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药铺
前几天，当王大夫问她能不能跟着去镇上药店的时候，白明萱马上就答应了，回去告诉白老娘，得知不用自己出路费就立刻爽快地答应了，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
今天，白明萱一大早就兴奋地起床了，用完早饭，迫不及待地赶去了王大夫家。
收拾好东西，两人就坐上了去桃溪镇的牛车。
陶二的牛车虽说只在赶集日的时候去一趟桃溪镇，但平常谁要是有事想去一趟桃溪镇，只需多给几文钱，便可以租用一次。
到达桃溪镇时还没到正午，两人下了牛车，白明萱拿着一篮药材和一个包袱站在后面，王大夫掏出钱袋，数出十来个铜币，约定好回去时间，便向镇里药铺走去。
白明萱跟在后面，东张西望。这是她第二次来桃溪镇，上次还是去年腊月，只去过几个地方，现在对于桃溪镇还是陌生好奇得很。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没有那么多，但仍然很是热闹。
一路走来，有摆摊的菜市场，卖菜的农夫、卖鱼的渔夫都卖力吆喝着；也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往别处赶；还有路边卖吃食的摊贩，馄饨馒头的香味飘散开来，勾引着路人的味觉。
白明萱用力吸了口飘来的食物香味，感觉口中唾液好似多了起来，但没钱的她也只是羡慕地看了一眼，便默默地走了。
等过几天卖掉野果和药材，也只能得到不多的一点钱，为了不时之需还不能随心用掉，要达到可以随心花钱吃美食的程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唉......
白明萱心里想着赚钱大计，两人路上也没有多说话，一会就到达了一个药铺。
这药铺坐落在街尾，靠近居民区，周围比较安静。从外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槛、招牌都有不小的磨损，里面有人正在买药，付了钱往外走。
铺面不大不小，一边摆放着药柜，另一边用一层门帘隔开，里面通常会有一个坐诊的大夫。
刚踏进药铺，一股中药味就飘进白明萱的鼻腔，她却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感觉有几分熟悉亲切。
在王大夫家里闻惯了的味道，不过这里味道更浓重一些罢了。
里面的年轻伙计刚送走一个顾客，就见来了两人，连忙问道：“不知二位是想买点什么药材？”
白明萱跟在身后不说话，王大夫开口道：“我不是要买药材，我是想卖药材，我这有一些山上采来炮制好的药材，喊你们掌柜的来。”
那伙计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常来的熟人，刚上任没多久的他不认识而已，便道：“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喊我们掌柜出来。”
说完便转身撩起门帘，进去了喊人了。
片刻后，那伙计出来，心里暗暗埋怨掌柜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抬头又立马挂上带着歉意的笑脸：“真对不住，我们掌柜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二位不如再等等？或是......”
王大夫皱了皱眉，“出去了？那我便去其它药铺好了。”
说完，转身便向外面走去，白明萱跟着一起出门。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了王大夫，马上笑着说道：“哎哟，王大夫来了！嗐，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日子，刚才出门办事情，给耽误了。”
王大夫见掌柜来了，脸上毫无波澜地点点头，“无事，现在进去说吧。”
药铺掌柜连连笑着点头赔罪，快走几步到前面领路。白明萱便也跟着进了内房。
这药铺内房主要是堆放药材，或者供药铺伙计喝茶休息的地方，屋子里摆满了各种药材，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药材味。
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摆放在屋子中间，桌上放着一套茶具。
王大夫坐下，示意白明萱也坐下，把篮子和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
白明萱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又把包袱小心打开。
篮子里装着前段时间王大夫炮制好的药材，里面有当归，何首乌等。包袱打开，白明萱好奇地看过去，里面竟赫然躺着一只人参！
药铺掌柜见此微微动容，这人参看上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年，百年都说不定！
他转头看向王大夫，眼中蕴含着一丝惊喜与疑惑，“王大夫，这……”
“前几天我在山上挖到的人参，”王大夫老神在在地，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惊讶之色，“怎么，你们这不收？”
“不不不，收，我们收！”掌柜连声答道，生怕他转身把这难得的人参带走，心下又惊喜又庆幸，惊喜的是竟然可以得到这样稀少的百年野人参，庆幸的是还好自己及时赶了回来，不然就活生生的错过了。
王大夫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点点头道：“这次带来的药材就这些了，至于价钱你看着给吧！”
药铺掌柜的脸上笑眯眯的，“好，好，这些药材都不错，王大夫的手艺我放心。这人参是个稀罕之物，我也不乱喊价，五十两银子怎么样？再加上其他的药材，一共七十两。王大夫，你看？”
七十两银子！白明萱心中惊叹，这药材也太值钱了吧，普通农户人家不吃不喝，两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若是自己能够像王大夫这样，利用手艺找寻药材炮制好，何愁赚不到钱，但也明白这是因为人参的缘故，而这样的机遇可遇不可求。
王大夫也不讲价，常来的药铺，知道掌柜为人精明但还算靠谱，便痛快地点了头。
白明萱正要把这些药材拿出来，掌柜立马抬手阻止了她，往外面喊道：“小五，进来！”
外面那伙计就立马进来了，见到桌子上的东西也就多看了几眼，“掌柜，怎么了？”
“你把这些药材都收拾好，这根人参用盒子装起来。动作小心点。”
“哎！”
名叫小五的伙计应了一声，马上拿来装药材的器物，把桌子上的药材收拾了起来。
药铺掌柜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一样，边拿起茶壶倒茶，边说道：“瞧我这记性，来来，王大夫喝杯茶。”连白明萱也得到了一杯热茶。
见桌子上的药材都被一一收好，特别是那百年人参收进了药盒，药铺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是添了几分真情。
他示意王大夫稍等，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片刻后，带着一个钱袋子过来了。
“王大夫，这是一百两银子，”他把钱袋打开放在桌子上，推过去，“你数数看。”
王大夫一把抓过，数也不数，就直接收进了怀里，“不用了，掌柜的人品王某还是信的过的。”
药片掌柜见此，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王大夫，下次有好东西可一定要留给我啊，若是我不在，吩咐小五去喊一声便是。”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王大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
药铺掌柜脸上带笑地把两人送了出去。
出了药铺，白明萱忍不住问出了刚才一直在心中盘旋的问题——
第三十二章 采药
“王大夫，这家药铺平常的药材也收吗？”
王大夫脚步不停地说：“唔，平常的药材也收的。”
白明萱得到肯定答案，心下不由激动起来，打算明天就去把村东山上那些药材给采了。
从药铺出来，已经到了正午时候，外面卖东西的摊贩大多都离去了。
王大夫带着白明萱出了药铺，就径直朝一家饭馆走去。
白明萱还以为他是要来这里办事，待进了门坐在饭桌前，听他喊店小二上菜，才知道是要来这吃中午饭。
这可让白明萱慌乱了一下，今天出门白老娘只象征性地给了两文钱，只够她买两个馒头，可是怎么都付不起这饭馆的饭钱的。
她心里即有点慌也有点尴尬，脸上不免带出了一丝窘迫，马上提醒道：“王大夫，这饭馆的饭菜我怕是付不起。”
“唔，不用你付钱，今天卖的药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王大夫头也不抬，拿起刚才店小二送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用她付钱就好，白明萱听到这放下心来，不是她要占便宜，这饭馆的饭钱不便宜，镇上人家都没有经常下饭馆的，更何况是乡下人，这钱她是真的付不起。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观察，这茶水色泽棕红澄澈，虽然只是粗茶，闻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茶味比较淡，明显是店家为了节省成本掺了很多水。
慢慢地品尝，一点苦涩过后就是一丝甘甜。喝完一杯茶，店小二就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
最先上来的是一盘清炒白菜，白菜炒得油光水亮，白如羊脂玉，绿如翡翠石，一股清甜油香味飘进白明萱的鼻腔，夹起一片来吃一口，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这才是真正的炒白菜啊，放足了油盐，大火猛炒，半熟时开始收火，端上来刚刚好。
不像白家，为了省油省盐省柴火，都是随便弄熟了事，只能用来果腹，完全说不上美食。
白明萱不由感叹，有钱真好。
接着，又上了一盘葱炒鸡蛋，一碗冬瓜排骨汤，每人一碗米饭。
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白明萱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前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常菜，现在都成了奢侈。
白明萱尽力克制住自己的食欲，才没有吃得狼吞虎咽，可也是吃得肚皮鼓起来了。
吃完后，王大夫结账，付了一两银子。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就出门打算回桃花村了。穿过街道，走去约定好的地方，陶大果然在那里等着他们。
坐上牛车，两人回到桃花村还不到傍晚。
在王大夫家，白明萱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渴望：“王大夫，我可以采药拿去卖吗？”
说完，又觉得不够小心，连忙加上一句：“我只在村东山上采药，不会来这边的！”
王大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等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早就发现了白明萱想采药卖钱的想法了，今天带她过去一方面是想让她了解市场行情，以免自己买药材被骗，另一方面也是想自己没空的时候让她帮着去处理药材。
便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这药材处理不好容易出事，若是有拿不准的一定要来问我。”
“好好好，我只采一些普通药材去卖，要是拿不准我一定来问你。”白明萱激动得眼睛都亮了，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
第二天，白明萱和白老娘说了一声，带上一个大竹篮子，就往桃花村东山走去。
刚才用过早饭，这会走在路上脚步有些慢，她也不急，索性慢慢欣赏沿途风景。
桃花村此时已经进入农忙时节，田间地里到处都是村人忙碌的身影，忙着播种插秧，趁农时正好，种下一年的希望。
气候一天比一天暖和，上次去村东山时树梢上还都是花苞和嫩叶，现在花苞都已经尽情绽放，叶子也都长出了深绿。
几户人家屋前的一棵树上开满了雪白的李花，在质朴屋子的映衬下让人眼前一亮，远远看去如烟似雾，美极了。
一路欣赏着桃花村的春天农家山水美景，很快就到了桃花村东山的山脚下。
跟上次一样，白明萱在地上捡了一根粗树枝，就进了山。
沿着上次来的大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再拐进左边的小路，白明萱径直向上次发现的野山莓走去。
走了片刻，突然发现不对，上次那棵小树怎么不见了？
那野山莓正是长在那棵小树下，白明萱把它当做标志物来记，这下突然找不到，她不免怀疑，难道是她记错了？或是走错了路？
不可能，上次她只来了左边这条小路，发现的野果个和药材都在这，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
除非是被人捷足先登，先白明萱一步把那些野果采摘了。
白明萱沉住气，耐心找了找。
若是真的被人采摘了也没办法，山上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谁先得到就是谁的，看好的东西被人采了，只能自认倒霉。
幸好，没多久白明萱就在一片灌木中找到了那一丛野山莓，仔细一看，原来那棵小树这段时间生长飞快，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难怪她找不到。
拨开灌木丛，白明萱眼前一亮。
这丛野山莓的枝条上挂满了红彤彤娇艳欲滴的果子，一串串的好似红灯笼，看上去就让人口齿生津。
白明萱忍不住摘下一个，放在眼前细细观察，通红的山莓只有拇指大小，一层浅白的绒毛覆盖在叶子上，更衬得它甜美可人。
山里的果子没有污染，前几天的大雨让它变得更是干净。直接放进嘴里，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占领整个口腔，如蜜糖般的汁水迸发出来，一颗野山莓吃完让人回味无穷。
小小山莓，味美汁多，长得也好看，一口一个估计一下就吃完了，难怪那么受欢迎。
尝了一颗，白明萱就马上开始采摘。食指拇指伸到果子茎部，轻轻一捏，野山莓就摘下来了。
不一会，白明萱就把这棵小树上所有的野山莓都采摘完了。
就算如此，也只铺满了篮子底部浅浅一层。
摘完后，白明萱扯了一片绿色的大叶子放在篮子里，遮住这些野山莓，就找寻药材去了。
第三十三章 采摘
再往里面走一段路，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四处是低矮的草丛和灌木，在这四周，生长着许多中药材。
左手挎着大篮子，右手拿着树枝探路，朝印象中的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一小片金银花。
近来温暖的气候催生了许多草木，金银花也因此而开放。
一簇簇银白金黄相间的小花生长在灌木丛之中，在春风中微微颤动着身躯，看了就让人心喜。
白明萱放下篮子，把里面的大叶子拿出来，折成一个简陋的盒子，再把野山莓小心装进去，然后重新放在篮子一边。
接着就开始采摘金银花了，提着篮子，走到金银花丛面前，一簇一簇地把金银花采摘下来，丢进篮子。
金银花娇弱，如果被压住花型就不好看了，因此白明萱也扯了几根枝条，把它和其它东西隔离开来，以免被压坏。
接下来是野葛，白明萱特意带了一把小镰刀，就是打算来这里挖葛根。
往里面走去，到了一片阴凉茂盛的藤蔓处，这里的藤蔓又粗又韧，上面的叶子呈绿色，形似鹅掌，大片大片的，看起来很是茂密。
白明萱拨开面上的枯藤落叶，把篮子放在一旁，拿出小镰刀，砍掉杂乱的藤蔓，找到了它们的根部，然后用树枝和镰刀一起挖了起来。
前几天下过雨的土地，此时还有些松软，挖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但白明萱人小力微，使出全身力气，挖了好一会才看到胜利的果实。
等到完完整整地把葛根挖出来，白明萱的额头与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甩了甩泥土，又扯了一把野草擦了擦，放进篮子里。
葛根是野葛的根部晒干后得来，是一种很有用的中药材，也可以当做补药，在南方甚至有“南葛北参”的说法。
它有解肌退热，透疹，生津止渴，升阳止泻的功效。可用于表证发热，项背强痛，麻疹不透，热病口渴，阴虚消渴，热泻热痢，脾虚泄泻方面的治疗。
另外，它也可以像红薯一样，蒸着当粮食吃，不过穷苦的乡下人家一般不会这么做，都是切片晒干了拿去卖。
其实秋冬季才是野葛的最好采收时间，但白明萱之前没想到这回事，现在春天她也想试试，还专门找马上要枯死的葛根，打算回去处理好拿出去卖钱，就算卖不了高价，能够换来一点钱也好。
白明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草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再去找寻药材。
树林里很是安静，没有其他人声，只有鸟鸣啾啾，几只五彩缤纷的蝴蝶不时冒出来，葛根生长之处比较阴凉，阳光照射很少，几丛不耐晒的野花在此处开放。
休息够了，她提起篮子，从这退出去，继续找寻药材。
找了找，没有什么值得费力气的好东西，白明萱只采摘了一些常见的药材，如野菊花、紫苏、柴胡等。
另外，她还摘了一些杜鹃花之类的野花，还有一根细藤蔓，上次本来打算给白明薇带一些花回去，却因为偷听到立秋密谋心中惊慌而没有做成，这次她耐心地做了一个花环。
做好后，她望着手中缀满鲜花的花环，仿佛看到了白明薇把它戴在头上的欢喜模样，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加上花环，此时白明萱手中的大篮子已经装满了，提起来有点吃力，她便打算今天就这样回去。
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这次倒是没有再遇到别人密谋谈话之类的事情了，一路顺顺当当地回到了白家。
“姐姐！”还没进屋，白明薇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白明萱。
自从白明萱上次帮她处理了别人欺负她的那件事，她就格外喜欢白明萱，平常也喜欢粘着她。
“哎呀，你快下来，”白明萱被抱着身形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拿着东西呢，快点，进去再说。”
白明薇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跟着她进了屋子。
进去才坐下，白明薇就指着花环兴奋地问道：“姐姐姐姐，这个是什么啊？”
“这个是花环，我特意给你做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姐姐你快给我看看！”白明薇等不及了，跳着喊道。
白明萱拿出花环，却不递给她，直接戴在她头上，看着她笑着说道：“花环就应该戴在头上，嗯，我们薇薇戴着花环真好看！”
白明薇听了这话，笑得眼睛眯起来，立马找其他几个小伙伴炫耀去了。白明萱这才有空收拾今天的成果。
首先把金银花、野菊花拿出来，免得被压坏了，然后小心取出野山莓，放在桌子上，接着把野葛根拿出，剩下的就先放在篮子里。
拿起葛根，走到院子里水缸旁边，舀一瓢水，仔细揉搓，清洗掉表面的泥土杂质。
然后去厨房取来一把菜刀，洗干净后把葛根切成厚片，又清洗了一番，整齐摆放在院子里晒太阳。
紫苏和柴胡也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加上金银花和野菊花，全都摆放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炽热，照这样过几天应该就晒得差不多了，这期间注意防水就行。
看着几个篮子笸箩一齐摆放在院子里，里面的药材过几天就能处理好，白明萱心情充满了喜悦与希望，仿佛看到银子在向她招手。
心满意足地回去，这大半天可累坏她了，正打算去休息，就见白明兰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摆放的东西，不免差异道：“萱萱，摆在院子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见姐姐来了，白明萱停下脚步，略带兴奋地答道：“大姐姐，这些是我今天从山上采摘来的药材，我洗干净了现在晒干呢。晒干后就可以去桃溪镇上卖给药铺赚钱啦！”
“萱萱，这......你说的是真的吗？”白明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院子里晒着的这些草和花可以卖钱？”
白明萱有点忍俊不禁，看着她不敢相信的样子忍住了，坚定地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真的，这段日子里我跟着王大夫学着认了好多药材，还跟着去了一家靠谱的药铺呢，王大夫说我也可以采一些普通的药材去那家药铺卖。院子里的这些都是常见药材，我都会收拾。”
说着，就把她拉去院子里，一一介绍这些药材：“大姐姐，你看，这是葛根，是野葛的根部，村东山上就有很多，不过秋冬去挖最好；这种是野菊花，有消热解毒的作用......”
说着说着，余光突然瞥到一个人，她随意地向那边望了一眼，谁知这一眼却让白明萱惊吓住了——
第三十四章 找来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白明信站在桌子旁，正吃着桌子上的野山莓，嘴巴吃得红色汁水都流了出来，两只手上还各抓着一把。
“不要吃了！”白明萱立刻转身冲过去，一把护住那一包野山莓，抓住他的手，试着把里面的野山莓拿出来。
可白明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得到了好吃的怎么会松手？当即条件反射似的握紧了双手，生怕好吃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白明萱没有成功弄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那略带脏污的小手把野山莓一把抓紧，握成了一把山莓泥。
艳红色的汁水从他的指缝中流出，一滴一滴很快就染红了双手，接着滴落到地上。
白明萱怔怔的看着汁水滴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像这汁水般在滴血，这不是果汁，这是她的钱啊。
“萱萱，你怎么了？”白明兰见她反应这么激烈，走过来担心地问道。
白明萱看着这一幕心疼得眼睛里都集聚了泪水，把野山莓拿过来打开道：“大姐姐，你看看，这是我从村东山上采摘来的野山莓，听说野山莓可以卖一个好价钱，本来打算去镇上卖钱，结果现在......”
白明兰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转头柔声安慰道：“萱萱，你不要急，这野山莓还剩了这么多，一定可以在桃溪镇卖一个好价钱的！”
说完她又板着脸教训了一遍白明信：“明信，你怎么回事？家里桌子上的东西想吃就吃，也不问一句？这样可不行，下次再这样我可就要告诉奶奶了！”
白明信仰头看着两个姐姐，只知道他的好吃的东西没了，当即翘起了嘴巴，眼睛红彤彤的，想哭不敢哭，也不说话，眼睛就那么睁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白明萱心里又气又怨，气的是白明信不经过别人同意就乱吃东西，还吃了那么多，怨的是自己考虑不周到，竟然没有想到乱放东西会被人偷吃这个问题。
她叹了一口气，现在多说无益，吃都已经吃了，看样子吃的还不少，桌子上大概少了五分之一的野山莓。
“算了算了，大姐姐，明信也不是有意的。明信，下次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这次她也有错，便只能这么算了，跟一个小孩子争论也没有意义，下次尽量小心就是。
再说了家里人尝几颗也不要紧，就当他多吃了其他人的分量好了。
她把几颗野山莓小心从里面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待会其他人回来给他们尝一尝。
白明萱小心用手指拈起几颗鲜嫩的野山莓，拉过身边白明兰的手，递给她道：“大姐姐，这野山莓可好吃了，你也尝尝吧！”
“这......不要了，刚才明信吃去了那么多，剩下的萱萱你还是留着卖钱吧。”白明兰迟疑着摆手拒绝。
“哎呀，明信他吃都吃了，难不成叫他吐出来？大姐姐你就尝尝吧，这野山莓家里人人都有份，总不能卖东西自己却不知道什么滋味吧！”白明萱看她犹豫，直接就把野山莓放她手里了。
“什么东西人人有份啊？这么好？”门口传来白明慧那响亮又好奇的声音。
白明萱转头见她进来了，也招手喊她过来，“姐姐，我今天在村东山采摘了一小篮野山莓，快来尝尝吧！”
“真的是野山莓哎！”白明慧过来一看她说的没错，眼睛都亮了，“野山莓最好吃了！我也要尝尝。”说着，就伸手试图去抓一把。
白明萱赶紧去抓住了她的手，抬眼说道：“姐姐，这野山莓我是打算告诉奶奶拿去桃溪镇上去卖钱的，你拿几颗尝尝就好了，千万不要拿太多，不然可就不好卖了。”
白明慧面上讪讪，嘴上却争辩道：“知道知道，我也就是打算拿一点点尝尝味道，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怎么会乱吃？”
“那就好，我就怕姐姐也像刚才的明信一样，一吃就吃一大把，手里还抓满了。”白明萱没有质疑她的话，越过桌子拉起白明信的手给她看，“你看，他手里抓了一大把呢，全都浪费掉了。”
白明信的两只手皮肤脏污中染上了几抹属于果汁的艳红色，果肉还握在手心里，刚才吃掉了一些，十根手指缝隙里都藏着黑色的污垢，看起来让人有些恶心。
“唉，明信你的手也太脏了，不洗手怎么就拿起东西就吃？也不嫌脏。”白明萱说着摇摇头，把他拉去水缸旁边打算帮他把手洗干净，“过来，姐姐帮你先把手干净。”
两只手被拉住，白明信不安地挣扎着不愿意去洗手，但这点力气怎么挣脱得了白明萱呢，她最终抓住这双早就看不顺眼的小手，用井水洗了个干净。
转眼就到了下午，白明萱跟着姐姐们出来拾柴火，顺便教她们辨别新的野菜品种和一些基本草药功效。
“姐姐，你们看，这种就是我说的野菊花，选取含苞待放的野菊花采摘下来，晒干就是一种药材了，也可以拿来泡茶，有很多功效......”
“原来是这种啊，以前这里长了那么多，我们都不知道它居然是一种药材......”
总共就几种东西，白明兰她们也都学得很快，白明萱很快就教完了今天的内容。
她走到了另一边人少的地方拾柴火，这里人少柴火多收获大。
捡着捡着，怀里的柴火越来越多，身边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少，而白明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个人影朝白明萱走来，在她身后停下，突然开口喊道：“白明萱。”
声音清晰挨得近，白明萱马上起身回头，见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身上破烂的几块布组成的衣服挂在干瘦的身上，笑起来不算丑，但却给人一种流里流气不正经的感觉。
他靠近，用着急的语气说道：“白明萱，原来你在这啊，可终于找到你了。哎，你快跟我过去，立秋找你呢！”
说着说着，还试图上前来拉扯白明萱的衣服，想把她拉走。
白明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看来这就是上次立秋找的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挣脱他的手，故作疑惑，“怎么了？你是谁？立秋怎么让你来喊我？”
“哎呀明萱你快点，立秋等着你呢！”他表现的好似真的着急地帮立秋找人一样，上前一把抓住白明萱的胳膊就想把人拖走。
白明萱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早就瞄准了退路，用力一扯把胳膊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跑。
第三十五章 尝尝
白明萱一路飞奔跑回了家，不管他喊多大声都没有回头，虽然人小腿短跑得不快，但胜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最终还是顺利摆脱了他。
到了家才发现，路上跑得太快，怀里捡到的柴火都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一半，但是白明萱再出去又怕遇到那个人，便决定今天不再出门。
毕竟她得到的消息太少，并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立秋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人单力薄还是小心为上，白明萱惜命得很。
马上就到了傍晚，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该是回家的时候了，野地里的白明兰找到白明慧，但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白明萱，扛着一堆捡来或砍来的柴火，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她皱着眉头问身边的白明慧：“明慧，你看到萱萱了吗？该回家了，怎么人不见了？”
“啊？萱萱啊，我没注意。”白明慧面露茫然，毫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回去了吧。”
白明兰还是有点担心，“不如我们再找找？萱萱以前都是跟我们一起来一起回去，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哎呀，现在大家都回去了，说不定她也早就回家，我们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不在家我们再出来找找。”白明慧忙了一天急着回家，语气有点不耐烦。
白明兰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是决定回去再说。
一踏进屋子，就见白明萱在院子里翻晒整理今天带回来的药材，白明兰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明慧觉得今天差点以为她的事情要在外面浪费时间，心里有点不快，便直接上前说道：“萱萱，你今天怎么话也不说一句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害我们在那里到处找。”
“哎？姐姐你们回来了？”认真翻晒的白明萱这才发现她们回来了，转身拍了拍手，心想还是要把这件事情说严重点比较好，万一还有下次呢？另外也是给家里一个提醒。
便开口答道：“还不是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拉着我硬是说立秋找我，让我赶紧跟他过去。”
“我看着他十二三岁的样子，想不起是谁，问他是谁他不说，也不告诉我去哪里，想起来奶奶以前说的拐子专门拐小孩，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一路跑回来了。”
“啊，真的吗？”白明兰惊讶，桃花村并不大，村里人不多，大家一般互相都认识，“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没有看错，我确实不认识他。”白明萱语气肯定，“现在我还能够说出他长相呢。”
白明兰两人把柴火放置好，家里其他人也回来了。
“你们几个凑到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白老娘看到几人少见地凑在一起，好奇问道。
白明萱便把话又说了一遍，听了她的话，白老娘先是惊讶，后又疑惑，最后变成担心。
相较于其他乡镇，桃花村算是和平富庶的，但骗子拐子也不少，孩子被拐走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萱萱你不认识的人？是要当心点。”白老娘对几人叮嘱道，“萱萱你做得对，以后遇到这种不认识也不把话说明白的，就不能不理他，要是想拉你过去，那就甩开远远地跑了。”
“嗯嗯。”几人见白老娘严肃的眼神，都认真点头，“记住了。”
“好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说完话，白老娘手一挥让大家干活去了。
白明萱亲娘王氏却留了下来，上去拉着白明萱的手，弯下身子看着白明萱，目光中透露着担忧，“萱萱，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人找你？”
白明萱当然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睁着眼睛神情无辜道：“阿娘，我也不知道。”
王氏也觉得白明萱一个小孩不知道什么事情，便叹了一口气，担忧却无奈道：“唉，那就算了，你奶奶说得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赶紧跑了，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阿娘你放心我不会让拐子拐走的。”白明萱心里明白是立秋搞的鬼，却不能说出来，看着王氏担忧的样子，心里不免有点愧疚，便尽力安慰她。
那边白老娘发现了院子中晒的药材，站在院子里大声问道：“这院子里晒的是什么东西？谁晒的啊？”
白明萱听了心里一惊，才发现没有把药材的事情告诉家里其他人，怕白老娘不认识把东西倒掉，赶紧跑了过去。
“奶奶，这些是我晒的药材。”白明萱开心地指着院子里的药材说道，“这些都是王大夫教我认识的药材，今天我从村东山上采摘的。奶奶，等晒好了我们就可以拿去桃溪镇上卖给药铺了。”
白老娘目露惊奇，指着问道：“院子里这些都是你采摘回来的药材？”
“是啊，奶奶。王大夫教我认识的药材，还带我去了桃溪镇上一家药铺呢。王大夫说那家药铺掌柜不错，我可以去那家药铺把药材卖给他。”
“真的吗？哎哟，萱萱你这下可真是找了个好营生。这药材卖了就能换钱，这样的好事让你给碰上了！”白老娘喜不自胜，拍了拍白明萱肩膀。
“奶奶，我还在山上采摘了一些野山莓。”白明萱把白老娘拉过去，拿出野山莓，“看，就是这些，本来有不少，但是一个没看好被明信吃了一些，现下就剩这么多了。奶奶，给大家都尝尝吧？剩下的明天带去桃溪镇卖掉好不好？”
“哈哈哈，好好好。”白老娘笑呵呵地，面上骄傲，“萱萱你聪明又能干，不愧是我孙女。来，大家都过来尝尝味，一个人就一口，剩下的还要卖钱呢！”
“奶奶，是什么东西啊？”白明薇见大家围在一起，连忙跑过来，生怕漏掉自己那一份。
“是野山莓。”白老娘抓了几颗塞给她，“来，尝尝。”
“哇，真好吃！”白明薇一口就吃完了，咂咂嘴，“我还要。”
“没有了，一人就这么点，剩下的要卖钱呢。”
白明薇虽然还想吃，却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听了这话也只是舔一舔嘴巴，遗憾地看了看。
明天就是赶集日，白明萱想让白老娘带她一起，但白老娘却拒绝了，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卖个好价钱。
白明萱也不强求，毕竟药材还没有处理好，下次去也可以。
第三十六章 摆摊
很快又到了赶集日，上次白老娘去桃溪镇把那一篮野山莓成功卖出了二百文钱，把她乐的一路都笑得停不下来。
在大康朝，民间通行的是铜钱与银两，一千文钱也就是一贯钱约等于一两银子，铜钱与银子是民间流通最多的两种，相比较而言，黄金就少见多了，一般只在上层贵族之间流通，黄金更加贵重，一百两银子也才一两黄金。
但是白银与黄金都比较稀少，因此在兑换方面就不是那么公平。一般来说，一两银子可以换来一千文钱也就是一贯钱，但是一贯钱却很难换成一两银子，黄金更是如此，想换银子都需要增加一些钱。
不过，白明萱有些怀疑这里黄金的纯度，但是贫穷如她，目前还没有见过，上次白大姑来借的银子就算是她见过的最多的钱了。
桃花村东山上的野山莓还可以再收一次，刚好成熟的时间与药材晒干的时间一致，白明萱去山上又采摘了一篮回来。
这一次，白明萱求了白老娘好几天，终于得到机会可以跟着一起去桃溪镇。
把药材和野山莓都收拾好，白明萱跟着白老娘出门了。
经过一路上牛车的颠簸，两人到达了桃溪镇。
集市上吆喝呼喊，人来人往，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交了两文钱摊位费之后，两人在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段摆摊了。
集市开的早散的也早，白明萱打算先卖了野山莓再去卖药材。
白老娘把家里菜园里种的一些菜和白大编的竹篮摆出来，摆好就开始叫卖起来。
声音高亢响亮，中气十足：“卖菜啦！新鲜干净又便宜的青菜哦！”
“自家编的竹篮便宜卖啦！老姐姐，来看一看吧。”
白老娘精明能干，叫卖声盖过了其他人，摊位上东西价钱也合理，马上就有人过来挑选。
“这个篮子怎么卖？”来人是一个挎着破旧竹篮的瘦干老太太，她弯腰翻出一个竹篮，抬头向白老娘问道。
白老娘一看有人问价，马上打起精神，殷勤回道：“这竹篮都是我家儿子编的，手艺好也便宜，一个篮子只需六文钱。”
六文钱，即使早就知道价钱，白明萱也还是感到可惜，桃溪镇盛产竹子，会编篮子的人也比比皆是，因此在这边竹篮之类的竹制品一直卖不上价钱，就算白大的篮子编的又紧又密，也总是被人砍价。
果然，六文钱她也还是嫌贵。
“哟，六文钱？太贵了。”瘦干老太太摇摇头，作势放下走人，“贵了贵了，买不起。”
“哎，这篮子的手艺都是上好的，六文钱真不贵。”白老娘不想放弃这个顾客，“算了算了，便宜给你，五文钱怎么样？”
“唔......还是有点贵，”瘦干老太太停下了脚步，勉为其难地点头了，“行吧，你们也不容易，五文钱就五文钱，我要一个。”
“是啊是啊，来，老姐姐挑一个吧。”卖出一个篮子，白老娘笑眯眯地。
“没什么好挑的，就这个吧。”瘦干老太太嘴上这么说，手却翻了好几个才选中了一个篮子，随后她站起身来，从腰带里找出五个铜钱给白老娘。
卖出一个竹篮，白老娘很是喜悦，“老姐姐，我每次都在这个位置，下次再来啊！”
一个上午过去，带来的蔬菜都卖完了，篮子也卖出了三个，篮子里的野山莓却只有几人问了问价钱，没有人出合适的价钱买去。
白明萱不免有点着急，转头看向白老娘问道：“奶奶，这野山莓还没有卖掉，会不会......”
白老娘看出了她的着急，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说道：“没事，这集市上有时候没人买也正常，我们待会去巷子里叫卖便是，那边都是富裕人家，总有人卖。”
听她这么说，白明萱也平静下来。是啊，没什么好着急的，自己也不过是期待太大了。
又卖出了一个篮子，白老娘便打算收拾东西走人。
拿起剩下的篮子、野山莓和药材，两人向居民区走去。
走出集市这条街道，再左拐就到了居民区。
这条巷子里的屋子都干净修整，虽没有高门大户却也不难看出都是有余钱的。
“这条巷子叫桂花巷，里面住的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都是小有家资，再这叫卖野山莓再好不过。”白老娘向白明萱普及知识。
白明萱细细打量，这桂花巷里的屋子大都是青砖黑瓦，屋子没有新的，却也都收拾得干净整齐，普遍比乡下房屋高大了一些。几处围墙爬满了藤蔓，给这条小巷增添了几分绿机。
巷子里几个小孩在青石板路上嬉笑打闹，有小贩挑着担子叫卖东西，给这桂花巷增加了几分热闹。
白老娘让白明萱拿好那一篮野山莓跟在后边，走进去就开始叫卖起来。
“卖野山莓——”声音清晰悠长，“又香又甜的野山莓——”
白明萱跟在身后，默默记住白老娘叫卖的方法。
巷子里那几个小孩听到看了几眼便又玩闹去了，一时半会没有人上来询问。
白老娘并不气馁，走到巷子里面继续叫喊。
当两人走到巷子尽头需要拐弯的时候，有人出来询问了。
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打扮朴素的青年妇人，她从门里走出，转头看了看白老娘，便问道：“卖野山莓吗？怎么卖？”
白老娘见有人询问，脸上马上挂起了笑，把装着野山莓的篮子拿出来给她看，“是昨天下午采摘的野山莓，新鲜这呢，价钱你看着给吧。”
年轻妇人用手捏起几个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还挺新鲜，这一篮三百文怎么样？”
三百文钱，比白老娘预想中的还多，听到这话连忙笑着点头，“好，那就三百文吧！”
心想这妇人真是大方，今天真真是卖了个好价钱。
“你等会，我进去拿钱。”说完，年轻妇人就进门去了。
片刻后，她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铜钱，递给白老娘，“这是三百文钱，你数数。”
白老娘眼睛一看，就知道大致有多少，笑容满意，“够了够了，野山莓你拿好。新鲜干净，随便洗洗就能吃。”
她点点头，拿起篮子就进去了。
白明萱这才放下心来，倒也没想到能够卖出三百文钱来，今天是他们赚了。
“奶奶，今天卖了个好价钱。”白明萱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是啊，三百文钱，她可真大方。”白老娘喜滋滋地，却也没忘了正事，“好了，现在去药铺把你这些药材卖了吧。”
白明萱脸上挂满喜悦，点点头道：“嗯嗯，奶奶我带你去。”
随后两人直接往药铺赶去，两人一到药铺，却遇到了一个麻烦。
第三十七章 卖出
药铺柜台后面忙碌的是一个没见过的瘦高伙计，白明萱上次跟随王大夫来看到的小五和掌柜都不在。
两人进了药铺，瘦高伙计在柜台后面忙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
第一次来这里的白老娘默默地四处打量着周围。
白明萱把药材把药材放在柜台上，瘦高伙计才好像刚发现她们一样，抬头问道：“两位要抓什么药？”
“我们不是要抓药，我们是来卖药材的。这有一些自己晒的药材，你看......”白老娘把药材推过去，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对不住，我们铺子不收外面的药材。”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不收外面的药材？
白明萱和白老娘都怔住了。
怎么会不收呢？上次王大夫明明就是在这家药铺卖出药材的，白明萱肯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而且王大夫也明确地告诉她这家药铺也收普通药材，这伙计怎么这么肯定地说不收外面的药材？
上次那个叫小五的伙计看起来动作十分熟练，可见这药铺收药材是常有的事情，难道药铺突然转变规定不收了？还是说这伙计在撒谎？
短短一瞬，白明萱脑子里转过许多个念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问清楚，不然以后卖药材可能也行不通。
“怎么不收了？上次我跟我师父来这里，掌柜的把药材都收了，还出了一个好价钱。哦对了，我师父就是桃花村的王大夫。”
白明萱搬出王大夫的名号，希望可以说服他。
这段时间，白明萱跟着王大夫学医，以她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再加上她真诚学医的心，已经让王大夫默认了她的弟子身份，外人问起也不否认，因此白明萱说得理直气壮。
“桃花村的王大夫？他我倒是认识，但我可没听说他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瘦高伙计不为所动，手里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白明萱一窒，上次王大夫带她来的时候确实没有见到这个伙计，估计他也没有见过自己，而王大夫向来不爱多话，别人不问他是不会说起自己收了个徒弟的事情的。
白老娘已经皱起来眉头，看着瘦高伙计：“小伙计，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是记着你们药铺收药材的，要不你去问问你们掌柜？”
“啧，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铺子不收外面的药材。”瘦高伙计停下拨算盘的手，抬头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掌柜有事出去了，没空和你们说话。”
看他那不耐烦的样子，白明萱有点生气，“你们掌柜什么时候忙完？上次我来的时候是一个叫小五的伙计招待的，他现下不在么？”
“哎呀你们别问了，”他语气更加不耐烦，挥挥手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要等就等，不然就去其它铺子。”
看这样子，今天是没办法在这药铺卖出药材了，白明萱沉着脸拿起药材，对白老娘道：“奶奶，既然这药铺不收，那我们不然去其它地方。”
“走。萱萱你说得对，桃溪镇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一家药铺，出去问问，总有地方收药材。”白老娘把药材拿在手里，说着便往外面走去。
出了药铺，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左右望一望，白明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奶奶，我们再找一家药铺，往哪边走好呢？”白明萱用目光询问。
“奶奶也不清楚，就往右走吧，我记得那边好像有几家药铺来着，就是不知道收不收药材。”
两人往右走去，没多久就遇到了一家药铺。.
这家药铺比刚才那家小了一些，铺面也没有那么讲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里面忙活。
他一见两人就放下手中的活招待道：“两位，是来抓药的吗？”
“不是，掌柜的，你们这收药材吗？我们家采了一些药材，你看看？”白老娘连忙把药材拿出来。
老大爷听了这话沉吟一会，问道：“你们去镇口那家药铺问过不曾？”
白明萱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我们去过了，可是那家药铺的伙计说他们不收外面的药材。”
“哦？有这事？”他惊奇道，“不可能啊，那家掌柜跟我很熟，平常他们家都是收药材的，怎么会不收呢？”
“不知道，他一口咬定不收外面的药材，于是我们才来找其他药铺。”白明萱眨着大眼睛，“爷爷，你这里收不收药材啊？”
桃溪镇上最大的药铺就是白明萱刚才去的哪一家，这家药铺比较小，收药材的都是固定的几个人，不像那一家一样收的了那么多药材。
但既然她们去过被拒绝了，这家药铺掌柜见白明萱小小一个人大方可爱，心中喜欢，且她们的药材也不多，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白明萱松了一口气，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毕竟是她辛辛苦苦亲自采摘晒干的药材，还指望通过这条路赚钱呢，且之前信誓旦旦肯定地说赚钱，今天带着白老娘一起却被拒绝，白明萱脸上没有露出来，心里却有了压力。
白老娘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把篮子里包好的药材露出来，给掌柜仔细看。
“我们家的药材都在这了，有金银花、野菊花、还有......”白老娘一一介绍，却突然卡壳。
“还有柴胡，紫苏，葛根。”白明萱马上接下去。
掌柜没想到原来是白明萱来卖药材，笑眯眯地一边把药材拿出，一边问她：“小姑娘怎么认得这么多药材？莫非这些都是你采的？”
“是啊，这些药材都是我采的，”白明萱毫不露怯，坦然回答道，“我跟着村里的王大夫学医，认识了好多药材，这些都是我去山上采摘带回去制好的。”
这下他倒是有些惊讶了，没想到真的是一个小姑娘采摘的药材，用羡慕的语气对白老娘说道：“你家孙女蛮厉害啊，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还会自己采药拿来卖，你有福气。”
白老娘听见自己孙女被夸奖笑得比自己被夸奖还要高兴，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她也就是小孩子闹着玩。”
“学医可不容易，要是想学好可要下苦功哦！”嘴上说着话，手里不停，药材都拿出来称好了。
“唔......你这药材都收拾得不错，品质上佳，保存得也好，不过都是常见药材，价钱嘛——”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我也不压价，总共一两银子怎么样？”
一两银子！这比白明萱预期的还要多，本来以为最多五钱，没想到能够卖到一两，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老娘也又惊又喜，连声应道：“好好好，掌柜的给的价钱很好，就一两银子吧！”
见两人笑得高兴，他也乐呵呵地，“那好，两位稍等，我这就进去拿钱。”
说完，他就把药材装进药柜，进了屋里。
片刻后，他拿出一两银子给了白老娘。
白老娘拿着到手的银子小心藏好，带着白明萱喜滋滋地往回赶，心里盘算着这钱怎么用。
走到刚才去过的药铺门口时，白明萱往里面一看，拉住了白老娘。
第三十八章 问清
“怎么了？”白老娘不明所以。
“奶奶，我看见上次跟王大夫来时招待的伙计了，我们进去问问他吧。下次也要卖药材，万一这家药铺是收药材的呢？”
白老娘听了顿时觉得有道理，是应该问清楚。
刚才那家药铺掌柜收了药材，却也说了，他们药铺小，基本不收那么多药材，还是建议她们回去问问是不是误会了。
两人刚走进药铺，那个叫小五的伙计就上前招呼道：“二位是要抓药还是......”
“我们是来卖药材的，上次我跟着王大夫来了一次你还记得吗？”白明萱没等他说完就急着问道。
小五先是眼中茫然地看了看她，接着恍然，“哦，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你们是来卖药材的？是什么药材？”
“咦？你们不是说不收外面的药材吗？”白明萱疑惑道。
“嗯......啊？我们什么时候说不收药材？我们药铺一直都收药材啊！”他也满脸疑惑。
白老娘忍不住了，站出来告诉他：“今天早上，就刚才没多久，我们来这里问那个伙计——是另一个人，不管我们这么说，他都一口咬定不收药材。”
“我们没办法，只好出去找了另外一家药铺，好在那家药铺掌柜心善，药材都收下了，还让我们来问问。”
“有这等事？”他一脸惊讶，“老大娘，你不要生气，是我们药铺伙计搞错了，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们药铺一直都是收药材的，下次来的药材我们一定给个好价钱。说了这么多也渴了吧？要不进来坐会？”
“不用了，事情说清楚就好。”白老娘摆摆手道，“不然我们心血浪费，你们药铺名声也有损。说清楚就好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干活呢？”
“是啊是啊，我们要回去了，下次我们来可不要再把我们拒之门外啦。”白明萱笑眯眯地挥手告别。
“是是是，下次不会了，二位慢走啊。”他殷勤地把两人送出们去，返回去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掌柜。
没多久，这家药铺就换了一个伙计。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白明萱心情很好地回了家，卖出了一批药材赚得了第一桶金，还确认了赚钱途径，怎么能不高兴？
白老娘则是在想着该怎么花这钱，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怎么分配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由于白大姑借走了钱，家里现在入不敷出，白明诚的束脩还欠着，家里本来打算今年开春就抱两头猪崽来养猪，结果也耽搁了，还有......
一路上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花，两人就到家了。
踏进白家大门，就见陶氏迎上来，目光探究地笑着问：“阿娘，萱萱，你们回来了。药材都卖完了没？卖了多少钱啊？”
白老娘收敛神情，瞄了她一眼，不回答：“天色暗了，晚饭都做好了吗？家里的鸡喂了没有？”
陶氏不以为意：“刚回来，正准备做饭呢。阿娘，药材卖了多少钱啊？赚钱的话明天让萱萱教我，我也去山上采药材去，可不比家里种地赚钱？”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去做饭，待会他们都回来了。”白老娘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房间，打算把今天卖药材得来的一两银子藏好。
陶氏见白老娘走了，不死心地拦住白明萱，假笑着问道：“萱萱啊，你们今天药材卖了多少钱啊？你跟着你奶奶一起去应该知道吧？”
白明萱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小婶，我也不清楚卖了多少钱，当时我在外面，没听到也没看到。”
听了这话，陶氏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转身就走。
白明萱也不在意，她这个婶婶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贪心小气又刻薄，脾气暴躁，就算是白二都有些受不了她，更不必说其他人了，大家都是能让则让，不然一定会搅得家里一团糟。
卖药材的钱都被白老娘收走，白明萱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整个白家都靠她操持，管理钱财也是应当，况且现在家里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傍晚的太阳渐渐落下西山，白家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白明兰一如既往地在一边安静地做着绣活，家里三个女人都在忙碌地准备晚饭，三个男人带着一天的汗水回来，在一边洗脸。
休息一会之后，白老爹和白大两人又忙着修理损坏的农具，当然白二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晚饭桌上，白老娘喜滋滋地，把今天卖药材赚得银子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这下好了，赚得了一两银子，家里也能松快一点。就是这钱怎么用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明诚的束脩肯定是要尽快补上。本来打算去捉两头小猪仔，可惜这钱不够，那不然养几只鸡鸭。”
白老娘说出她的想法，“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听了都觉得不错，白明诚听见自己的束脩解决了，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笑意。陶氏目光闪了闪，也没有说话。
白老爹目光环视一圈，见没有反对的，拍板决定这么做了，“那就这样吧。”
接下来，白老娘带着银子去桃溪镇，还上了白明诚欠下的束脩，又养了几只鸡仔鸭仔。
鸡仔都是白老娘用她白天在院子里对着光选好的鸡蛋孵出来的，经过一个多月，小鸡仔从出壳开始就长得飞快，现在已经可以跟在母鸡后面去外面觅食了。
家里之前没有养过鸭子，因此鸭仔都是白老娘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一共十只，花了一百来文钱。白老娘专门让白大给它们做了个食盆，用竹篾围起来。
小小的鸭仔身上都覆盖着一层金黄色的短短的绒毛，在泥土地上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如果它们不一直拉屎的话更加可爱。
白明萱皱眉看着院子里的鸭子，目光嫌弃地打开鸭圈用竹篾制作的“门”，把弄好的鸭食倒进它们的食盆里。
“姐姐倒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倒到外面去了，不然鸭子就吃不到了。”白明薇跟在身后担心地提醒道。
“知道了，不会的。”白明萱心里觉得好笑，白明薇自从鸭子买回来，就特别喜欢，每天都要看一看它们，对待鸭子居然比对待自己还关心了。
第三十九章 春末
鸭子看到食物倒下来，身子一摇一摆，速度却很快地凑上去，低着脑袋去够食盆里面的食物，一只小鸭子却偷偷跑了出去。
“姐姐，有鸭子跑出来了！”白明薇着急地大声提醒道，生怕小鸭子有丢失的。
“哪里？哪里有鸭子跑出来了？”白明萱放下盆子，转身寻找，并没有在地上看到鸭子。
“哎呀，在这里，在这里！”白明薇跑到鸡笼那边，指着一个角落大声喊道。
白明萱赶紧走过去，仔细一瞧，果然有一只小鸭子躲藏在鸡笼子后面，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打算呆在那里永远不出来。
“原来在这里啊，这只小鸭子真不听话。”白明萱躬身上前，挥舞手臂，试图把它赶出来。
鸡笼里一股混合了鸡屎羽毛的臭味，几根鸡毛站在上面，害的白明萱受不了，打了几个大喷嚏。
白明萱赶了这么久，那只鸭子却毫无反应，大有待到地老天荒之势。
“姐姐，它怎么还不出来？你再进去一点嘛。”白明薇蹲在外面正好看到那只小鸭子，看白明萱还没有把它赶出来，也有些着急了。
这个角落狭小，人钻不进去，白明萱怎么用力胳膊都碰不到它，心里顿时不免有点急躁。
“嘿，还不出来？薇薇，你找一根棍子来。”
“好，姐姐你等一下。”
片刻后，白明薇找来了一根棍子，是厨房里的吹火筒，“姐姐，给你。”
白明萱接过，拿在手里掂量一下，很是满意，随即拿着它伸进去驱赶鸭子。
“嘿，快出来！”棍子敲在鸭子身后的地面，敲了几下，马上就把这只不听话的鸭子赶了出来。
白明萱松了一口气，等它出来后转身把它赶进去。
“啊！姐姐，好多鸭子，它们都出来了！”白明薇指着前面惊讶地大喊。
白明萱听到往她指的方向一看，脸上变得惊慌，这么多小鸭子如果都出去到处乱跑就麻烦了。
她赶紧跑过去，招呼白明薇一起把鸭子往回赶。
跑出来的鸭子太多，两人围追堵截，累得出了一身汗才把所有的鸭子都赶紧去。
白明萱把“门”关上，喘着粗气，拉起白明薇去水缸边打水洗了一把脸，坐在屋前的凳子上用破旧的蒲扇扇风降温。
四月的桃花村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开在树梢枝头的花儿都已经消失不见，叶子都越发浓密，白家屋前的两棵树生长得十分茂盛，午后炙热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撒下来，宛若碎金。
白家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家里的水田需要疏通进水，还要除草捉虫，地里的农活也不少，菜园子里面的菜也需要时时注意。
在这个缺乏农药的年代，除草除虫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够靠人亲自去除。
白明萱叹了口气，这样做效率太低下了，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赚不到多少，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倒是可能有几个关于种田的技巧，但也不是特别确定，只能等有空实验一下，还要争取得到白家人的信任。
扇风吹得凉快一点后，白明萱拿着高粱杆做的旧扫把把屋子扫了一遍，又进去端了一小盆水出来，走到屋前两棵树旁，对准树根部，仔细倒下去。
随后又进去打了一盆水，走到屋子附近开辟的小菜地，给地里的因为日晒而有点缺水的丝瓜黄瓜一一浇水，以免它们因为缺水而减少结果。
做完这些，松了一口气，白明萱把重重的木盆放下，坐在屋前休息。
虽然才是春末，没有正式进入夏天，但已经有零星的蝉躲在树梢间叫唤，加上是不是的鸟鸣声，午后的桃花村显得格外寂静。
白明薇不知道从哪里扯了几朵花回来，笑嘻嘻地拿在手上冲着白明萱炫耀，“姐姐，你看，我拿的这花好看不好看？”
“哇，薇薇，你这是哪里摘来的花？真好看！”白明萱看着握在她手里的普通野花，做出夸张的神情，大声惊叹。
“嘻嘻嘻，不告诉你！姐姐，我把这花送给你！”白明薇把花递过来。
白明萱装作惊喜的样子，伸手把花接过来，“真的吗？薇薇你真好！居然把这么好看的花送给姐姐。”
看到姐姐惊喜的反应，白明薇笑眯了眼。
“薇薇，来，坐这里。”白明萱拿过一张板凳招呼道。
看着精灵古怪的白明薇，白明萱想起了跟她同岁的白明信，不免觉得有点奇怪。
同样的年岁，一个古灵精怪，爱玩爱闹，一个沉默寡言，胆小木讷。白明信不过比白明薇小了几个月，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或许是父母不同，教育不同吧。
不过外向开朗也有坏处。白明萱盯着白明薇指甲缝里黑乎乎，沾满了风干的花茎汁液的小手，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
一把抓住她的手，“薇薇，你看看你的手，怎么又变得黑乎乎的了？不是说过从外面玩耍回来要把手洗干净的吗？”
“哎呀，哪里黑乎乎的了？”白明薇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抽回去，嘴硬道，“我洗过手了！”
“原来你洗过手了啊，那看来是有些地方没注意到，所以没有洗干净。我们再洗一遍好不好？姐姐也要洗手，陪姐姐一起嘛。”白明萱说着，就把她拉起来，朝屋子水缸走去。
白明薇稍稍挣扎一下，用勉为其难的语气答应了。
用水瓢舀了两瓢水进木盆里，白明萱按住白明薇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仔细地给她洗干净，然后再洗自己的手。
“姐姐，昨天大姑怎么来我们家了啊？”白明薇伸出手来乖乖地让姐姐洗手，嘴里却不停地说话。
“大姑啊，她好久没来了，来看看我们呀。”事情一时说不清，白明萱随便敷衍道。
其实白大姑昨天来才不仅仅是回娘家看看这么简单，虽然是避着白家孩子们，但白明萱通过只言片语和他们的神态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年前大姑父也就是陈水生跟随村里人进山打猎，结果运气不好遇上了老虎，逃跑的过程中不慎摔断了腿，白大姑不得已只能回娘家借钱，大年初二借走了白家大部分积蓄，好在经过王大夫的诊治，腿是保住了。
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经过三个月的医治，陈水生的腿是好了，却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使劲干活了。
这样一来，家里大部分农活都压到了白大姑身上，今年的春耕差点忙不过来，还是白大过去帮忙才顺利完成，不然肯定要耽误。
因为要给陈水生养伤，家里负担比以前大了许多，这病好了，家里也穷了。虽然以前也不富裕，可经过这一遭却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昨天白大姑来白家，便是来借粮食的。白家也艰难，但白大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白老娘无可奈何，只好借了一袋杂粮与红薯给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白明萱叹了一口气，把盆里的水端出去对着树根倒掉。
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白明诚的身影。
奇怪，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第四十章 学塾
白明萱倒完水拿着盆子，并没有马上进去，在原地看着白明诚走近，才上前喊道：“哥哥，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还没有到傍晚呢。”
他瞥了白明萱一眼，并不说话，拿着装了字帖与笔墨的包袱径直向屋里走去。
白明萱已经熟悉了他的性格，也不着急，跟着走了进去，在院子里把手里的木盆放下。
转头一看，白明诚正坐在桌子前倒茶喝，包袱放在桌子一边。
白家人像桃花村其他人一样，平常都是直接喝井水，干了一天活回来累了，在水缸里舀一瓢水，大口喝下去，格外解渴。就算是在冬天，也喝井水，除非是病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这样不仅方便，而且也节省资源，毕竟烧水也要不少柴火，还费时间。
但是在白明萱的影响下，白家也开始烧水喝了，白明萱用王大夫当借口，声称喝生水容易得病，比起烧水用的柴火，得病更加得不偿失。潜移默化之下，白家也开始烧水喝了。
不过白老娘总觉得烧水浪费，心想既然已经这么费事，没有再喝白水的道理，不如泡茶，所以现在白家常备茶水，当然都是最便宜的野茶叶或茶叶末，甚至是白明萱采来的野花泡的花茶。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白明萱他们都是极力赞成的。
“哥哥。”白明薇看到哥哥回来，有点惊讶地喊了一声，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他，想开口问，想到他往日他凶巴巴的态度，又有点畏惧，想来想去最终什么都没说，只一味盯着他看。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学塾里放假了吗？”白明萱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在她看来，白明诚不过就是一个险些长歪的别扭小男孩，张口直接问道。
“没什么。”白明诚咽下一口茶水，茶水顺着他的喉咙下去，把嗓子的粗糙火热都消除，觉得这茶水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还是比井水好。
想到是白明萱提倡家里喝茶水，他才能摆脱直接用水瓢舀井水喝的粗俗之举，脸色不免和缓了许多，又想到白明萱那惊人的学习能力，不敢轻视。
“咳，”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今天我们学塾的夫子家里有事，急着赶回去，所以才让我们先回家来。”
“有事？是什么事情，哥哥你可知道？”白明萱好奇。
白明诚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悦，“这我哪里知道，夫子的事情我们做学生的怎么会知道？”
好吧，白明萱无言以对，对于学生来说，就算不能够十分了解自己的夫子，也要有个基本印象吧。
可白明诚就是那种毫不在乎夫子家里的事情的那种，好似这方面天生就少了一根筋。
既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不然利用起来。
“哥哥，既然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不如早点教我识字吧？”白明萱兴致勃勃，向白明招手道，“薇薇，你也来跟着哥哥一起学吧。”
“不了不了，姐姐刚才小花叫我出去和她玩呢，我先走了。”白明薇听到要和这个冷面哥哥学认字，一脸惊恐，马上往外面跑走了。
白明萱无奈一笑，也并不强求，转头对白明诚期盼道：“哥哥，我已经学完《三字经》，今天开始该学《百家姓》了。”
桃溪镇上学塾只有两个班，一个班教有一定基础的学子，一个班教刚入学的初学者，白明诚就在初学者的班里。
对于刚入学的学生，夫子开始都是以教识字为主，从简单的书籍开始，先学最简单的《三字经》，等到学完了也差不多已经完成识字的任务，然后再学相对难一点的《百家姓》，学习更多的汉字，最后是学《千字文》。
等到学完这些也都完成了认字的阶段，并对于句读书法等方面都有了基本的认识，然后才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学习。
由于各个学生入学时间不同，学习进度也不同，夫子的教导方式也很传统，教认字是通过一个一个围着夫子慢慢教导，然后读书，等到可以把整本书背诵下来才算是学完了。
这种教导方法比较落后，因而效率极慢，刚入学的孩子通常要学大半年才能把《三字经》学完，整本书背诵下来。
因此白明诚听了这话一怔，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学得这么快，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好吧，那今天就开始学《百家姓》。”
他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去书箱里面翻找《百家姓》。
要读书没有书哪里行，白明诚的书籍都是白家砸锅卖铁凑钱买的，除非一时没有钱，才向夫子或同窗借书回来用。
找了一会，白明诚从书箱里翻出一本半新半旧的书，书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百家姓”，虽然是买的二手书，但他还是特别小心地保存着。
轻轻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拿在怀里，把书箱合上，向屋外走去。
白明诚小心翼翼地把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对白明萱说道：“看，这就是今天你要学的《百家姓》。我来翻书，你看着就行了。”
白明萱看得出来他小心谨慎的态度，反正只是给自己认字找个理由，也并不在意，点点头道：“好啊，哥哥我们现在开始吧！”
“咳，我先介绍一下《百家姓》。”白明诚先不翻书，面色严肃认真，直接开口说道，“《百家姓》是一部关于姓氏的作品。其成文于北宋初。收集了大多数姓氏......”
都是她知道的内容，白明萱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时不时点头敷衍一下。
一炷香时间后，白明诚介绍完了《百家姓》的内容与重要性，小心翻开书页，把书放在两人面前，以便白明萱更好地看清楚。
随后，他指着开头一字一句地念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书页中文字的排版是竖着的，内容从左到右。
白明萱跟着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基本上读一遍就会了。
读完一节，白明诚心里便有了危机感，他抿了抿唇，把书收起，“好了，今天就学到这里吧。你自己背诵。”
他进屋把书收好，拿出正学着的《千字经》出来，坐在桌前小心打开，然后大声诵读。
白明萱见此微微一笑，起身出去到屋前坐着，免得打扰他。
而屋里的白明诚读着读着却渐渐走起了神——
第四十一章 同窗
虽然和其它乡镇比较起来，桃溪镇已经算得上富庶，但镇上的学塾一共也只有两家，其它的都是各个家族的私学。
白明诚就读的学塾是桃溪镇上最好的学塾，当然，这只是相比较而言。
学塾名为桃李学塾，取“桃李满天下”之意，据传最初是由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创办，那秀才虽自己考不上举人，但对于教学却很有一套。
在他的教导下，学生里中秀才不在少数，甚至一路考上进士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如今已不可考证。
但不管怎样，桃李学塾确实是桃溪镇上最好的学塾，随着桃溪镇商贾贸易的流行发展，桃李学塾也发展地越来越好。
当初一个又小又破的屋子，由于镇上商贾大户的资金支持，如今已经颇有一番规模了。
学塾里有一共有三名老师，一个兼任山长也就是校长，两个专门负责教书，也分了两个班级，一个以初学者为主，一个以考学科举学生为主。
学塾在桃溪镇上一块比较清静而又不偏僻的地方，一个院子里分为了教导学生读书学堂，供学生看书学习的书屋，还有为夫子准备的休息室，可以说相当全面了。
白明诚进了桃李学塾，这在桃花村里已经可以算得上优秀，毕竟不是什么学生都可以进去桃李学塾。
要想进入桃李学塾，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家里有关系——关系不管在哪里都是有用的，在古代尤其如此。要么就是天资好，看得出于读书一道上会有出路。
白明诚显然不可能是第一种，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了。
在桃花村，他也算得上是天资纵横，但是在桃溪镇的桃李学塾，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学子，甚至经常有家里富裕的学子看不起他。
而要数白明诚最讨厌的人，就是坐在他左手边的同窗，镇上小商贾之子的赵理了。
别看他名字里有个“理”字，但他的脾气可一点“理”都谈不上，仅仅因为白明诚的考学成绩总是压在他前一名，他就对白明诚生出了针对之心。
不仅常常对着他简陋的衣着用度冷嘲热讽，有时候还故意栽赃陷害，虽然十次有八次都没能讨到好，却也把白明诚弄得很是烦躁。
今天早上白明诚遇到的就是赵理弄出来专门针对他的一件麻烦事。
本来大家都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夫子未到之前诵读文章，白明诚也是如此，但赵理突然一声大喊，打破了学堂里的秩序。
大家不满，纷纷责问他。
“赵理，怎么了？”
“突然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
赵理却不在意大家的不满，面上神色着急，到处翻来找去，“我的书呢？我的书找不到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书？”
众人都摆手道没有看见。
“你的书？没看见。”
“你再找找，莫不是忘记拿来了？”
赵理听众人这样说，也停止了问询，摆摆手道自己找好了。
到处翻找，结果莫名地在白明诚的包袱里找到了。
他一把抽出那本书，横眉冲着白明诚喊道：“白明诚你为何要偷我的书？！”
声音之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边来。
这个班里的学子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这个年纪正是充满热情容易激动的时候，大多数人虽然可能各有各的想法，但是在遇到“不义之事”的时候都还是非常乐意上前“主持正义”，去理论一番。
光天化日之下，学堂之中竟然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偷东西，这还了得？
当即就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了，读书的也都放下了手里的书，忙着补功课的也停止了正在做的事，纷纷围过去探寻事情真相。
“这是怎么回事？阿理你的书怎么在明诚哪里？”
虽说读书人直接称呼名字不太尊重人，但是现下的少年郎们都还小，大多没有取字，直接称呼名字也很寻常。
“是啊，明诚，莫非你拿错了他的书？拿错了也没什么......”
白明诚的性子向来有点骄傲，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污蔑，立即站出来大喊道：“我没有拿他的书！”
“哦？那我的书怎么出现在了你的包里？难不成是它长了脚自己跑过去的？”赵理咄咄逼人，看着白明诚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意，一脸戏谑的笑道。
白明诚把他这一丝恶意看得明明白白，更觉得激愤，转身指着他，涨红了脸：“你......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偷拿你的书！”
作为少数的从乡下来桃溪镇读书的学生，因为人数少，与镇上其他人始终有些合不来，大家平常都抱团在一起，白明诚作为其中成绩不错的，也有那么一两个朋友帮着说话。
“对啊，你就是血口喷人！明诚又不是没有这本书，他偷你的书做什么？”
这话说得有道理，有人点头赞同，虽然白明诚是乡下来的农家学子，但是该有的书基本都有，确实没有必要偷别人的书。
赵理听了这话却“呵呵”一笑，“谁不知道白明诚家贫，今年的束脩都不能一次交完，偷了这书当然是拿去卖钱了！”
这......确实，白明诚家里贫困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年的束脩没有交完稍微打听一下也能够知道，大多数人这么一想，又摇摆不定起来。
虽然白明诚平常看起来为人没有什么毛病，万一这只是因为没有表现出来，而今年因为家里银钱不凑手，从而偷书拿去换钱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看到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白明诚，赵理心里暗爽，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笑意转瞬即逝，又换上了一副掺杂了不敢置信的愤怒表情。
扬起手中刚才从白明诚包里找回的书，“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们桃李学塾不能出现这样的小偷混混！”
白明诚又急又气，身躯都微微发抖，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指着他，“你......你......”
赵理看到这一幕心里更是快意，眯着眼道：“你快说话啊，怎么，成哑巴了？”
此时学堂里一片安静，大多数人都在这里围观，只有极个别人还在不受干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王之昱就是这样的人。
他身着青色衣袍，神色沉静，手里拿着一本书，倚靠在窗边，好似对这边的事情没有一丝兴趣。
但此时他却发声了。
“白明诚没有偷书。”他朝这边看过来，话语平静却使人信服。
众人都有点惊讶，王之昱作为学堂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人品也经常受到夫子夸赞，德才大家有目共睹，因此他说的话通常会让大家信服。
但是为什么呢？众人眼里有些疑惑。
“今天早晨我一大早就来了，那时学堂里人不多。我还没有进门，就从窗户外面看到赵理，你趁着明诚去如厕的时候动了他的包袱。”
王之昱从来不骗人。这下大家看着赵理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白明诚就直接多了，望着王之昱，眼里激动又感动，平时没有多大往来，关键时刻却这么靠谱！
“子明，多谢你帮我作证！”子明是他的字，白明诚说完又转头对着赵理怒目而视，“赵理，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我？！我白明诚家虽贫，也不是那种偷盗之人！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同窗之谊！”
这话说得算是比较重了，对于读书人来说，同窗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关系，读书求学，科举考官，同窗都是比较亲密的同盟，没有同窗，就少了一大人脉。
不过对于不和的同窗不认这个同窗之谊也没什么，大家经了此时，也都对他们几个的人品有了个了解，对于赵理也都多了几分鄙夷与防备。
这下轮到赵理难堪了，他看着身边的几个帮手低头沉默，顿时又气又恼，却也知道这事情已经暴露，再争论下去不过徒增笑料，于是转身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不多时，夫子进了学堂，看着大家好似与往日有点不同，却也没有多想，直接开始了课程，不过上了半天，夫子突然有事宣布放学了。
白明诚回归神来，心里好似还残留着当时被赵理诬陷的难堪，还有后来对于王之昱的感激，但最终都化成了他读书的动力。
若是他实力够强，一定不会被人这样当场陷害而无还口之力！
他轻轻地翻开《千字文》下一页，继续读了起来。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今天发生的不过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几人，却改变了他们日后的命运。
第四十二章 少年
潮湿恼人的梅雨季刚过去没多久，空气虽还是充满水汽，却没有梅雨季那样让人烦恼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已经隐隐有了初夏的模样。
桃溪镇人也都换下了雨披和雨伞，享受起这难得的晴天，街上干活的忙碌的人来人往。
商贾人家，镇上小民为了生计，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个清闲，不论雨季还是晴天，都是习惯了的事，但遇到晴天总是比连绵不绝的雨天要好，因此大家行色匆匆的脸上也都因这晴好的天气而松快了几分。
一个穿着当季青色衣袍的少年从巷子口走进，怀里抱着装笔墨书本的布包，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束起，一副典型的读书人打扮。
少年大概十二三岁，身材因正处于长高的年龄而显得又瘦又高，背脊挺拔，目光微微向下看着青石板路以避免被这不太平整的路绊倒。
天气晴好，桂花巷子里行动不便的老人即使不方便出门，也都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春光，让子孙晚辈搬一张板凳坐在家门口巷子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边晒太阳边闲聊，说着家中调皮的孙儿或讨论听来的八卦，时不时用摇一下蒲扇扇风或举起遮挡刺眼的阳光。
少年的脚步不疾不徐，朝巷子里走去，时不时靠边停一下避开打闹的孩童或赶路的人。
“哟，这不是之昱嘛？咳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坐在家门口与别人闲谈的老人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
顿下脚步，少年也就是王之昱转过身来，看到是熟悉的人，微微低头礼貌答道：“林爷爷，今天我们夫子有事，就提前放学了。”
“哦哦，原来如此。”林姓老人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挥挥手中的蒲扇，“那你赶紧回去吧，有空再聊。”
王之昱脸色温和，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外头太阳大，您不要晒着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老人那被皱纹环绕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欣赏。谦虚好学，孝顺懂事，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走到巷子尽头一户人家门前，他才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一会后，一个打扮朴素利索的青年妇人开了门——如果白明萱见了，可能会认出这是那天花了三百文钱买野山莓的阔绰妇人。
开门一见是他，妇人怔了怔：“......公子。”
“张婶，是我。”王之昱点点头。
被称为张婶的妇人回过神，赶紧站开让了进去，接着又关上门。
王之昱进屋，四处看了看，没瞧见祖父的身影，“张婶，我祖父去哪里了？”
张婶是家里雇佣的帮工，平常负责家里祖孙两人的饭食与家务等工作，已经在这做了好几年。
家里没有个女人，有些事情总是不太方便，祖孙两个又都不太擅长家务厨艺，因此不得不请一个妇人帮工，经人介绍请来了张婶。
几年下来看她做事干脆利落，为人也不错，现在平时家里的事物一般都交给她来做。
“哦，老爷刚才出门了，也没说去了哪里。”张婶一边扫地一边回道。
王之昱点点头，把布包放下，拿出里面的笔墨书本，收拾好来，然后翻开一本书，准备做今天的功课。
书桌在窗下，正对着院子的一角，从窗户里面往外面看去，正好可以看见院子角落的一丛翠竹，白墙黑瓦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郁郁葱葱，在阳光下充满生命力，茁壮生长着。
这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是祖父收拾种下，平日打理花了他不少功夫，才有了这满院子四季不同的景色。
王之昱收回目光，站在窗前捧着书，朗读起他最近学的文章——夫子还没有教到这里，都是祖父教的文章。
读书的声音清亮平稳中带有一丝正气，“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窗前书声琅琅，清风习习，阳光洒在窗棂上，一小片日光照在书桌一角。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书房门口，怔怔地望着他读书的样子，好似在看着他读书，又好似是在走神回忆过去。
读完这篇文章，王之昱放下书，扭扭有点酸麻的脖子，就看见祖父站在门口，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忙移开椅子，“祖父！”
这老人正是王之昱的祖父，因识文字通诗书，旁人尊称一声老先生。
王老先生如今已六十余，身体康健，平常没有什么大毛病，精神头也很好，这些年和孙儿相依为命，除了教导王之昱功课，也就是摆弄花草，出去找老友喝酒闲谈，这会刚从老友家里回来。
王老先生点点头，背着手走了进去，“今天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王之昱听此站定，微微低头答道：“夫子今天有事，让我们提前放学了。”
“唔，这样。”王老先生点点头，看了眼书桌，又抬头看向王之昱，“是为何事啊？”
“夫子没有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家事。”
“哦？为什么？”
“上次去夫子家里送年礼的时候，我听见夫子和师娘似乎起了争执，后来也听到山长在劝说夫子......”
这边王老先生在跟孙儿谈论学堂上的事情，那边张婶也忙活起来。
把院子洒扫一边之后，又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花洒，装满水后，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晴天里院子的花草一般一天浇水一次。阳光灿烂地照耀着院子里的植物，午后气温渐渐高了起来，但还不是很热，此时浇水还算合适。
花洒里的水浇下去，浇过水的枝叶上挂满了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壶花洒的水刚好浇完，放好花洒，然后把几盆不耐晒的花搬到屋檐下遮光的地方，一面被晒坏了。
拖王老先生的福，张婶也学了一些关于侍弄花草的技巧，以后就算王家不在雇佣也能到大户人家去做个花匠。
“好了，既然你们夫子提前放学，你就在家好好学吧。”王老先生摆摆手，让王之昱继续功课，转身出去。
出门见张婶在搬运花，忙上前去帮忙，等那几盆娇弱的花都安置好后，他扭头吩咐张婶道：“张婶，你去做几道点心，不拘是什么，米糕也好糖羹也好，有什么材料做什么，待会之昱读书饿了给他吃。”
张婶点点头，随即起身洗手，去厨房准备。
院子里有花有树，书房整洁宽敞，还有人照顾生活，准备吃食点心，这是乡下学子不敢想象的生活。
同样是初夏，桃花村里的生活就没有这么舒适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加上空气湿润，便显出几分闷热，白天若是经过一番劳作便会出一身薄汗，此时白明萱也终于不得不面对古代生活的挑战。
第四十三章 不便
农村生活本来就不如城市生活便利，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即使是现代也不能改善，如果没有现代化的改造，基本没有人愿意长时间待在农村。
而这个弊端在古代更加突出，受限于生产力发展，城乡生活之间的差距不如现代那么大，但是这也导致了古代农村生活更加不便。
或许有人想要穿越回古代体验一下原生态的田园风光，享受大自然赠予的美景，但实际上古代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不如现代便利，普通农家能够吃饱穿暖已是不错，白家这样的已经能够说得上富裕，这也得益于桃花村得天独厚的资源环境。
而在古代，哪怕生为令人艳羡的官家地主子女，不管有多少财富多大权势，都无法享受空调的凉爽与互联网的便利，就算是皇家，也只能依靠众多人力提供一些享受。
因此，古代时普通平民的生活可能是现代人无法想象到的。
吃的方面，普通人家能够吃饱就不错了，不管美味与否，一切以果腹为主。
农户人家基本只有红薯、豆子、大米等杂粮为食，蔬菜都是本地当季的，过了季节就不再有。而肉类更是少见，只要不是素食者，来了这都会爱上肉食。
更不要说此时的水果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基本就是家里种的一两株果树或是山上的野果，且品种也不如现代那么丰富，口感只能看运气，可即使是这样，水果也不是常常能够吃到的。
不过白明萱在白家大半年，对于这些其实已经差不多习惯了，毕竟对比起其他人家，白家人吃得饱就很棒了。
但是有一点白明萱怎么也习惯不了，随着气候渐渐升温，问题已经迫在眉睫，那就是——洗澡。
古代生活很不好的一点就是沐浴——也就是洗澡洗头——十分不方便。
要想沐浴，不仅要烧热水，准备衣物香皂等物什，还要花半天时间把头发晾干，不然患上风寒就麻烦了。
因此朝廷专门设了官员的休沐日，就是为了方便官员们回家休息沐浴。
而普通人家就没有这么方便了。要知道，洗澡曾经被认为是一种治病方式，对于一年到头都洗不了一次澡的人来说也确实算是一种治病方式了。
值得白明萱庆幸的是，在大康朝，平时洗澡还算是一种正常的清洁手段，但就是这样，白家人一年也洗不了几次澡。
秋冬季基本一季洗一次澡，脏的受不了也只是拿帕子沾水擦洗一下。
洗头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避免风寒，冬天基本不洗头，好在冬天寒冷，不然一定会捂出异味来。
春夏季毕竟暖和，但也不能经常洗澡，一来是为了节省柴火，二来是因为洗澡确实麻烦。不仅需要很多柴火烧水，还要从外面的井里打几次水，洗澡之后还要花时间晾干头发，洗完澡的一大盆水也要人抬出去倒，费时又费力。白家人多，一个月也最多只能洗一次澡。
男子劳作一天后，可以去村里井边洗澡。
但是女子就不能这样了，最多几个人约好一起去井边或河边洗头，洗澡还是只能在家里烧水（夏天可以晒水），关上门洗半天，然后喊男人把澡盆抬出去倒水。
白明萱在这度过了秋冬春三季，就算不方便澡也都尽力做好清洁工作，不能洗澡那就经常用毛巾擦洗身体，不能洗头那就经常用篦子梳头发——白明萱可不想头上生虱子。
家里人白明萱只知道白明薇到处乱跑乱跳，头上生过虱子。
知道后，她天天用篦子给白明薇梳头，开春天气暖和了又用自己配置的药粉洗了两次，才终于把她头上的虱子消灭。
经过了这件事，一家人都惊奇于白明萱对于沐浴的热爱或者说执着，但也慢慢接受了家里有个特别讲究的女儿。
在白明萱的潜移默化之下，白家人渐渐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除了王氏和白二），也接受了清洁的重要性。
但是对于白明萱喜欢洗手的这个毛病，大家还是觉得很惊奇。
“萱萱，你怎么又在洗手？”白明兰看着院子里舀水洗手的妹妹，有点哭笑不得，“小心被小叔或小婶看见，等下又要说你一顿。”
白明萱仔细搓洗双手，对此不以为意，“刚才拾柴火把手弄脏了，当然要洗手。姐姐你也该来洗洗手的。”
白明兰摇摇头，“我就不洗了，家里的水本来就不多，刚好够用一天，我再洗手恐怕不够用了。再说了我的手也不脏。”
无奈地笑了一下，打水确实麻烦，但是洗手一瓢水能用去多少？水缸里的水其实常常有剩的。知道这个大姐姐节省惯了，白明萱也只能任她去。
一阵痒意从皮肤生起，用手挠了一下后颈，谁知痒意却越挠越重，白明萱顺着挠进了后背，用力抓几下，才终于把这股恼人的痒意驱赶走。
叹了一口气，这几天经常发生这样的事，白明萱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古人那么热衷于挠痒痒了，因为不洗澡身上容易痒啊！
细算起来，白明萱上次洗澡还是半个月之前，按道理还没有到下一次洗澡的时候，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白明萱晚上睡觉脱衣服时仔细闻一闻，好似都能够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臭味。
身上发臭！
白明萱闭了闭眼睛，这日子，她是忍不了了，就算不能成为身上散发香味的小仙女，也不能变成一个身上发臭的臭妹妹啊！
“大姐姐，我想洗澡了。我都好久没有洗澡了，天气越来越热，去外面稍微动一动就会出汗，再不洗澡就要发臭了。”白明萱用希冀的眼神看着白明兰，对她发出邀请，“大姐姐，我们一起洗吧！”
是的，白家人多，为了尽可能的节约，女孩子们都是两个人两个人洗澡，这样省了一半的事，物尽其用。
至于能不能洗干净……只能说，还是比不洗澡要好。
“又要洗澡？萱萱，上次不是才洗了没多久吗？怎么又……”白明兰有些惊讶，然后犹豫起来。
“姐姐～”白明萱抱住她的胳膊撒起娇，理直气壮地抓住童年的尾巴卖萌，“我真的想洗澡，受不了了——”
“好好好，那就洗澡吧，”白明兰对于妹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马上就答应了，“不过今天有点晚了，不如明天？等下阿爹他们回来跟他们说一声，然后我们明天洗澡，好不好？”
“大姐姐最好啦！”达成目标，白明萱笑眯了眼，“那我们现在就把换洗的衣服找出来吧。”
说着，两人就进了屋，打开箱子，翻找起换洗的衣物来。
第四十四章 沐浴
两人蹲在箱子前，借着屋子里微弱的光仔细翻找。
说是翻找衣服，其实姐妹两个没什么好找的，春夏季穿的单衣也就只有两套罢了，还都是旧衣改的。
三个人的衣服都放在一起，平常洗好晾干就叠一下放进这个装衣服的箱子，等到换洗衣服时再找。木箱是王氏的陪嫁，用樟木制作而成，放在木板和干草组成的垫子上，以避免受潮。
厚重的冬衣冬裤，小孩的鞋子，蓝色的单衣......
白明萱找到了自己另一套单衣.，篮色的上衣洗得发白，还打了两个小补丁，而裤子是绿色的，膝盖处也有补丁，裤腿也有修补的痕迹。
王氏做针线活的手艺精巧，就算是补丁也做得漂亮。用同色的布料做补，针脚细密又隐蔽，小破口直接缝上去或者绣一个简单的花样遮掩。要不是布料颜色新旧不同，甚至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
受限于织造技术，古代的麻布葛布不像现代时候的布料那么柔软透气，穿在身上的布料粗糙得恐怕在现代不能通过服装检验。
穿着这样的衣服劳作时，汗水浸润摩擦之下，小孩子幼嫩的就会变得又痒又红，难受的很。就算白家用的是细布也很是粗糙，顶多不会把皮肤磨红，怎么也说不上有多舒适。
把这属于自己的一件衣服、一条裤子拿出来，铺展开看了看，没有被老鼠或虫子咬破的地方，细嗅也没有味道，虽然是粗糙的麻布葛布做的，但好歹整洁。
大康朝可能还没有普及棉布，或者说棉布还比较贵，普通农户人家用不起，穷苦平民的衣物还是以粗糙的麻布葛布为主。
白明萱满意地把衣裳重新叠起来，放到床上一角。
白明兰也找到了她的衣裳，淡绿的单衣，蓝色的裤子，不一样的是还有一件灰蓝色的围裙——小孩子穿可以裤子，稍大点就不能那么随便了。
找好衣服，两人又开始找其他东西。洗澡的澡巾，清洁用的澡豆，还有大澡盆也拿出来刷了一遍......
东西都准备好，白家人也都回来了。
白明萱一看到白大回来就马上跑过去，挽着胳膊撒娇说想洗澡，求着他帮忙抬水。
而白大向来疼爱子女，看到自己女儿撒娇来求，想也没想就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
只是陶氏听见后阴阳怪气地说“倒是个讲究人”之类的话，说完又怕自家吃亏，忙拉着白明慧让她跟着一起洗澡。
白老娘知道这个孙女爱干净，这些天来也习惯了，怎么会阻拦？因此，为了不浪费，白家四个女孩明天洗澡的事情就这么安排上了。
第二天早上，白大挑水回来，先倒进烧水的锅里，再装满水缸。
洗澡的大木盆已经在屋里摆好，其它东西也都准备好了，由于烧一次水只够洗一次澡，四个人便分为两次，白明萱和白明薇一起先洗，然后才是白明兰和白明慧。
“薇薇，等下就要洗澡了，你不要乱跑。”白明萱一边摆放洗澡的毛巾，一边喊住正向外面跑去的妹妹。
“知道啦，我就在门口，不出去。”白明薇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厨房里大火烧水，没一会就把一锅水烧开了，白大一把将热水倒进木桶，把木桶装了个八分满，提着木桶往屋子里的澡盆倒水，倒完热水又从水缸里舀一桶冷水倒进去。
“好了，萱萱你们赶快去洗澡吧。”白大嘱咐自己女儿洗澡，又赶去井里打水，重新烧了一锅。
两人进屋关好门，脱掉衣服，一起踏进装满热水的大澡盆。
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在这个季节恰好合适，既不会热的皮肤泛红，也不会让人洗完着凉。
旁边放着澡豆毛巾，晴天室内的光线还不错，即便关着门屋里的东西都还能够看得清楚。
“噗！”白明薇突发奇想，双手用力拍击水面，一串水花溅起扑洒到了白明萱脸上。
“啊！”白明萱一惊，迅速闭上眼，可还是有一点水进入了眼睛，眨了几下缓解不适，微怒着转头，“薇薇你做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明薇看到姐姐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
白明萱看她笑成这样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哗——噗！”手掌一拍，一阵水花飞跃到白明薇身上，把她淋了个满头满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明萱见自己得逞，哈哈大笑，“薇薇是个落汤鸡！”
“啊！姐姐才是落汤鸡！”白明薇猝不及防，嘴里都进了洗澡水，连连吐口水，“呸呸！姐姐好坏！”
“好啦好啦，快洗澡。不然待会屋子里都湿了。”白明萱把身上淋湿，用帕子擦了擦，又帮白明薇洗了洗，就起身去够旁边放着的澡豆。
澡豆是中国古代民间洗涤用的粉剂，以豆粉添加药品制成，呈药制品的粉状。用以洗手，洗面，能使皮肤滑润光。澡豆是以豆子研成的细末作为主料制成细丸状而得名。
虽说以皂荚为主要原料的肥皂已经普及，但是相对于澡豆，肥皂就显得不是那么实惠，不太富裕的乡下人一般还是用着澡豆。
一颗颗澡豆装在匣子里，大小如花生，颜色暗沉，质感粗糙，抓一小把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是一股特殊的清香，说不上好闻但是也不难闻。
白明萱分了一半给妹妹，手中的澡豆浸水湿润，微微溶解，然后抹在身上。这澡豆用起来有点像肥皂，粗劣的肥皂粉。
不过这澡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清洁能力还是不错的，涂抹在身上，揉搓出一点泡沫，然后用水一冲，皮肤就干净了。
洗澡时白明萱也把头发洗了，热水难得，不能浪费。
给自己洗完后，白明萱就盯上了白明薇，年后虚岁才6岁，还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洗澡还有点困难。
白明萱拿起帕子，“转过来，我帮你洗一洗。”
白明薇转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好啊好啊，姐姐帮我洗干净点！”
“那你就听话点，不要乱动！”白明萱佯装严肃，拿起帕子就往她身上搓。
“啊！姐姐轻点！”白明薇左闪右躲，又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好了，快点过来，我轻点就是了。”白明薇也忍俊不禁，“待会大姐姐她们还要洗澡呢，我们快点。”
余光中看见一个小黑影，仔细一撇是只老鼠在地上偷偷摸摸地爬走。
“快点洗，老鼠来了。”白明萱淡定地收回目光。
“啊！老鼠？！老鼠在哪里？”白明薇一个激灵，尖叫起来，带动了不少水花。
“就在那里，靠墙那边。哦，现在跑了。”
说来好笑，作为一个农村小孩，白明薇竟然异常害怕老鼠，一见到老鼠就吓得尖叫起来，跑得飞快。大家平常没少拿这事笑话她。
果然，听说有老鼠来了，白明薇也不再玩闹，乖乖让白明萱帮着洗澡洗头，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两人洗澡没耽误太多时间，走出去时，刚好烧好了第二批热水。
同样是桃花村的农村小女孩，另一边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第四十五章 后娘
桃花村另一头，村边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座屋子，泥土墙黑土瓦，和村里其他屋子差不多的样式，不过看起来久了许多。
外墙的墙皮在风吹日晒下变得十分斑驳，手一摸就沾上一层灰屑，灰黑色的雨痕一道道挂在墙上，屋檐灰瓦的边角也有了细小的裂口。
此时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女人凶狠的打骂声，仔细听还有女孩压抑的哭声和求饶声，听得令人心焦。
屋子虽然在桃花村外围，但不算很偏僻，平常过路的农人还是不少，但凡从这条路走的人无不知道这家人的事情。
后娘打女儿，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事情，在朴素的人们眼中，打小孩是一种正常的教育行为，后娘也是娘，打小孩也无法让人阻止。
但是这样三天两头地打，还是一个后娘毫无道理地打，就十分让人看不起了，但也只能看不起而已，翻个白眼，唾骂几句，顶多在她打得太厉害的时候上去劝说两句，免得把人打死了。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外人没有立场说嘴。
“我打死你个丧门星！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一点儿活不干，我养着你有什么用？我看你就是来克我们的，克死了你亲娘又来克我，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结果你个不要脸的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一天天的干活都要求着你？你个扫把星！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给我们家省饭钱！”
细竹条挥舞起来带动一阵风声，然后狠狠地落在身形单薄的女孩身上，蹲在角落的女孩双手细弱，怎么都挡不住这份伤害。
“啊！”竹条狠狠地打在手臂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颤抖，忍不住叫喊出来，却不敢反抗或逃走。
“好哇，你还不服气？我看你眼里就没我这个阿娘！我就知道，你不说话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那我就打到你服气为止！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面相刻薄的妇人拿着竹条站在窗前，挡住了一部分亮光，她看到女孩竟然敢出声呼痛，更加生气，瞪大的眼睛活像死掉的鱼眼珠子。
手中的竹条挥舞得更加用力，划破空气狠狠地落在女孩胳膊上腿上肩膀上。
女孩死死咬住牙关，蹲在原地，微微抬头，厨房的小窗户照进来一股亮光，空气中的尘埃在光芒中跳舞，后娘的面容在逆光中是一片阴暗，但就算看不清楚也能想象出她此时凶狠的表情。
竹条甩来，她迅速低头，把脑袋埋在怀里，后背靠着柴火堆，柴火把背硌得生疼，身体随着竹条落下而痛得颤抖，却是再也不敢呼痛了。
“打！打！哈哈哈哈～”厨房门口传来一个小男孩拍手欢呼的声音，妇人看到了却不以为意，继续打骂。
疼痛把时间拉得很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妇人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中挥舞的动作，把竹条往旁边一丢，骂骂咧咧道：“气死老娘了，我在这打得生疼，气得心肝脾肺都痛了，你个短命鬼还没事人一样，动也不动，一句话不说，你是死人吗？！没心没肝的东西！我懒得管你！”
又瞪了一眼，尖声呵斥：“浪费老娘吃饭的功夫教训你！这会都快正午了，今天你要是不把家里的活干完就别回来！”
说完，她嫌恶地撇了撇嘴，出了门去。
过了好一会，女孩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脑袋低垂着，一滴泪从眼眶里直直地掉落下来，砸进地上积攒的灰尘里，转眼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
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起身时一阵眩晕，等了一会才恢复正常。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却不打算掀起来看看——因为看了也没用，直接出门干活去了。
屋外两个妇人聚在一处，听屋子里终于消停下来，才开始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唉，造孽哟！这一天天的，后娘打女儿打得这么狠也没人管一管。”蓝头巾妇人目露不忍，摇摇头叹气道。
“管？怎么管？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更何况这后娘还给他们家生了个男娃，看他们家宝贝成那样，三岁都舍不得放下来学走路。这有了后头的新人，哪还记得前头旧人的好哟！”旁边妇人拿着蒲扇扇风，不以为意，“再说了，他们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也是。出了以前那事，村里谁还敢管他们家的事情。只是这春花翻年来才堪堪九岁，离出嫁还要好几年，这往后的日子难过了。”蓝头巾妇人又叹了口气，为春花往后的日子忧虑。
“出嫁？我看哪，这事恐怕不太好说。”蒲扇不停，妇人撇撇嘴，摇头道。
“怎么了？虽说她不喜欢这个便宜女儿，但是平时打骂就算了，难道还能留着不让人出嫁？那不怕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蓝头巾微微惊讶，又是疑惑。
桃花村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吃饱吃好恐怕难，但是平常的年岁里饿死人还不至于，有的人家为了家里多一份劳力，留着女儿不让出嫁，等女儿留老了随便嫁给别人作填房——毕竟，女人哪有愁嫁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猜啊，我就随便乱猜猜——”妇人手中的蒲扇停了下来，挡在一边的脸上，身子凑过去和身旁人说话。
“你说你说，闲话嘛，我也就随便听听。”蓝头巾被勾起了好奇心，连连催促。
“我猜——春花可能要被她后娘卖给人牙子！”声音小得只能让身边人听到，却说得清清楚楚。
“这……不会吧？”蓝头巾有些怀疑。现在又不是灾荒年岁，家里也不是欠了外债过不下去，要是把女儿卖给人牙子，那可是要被别人耻笑的！到时候十里八乡的人恐怕都不会与之为伍！
但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桃花村的女孩子通常吃得不错，养得也比其他地方的好，人牙子买来不需要花多少精力调教，转手就能够卖出更高的价钱，卖的人少价钱也就更高。
“我也就是看春花她后娘心这么狠才这样猜想，不过就算她想这样做，村里人应该也不会同意，这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里长就算为了自己名声也是要阻拦的。”说完，她身子稍稍离远了点，手中的蒲扇又摇了起来。
“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春花小时候就死了亲娘，后娘进了门又爹不疼娘不爱的，但家里好歹给了口饭吃，平时干活勤快点，少挨点打，熬过去等及笄嫁人了，好日子就来了。”蓝头巾自我安慰地说道。
“谁家没本难念的经？不过——哎，春花她后娘人来了。”蒲扇妇人说着说着余光突然瞥见春花后娘的身影，连忙用胳膊肘捅了下身边人，小声提示让她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春花后娘自从嫁过来桃花村，就不太合群，成天深居简出，等生了儿子，又气势嚣张，她刻薄难缠的性子让一般人不敢得罪她，自然也不敢让她听见她们在说她的闲话。
两个妇人停下了话题，抬头看看天色，各自回去了。
而此时出门干活的春花，正拿着一大盆脏衣服往井里走去，本想一个人默默洗衣服，却没想到遇见了一个此时不想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