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伤口
洗完澡后，白明萱一身轻松，和白明薇一起站在院子里梳头发。
营养不良的头发微微发黄，没有良好的养护，发梢也有点干枯分叉。叹了口气，上一世那样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成。
先是低着头擦头发，用力拧干水后，再用干毛巾擦拭，然后用梳子小心地梳着湿润的头发，待头发梳顺后，又擦一遍头发，这样让头发更干一些。
然后抬头把头发放在脑后，把头发随意中分，再梳顺来，就差不多了。
“薇薇你梳好了吗？”白明萱头发快梳好了，便问白明薇。
“嗯……我也要梳好了。”白明薇小小年纪却十分不希望别人把她看做是小孩子，主动要求自己梳头。
白明萱放下梳子，转头一看，顿时忍俊不禁。白明薇人小手短，一些头发总是梳不好，头发显得乱糟糟的。
“咳，梳得不错嘛，但是还是有些地方没注意到，让姐姐来帮你梳一下吧。”白明萱拿过她手中的梳子，仔细梳理没有梳到的头发，没多久就梳好了。
“好了，薇薇你的头发也梳好了。”白明萱拍了拍她肩膀，把梳子上的断发捋下来，“今天才洗了澡，不要到处乱跑哦。”
“知道啦，姐姐那我出去玩了！”白明薇早就忍不住了，一听到弄好了马上急着往外跑。
白明萱摇了摇头，把梳子收好，拿起装着脏衣服的木盆，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告诉她们自己要去洗衣服，然后出门往村东头井走去。
还没到正午，五月的太阳已经十分火热，灿烂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在人身上，让人眯起了眼。
井边有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洗衣服，占了洗衣服的好位置，衣服铺在石板上，木槌敲得“咚咚”地响。
白明萱走过去，找了另一个地方，却发现了正蹲在那里洗衣服的春花，有点惊喜地朝她走过去。
“春花，你也在这里洗衣服啊？”白明萱打招呼道，把装着脏衣服的木盆放下。
春花转过头来看到是白明萱，有些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马上镇定下来，“明萱，好巧啊。”
不知是太忙碌还是总是错过，桃花村这么小，白明萱竟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和春花说上话了，这会有机会和她说话，不免有点激动。
自从和立秋疏远后，春花就是白明萱在桃花村唯一的朋友了，平时除了和家里姐妹说话，也就只有和春花能够说上几句话，至于其他人，白明萱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春花，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这下我们可以边洗衣服边说话了。”白明萱蹲下来，把袖子鲁上去，拿出木盆里的皂荚，笑着说道。
看到好朋友来了，春花笑得有点勉强，整理东西的白明萱却没有注意到。
“是啊，我们可以好好说会话了。”春花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搓衣服然后悄悄挪远了一点。
白明萱拿出一件衣服，是刚才洗澡换下来的，展开放进水里搓洗，看到春花要洗的一大盆衣服，心里明白这又是春花全家人的衣服，
“春花，我刚才和妹妹洗了澡，这些是我们换洗的衣服，没几件。等我洗完我的帮你洗一些吧，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呢！”
凉爽的井水漫过石板上的衣服，这话就像清凉的井水浇在干涸的土地上，浸润了她的心田。春花知道她的好意，望着她的目光蕴含一丝感激，抿嘴笑着点头答应了。
初夏的早蝉在井边的大树上大声叫喊着，生长了几十年的大树无私地贡献出自己的身躯，为人们创造了一份阴凉，阳光投过树梢，照在树下蹲着在石板上边洗衣服边闲聊的两个女孩子身上，宁静的村庄时不时传来鸡鸣狗吠声。
这一切就像是一幅美好的山水田园画卷。
许多年后，哪怕经历了很多一般人不曾经历的事情，这一幕都牢牢地印在白明萱的记忆深处。
白明萱和白明薇换下来的衣服都不算脏，除了白明薇衣服上几个地方洗干净要废点力气，其他都算好洗。
两个小女孩的衣服很少，就算不太擅长这种洗衣服的方法，白明萱也很快就洗好了自己带来的两套衣服。
用力拧干衣服的水分，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木盆，白明萱松了一口气。小孩子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同样是洗衣服，就需要使出更多的力气。
“我的衣服洗好了，春花，我帮你洗一些吧！”白明萱身体移过去，挨近了一些，谁知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向后面倒去，她慌乱间下意识扶住春花的肩膀，才稳住了身体。
白明萱不知道她扶住的地方恰好是今天春花被打的地方，衣服下面是遮住的可怕的伤痕，春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春花，你怎么了？”白明萱没有错过这一个动作，当下便感到一丝异样。
“没……没什么。”春花不愿让关心自己的小伙伴担心，马上否认了，又怕她不相信，找了个借口，“就是前几天担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压了一下肩膀，有点痛。不过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
春花肯定地点头说没事。
但白明萱还是有些担心，压坏了肩膀这种事可大可小，有的人当时觉得没什么，但是却给以后埋下了隐患，万一有后遗症怎么办？
不行，还是得好好看看。
“要不还是让我看看吧，万一留下什么问题那就麻烦了！”说着便凑近试图检查。
春花有些慌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全好了，真的！”
看到春花这么肯定的样子，白明萱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心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吧，那就算了。不过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虽然我才开始学医，但是一般的毛病我还是懂一点的。”
“嗯嗯，知道了。”春花为了让白明萱不再想着这件事，赶紧拿了几件衣服给她，“明萱，你帮我洗一下这几件衣服吧。”
白明萱点头，接过去洗起来，不再问春花这件事情。
见白明萱在石板上洗衣服，开始说起其他事情来，春花偷偷松了一口气。
春花洗的一家人的衣服大多是她后娘和弟弟的，堆了满满的一盆，两个人一起，花了以前的一半时间就洗完了。
白明萱先把洗好的衣服带回去，再回来帮她一起抬衣服。等春花洗完，白明萱刚好回来。
“春花，我们一起抬着这盆衣服回去吧。”白明萱看着春花有点惊讶的样子，微微一笑。
春花家不远，两个人抬着衣服轻松了许多，很快就到了春花家。
看到自己家，春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白明萱进去。
白明萱看着比自己家杂乱了许多的院子，没有表现出什么，春花见此稍稍安心。
“对了，春花，你家其他人呢？”白明萱暗中观察了这个春花的家，装若无意地问道。
“他们……都出去了。”春花不好意思说他们都出去干什么了。
“那就好。”白明萱拉住春花的手，往屋子里走去，“春花，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看看你的伤势，万一有什么毛病呢你说是不是？”
第四十七章 办法
春花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白明萱又突然重新提出，脸上不免有些慌乱。
白明萱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拉着她坐在凳子上就要脱衣服，春花拦不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推脱，衣服一会就脱了下来。
白明萱倒吸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只见春花身体上布满了一条条新鲜的伤痕，伤痕纵横交错，红肿淤青，皮肤下的淤血隐隐发紫。
胳膊，肩膀，后背……都有被抽打的伤痕。严重之处隐隐泛出鲜红血珠。
遮掩的秘密已经被发现，春花僵在原地，不敢抬头看她。
一时之间，屋里没有人说话，空气中是沉默的气氛。
白明萱想出声，却发现自己口中干涩，不知道说什么，“你……”
抬起手来，手指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边缘，害怕弄疼了她。
“疼吗？”白明萱最终还是问出了想问的，又觉得这是废话，伤成这样当然疼。
“……是谁？”白明萱目光看向她，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是你后娘？”
春花依旧是沉默，不说话也不点头。但白明萱已经得到了答案。
张了张嘴，白明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说什么呢？
安慰？对于春花来说，安慰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能让说出安慰的白明萱得到满足罢了。
痛骂？除了发泄一下情绪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春花的阿娘，对着人家女儿骂阿娘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两人一起骂的话，万一被别人听到只会遭受指责。
最终是一声叹息。
对于身上的伤痕，春花本来已经习惯了，哪怕这次严重了点，她也依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当白明萱站在面前看到这些，对她感到心疼时，她的眼眶却隐隐湿润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在外面遭到欺负的孩子，在外人面前坚强，但是看到亲人，又变得脆弱，只想让对方拥抱安慰自己。
“你的伤太严重了，用帕子沾水擦一擦吧。”白明萱起身环视一圈，没找到帕子，便拉起春花问她帕子在哪里。
找到帕子，白明萱把春花按在凳子上让她坐着，自己打水给她擦拭。
白明萱小心地擦拭伤口，尽管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春花还是因为伤口被帕子触碰到而时不时抽气。
好一会才擦拭干净，帕子沾上了一点血迹。洗干净帕子，让春花重新穿好衣服，白明萱不准她再起身干活，帮她把衣服都挂上晾晒了。
“今天你还要干什么活吗？”白明萱希望她好好休息养病。
“……还要去砍柴，去地里浇水，然后回来做饭。”春花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好似犯错了一样，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唉……你下次不要这样了。”白明萱心疼归心疼，对于春花隐瞒她的行为还是有点生气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之间就应该好好说话，不准骗人。要是下次你还这样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春花听她这样说，慌乱地抬起头，连忙点头道：“明萱你说得对，我们是好朋友，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不会骗你的！你不要不理我……”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泪水盈满眼眶。
白明萱见她被自己的话吓成这样，有点无奈又有点着急还有点喜悦，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说：“我们是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只要你保证以后不骗我，我不会不理你。”
得到肯定的春花连忙点头：“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一定告诉你，我们是好朋友……”
轻轻拍着春花另一边没有伤的肩膀，白明萱目光柔软。
阳光洒在院子里，驱赶走了阴霾。两个小女孩，在一个杂乱简陋的屋子里，就这样许下了一个一生的承诺。
让春花保证下午等到自己去了才干活，白明萱回到家便计划开来。
春花在家总是被后娘欺辱打骂，还任劳任怨地干活，别人就算看不下去也没办法做什么，但是白明萱不想袖手旁观。
作为她唯一的朋友，春花在她刚到这里时给了她许多关心与温暖，要不是她，白明萱恐怕无法这么快融入到这个世界中。
而且，即使算上前世春花也是白明萱唯一一个真心的朋友，当朋友陷入困境，白明萱想尽力帮忙，不然她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接受春花的好？
退一步说，就算春花不是她的朋友，只是一个被后娘欺辱的陌生小女孩，白明萱也看不下去，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帮助她。
帮助春花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麻烦。首先，不管怎样这都是春花的家事，外人不能插手，要做到不被春花后娘反对的帮助很难。
再则，要帮助春花就要想出一个长久的办法，不仅要让春花后娘没有机会欺负她，更要让他们家的人不想或不敢欺负她，这样春花的处境才能真正得到改善。
回到家白明萱都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中午给地里干活的家人送了一趟水，又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到了下午。
跟姐姐知会了一声，白明萱就去找春花了。每天干活都是差不多的事情，跟谁一起并不重要，白明萱和春花玩得好是白家人都知道的事情，是以没有人觉得奇怪。
平常干活的时候，白明萱习惯性地带上一个篮子，出去时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药材，有就挖下来，免得被山中住户或其他人抢走。
“春花！”白明萱地就看到站在树下的春花，连忙招手喊道。
“明萱，你来得好早。”春花抿嘴笑了笑，看到白明萱如约而来，心情好了不少。
“你才是来得早呢，本来想早点来等一下你，没想到反倒是你等我。”白明萱跑过来，拉着春花的手一路走一路聊，细心地避开了受伤的地方。
两人往后山走去，先是去后山，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之类的东西，这个季节正是桃子李子结果的时候，山上有几株果树，运气好还能找到不少果子，上次春花送给白明萱的梨子就是在后山上找到的。
落叶堆积在山路上，枝繁叶茂的树林里时不时有鸟儿的叫声，树上的蝉鸣也不间断。
本来两人就是来碰运气，没有抱有希望，能够找到果子或药材之类的就是意外之喜，却没想到真的有了收获。
两人休息时，居然在一个枝蔓交错的隐秘地方，发现了一窝鸟蛋！
白明萱惊喜万分，仔细一看便知这是野鸡蛋，当即趁着雌野鸡没有回来赶紧收起了蛋，没有全部拿走，而是留下一半收走一半。
一半也有四颗蛋，可以饱餐一顿了。白明萱并不打算带回去，毕竟只是几颗很小的鸟蛋，带回去一分，塞牙缝都不够。于是打算就地吃了，这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做法了。
白明萱“嘿嘿”一笑，摸出打火石，找一个地方，打火把蛋烤好分了。
春花拿着分到的两个蛋，推拒着：“明萱，我不要，这蛋是你找到的……”
“哎呀，给你吃你就吃嘛。”白明萱把火熄灭，又推回去，“我们之间就不要推来推去了，上次你不是还给了我一个梨子吗？难道你也想让我还回去？”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春花更是慌了起来，“我是说……”
“好啦好啦，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春花不再推拒，一脸感动地收下了两颗鸡蛋，“明萱，你对我真好。”
看着一脸感动的春花，白明萱眼睛干涩，心里有些闷闷的。这就叫好，那春花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接下来就是例行干活，没再发现什么好东西，但是白明萱却得到灵感，想出了一个可以帮到春花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还需要和白老娘商量商量。
第四十八章 药粉
此外，白明萱还打算给春花做一份医治外伤的药粉，虽说功效没有多大，但是敷一敷也能好得快一点。
采收的药材大部分都拿去桃溪镇上卖了，家里只留下了一些常用的，白明萱翻找了一会，找出一个能够凑齐的方子来，便开始捣鼓。
桌子上摆放着竹筒做的瓶子罐子，晒干的药材保存完好，不必清洗，直接研磨，然后按照一定的配比配好，装起来就成了简易方便的外敷伤药。
低着头捣鼓，等到弄好了抬头一看，太阳已经西斜，白家人也都开始回来了。
赶紧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好，洗手准备帮着做晚饭，顺便心中默默组织语言，思考着怎样跟白老娘说比较好。
用完毫无新意的晚饭后，白明萱悄悄拉着白老娘到一边说话去。
“奶奶，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白明萱认真地望着白老娘的眼睛，心里却有些打鼓。
白老娘一听这话笑了，“什么事？说吧，你奶奶我听着呢。”
“就是……今天我遇到春花才发现她后娘打她打得很是严重，用竹条抽得她身上全是伤痕，厉害的地方都流血了，看着好吓人。”白明萱觑了她一眼，又接着说，“我看着差点都哭出来了，春花人那么好，却总是被打，我很想帮帮她，奶奶你说行不行？”
“那你想怎么帮？”白老娘不反对也没答应，反问白明萱。
看来这事有希望！
白明萱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奶奶，我们雇春花干活吧！这样春花就可以少待在家里了，帮我们干活，春花后娘也不敢对春花太过分，春花就不怕她后娘了。奶奶你看怎么样？”
“你倒是能干了！自己家里吃都吃不饱，还想当活菩萨救人！也不看看自己，家里哪来这个钱？萱萱，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惜财如命的白老娘听到要花钱雇人，敏感的神经被挑动，马上反对，低头瞪了她一眼嗔怒道。
“奶奶，我们也不用多出钱，你听我说。”白明萱拉着白老娘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看白老娘重又平静下来才开口。
“我们可以不多花钱，出一点钱直接让春花跟着我采收山上的药材，比如一天两文钱，其他的按卖药材得到的钱来分钱给她，卖的多分得多，卖得少分的少，要是采收不到药材那就没有钱分。奶奶看看这样可不可以？”
白老娘没有说话，沉思起来。这样一来，这个办法倒真的不错，看起来自家是雇人干活，但实际上是春花自己干活赚钱，不过是冠了个白家雇人的名头罢了，采收的药材多了，卖的钱也就多了，这样下来说不定赚得更多。
“倒是个好法子，萱萱你人小点子却不小，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尽出些鬼点子！”白老娘眼含笑意瞪了她一眼，嘴上贬低眼里却藏着满意，肯定了这个办法后又转而有些忧虑，“只是……法子好归好，春花他们家能同意吗？”
“肯定同意。春花家人多地少，能够赚钱的事情怎么会不同意呢？让春花在家不过是干些家务活，要是能够出去干活为家里赚钱，他们家肯定同意！”白明萱对于这一点却很是肯定。
“好，那就照你说的办吧！”白老娘拍了拍白明萱肩膀，眼角眉梢溢出喜气，“我们家萱萱长大了，也懂得帮家里赚钱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去说人家恐怕会不太相信，还是我白老娘出马帮你说一说吧！”
“好啊好啊，这可就太好了。奶奶你真好！”解决了春花的问题，白明萱仿佛放下了一块重担，嬉笑眉开来了。
白老娘做事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去春花家一趟把这事给办好了。
白明萱也很是高兴，带上昨天制作的伤药跑去了春花家里。
“春花，以后你可以跟着我山上采收药材，不必天天在家干家务活了。”白明萱拉着春花的手，笑着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什么？萱萱你说什么啊？”春花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得一脸疑惑。
白明萱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看着她因此事而感激而喜悦，自己也很是高兴。
“对了，还有这个。”白明萱拉起她的手，把一个小竹筒做的小罐子放进她的手里，“这个是我昨天帮你做的伤药，敷在伤口上可以好得快点，你一天敷一次就可以了。”
“明萱……你对我真好。”春花忍不住哽咽，眼中泛出泪花，“我……我一定好好干活，多采收药材帮你多赚钱！”
“噗嗤——”白明萱忍不住笑起来，“哪需要你帮我赚钱，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多采收药材赚的钱是归你的啊！当然，这件事我也有好处，所以春花你也不用太感动，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春花擦擦眼泪，笑着点头。她知道白明萱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只把这份感激放在心底，默默发誓以后要好好报答。
白明萱倒也不是为了春花才故意这么说，自从采收药材拿去桃溪镇上药铺卖，白老娘就和她约定好了可以分给她三成银钱，剩下的收归家里，几个月下来，也让白明萱攒下了一份小钱。所以，白明萱也是真的可以从中多赚钱的。
“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势好了我们就开始采收药材，现下快要入夏，山上有几种药材正好到了可以采收的时候。”白明萱笑着眨眨眼，做出精明的样子，“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干活，不然我这个雇家可是要扣钱的！”
“嗯嗯，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见白明萱这样轻松的态度，春花也放松了下来，也笑着答应，“到时候你可不能拖欠我的工钱啊！”
两个人转头相视，同时笑了出来。
在外面不好说话，白明萱回去仔细问了白老娘雇佣春花的工钱到底是怎么个算法。
白老娘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说出了和春花家人的打算。
“就是按你说的，每天给一定数的工钱，再按照采收药材的多少来算给她。现在定的是一天三文钱，干完规定的活，卖药材多出来的钱另算，按分成来，我们六成春花四成。怎么样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奶奶，还是你聪明！定的价格刚刚好，既不会太多让我们吃亏，也不会太少让春花家不肯放人。幸好有奶奶出面，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白明萱对于白老娘的定价很是赞同，赞美的话语毫不吝啬。
对于孙女的赞美，白老娘很是受用，嘴上谦虚，说白明萱“油嘴滑舌”，上翘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白明萱感激的同时又暗暗觉得好笑。办成了这件事，接下来要开始着手采收药材的事情了。
第四十九章 后山
初夏时节，大部分植物都已经处于生长旺盛期，对于药材来说，有的已经长成，比如花或茎叶或是根部。
此时，桃花村的后山上正好有几种药材到了采收的时候。
“你看，它的叶子是这种形状的，茎叶纤细，有细细的短柔毛，米粒般大小的白花……”
白明萱手里抓着一把茎叶跟春花仔细讲解，边讲边翻动着让她理解，还简单介绍了一下它的生长习性，以便春花更好地找到。
“这种药材名为天癸子，也叫紫背天葵或夏无踪，有清热解毒的作用，它立夏前果实成熟，一般生长在低矮山林下，草丛或沟里这种阴凉湿润的地方，3月到5月是它的采收期，现在采收正好。”
春花听得很是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明萱手中药材茎叶的样子，想把它的样子牢牢记住。
“……天葵子主要是采收它的根部，除去根须，洗干净晒干就可以了，采收起来很方便。”白明萱挥舞起手中从王大夫那里借来的小药锄，用力一翻，挖出一片根须，抓住根茎部分用力甩去泥土，再把根部拔下来放进竹筐里。
“春花，你看明白了吗？”早晨的太阳已经有点火辣，晒得人出汗，白明萱擦掉额头上的汗液，转头问道。
“嗯嗯，我看明白了。”春花连忙点头，对着地上一丛草的根部锄去，甩去泥土却看到露出来的不一样的根茎，顿时愣住了。
白明萱弯了弯嘴角，拉住她，“算了，兴许是我刚才有哪里没有说明白。你还是先跟着我一起挖药材好了，看得多了也就认识了。”
春花有点沮丧，听了这话又重新燃起了信心，积极地跟在白明萱身后，努力挖起药材。
作为一个常年劳作的农村小女孩，春花在此时展现出了农村女孩的勤奋利落，有了春花帮忙，节约了白明萱一大半的功夫，半天不到就采收完了这一小片山的天葵子。
干了半天活，两人都有点累了，便坐在树下休息。太阳正在天中，已经到了正午，阳光直射地面，树荫下点点光斑照在两人身上。
白明萱拿来竹筐，从里面翻出了两个熟透了的桃子，拿出一个递过去，“春花，给你。”
“桃子！”春花眼睛一亮，刚想开口推拒又马上想到什么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赶紧接过去，“……明萱，这桃子你是哪里找到的啊？”
桃花村因遍种桃树而得名，自然少不了桃树桃子，家家户户都有几株桃树，不过桃树结的果子却大都要拿去卖掉还钱，最多留下几个给自家人尝尝味道。
所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便是如此。养蚕的缫丝织布却穿不上丝绸制的衣裳，种地的农人辛勤劳作也吃不上自己种出的白米，自己家的桃树结果自家人却吃不上桃子，千百年来历来如此。
“刚才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株桃树，仔细一看树上竟有两个桃子，我便赶紧摘下来了，没想到是熟透的桃子还能吃，再晚几天估计就要落到地上了。”白明萱入乡随俗，擦了擦桃子表皮，就张嘴咬了一大口。
“咔嚓”一声，熟透桃子香甜的汁液迸射而出，酥软的果肉入口即化，一口下去，整个口腔都弥漫着桃子的香甜气息。
“这桃子真好吃。”桃子三两下就吃完了，白明萱一边把玩手里的桃核一边感叹。
春花吃的慢，一边咀嚼桃肉慢慢品尝一边赞同地点头。
等她吃完，白明萱制止住她扔桃核的动作，“春花，把桃核给我可以吗？”
春花问也不问，直接把桃核递给白明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吃得不太干净。”
“没事没事，挺干净的，我等下洗洗就好了。”白明萱把两个桃核收起，放在竹筐角落里面。
吃完桃子，两人下山去溪水旁把天葵子清洗赶紧，然后回去白家收好，又出来继续采收天葵子。
经过一上午的功夫，春花已经可以自己识别采收天葵子了，下午两人便分开行动。
上山后两人一个向左边一个向右边，约定好等到太阳开始落山便到中午休息时的树下汇合。
胳膊挎着空落落的竹筐，白明萱找了根棍子赶路，穿行了杂草丛生山路上。
白明萱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大片天葵子，她弯下腰努力挖起来。
夏天的山里总是存在许多飞舞的小虫子，幸好白明萱身上配备了驱虫的草药，才没落得个被虫子包围的下场。
午后阳光炽热，耀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大，汗水顺着脸颊两侧流下，衣服也被汗液浸湿一层，白明萱决定歇一会。
她靠坐在一株小树下微微喘气，举起手来用袖子擦掉额头上脸颊上的汗珠，热得用手扇风。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她注意不到的地方飞快窜出来，白明萱惊讶之下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一股大力扑倒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白明萱面朝下直直地扑向地面摔了个狗啃屎，等到身上的重压移走，“呸呸”吐出口中的杂草叶子，惊魂未定的她才转身看清楚了身后的状况。
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皮肤黝黑衣着粗犷的少年，站在白明萱刚才坐着的地方，手里正抓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灰毛野兔，动作娴熟地用草藤捆绑。
三两下绑好野兔，白明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抓着野兔又急忙朝自己过来，当即向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住！”少年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又让人误解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弯腰道歉。
白明萱已经明白过来，这人是追着抓野兔没注意然后不小心扑到自己身上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
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白明萱有点郁闷地想着这下还了没几天的衣服又该换了，却是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话少年却更加不好意思了，脸都微微泛红——当然，他黝黑的皮肤拯救了他，根本看不出来。
“我……实在是对不住，刚刚我太着急……才……”
看少年急得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白明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事，真的没事，这里草多土松，我也没摔伤，你不必太在意。”
“那……我……”少年好似松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说出来，最后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把杨梅来，放在地上，留下一句“给你赔罪”转身跑得没影。
白明萱有些呆愣，被这奇怪少年的举动弄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梅躺在地上，红的发紫，一看就知道吃起来一定又酸又甜。早熟的杨梅拿去卖可以卖得不少钱，这少年竟然就这么留下给自己当赔罪礼了。
少年跑的飞快，这会也找不到人了，白明萱只好把地上的杨梅收起来，打算回去打听出他是谁下次再回礼。
第五十章 顺利
决定好之后，白明萱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杨梅分了几颗给春花，剩下的也不多，刚好够白家人一人几颗分了吃。
回去把今天采收的药材装好，不拘是春花还是白明萱，两人采收的药材都放在一处，因为约定好的分成办法，也就不用计较谁采收了多少，因为白明萱要去王大夫家学医，隔一天干活，所以总是采收得少一些，所以就算分成那么多也总不会吃亏。
“哇，是杨梅！”白明薇回家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藏在竹筐里的杨梅，扭头就缠着白明萱拐弯抹角地想吃。
“姐姐，这杨梅又红又紫，看起来好好吃啊，吃到嘴里一定又酸又甜吧？姐姐你在哪里摘到的杨梅呀？姐姐运气真好，总是能找到好东西！这杨梅这么好吃，我能不能尝一尝味道？姐姐……”
“好好好，尝就尝，不过现在你不能吃，要等爷爷奶奶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尝，”白明萱看着为了一口吃的化身话痨的白明薇，忍俊不禁。
……
太阳炽热，后山的天葵子也差不多已经采收完了，白明萱把洗好晒干处理后的天葵子称了称，总共竟有四斤三两。
现在白明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一个人去镇上卖药材了，她去了一趟桃溪镇，把这几天采收的所有天葵子都卖给了药铺，由于分量比较多，价格也涨了一点，总共卖了一两银子加二百文钱。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忙完一天的农活，太阳西斜，夕阳橙红色的光芒洒在身上，是一种幸福的颜色，白老娘和春花坐在一处等白明萱分钱。
三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摆放着钱袋的桌子，白明萱把钱袋打开倒出里面的银钱，银钱“哗啦啦”跌落在桌面上，用红绳串在一起的铜钱一共是一千百文，另外一串小的是二百文，铜钱堆在一起看得让人心喜。
“不错不错，换得了这么多钱，这几天功夫没白费。”白老娘看得喜笑颜开，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更加深刻。
“一共是一两银子又二百文钱，全都在这里了。”白明萱把钱拨弄开来，脸上是满意的笑容，“我想着分钱方便，就让药铺把银子换成了铜钱。”
春花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想到这里面也有她一份，顿时激动得小脸通红。
“奶奶，要不要数一下？”
“你数过了吗？你数过了就不用再数了，直接分吧！”白老娘笑呵呵地摆手道。
“好，那按照我们约定的，分给春花四成。”白明萱说着就开始拆开红线分钱，“一共是一两银子又二百文钱，换算成铜钱就是一千二百文，四成刚好是四百八十文钱。”
她把那串小的钱拿出来，又从大的那串里数出二百八十文钱，放在一起，分给了春花。
“春花，这里一共是四百二十文钱，你数数。”白明萱笑容灿烂，为好友赚钱而感到高兴。
“我……我不数，我相信你。”春花伸出手抚摸着面前的铜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明萱……你真好！还有……白家奶奶，多谢！”
“说什么谢！春花你和萱萱玩得好，我也高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不用这样客气，这都是你自己赚来的钱，你拿着，心安理得！”白老娘拉住春花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慰道。
“是啊春花，这都是你自己努力赚到的钱，你就好好拿着吧！”白明萱把钱推到她的手里，让她拿好。
春花点点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感激地望着眼前两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回报她们。
与春花合作的事情很是顺利，白明萱赚钱变得轻松，不再需要太过劳累就能赚得跟以前差不多的钱。春花把赚到的钱交给家里，也获得了家里的一点尊重，虽说还是要干不少家务活，但是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被后娘动辄打骂了。
白明萱进屋，在床边蹲下，弯腰把整个胳膊伸进去床底，仔细摸索一下然后使劲扒出里面藏得隐蔽的一个小陶罐。
拿出来的陶罐放在地上，它外表朴素平平无奇，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却是一大串钱——没错，这就是白明萱平时拿来藏钱的地方。
和白老娘约定好，每次卖了药材后分一部分给她，用分得的钱在桃溪镇买了个饭碗大小的小陶罐，白明萱把所有的钱都存放在里面，每次放钱进去都要拿出来数一数。
取出里面用红绳穿起来的铜钱，白明萱蹲在地上数起来。一百……六百……加上今天的，总共是七百二十三文钱！
轻吁一口气，钱没少且一直是增加的，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攒下的钱竟然已经到了七百多文钱，白明萱脸上绽放出一个充满喜悦的笑容——吃肉换衣，指日可待！
但随后笑容又渐渐消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过上前世一般的日子，这样攒钱恐怕还需要好些时候。还不够，还需要更多钱！
白明萱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二天是端午节，白老娘数了数家里的银钱，估摸着还上白明诚的束脩还能有剩下的，过日子是够了，想着家里孩子馋肉馋得流口水，便咬牙拿出五十文钱来，去陶屠户家割了一斤半的猪肉，又打了二两酒，打算好好过一过这个端午节。
猪肉切成小块放进烧热的油锅里，锅里马上发出“滋——”的声音，猪肉和着姜丝，加上切成薄片过水去味的苦瓜一起大火翻炒。
还没炒好，肉香味就已经飘得老远，把白家的几个孩子都吸引过来了。
“嘶溜——”站在厨房门口的白明信咽下快流出嘴巴的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菜的香气，然后砸吧着嘴，好似真的吃到了一样。他身后的白明薇也是差不多的表现。
就连白明萱都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仔细算来，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往常白家虽穷却也不至于几个月吃不上一次肉，只因白大姑借钱让白家元气大伤，这才穷成这样。
厨房炒菜的王氏针线活不错，厨艺也很是让人满意，把苦瓜炒猪肉炒得香飘十里，过路的村人都闻到了。
“哟，白大姐，你们家这是炒菜吗？这肉可真香！”一个比白老娘年轻不了多少的老妇人被香味吸引，在白家门口停下问道。
“家里好久没吃肉了，孩子馋肉得要哭起来，我就咬牙买了斤肉回来给孩子们尝尝味。”坐在门口择菜的白老娘抬头无奈笑道。
“啧啧，还是你们家有钱，也宠孩子，说吃肉就吃肉，不像我们一年都剩不下什么钱来卖肉。”老妇摇摇头，酸声酸气地说道。
白老娘笑意淡了下来，知道这人不过是羡慕嫉妒罢了，便道：“哪叫有钱哦，大女儿正月里就来借钱给姑爷看病，借走了一大笔钱，到现在都没还上，害得我们家明诚束脩都没办法一次交上，今天过节他们吵着要吃肉才买的，不然我可舍不得。”
说着，还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叹口气。
那老妇看白老娘日子过得这么苦，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她走远，向来看不起这种人的白老娘望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拿起择好的菜转身进屋。
却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竟然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麻烦。
第五十一章 闲话
最后再撒上一点盐，猪肉炒苦瓜就出锅了。接着又炒了两个素菜，还煮了一碗汤，凑齐三菜一汤摆在桌子上，整桌饭菜因有荤菜显得格外令人期待。
白明薇等在饭桌前早已对着那盘猪肉炒苦瓜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想开饭了。
拿出几个酒杯一一满上黄酒，白老爹筷子一敲便开饭了。
陶氏和白老娘几乎是同时把筷子伸向那盘猪肉炒苦瓜，“啪”夹菜太心急两双筷子正好撞到了一起。这说重了可是不孝，哪有和婆婆抢饭吃的媳妇？
白老娘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顾忌着节上不好说话，也习惯了陶氏的德行便轻轻放过了。
但陶氏却不以为意，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夹了一大块肉进自己碗里，又连夹了两筷子肉进白明信碗里，接着继续往自己碗里囤肉，等到她注意到白老娘的白眼时才停下来。
白明萱没有注意到这些，专心品尝这难得的美食，嘴巴几个月没尝到肉味，现在看到肉就好似狼看到了食物眼睛都放绿光。
浸润了足够的猪油翻炒出来的猪肉火候恰到好处，炒熟的肉片带着油光微微卷起，融合了些微苦瓜的清香，中和掉了肉的油腻，吃进嘴里还爆发出一股葱香，让人欲罢不能。
白明萱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好几片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再吃就有些过分了，砸吧着嘴把筷子伸向菜碗里的苦瓜。
边吃边想着该如何打听那天送她杨梅的少年，白老娘只说那少年住在山里，别的就不清楚了，想知道更多还是要跟其他人打听。
看着满屋子的家人，不管平日里有什么矛盾，此时吃饭都和和睦睦，这景象让白老爹忍不住高兴，便举杯和儿子们碰杯喝酒，说起话来。
白大时不时给不好意思吃菜的王氏夹菜，还照顾着坐的远不好夹菜的小女儿。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满意足……
白家人开始吃饭的时候，还有些人才结束一天的农活正在往家里赶。
斜阳照在地上把人拉出长长的影子，刚才和白老娘说话的老妇提着竹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扛着一把锄头向家里赶的青衣妇人看到她走来，缓下脚步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婶，你这是回家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是地里农活多吗？”
“嗐，我们种地的每天还不是那些事情，一天天的从年头忙到年尾也赚不到几个钱，不忙又不行，没了收成就只能喝西北风！”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老妇快走几步上前搭话。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桃花村里人和人之间总能扯上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但是也分熟的与不太熟的，这两人就是时常凑在一起说话的熟人。
“唉，谁说不是呢，我们家里人多，上有老下有小的，哪敢不干活啊？家里男人又靠不住，成天就知道出去玩，我再不干活怕是一家人就要饿死了！”青衣妇人大为赞同，皱眉朝老妇大吐苦水，又对老妇奉承道，“还是小婶日子过得松快，家里儿子勤快儿媳妇又听话孝顺，等孙子长大了就享清福了！”
“我享什么清福？家里人多事多，我操心完大的又要操心小的，劳碌命，这辈子是操不完的心！”话虽如此，老妇的脸上却隐隐透出一丝得意。
青衣妇人把锄头换了一个肩膀，看出来老妇对她的奉承很是受用，心里不屑却凑近接着说道：“哎哟，你可太谦虚了！这村子里哪有几个命比你老人家好的？丈夫疼人儿子孝顺，女儿又嫁了个镇上的好人家。小婶啊，要我说你老人家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没错，丈夫是个窝囊废能不疼人吗？儿子像阿爹也是个没出息的戳一下动一下，儿媳妇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女儿给镇上大户人家老爷当小妾，还没得到一点好处，福气可不就在后头吗！她这番话倒也没说错。
老妇听的心理舒坦了，眉眼间泛出笑意，却仍不敢大意地应了，“唉，可不敢这么说，这桃花村里过得好的不少呢！我这算什么？”
“怎么？这桃花村除了里长那几个家里富的，还有谁日子过得比小婶你还好啊？”青衣妇人暗暗撇嘴，看不起她这脸上嘚瑟了嘴里还谦虚的虚伪样子。
里长管着桃花村税收徭役等事情，算是桃花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家里亲戚也跟着沾光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要好。
“还有谁？就刚刚我路过的白家。”竹筐换了一只手提，老妇抓住袖子擦了擦汗。
“白家？他们家不是过年的时候被大女儿借了一大笔钱给姑爷治伤去了吗？听说借钱后连他们家孙子的束脩都出不起了，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谁知道呢？我刚刚可是亲眼所见，他们家过端午买了好几斤猪肉回去！白老娘亲口告诉我他们家孩子过节想吃肉然后就买了。我看啊，他们家肯定是不知道去哪里发财了，现在有钱孩子想吃肉就吃肉了。”
“这……倒是奇怪了……”
说着闲话，两人很快就到了家。
晚饭时青衣女子看着桌子上没有荤腥的饭菜，吃完忍不住和妯娌抱怨，顺便把白家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又吐苦水道自己命苦嫁到这家现在过节都吃不上一顿肉。
她这个妯娌比她还要爱说闲话，是桃花村有名的大嘴巴，什么事情她知道了就等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听了这话，她隔天洗衣服的时候便把这当做谈资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玩过传话游戏的人都知道，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原来的意思，更何况本来就被夸张过的话呢？
没几天，几乎整个桃花村的人都知道白家发达了。
很快就有人联想到到白明萱和春花时常在山上采挖奇怪的花草，然后拿到镇上去卖，经过一番打探，终于得知了白家的“财富密码”——卖药材。
白明萱经常去王大夫家帮忙，虽然对外说是为了还债帮忙，但是肯定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挖药材去卖。
卖药材一定很赚钱，春花家的邻居证实了这一点，因为白家已经开始雇春花干活了。所以白家一定靠着卖药材发财了！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这一番联想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除了结果有些夸张，其他都猜了个差不多。
谣言总是有一大特点，那就是事情被传的越来越离谱，但是处于谣言中的人往往是最后知道的。
这天，刚从娘家出来的陶氏被陶屠夫家的小儿媳喊住，往日态度有些不好的妇人这会却换了一副面孔，态度和缓地跟她打招呼。
“阿春啊，进来坐坐？”小儿媳对她笑着招手道。
陶氏想着左右无事，那不如进去坐坐，顺便看看她今天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有事要求她？
第五十二章 打听
桃花村夏日的午后炎热又漫长，地里的农活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忙碌，在特定的时间多加注意就行，午后的时光人们通常拿来做一些比较轻松的活。
洗晒衣服，去菜园种菜除草，或是在家里缝补衣服，编制竹筐打造小家具。
白明萱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去陶二娘家，想打听一下那个少年的身份。
屋里陶二娘一个人在家，趁着大太阳在院子里晾晒衣服。
“陶二奶奶。”白明萱踏进屋子大门，脆生喊道。
白家于陶二爷两家住得近，时常来往，平常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上门，很是亲近，白家孩子也经常去他们家说话玩耍，有空就去串门。
陶二娘挂好一件衣服，转头看见白明萱笑道：“是明萱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家玩了？我还以为你把你陶二奶奶忘记了呢！”
“哎呀，陶二奶奶这么好我怎么会忘记你啊！”白明萱忙跑过去告罪，帮忙把木盆里的湿衣服展开挂到竹竿上晾起来，“我就是近来事多忙起来了，这不是一有空就来看你了？”
“哈哈哈说得是，你也忙起来了，贵人多忘事！”陶二娘看着对她眨眼卖萌的白明萱打趣道。
“哎呀，陶二奶奶～”
“好好好我不说了，哈哈哈哈哈哈！”陶二娘在白明萱的撒娇下放弃了玩笑，继续晾晒起衣服。
颜色朴素的衣服挂在竹竿做的晾衣架上，迎着微风轻飘，陶二娘拉着白明萱坐到竹凳上，舀来一碗水。
“来，喝碗水。”缺衣少食惯了，不年不节的，农户人家向来如此待客，一碗水就是简约朴素的待客之道。
白明萱一路跑过来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也正好渴了，脸蛋红彤彤的，咕噜咕噜一口把水喝完，也不讲究什么不喝生水了。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陶二娘等她喝完又从挂在墙壁上的竹篮里拿出两个李子，“来，尝尝这李子怎么样，刚熟没几天的李子，从屋前那棵李子树上摘下的。”
“不，不用了，陶二奶奶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家的李子树也快熟了。”白明萱不好意思拿人家东西，推辞道。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这么多话！”陶二奶奶假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一点小事推来推去不好看，白明萱略带无奈地笑着接受了。
陶二娘这么喜欢白明萱也是有原因的。陶二爷与陶二娘总共生育了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后家里就只有一个儿子，人丁稀少。
后来儿媳妇又生了两个男孩就再没动静，因此没有孙女的陶二娘就对白家孙女格外喜爱，几乎是当做自己的孙女来宠爱。而白明萱年龄不大不小正好是小女孩好玩的时候，性格也好，且时常来串门，便成了陶二娘最喜欢的“孙女”。
看着白明萱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陶二娘眼里透出慈祥的笑意。
“陶二奶奶，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白明萱直接开口说出目的，“前几天我在后山上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哥哥，他追着兔子跑结果不小心扑到我身上来了，我扑到地上当时就蒙了，然后他看我吓了一跳，便把杨梅送给我赔罪，留下杨梅就跑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是谁。陶二奶奶你认不认识他呀？”
“把你给扑倒了？那你疼不疼啊？”陶二奶奶皱眉，看向她的沧桑眼眸里泛出一丝担忧与紧张。
看到陶二奶奶这样关心自己，白明萱心里变得松软，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没事，地上都是草，泥巴又松又软，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他紧张得话都说不好了。我看他穿的一身衣服像是打猎的，但是我们桃花村没听说哪家人打猎为生啊？”
“那就好。”陶二娘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思索片刻，“听你说的样子，我大致知道他是谁了。只是你打听他做什么？”
“那天他送了好大一捧杨梅给我，我们家人人都尝到了。早熟的杨梅不便宜，我就想着下次送点什么作回礼。”
“难为你有这份心意。”陶二娘嘴角漾出一抹笑意，望向白明萱的眼睛里是满意的神色，接着叹了一口气，诉说起那少年的身世。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的娃。本来啊他也算是半个桃花村的人，他阿娘是桃花村的人，早些年嫁去了后头的大松村，生下他就去了，在他十岁的时候他阿爹也走了，然后他们家叔伯就把他家的地给占了，说是帮他种地，但是每年给那么点粮食根本不够他吃。”
“他们怎么能这样！”听到这白明萱忍不住愤怒，为他感到气愤。
“这样的事情多着呢，”陶二娘拿着一把用布头包了边的蒲扇给两人扇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他也是个有志气的，家里的田地被占去后，他也不愿意到他外家住——他外公外婆答应但他舅舅舅妈可不乐意，还把这看做是丑事，平时藏着掖着都没多少人知道。后来他不知从那里学来了打猎的技术，就在山里打猎为生，慢慢地居然也过得不错。”
“那他可真是太厉害了，自己养活自己，真了不起！”白明萱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山里打猎生存，顿时又是心疼又是佩服，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他在山里打猎，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虽说是在山里打猎，但也不可能不下山啊。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下山一趟，卖掉打来的猎物，有时候来桃花村他外家一趟，这时候你去他外家就能找到他了。不过他什么下山可没个准。”陶二娘说了这么多，有点口渴，拿起碗来喝了口水。
“原来是这样，那他外家是哪里啊？”
“张麻子家。春花家再过去点就是了，他们家屋子前有棵枣树，你一去就能看到。”
……
这头白明萱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另一边陶氏也弄明白了别人态度转变背后的原因。
“阿春你这是刚从娘家回来吧？”陶屠夫家小儿媳满面笑意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陶氏时常回娘家串门不是什么秘密，她也从没想过要藏着掖着。
“哎哟，你这下可威风了。你们白家发达了，你也过上了好日子，这平时没少帮扶娘家吧？”她一副羡慕的样子把陶氏弄蒙了。
“什么威风了发达了？是在说什么？”陶氏满头雾水，只觉得她莫名其妙。
“你还跟我装什么？你们白家现在靠着卖药材发达了，都雇人给你们家干活了！这桃花村谁不知道？你还在这装？”她不乐意了，出言讥讽陶氏。
卖药材的事情她知道，但是她总觉得白明萱一个小孩子赚不了什么钱，也就没在乎，但是什么叫“雇人”“发达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白家什么时候雇人干活了？”陶氏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到处造谣，气愤得站起来指着她大声质问。
“哎哟，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陶氏的表现让她惊讶，接着又幸灾乐祸，装作可怜的样子安慰她，“唉，要我说你也是倒霉，这么多年来给他们白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结果人家都不把你当自己人。白家卖药材赚钱了都不告诉你，现在都雇佣春花干活了你都不知道。”
“阿春呐，不是我坏心，你真的要多为自己想想了，别万一被人卖了还帮别人说好话。你看你，几年了连件新衣服都没有……”
什么？！全村人都知道了就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赚钱了雇外人干活都不告诉自己，到头来居然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有钱了为什么还顿顿吃糠咽菜连顿肉都不准自己多吃两口？有钱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添新衣服反而让外人赚钱？
这时候陶氏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心里又震惊又愤怒，顿时一股火气从心底升腾出来，这怒火烧红了眼睛，也烧掉了理智。没心情再听她继续说，转身大步向白家走去。
她要去质问白老娘这个老妖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第五十三章 谣言
陶氏一路上快步大走，怒气冲冲地踏进白家大门，在堂屋里扫了一眼没见到人，又转身进了厨房卧室，都没找到人才发现白老娘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看见桌子上的水瓢一把拿起扔了出去，“哐”的一声，水瓢狠狠地摔落在地上，裂成两半。
没找到人，她决定出去找，今天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她这个婆婆究竟有没有把她当自己人？！什么事情都把自己排斥在外，是不是要她死了才甘心？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完全被怒火烧空了理智，扭曲了认知，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平日的懈怠与对长辈的不敬，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受到的“委屈”。而人经常是这样，一旦代入了“受害者”的角色，就仿佛真的成了受害者。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往家门赶的白老娘，找到目标的她顿时更加激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痛心疾首地大声质问：“阿娘，我自认嫁过来白家这么多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任劳任怨，为白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越说越难过，好似真的被人背叛了一样，通红的眼睛看着白老娘，手拍胸脯伤心质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被婆婆卖了呢。
时近傍晚，已经有人开始往回家赶，几个路过的人被这边的声响所吸引，探头看过来。
白老娘看见她这个样子先是一惊，随即听她说完反而冷静下来，心里冷笑，这又是要做什么把戏？
活了几十年，白老娘什么事情没见过，大庭广众之下跑到她面前哭诉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
面上不动声色，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开口缓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一边说一边抬手扶住她的胳膊，暗中用力把她往屋里推，“别急，把话想清楚了再说。”
目含警告地看向她。
陶氏被这目光一惊，竟忘了要说什么，一个恍惚就被推进了屋子。
外面的人见没热闹可看，有点遗憾地收回目光，各自散了。
进了屋，白老娘放下手中的竹筐与汗巾，冷声喝到：“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这一声倒让陶氏想起了自己的目的，随后马上换上怒气冲冲的面容，“你还说我搞鬼？我看你是想要逼死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反倒跟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演戏？你倒是会倒打一把，你这个......”
白老娘长期积威之下让陶氏只敢在心里嚷嚷“老妖婆”，到底是不敢在她面前说出，迎着白老娘的目光，陶氏声音渐小，“这个”了半天都没说出后面的话。
不敢在白老娘面前说话的事实让她恼羞成怒，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嫁进你们白家为你们生儿育女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来累成了个黄脸婆，到头来没一句好话还这样欺负我，啊我的命好苦哇！”
白老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心想这么多年来也没听到你几句好话，你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不变老？
白明萱从外面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
看到白明萱出现在面前，陶氏突然起身冲她扑过去，“就是你这个小贱货！卖药材发财了撺掇家里雇人干活，还要我吃糠咽菜的受苦！你指不定在身后偷偷笑话我呢！”
说着就举起手向白明萱扑打过去，白明萱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察被她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的白老娘赶紧上去拦人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下她真的生气了，手上用力一把推开陶氏，连忙拉起被扑倒在地上的白明萱。
“萱萱，你没事吧？赶紧起来。”白老娘紧张地把白明萱拉起来检查她身体有没有出事，经过去年的一场大病她对白明萱紧张了不少。
“咳咳，奶奶我没事。”摔得灰头土脸发丝散乱的白明萱马上拍着白老娘的胳膊安慰道。
看到白明萱没事，白老娘才转身看向陶氏，目光入冰刺般寒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白家的门你今后就不要进了！”
目光中的冷意让陶氏稍稍冷静下来，张了张嘴，没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只是凭着本能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什么。
于是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微垂，遮掩住里面的愤恨与不屑，用一种自怜又暗含怨气的语气说道：
“我算是看透了，在这个家我终归是个外人，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把我当人看。家里卖药材赚了钱发财了瞒得严严实实，都雇人干活了我还半点不知情，事情传遍了整个桃花村，就我还跟个傻子似的还以为家里银钱不凑手，是吃也不敢吃穿也不敢穿，还天天回娘家让人帮忙。”
又换上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面孔，以手遮面道，“我说呢，端午节家里怎么吃起肉喝起酒来了，原来是不愁钱了，你们这是把我当傻子戏耍呜呜呜……”
陶氏这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再次让白明萱目瞪口呆，虽说前世也是跟着奶奶住在农村，但是也没有见过这样……这样奇葩的人。
先不说家里什么时候靠着卖药材发财了，就说“吃也不敢吃”这点就让人无语，埋头夹菜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今天居然就全然忘记。
另外，除了年节，陶氏次次回娘家都是因为偷懒不想干活，更不要说找娘家人帮忙，她娘家那恨不得把墙皮都扣下来一层的抠门劲不来找白家“帮忙”就很好了！
听完这番话，白老娘对她的无耻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奇怪她怎么会认为家里发财了？
“什么发财了？你给我说清楚！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白老娘追问，但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怀疑。
“就是听陶屠夫他小儿子的媳妇说的，人家说了，现在整个桃花村都已经传遍，我们白家靠着卖药材发财了，如今都顾得起春花帮家里干活，这都是人家亲眼看到的！”
白老娘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看白家靠着卖药材赚了点钱觉得不顺眼，往外面传谣言去了。
弄清楚了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谣言这种东西，如果都是假的，那还好办，直接击破就行，但是若真假掺半，三分真七分假或是三分假七分真，那还真的是不好澄清。
而且，谣言穿来穿去，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口，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也实在不好查。
不过，外面的事情一时解决不了，家里的事情却是一定要解决的。
第五十四章 说清
这谣言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如果白家真的发财了依家里这条件也瞒不住别人啊，仅仅凭着这些就认定别人“发财了”，这简直让人无语，白明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雇佣春花干活是白明萱的主意，主要是为了让春花逃脱她后娘的控制，而这件事不仅帮助了春花，同时也增加了家里的收入，这件事上她问心无愧，但面对指责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否认雇了春花干活？可这确实是白明萱出的主意且事情也办成了；否认卖药材？卖药材也是白明萱做的事，而且确实为家里带来了一部分收入；为什么不找陶氏的娘家侄女？难道要白明萱一个晚辈直接说出不相信她娘家人的话？
白明萱闭上了嘴，她认为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必要辩解。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们白家靠着卖药材发财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么点钱就叫有钱？哪来的钱？你给我变出来？”白老娘对她这种脑子很是看不上，“还蒙骗你？不把你当人看？我看你这种猪脑子就不应该被人当人看！”
“我亏待你了？昨天吃肉的时候怎么吃得那么欢呢？吃的时候没见你节俭，出门玩耍的时候也没见你勤快，往娘家搬菜的时候也没见你为我们白家着想，还吃也不敢吃穿也不敢穿？这话也有脸说！”
陶氏的脸色随着白老娘的话而变得越来越难看，心中不服气，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人打断。
“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从外面回来的白老爹，身后跟着白大和白二。他站在门口看着衣服沾灰发髻散乱的陶氏一脸愤愤不平之色，白老娘拉着白明萱冷脸以对，又是疑惑又是担心。
看到他们来了，陶氏不敢再顶嘴，只愤愤地站到一边去。
“怎么了？还不就是又有人对家里不满了！”白老娘把事情经过说给他们听。
看家人回来了，白明萱搬来长凳，又从厨房里拿出杯子给他们倒水。
“唉！”听完白老娘说的话，白老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白家向来老老实实干活，没想到还是会招来闲话。”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陶氏，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想了一会，便对大家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有人吃饱了没事干编排人家，往后多注意点就是！”
“哎，阿爹。”白大点点头。
“阿爹你放心，我一定不出外面乱说！谁乱讲我跟他没完！”白二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少出去惹事！”白老娘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头疼，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能够老老实实跟着干活我就谢天谢地了。”
白二悻悻。
料想到白老爹这么说，白老娘冷冷的瞥了陶氏一眼，打定主意要想法子把这谣言给去了。
没多久，白明兰他们几个也都回来了，白老娘没把陶氏的事情说出来，只叮嘱他们不要乱说话，免得外面又传谣言。看他们点头应了才开始干活。
一家人各干各的，白明萱照例找到白明诚，跟着他“识字”。
第二天一早，白老娘跟着去地里干活，裹着破头巾，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路上见人就打招呼，让一路上的人都看到她这一身装扮。
“白家嫂子，你怎么还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有人看到后就多问了几句。
“唉，这不是家里穷吗。昨天一身衣服一个不小心被我那小孙子弄湿了，不得已只能穿这一身衣服出门了，反正是出门干农活，凑合穿呗！”白老娘叹气无奈道。
“哎哟，你们家都赚钱了，怎么还不给自己扯几尺布做一身新衣裳？要我说你也太节俭了点！”
“哎呦呦，什么叫我们家赚钱了？”白老娘作出一副惊讶疑惑又有点气愤的样子，连连喊道，“不知道哪个吃饱了闲的没事干，编排我们家靠着药材赚钱了，挑唆我们家里媳妇回来找事，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不是说你们家靠着卖药材赚大钱了吗？都能雇人干活了。”对方半信半疑。
“什么赚大钱了？！”白老娘连连喊冤，“家里孙女懂事，被王大夫看上要去给他帮忙干活，抵了看病的钱。我这孙女识得了几样药材，回来挖药材去镇上换了几个钱，这半年下来，才堪堪把我那孙子的束脩给还上，哪能叫赚大钱了啊！”
“那春花她......”
“唉，也是好心没好报。”白老娘把声音放小，凑到她身边说道，“春花自从死了娘，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后娘进了门生了儿子更是天天打骂。”
对方连连点头，春花经常被后娘打骂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稍留心就能知道。
“我们家萱萱好心，让我想个主意帮帮她。我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让春花帮忙采收药材，卖了分一点钱给她。”
“他们家老婆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反正家里不缺干活的，有钱赚再好不过，听闻有这等好事，急忙答应了。这春花也就和我们家萱萱一起采收药材了。就这么回事，不知道被哪个舌头长的编排了这么些话。”
“要让我找出来了，定饶不了她！”
看对方已经信了个八分，白老娘又拉着她的手托她帮忙，“妹妹啊，嫂子托你帮个忙，留意一下是哪个编排我们家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传出这样的谣言！”
“白家嫂子，你放心，我们都看不起这样的人，平时我一定帮你留意。”对方点头道。
就这样，白老娘又跟几个村里人把这话重复几遍，让他们对谣言将信将疑或干脆不信。
几天里，白老娘不仅自己行动起来，在村里到处“露穷”，还要求家里其他人也都穿上旧衣服，另外还找了屋后的陶二娘帮忙。
两家住在一处，白家什么情况陶二娘再清楚不过，自然不相信这种谣言。
加上陶二娘的帮忙，白老娘的话就变得更加可信起来。桃花村又不像现代城市里那样邻里之情淡漠，大家邻里邻居的，半夜有个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过了几天，这谣言就慢慢淡去，桃花村里人不少，事情也多，随着新的八卦出来，这谣言也就慢慢过时被人遗忘了。
白家又重新变回了桃花村里不起眼的一户人家。
第五十五章 荷包
“后天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不用来了。”王大夫对正走出门的白明萱说道。
“是，那后天我就在家好了。”白明萱也不多问，乖巧地笑着应了。
王大夫时不时就出门一趟，白明萱已经习惯了，也从不过问是要去哪里，王大夫要是想说自然会说，不说便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也知道分寸。
傍晚的太阳照在小路上，白明萱提着竹筐，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应该准备什么东西给送杨梅的小哥哥还礼。
突然目光转到竹筐里头的药材，她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送礼的东西——香囊。
把处理过的香料装进小荷包里就成了香囊。香囊不仅做起来容易，而且用来送礼也不容易出错，当做还礼再好不过。
打定主意，回到家白明萱就找上了白明兰。
“姐姐，你会做荷包吗？”白明萱跟在白明兰后头，眼睛期待地看着她。经常做针线活贴补家用的姐姐应该会做荷包吧？
“会啊，平常我也做香囊，不过我做的香囊还不大趁手，卖不上好价钱。”白明兰不负所望，但说到这却还有些愧疚。
“姐姐，那你有做好的香囊吗？能不能给我看看啊？”会做就行，白明萱只想要个简单的香囊就好，更何况她对于姐姐的手艺有自信。
白明兰对于妹妹们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转身往屋里走去，从箱笼里找出几个做好的荷包出来，摊开给她看。
荷包不大，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面上绣着简单的梅兰竹菊图样，绣花平整，针脚细腻，看起来清新又雅致。
“哇，真好看！”白明萱惊叹道，这可比前世机器绣的好看多了，“姐姐真厉害！”
被妹妹这样不加掩饰地夸奖，白明兰抿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都是用碎布头做的，所以只能做小个的荷包，我这都是简单的绣样，阿娘做的才好看呢！”
白明萱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一层敬佩，即使如此也比许多人厉害了，才十岁出头就能看着做荷包绣花样赚钱养家了，不能不叫人佩服。
她有点犹豫了，这些荷包都是白明兰辛辛苦苦挤时间做出来卖钱的，她怎么好随意索要？但转念一想，她有钱可以买啊！有钱真好！
于是便直接问问道：“姐姐，你还有没有碎布头，能不能帮我做一个啊？”
看她神色犹豫，又马上说道：“我有钱，可以买你的。”
看到自家妹妹这人小鬼大的样子，白明兰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姐姐哪里是想要你的钱，你个小财迷！不过是我的碎布头用完了，一时半会做不出荷包来了。”
听她这么说，白明萱有点失望。
“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要，我从这里面给你一个就是了。”看到白明萱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白明兰有些不忍地说道。
“啊，不用不用。”白明萱连连摆手，怎么能让姐姐把拿来卖钱的荷包白白送给她呢，“这些荷包是姐姐辛苦做好卖钱的，我怎么能要。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看到自家妹妹这么懂事，白明兰有些欣慰，心想妹妹这是长大了，但这一想法在看见白明萱蹦跳着跑出去的时候又立马抹去，忍不住莞尔，还是个小孩子呢！
白明萱又忍不住烦恼起来，转眼看见进屋的白大，突然想起一件事。
记忆中白大好像会用藤条或竹条编织成小荷包？
蹦蹦跳跳地跑到白大面前，白明萱扬起一个笑脸，熟练地挽着他的胳膊，“阿爹，你是不是会用藤条做荷包呀？”
“是啊。”看到女儿这样跟他亲近，他笑得眯起了眼。
“那阿爹帮我做一个好不好，我也想要一个荷包。”白明萱摇动着他的胳膊，“我想学编荷包。”
“好好好，”白大对女儿的笑容毫无抵抗力，连连点头答应，“你先松手，我去屋后拿一捆藤条来。”
家里的藤条是常备的，平常用竹条编竹筐什么的会用上，不然砍了藤条还要等几天才能用，太麻烦。
抽出几根黄绿色极有韧劲的细藤条来，拿在手里准备开始。白明萱手里也分得了几根，白大并不因为她是个小孩子就不把她当一回事，而是听她说想学就认认真真地手把手教她。
白大先示范一遍，然后再指导白明萱怎么做：“先这样，把藤条对折......好了，然后打个结，像我这样......”
本着艺多不压身的想法，白明萱耐心学习。但是天分这种东西不是耐心就可以弥补的，白明萱认认真真跟着做，中途还是失败了，只把大概原理记了下来。
看到认认真真教的白明萱没做出来一脸沮丧的样子，白大乐呵呵地安慰，“萱萱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紧，多试几次就会了。”
路过的白二看到两人坐一处不知道在做什么，凑过来一看原来是在教女儿用滕编东西，嗤笑一声走开了。
白明萱听到忍不住皱眉，没有理他，只专心看着白大手里怎么做。
“最后再这样，把多余的藤条折进去就好了。”白大对他这个弟弟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说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藤编荷包就出现在了他手里。
小荷包只有白大的手掌心那么大，整体呈有点像小型的鱼篓，从侧面看起来大体是个梯形，上面的小口很小，两边的藤条一拉，居然还可以收口。
白明萱被这荷包惊艳到了，“阿爹，我能不能要两个啊？”
“好啊，你等等，我再给你做一个。”白大乐呵呵地答应了。
“我也要一个，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明薇也跑过来了，看着白大手里的藤编荷包眼睛发光。
“好好，等一等，一个一个来。”白大看到了躲在白明萱身后的白明信，也没有漏掉他，“明信是不是也想要一个？”
白明信盯着荷包连连点头，“要，明信也要。”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厚此薄彼，白大给白家每一个孩子都做了一个藤编荷包，连白明兰和白明诚都没有漏下，还有白明慧。当然，白明萱拥有两个。
拿到手里的荷包让白明萱非常喜欢，特意为这个荷包精心配制了香料，本来药材也可以做香料，从采收来的药材里直接选就好了，花苞、叶片、种子等把荷包装得满满的。
家里其他人如果想要也一起配备了香料，白明兰要的是驱蚊的，白明慧和白明薇要的是除臭的，给白明信配的是强身的，白明诚......白明诚说他不需要。
而白明萱自己配的是驱蚊的香囊，没有蚊香的夏天只能想尽办法驱蚊了。
另一个打算送给那个送杨梅的小哥哥，白明萱想着他住在山里，应该也十分需要驱蚊，便也给装上了驱蚊的药材。
第五十六章 找人
这天傍晚，白明萱回来刚好有空，洗了一把手，跟白明兰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她打算去张麻子家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家是什么情况，免得什么时候人来了都不知道。
一路走过去，找到了春花家，在往那边走过去一会，果然看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枣树，这枣树看起来有些年份，长在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边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
白明萱向院子里仔细一看，两只鸡在里面走来走去，屋里也没看见个人影，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喊人。
直接喊？如果对方闻起来怎么答话呢？据陶二娘所说，他们家对这个外孙的事可不太待见，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更何况白家平时似乎与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来往，冒昧喊人，哪怕自己现在是个孩子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招人喜欢吧？
不喊人？那她怎样才能了解到杨梅小哥哥什么时候出现呢？半点信息都打探不到，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犹豫间，白明萱被身后人喊了一声。
“喂，你找哪个？”
转身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头带灰色头巾的年轻媳妇，脸上马上绽开一个笑容，“嬢（niang）嬢，我想找人。”
嬢嬢是这里晚辈对成婚了的女性长辈的称呼，类似于“阿姨”一样的尊称。
看到白明萱乖巧的样子，年轻媳妇态度马上和缓下来，语气也好了不少，“找谁啊？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想了一会，白明萱还是决定告诉她，万一有用呢？
“我来找一个小哥哥，他说这里是他外祖家，我可以来这里找他。”白明萱眨巴着眼睛指着里面说，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反正也没有说错，这里确实是他外祖家嘛！
“噢~原来是找他啊。”年轻媳妇恍然，心想难怪找不到人站在外面不敢进去，作为邻居对于张麻子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你找他做什么？”
问完不等白明萱考虑好怎么回答，直接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小孩子嘛，当然是找他玩喽，还能有什么。便接着说道：
“那你这会白来了，现在肯定找不到人。他这几天都不会来。”
“啊......那他什么时候来啊？”白明萱一脸失望的样子，语气遗憾。
“嗐，不要急嘛！”年轻媳妇笑了笑，说出了白明萱想要知道的消息，“最近天热，他恐怕来得还要少一些了，估摸着还要等半个月。”
“这么久啊......”
年轻妇人看白明萱这失望的样子，心想小孩子忘性大，不管多好的玩伴等过了半个月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人家也是半大人了，还要自己养自己，恐怕没空陪你玩。
便随口安慰道：“本来是差不多每隔半个月来一趟，不过夏天天热，恐怕是因为山上凉快，所以才来得少吧，舍不得过几天下一场雨凉快了他就下来了呢？”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又看出来她是随口安慰，白明萱便也不再逗留，“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谢谢嬢嬢告诉我！”
“随口的事，当不得谢！”看白明萱小小人一个一本正经地道谢，她忍不住莞尔。
差点忘了，这可不是前世，小孩子都还没养成随口道谢的习惯，在农村里更显得过于正式，小孩子这样让人觉得是在模仿大人。
白明萱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自以为的成熟之举在小孩子的外表下只会引人发笑，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啊。
听了这一番话，本来白明萱打算再等半个月，毕竟这么多天也等过来了，不差这半个月。却没想不到半个月又遇到了他。
夏季的植物都疯了似的生长着，白家菜园子里的蔬菜已经渐渐成熟了，不过这些大都是要拿去桃溪镇上摆摊出售的，为了节俭，白家女儿们还是要出去采摘野菜。
而夏天的野菜像山上的植物一样，也丰富了不少，不仅长势喜人，品种也更加丰富，有一些夏季专属食物就在这个时候采摘。
比如生长在水里的荇菜、莼菜，生长在土地里的葵菜、堇菜、藠头，还有长在湿润处可以当辣味调味品的水蓼等等......
白明萱喊上春花，两人带上竹篮子一起去后山去挖藠头，采堇菜。
由于得到了帮白明萱采收药材的活，春花在家里的待遇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改善，后娘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支配她了，吃的也比以前好了一些，毕竟吃不饱可怎么干活？干活不行少的可是家里的钱！
虽然春花后娘因为春花外出干活而不得不承担一部分家务，由此对春花不满，但有了利益的加持，在家里其他人的压迫下，怎么也不敢对春花太过分。
知道春花是个不愿诉苦的性子，白明萱生怕又发生被后娘打骂不敢跟她说这样的事情，只要出门干活，能叫上春花就尽量叫上她。两人现在几乎有空就一起出门，白明慧还因此笑话她离不开春花。
两人上山后，没多久就分开行动了。慢慢地白明萱越走越远，在一片比较平缓的空地蹲下来挖藠头。
藠头这种东西，根部有点像蒜，圆圆的白嫩可爱，茎叶像葱一样，又长又细，稍不注意就会拔断。
手握住根茎部分，暗中用力，才能一下就完整拔出整个藠头，茎叶可以炒菜吃，根茎可以拿来泡酸菜，藠头的吃法很多，野外生长的数量也多，因此很受人喜爱。
蹲下拔藠头，白明信低头很是投入，直到有人发出声音才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哎？是你……”
抬头一看，原来是他，那个一直在找的杨梅小哥哥。
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白明信连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而头晕眼花，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等了一会面前视线清晰后才发现是对方扶住了她。
于是马上抽出胳膊，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刚才蹲得太久，差点摔倒。”
“啊？没……没事”似是又被这客气的态度惊到，他连连摆手。
白明萱已经明白了他的腼腆性格，也不再多说，只灿烂一笑，“居然又遇到了你，真巧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白明萱，你呢？”
第五十七章 还礼
“我叫石律。”
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字，白明信看着石律忍不住露出一个“成功办成一件事”的笑容。
“石律？哪个律啊？”
“就是……律法的那个‘律’。”
“石律，真是个好名字！你家里人真会取名字！”
“……是我爹花钱让教书先生取的名。”石律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那这钱没白花。”白明萱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石律说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白明萱又突然笑起来，石律不明白又怎么了，也跟着憨憨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他这样白明萱笑得更欢了，好久没遇到这样好玩的人，可不能放过！
“你住在哪里啊？是在山里吗？”好不容易笑得缓过来，白明萱打听他的住处，想着万一以后要找人也方便。
石律也没有隐瞒的想法，直接点头答道：“嗯，我住山里。”
“……”白明萱听到这个回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问他家在哪里路怎么走？不太好。心思一转，便道：“那我怎样才能找到你啊？你住山里，我也不知道去你家的路。”
“啊？”石律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找自己，但也老实告诉了她，“我住山里，不过每过半个月就会下山。”
“噢～那你下山来找我吧！”白明萱眨眨眼，“我们白家很好找的，就在这桃花村里，随便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好。”虽然不明白对话怎么变成了这样，但他也没有找到什么不答应的理由，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白明萱拍手笑道，“上次你给了那么大一捧杨梅给我，我带回去一家人都尝到了，还没有跟你好好道谢呢！谢谢你的杨梅。”
“不……不用了。”面对白明萱的道谢，石律又变得局促起来，连连摆手摇头。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东西要给你呢！不过我没有带在身上，现在放在家里了。你能不能跟我回去拿？”
“啊？这……不，不用了。”他更是有点慌张了起来，更用力地摇头拒绝。
看他这拒绝的样子，白明萱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叹气道：“你不想要吗？唉，我特意求我阿爹给我做的呢，还装了好多香料，没想到你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喜欢，我是说……”石律急得走向前来，头一次对自己不伶俐的口齿这么无奈着急。
“那你就是想要喽？”白明萱见自己得逞，调皮一笑，“好啊，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拿，我下次拿来这里给你怎么样？”
他张了张口，明白自己无法拒绝，无奈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后天这时候来这里可以吗？”白明萱认真和他商量。明天要去王大夫那里学医，后天也是外出干活的安排，到时候再来这里挖野菜就行了。
他犹豫了一下，看白明萱都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了，便也点头同意了。
白明萱看他手里拿着简易的绳子和弓箭，便猜测他是出来打猎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微风吹动树叶，阳光照在他因常年日晒而显得黝黑的脸庞上，但浓黑的眉毛与澄澈的大眼给他添了几分少年的天真，让人忍不住感叹他的坚强。
一个人住在山里应该很孤独吧？自己打猎赚钱，自己照顾自己，他说话时的局促兴许也是因为长期不与人打交道所造成的，由于缺乏和其他人的交流，所以才变得这样沉默不爱说话。
想到这些，白明萱不由地有些心疼，这样大的孩子在前世还在学校里无忧地读书玩闹呢，如今他却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早早成长起来。
“阿律，你今年多大了？”白明萱只觉得他看起来十二三岁，还不知道具体年龄呢。
“今年十二岁。”这突如其来的亲切称呼让他有点恍惚。阿律，除了几个还往来的亲戚，不知道多久没有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了，他愣了一秒后才回神答道。
果然，白明萱的猜测没错，她有点高兴。
“我今年十岁了。我们年龄差不多呢！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吧。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喊我明萱，或者像我家人一样喊我萱萱。”
白明萱说的是虚岁，照理来说白明萱应该喊对方哥哥，但她即使外表是个小孩子，终究内里还是个成年人，对着他实在喊不出一声“哥哥”，便以朋友相称。
“萱萱……”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地说出来。
“嗳！”白明萱见他选择喊自己萱萱，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就一个称呼而已，便高兴地应承下来。
石律一个人经常在这山里打猎，那他一定见过山里不少动植物，说不定能够通过他找到一些好东西。眼睛一转，便打算问他。
“阿律，你是一个人住吗？”白明萱看到他点头后眼睛一亮，接着说道，“那你经常打猎，应该在山里看到过很多花草树木吧，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这几种东西？比如这种……”
边说边比划着描述了辣椒南瓜西瓜等等几种植物的生长特征，又连忙道：“你也不需要太上心，就有空的时候留意一下就好，我也就是碰运气，万一遇到了就能多几种吃的了。”
说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为了吃，这样简单的事情在这里都成了一件大事正事，真是好笑又无奈。
石律看白明萱比划，把她说的东西默默记在心里，吃是大事，增加食物更是一件正事，他决定有空就帮她留意。
看石律不说话，白明萱有点担心他根本没听懂自己说的话，本来就是请求别人帮忙，如果事情太麻烦的话怎么好意思，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
没听明白？怎么会呢？都说得这么详细了。石律有点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想，“没有，我听明白了。”
“那就好。”白明萱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竹篮里的藠头，拿起来抓一把递过去给他，“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这些藠头你拿去吃吧！”
“不……不用了。”看白明萱又开始了，石律连连摆手，甚至身子后退，好似白明萱手里的东西有毒似的。
“噗嗤”一笑，白明萱放下东西没再继续，既然是朋友了，那就应该尊重对方，实在不想要就算了，做出这个样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强迫人家呢。
“好吧，不要就不要。不过后天你要记得来这里哦。”白明萱认真嘱咐他，生怕他忘记了，“不打扰你打猎了，我也要继续挖藠头去啦！”
时候不早，石律也急着打猎，朝白明萱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第五十八章 激怒
桃花村最好的地段是里长家的屋子，桃花村里长也姓陶，是桃花村最富裕的人家，家里良田近百亩，还有果园菜园等，家里人也不少，三十多口人生活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个远近闻名的乡绅了，生活水准可与桃溪镇上的人家相比，不过由于人多，家里时有争吵，分到各个小家里的资源就没多少了，平均到个人更是大打折扣。
里长管着桃花村一整个村的税收、徭役等事物，算是半个官了，村里人等闲不敢得罪，不过也仅止于此，要是里长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村里人也不是吃素的，大家生活水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凭什么被欺负？
特别是村里不少外姓人家，大家祖上都是逃难迁来这里定居的，更是多聊聊几分气性，大不了联合起来反抗，反正都是“外乡人”。因此，桃花村里人们的关系还算得上是和谐，偶有小打小闹也不破坏彼此之间的和睦。
不过，各个家里自己的事情闹起来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桃花村里长家，五间青砖黛瓦房紧靠在一起，院子里种了两棵树，此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上午的平静。
“......立秋，你出去看看，这桃花村里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家里的活什么都不干，让你出去挖野菜你也偷懒，一天挖的野菜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
“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了？你怎么尽把我跟她们比？怎么不把我跟桃溪镇上的女孩子比？她们有谁要天天出去挖野菜干脏活累活？”
“你！我看你是越来越说不得话了，竟敢跟你阿娘顶嘴了！”
“什么叫我越来越说不得话？我说得有哪一句出错的？我就是不想干活怎么了？我们家还缺我一个干活的？”
“立秋，远的不说，我就说说我们桃花村的，你看看人家白明萱，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干得来，人家跟你同岁却已经会挖药材卖钱养家了！你再看看你？！”
“白明萱白明萱，你就会把我跟她比，我到底哪点不如她了？！”
尖叫着大喊，接着是茶杯落地碎裂的声音，“哐——”的一声伴随着焦急的一句“你要去哪？回来！”最后陷入沉静。
从家里出来后没有目标地一路跑，立秋最后在村前小河边停下。
河水缓缓流淌，带着水面的草叶流到远方，野花在太阳下毫无顾忌地盛放。
但这一切映在沉浸于委屈愤怒中的立秋眼中却格外碍眼，她愤愤地用力拔掉面前的野花，把它们全部扔到水里，又觉得不解气，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丢到河对面的芦苇丛中，石头落地，惊起一群在里面休憩的鸭子，“嘎嘎嘎”地快速从芦苇丛里面出来，下到水里。
“白明萱......”她的脸扭曲起来，再加上眼中的怨恨让她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巫婆，脑海中抑制不住地响起别人对白明萱的赞美和她母亲把她跟白明萱对比的话——
“立秋长得真好看！这桃花村里和她同龄的也就明萱比她长得好点。”
“是啊，我也觉得明萱长得好看，尤其是她那双眼睛。”
“白家明萱真是个勤快讨喜的孩子，路上见到我们就笑着喊人。”
“你看看人家白明萱，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干得来。”
“小小年纪就会为家里赚钱了。”
“人家白明萱比你强多了！”
如魔音贯耳，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对着原野大喊出来，“啊——”
声音传到对面山间，又弹回来，形成了一个回声，久久不能消散。
喊累后，她一股跌坐在地上。
白明萱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过不去？如果没有你，应该就不会有烦恼了吧？
那次你命大被推下山坡都给救了回来，上次也让你给逃走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我要亲自动手......
被“白明萱”这个阴影笼罩着的立秋怀着恶毒的心思，作出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决定。
而被她怨恨着的白明萱对此一无所知，正和白明兰白明慧三人一起蹲在院子里乐呵呵地择菜呢。
藠头好吃是好吃，但是处理起来就却特别麻烦，零碎的杂草、干枯脱落的表皮，都需要一点一点耐心去除，这是件细致活。不过，一想到它的美味，就有了耐心。
还有其他的葵菜、莼菜等等，这么多已经足够一家人吃一顿。
下午的时间白明萱就全拿来和春花一起采收药材了，带着满满一筐草药回来，正好撞见回家的白明诚。
走过时瞄了一眼，竟看到他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意，又回想起他这几天似乎心情越来越好了，顿时心中疑惑，决定去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够让她这成天拉着天的哥哥变了模样。
随意收拾了一下药材，白明萱跟过去凑到他身边，问道：“哥哥，今天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听到白明萱这话，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心情外露得如此明显，嘴角马上拉下去，换上一副冷面孔，“高兴就高兴，哪有什么原因。我的事情你少管。”
白明萱眨眨眼，对于他这个态度没什么反应，她早就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性格没那么容易，改造白明诚计划这才刚刚开始呢。
“难道是遇到哪个好看的姐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明诚听了这话立马横眉冷对，气愤恼怒中还有点对白明萱胡乱猜测的讶异。
仔细观察他表情的白明萱松了口气，不是“坠入情网”就好，这个年纪的少年本来就容易“早恋”，在这个早婚的时代更是如此。
早恋早婚都没什么，这个时代的习俗嘛，但白明诚要是喜欢上了哪个姑娘，不是她妄自菲薄看不起她家哥哥，但真的十有八九要以失败为结尾。
作为一个普通农家子，没有功名，没有家财，恐怕很难有哪个镇上的姑娘爹娘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至于不是镇上姑娘？白明萱相信以他的眼光，看上的姑娘不会差，总之娶不起就对了。
“哥哥，现在可以教我识字了吗？”白明萱想早日完成“识字”的步骤。
白明诚头也不抬，“不能，等我把这篇文章背下来再说。”
弯了弯嘴角，白明萱没有缠着他“识字”，退下去晾晒药材干事业去了，这才是她目前最大的事情。
第五十九章 尾随
带上做好的香囊，白明萱从家里出发，向后山走去。
和春花约定好早上去挖野菜，下午一起再去采收药材，本来应该是一起去山上，但今天不巧白明萱在家里耽搁了一会，春花先走了，于是两人在后山上会和。
与此同时，立秋也从家里出门，挎着个竹篮，一副要出门挖野菜的架势，让她阿娘看得很是欣慰，以为自己女儿突然开窍变得懂事了。
根据这段时间对白明萱行踪的留意，立秋已经很清楚她的行动路线，无非就是去村西王大夫家，去后山或村东山上采收药材，村里人对于别人的行踪没有防备，只要稍稍注意，随意问一问，就能知道白明萱去哪儿了。
从家里出来，走到白家，却发现白明萱已经出门了，快走几步连忙跟在后头。没有人教过她怎样跟踪别人，但被怨恨占据全部头脑的她无师自通学会了跟踪人的技巧，跟在白明萱身后，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人察觉，又不会让自己跟丢。
这一跟踪，就跟踪到了后山上。
灿烂的阳光仿佛一层滤镜，照得周围的景物格外清晰，高矮灌木，绿树红花，蝉鸣鸟叫，蝴蝶翩飞。看得白明萱心情都莫名好了不少，只觉得脚步轻快，一会就到了山上。
“春花？春花——”四处找寻都没有看到人，白明萱干脆大声呼喊起来。
“哎！”春花从一旁的草丛里冒出来，冲她招手“明萱，我在这里！”
听到声音从后面传来，转身果然就看到了春花，汗水沾湿了头发，脸上却是欣喜的笑容，让白明萱也忍不住被她的好心情所感染，笑着向她走过去。
“春花，原来你躲在这里，难怪我找不到。”白明萱笑道。
“嗯，我发现这里面长了一片野藠头。明萱，我们一起挖吧。”春花没听出她的玩笑，认真回答道。
白明萱想到与石律的约定，摇摇头道：“不了，这里也没多少，两个人挖一下就挖完了。我还是去那边吧。”
说着，用手指着不远处另一个山坡，与春花约定好会和地点就走了。
立秋远远地看到白明萱跟春花说完话后就朝另一边走去，连忙小心跟上。
夏天的野草生长力旺盛，窄窄的山路两边长着半人高的草丛，走在里面人影都看不清楚。
白明萱虽然有点着急，但脚下却是不疾不徐地走着，免得太急被脚下的草藤绊倒。太阳热，时不时抬手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已经跟到了这里，再不动手恐怕就不方便了。缀在她身后的立秋皱眉思考着怎么对付白明萱。
趁其不备推倒后用石头砸？但她们俩体形差不多，万一不小心被反过来推倒了呢？大石头也不好找，总不能带一块石头在身上吧？
等到山路陡峭的地方直接推下山？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但白明萱命大，上次就没成功，这次又失败怎么办？到时候不仅失败，还容易暴露自己，也不行......
思来想去，一时之间竟没有想出个什么办法来。
思考间一时不察，脚下竟被长出来的草藤绊了一跤，“啊！”身体猛地摔倒，跌了个狗吃屎。
慌忙间起身，想到刚才的惊呼会暴露自己，一时慌乱不已，左看看右看看，咬牙钻进了一侧的草丛里。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地侧耳听外面动静。
白明萱听到有人呼喊的声音，生怕是跟过来的春花出事，急急地回转过来，到处察看，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春花？是你吗？你是不是摔倒了？春花？”
然而不管怎么问，现场除了虫鸣鸟叫声就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奇怪，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虽然自信，但面前的事实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又四处再看了看，最后犹疑着转身走了。
听到白明萱走了，立秋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拨开面前的草丛，确认已经没人了才走出来。
估计白明萱已经走远，她连忙快步跟上。
刚才的事情虽然让白明萱奇怪，但等下就要见到石律，眼前的事情让白明萱很快把它抛之脑后。转而想着上次拜托他帮忙，也不知道这两天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另外，不知道他家到底在哪里，若是这次能够知道就好了......
山路经过一条河边，这条河就是绕着桃花村的河流，因着流过桃花村，便被人叫做桃花溪。桃花溪流经好几个镇，其它地方可能是别的名字，但在这边人们都把它叫作桃花溪，桃花溪在桃溪镇附近和其它河流汇聚在一起变得更加宽大，流向远方，带动了桃溪镇的经济，这也是桃溪镇名字的由来。
很快白明萱就走到了这里。
此处河面广阔，足有三四米，河流湍急，白花花的浪花滚落，卷着落下的枝叶快速漂向下游，转眼就不见。
立秋看到这里，顿时心生一计。她眯着眼睛，加快脚步，更加小心地靠近白明萱。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越来越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而此时的白明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继续不疾不徐地赶路。
嘴角勾起一抹痛快的笑，立秋向前猛地一推——成功把白明萱推倒了！
但预想中的情景却没有发生，白明萱被推倒了却没有被推进河里！
那一瞬间，白明萱突然侧身，立秋使出的力气没有全部落到她身上，因此只是把人推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立秋想也不想地再次出手，用力把白明萱推进河里。
突然被推倒的白明萱还没回过神来，又被一股大力往河里推，此时她的身体距离河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随时可能掉进去！
她心中惊骇，怎么回事，是谁要害她？猛地转头竟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立秋？！”
来不及思考她这么做的原因，双手用力抓住岸边的杂草，和她奋力争斗起来。
两人争斗得气喘吁吁，涨得脸通红，白明萱看准时机一把抓住她的手，瞪大双眼质问道：“立秋，你到底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害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第六十章 激烈
立秋瞪着双眼不说话，只是用力试图挣脱白明萱双手的束缚。她带着一股狠意，胳膊到处扭动，不惜撞击地面来挣脱白明萱的双手。
白明萱躺在地上，不顾凌乱的头发和被泥巴弄脏的脸庞，紧紧抓住她的双手，脚下使劲对抗她的推力。
找准机会，她猛的一翻身，趴在地上抱住了立秋的胳膊，然后飞快地向里面挪动身子。
但立秋马上反应过来，冷笑一声，立马使劲抽出胳膊，手脚并用，瞬间发力，又把白明萱翻过身去，让她离河面更近，只要再多一分力就会被推下去。
“唔！”扭打间白明萱又趁机抓住了她的胳膊，双手像钳子一样牢牢抓住。
两人挣扎间，此处的半人高的草丛随之剧烈抖动。
“立秋你疯了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个疯子，快放手！”指甲划破了白明萱胳膊上的皮肉，留下一道渗血的红痕。但她此时的心神全被立秋所抓住，丝毫没有感到痛意。
也许是白明萱的话起了作用，立秋终于开口，但这语气中的恨意却让人心惊：
“没有得罪过我？白明萱！从小到大你一直压在我的头上，大家都夸赞你，人人都说我不如你……说我长得不如你好看，干活不如你利索，性格不如你讨喜，甚至我亲阿娘都说我比不上你！白明萱，有你在我就是个笑话！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到后面她开始歇斯底里，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大吼一声挣脱白明萱的双手，趁机对着白明萱的身体朝河里用力一推把她推了下去。
听了这话白明萱只觉得难以理解，还没想明白立秋的恨意究竟来自哪里，她就被推入河中的震惊与恐惧占据了全部心神。
桃花溪这里的岸边是个陡峭的斜坡，上面除了一些杂草灌木没有其他的，这一推白明萱就毫无阻碍地滚下了河。
但入水瞬间白明萱爆发出强大的潜能，竟一把抓住了立秋身上的衣服，带着落水的重力，把立秋一并带进了水里。
“啊——”立秋双目圆睁，大声惊呼，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瞬间惊慌失措，双手胡乱挣扎中抓住了岸边的一株灌木，然后试图借力爬到岸上。
“咳咳咳——”河水瞬间灌进口鼻，让白明萱呛得连连咳嗽，浪花扑打在她的脸上，淹没她的口鼻，湍急的水流让她睁不开眼，只凭着本能用力抓住手中的东西，另一只手拼命扑打水面挣扎。
别人不知道的是，前世从小生长在河边的白明萱其实不会游泳，不仅不通水性，还由于曾经落水对游泳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来到这后更没有机会学习，是实实在在的旱鸭子。
被白明萱抓住，立秋的努力变得毫无作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放出一只手用力挣脱被白明萱抓住的衣服，以便让自己顺利上岸。
此时白明萱几乎整个人都淹没在水里，只有脸庞时不时地浮出水面换一口气，而立秋被身下的白明萱抓住，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一只手牢牢抓紧灌木一只手用力拉扯衣服。
此处的河水深不见底，在岸上看不出到底有多深，但水里的两人都意识到了它的深不可测。河底密密麻麻的水草招摇着，与碧绿的河水一起变成了催命的鬼怪，死亡的恐惧牢牢抓住了她们的心神。
一场求生的战斗在水中爆发。
“咳咳咳——”白明萱咳嗽得越发激烈，窒息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更大的潜能，湍急的水流中另一只手竟抓住了立秋伸到水里的手，她两只手死死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奋力探出脑袋呼吸。
混乱中一缕沾湿的发丝进了她的眼睛，一片残叶贴到她脸上，呼吸之间嗓子干疼，白明萱咳嗽着说了句：“快拉我上去！”说完随着身体一滑又沉到水中。
“你去死吧白明萱！快松手！”立秋水里的手使劲扭动，下面的腿使出全身的劲踢着白明萱，挣扎间抓着灌木的手往下滑了一截，河水恰好淹没她的口鼻，用力仰头才能避开水呼吸。
“你该死，今天我不会放过你！”立秋脸上满是恨意，眼里是让人心惊的狠毒，她奋力扒住斜岸，挥动拳头挣扎着，却难以避免被进入口鼻的河水呛出声来，“咳咳咳——”
白明萱的手如跗骨之蛆般紧紧粘在她的手上衣服上，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抽出去。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自己已经在水里已经过了太长时间，胸膛里的空气快要耗尽，只凭着本能抓住手中的东西。
“唔……”被立秋抓住的灌木很小一株，承担不住两个人的体重，生长在岸边的根已经松动，细碎的泥土哗啦啦落进河里。
挣扎中立秋的手渐渐耗尽力气，慢慢握不住那株小灌木，一点点滑落，最后手从灌木末端脱离，立秋整个人彻底跌进水中。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
“咕咕咕——”一连串泡泡在水中吐出，双手奋力挣扎胡乱拍打，却都无济于事，身子慢慢地沉入水中。
与此同时，白明萱失去了所有的凭依，彻底落进了河水里。
都说人的生命快消失时脑海中会快速播放出一生的经过，或许这是真的。在水里耗尽最后一口气的白明萱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情。
前世童年时期与奶奶相依为命的艰苦，长大外出求学时的兴奋，毕业后找到工作时的期待，听到奶奶去世的悲伤，在高楼大厦间被货车撞飞，初到白家时感受到的善意，被白老娘无条件支持的感动，还收获到了一个真挚的朋友……
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观花，飞快地在白明萱的脑海里闪过，短短一瞬，就走完了她这不算完美的两次人生。
失去知觉的瞬间，她的心中是叹息，是遗憾，是无可奈何，终究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人生刚刚开始就这样结束……
再见了，我的奶奶；再见了，我的朋友春花；再见了，我这一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