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几位美人儿的真面目老是不示人，众人激情退却，都说这个消息不真。可是每天出入石涛府邸的乐师以及府邸的下人又纷纷向外描绘出美人儿的绝世容颜，让人难辨真假。
半月后，石涛钓的第一条大鱼就上钩了。国君金竹的叔父九王爷派小厮送来拜帖，说三日后到府邸为石兄接风洗尘。这九王爷不仅是皇亲国戚，而且权倾朝野。
石涛暗自笑到自己都来了快一月了，接风洗尘是不是太晚了点。不过表面上石涛还是恭敬地写了回帖，说静候大驾光临。
九王爷要上门拜访的消息亦传到了曹匪一家的耳中。
晚膳时，曹圭屏退左右开口说道：“老爹，这九王爷来者不善，八成就是来验证城中传言的真假。若是他看上咱们中的一个，我们岂不是就要生离了？”
“干脆让他都看上，把我们都带走得了。”曹匪笑嘻嘻地说道。
小葵抱怨道：“阿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国君没看到，倒成了那什么九王爷的宠妃了！”
“我家小葵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怕起来一个凡人了？”曹匪这人大事不含糊，但是小事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给人不靠谱的错觉。
“老爹，废话少说，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曹圭催促道。
这段时日子望可是憋屈死了，他不耐烦地说道：“我们直接进宫去不就得了，难道谁还拦得住？”
曹匪这才严肃说道：“万万不可，我们既在人间，就要以凡人的身份行事。若是贸然使用妖力，改变了人间的命数，地府判官只怕要找上门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任由那些纨绔子弟玩弄？”
“贤侄稍安勿躁，明日石涛定会召我们露面表演，我们且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凡人，总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去！”
曹圭也顺着爹爹地话劝慰子望道：“你看那石涛不也让我治得服服帖帖？世人总被表相所迷，一些简单的障眼法就足以对付。”
“反正我才不要伺候那些臭男人！”
曹匪没想过让子望迷惑那些达官贵人，只要他控制自己的脾气不捣乱就行。
三日后······
九王爷如约登门，为了见到美人儿还特意为石涛送来了丰厚的见面礼。石涛低头哈腰热情地把九王爷从大门口迎进了大厅。
大厅里，石涛早就备好了筵席。可是满桌美食，也提不起九王爷的兴致。
同是男人，石涛自然是懂九王爷的心思。
“来人啦！去！去请曹家贵客来为咱们的九王爷弹奏一曲！”石涛吩咐下人。
九王爷这才展开了笑颜：“城中人人都说国舅爷家里藏了几位绝色，看来今天我是能一饱眼福了？”
石涛笑着巴结道：“王爷是朝中肱股之臣，地位崇高，石涛有好东西岂敢藏着掖着？自然第一个就要献给王爷！”
曹匪一家正在后院等候，侍女就来请：“主君请曹家贵客去前厅赴宴弹琴呢！”
曹圭掸了掸外衫，站起来对侍女说道：“我跟你去！”
小葵却拦在了前面：“阿哥学艺未精，出去只怕让人笑话，还是让小葵去吧！”
曹圭知道这是小妹袒护自己呢：“还是我去吧！小妹你人事未醒，不知如何对付那些臭男人！”
“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看见我吃亏过，还是小葵去吧！”话音刚落，小葵就拿起琵琶跟着侍女走了出去。
曹圭看了看子望，小妹口口声声说没有吃亏过，在这狼崽子身上不就栽了大跟头么！
第六十章 为美色所迷的九王爷
小葵独自去了前厅赴宴，子望怎么也不放心。于是他蹑手蹑脚躲在前厅外偷看。若是那狗屁王爷有过分的举动，子望绝不会轻饶了他。
小葵内着绣花锦缎长裙，外披一层薄纱，给人仙女下凡的既视感。美人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瞬间就勾走了九王爷的心。石涛看着九王爷如痴如醉的模样，心头十分得意。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美人儿每一次拨动琴弦，就像拨动了九王爷的心弦，让人情难自已。
“国舅爷是从哪里寻来的这样天姿国色？”九王爷不禁感叹。
“自然是我那食邑之地琅琊郡！”石涛一副自豪的神色。
“不是说府上有好几位美人儿？”男人总是得陇望蜀，十分贪心。
“诶，王爷，好东西要慢慢品不是，怎能一顿吃下？那几位都是这位曹美人儿的父兄，日后自有相见之期！”
“原来竟是一家人。”外界盛传国舅府上的男宠比女子还要妖媚可人。九王爷今日一见曹小葵就已经不能自持，不知见到曹家父子还将如何。
小葵听见这两人的对话，真真连昨夜的饭菜都要恶心得吐出来，便便匆匆停弦，结束了弹奏。
见美人儿一曲终了，九王爷走到小葵身边牵起她的玉手来到桌旁坐下，轻言细语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年方几何啊？”
“小女子名唤曹小葵，今岁十年有四。”小葵抽回手，努力按捺着情绪。竟敢牵着小葵的手！子望气得牙齿咯吱作响。
十四岁，正是一个含苞欲放的年龄。九王爷如馋猫看见了肥鱼，饥渴难耐。
九王爷本以为可以解解馋，没想到，石涛竟对着小葵说道：“辛苦姑娘了，回去歇息吧！”
此话一出，小葵如蒙大赦，忙不迭施礼离开。九王爷却扯着小葵两袖之间的披帛飘带不肯撒手。
小葵轻轻抽回，微笑而去。小葵的回头一望也被九王爷当做了依依不舍，六魂七魄都跟着美人儿去了。
“国舅爷这是作甚？美人儿还没吃酒怎就回去了？”九王爷有些恼怒。
“王爷息怒！姑娘因着我近日被监察御史参奏而心力交瘁。愚兄我让她养好身体，才能好好服侍王爷！”
这个老狐狸，九王爷暗暗想到，原是要自己说情呢！
换做以前，九王爷绝不想卷进这是非，可是现在美人儿只可远观，不能一亲芳泽。如隔靴搔痒，让人不爽。
“小葵姑娘既有这心病，要解却也不难。只要丞相和太尉与我一同上奏，保准圣上疑虑全消！”
见九王爷答应，石涛赶紧给管家刘福使了一个眼色。刘福会意立即命人抬出早就准备好的箱子。
刘福打开箱子，只见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
石涛谄媚地说道：“丞相和太尉那里就靠王爷帮忙疏通疏通啦！”
没有了美人儿，玉盘珍馐都没了兴致，九王爷站了起来，哼了一声：“下次我领着丞相和太尉一起上门拜访，若是那时再推三阻四，我可饶不了你！”
“那时曹家美人儿自然任由王爷挑选！”
见石涛如此说九王爷才心满意足去了。宝箱也一起被刘福送上王爷的马车。
九王爷走后，管家刘福点头哈腰地说道：“主君果然高段！只要我们手里有曹家美人儿，不怕那群重臣不上钩！”
“美人、金钱、地位是世上所有男人都抵不住的诱惑！”石涛笑得得意，因为他也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们最渴望的东西。
不过只一瞬，石涛就变得有些哀伤。
刘福问道：“一切都在主君的掌握之中，为何还唉声叹气？”
“我的美人儿就要离我而去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石涛多想把曹家每个美人都都享受一遍。可是最近这“老二”却一点都不给力，总是恹恹的，站不起来，惆怅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葵回到房里，却不见了子望，不免奇怪：“子望哪里去了？”
“大概是怕你吃亏，所以跟着去啦！”
“阿哥，别胡说！”小葵嗔怪得语气不足。那个被强吻的晚上一下子闪现在脑海里。
曹圭眯着眼凑过来：“小妹，你和崔子望之间不会……”
曹圭还没说完，小葵就反驳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没什么就没什么，小葵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仿佛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在这时，子望气冲冲回到房间，一拳狠狠打在桌上：“再等几天，我们统统都要别人当做礼物送人了！”
“送人？送给谁？”小葵问到。
“从他们的话语中，说的是丞相和太尉！”
曹匪掩面沉思，曹圭手抵着头说道：“老爹，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们还没看见国君，就被几个老头子瓜分干净了！”
“不！石涛老奸巨猾，送了美人儿给大臣，却没有国君的份？若是被国君知道，岂不是要龙颜大怒？”
“那不是一样！谁被挑剩下，就把谁送给国君！整日个被男人看来看去，真是无趣！”曹圭的语气里有抱怨。
明明冒着违背狐帝禁令的危险才来到人间。吃喝玩乐才是自家的正道，谁承想半道上居然变成了救国救民。
“老爹，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六道轮回，报应不爽！我们何苦多管闲事？”时日久了，曹圭就打起了退堂鼓。
“想想陈老汉和田大壮，以及和他们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吧！凡人与我们不同，他们要经历贫穷，病痛，还要遭受欺压无力反抗。”曹匪的一番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口。
子望的情绪忽然变得很低落，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你们就呆在这儿，我去看看！”曹匪吩咐道。
假山旁，子望看着盛开的栀子花若有所思，手里还拿着一只金钗。
“怎么？想起你的凡人娘亲了？”曹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啊！子望想着娘亲她有没有遭受到贫穷和恶人的欺压。更让他不愿往下想的是不知娘亲可否还在人世？
曹匪看着子望手中的金钗问道：“这是……”
“这是娘亲之物！曹叔，你说此生我还能同娘亲见面么？”
“会的！只要有想见之人，你就不是孤身一人！我想你的娘亲也一定在等着你找到她！”
曹匪的一番话仿佛一股暖流温暖了子望那孤寂的心。
“曹叔，你放心，这夜郎国的闲事我崔子望管定了！”
曹匪笑着拍拍子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