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布局
跟白老娘敲定好计划后，白明萱装作没有发现钱被偷的样子，平常该干什么干什么，以免打草惊蛇。
没错，两人的计划就是“引蛇出洞”。
装作没有发现钱被偷的样子，依照平时的安排进行活动，然后等对方放松警惕，再给对方创造一个机会，让对方再去偷一次钱，然后这时候冒出来，来个人赃并获
其实这个办法不一定能够凑效，万一对方十分小心谨慎，不再偷钱，那么这个办法就失败了。
不过现在白明萱也已经想开了，不过就是被别人偷了钱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被偷过，更何况还剩下了一半吗大不了就当做破财消灾了，从头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安慰自己，白明萱终究还是对于钱被偷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她对于没有把钱藏好的自责，对自己粗心大意的难以释怀，对于倒霉遭遇的自我怀疑总之，不抓到小偷她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阿律，如果你有一件很值钱的东西，你会把它藏到哪里去”山上遇到时，白明萱忍不住问起了石律这个问题。
“啊”石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白明萱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但还是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了：“那我就带在身上。”
“噗嗤”白明萱脑海中浮现出石律浑身挂满铜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石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之处，但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明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后恢复平静，“你这个办法不错，天天带在身上，就不容易弄丢了。不过，万一不方便带在身上呢”
对于这个问题，石律仔细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我就藏到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只有你能找到的地方吗”白明萱陷入了思索，只有自己才能够找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一时半会想不出，白明萱也就放弃了，先揪出小偷，这个问题等以后慢慢想也不迟。
熟悉起来后，白明萱发现石律只是因为不太擅长交流，并不是天生结巴，上次落水事件后，两人渐渐熟悉起来，经常在山上遇见，慢慢地两人能够说的话越来越多了。
夏日的风也带着热气，只有在山上才能够偶尔遇到带着凉意的山风，装满药材和药材的竹篮被放在生长着野花的草地上，坐在树下的白明萱看了看天色，起身说道：“我该回去了，阿律我们下次再聊吧。”
石律点点头，拿着弓箭抓着手里的野兔，也打算回去了。
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白明萱一想到陶大彤姐妹就一阵头疼。
自从她们两个来了以后，白明萱和春花的效率都降低了许多，因为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她们姐妹。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陶大彤姐妹还是经常出错，效率也十分低下，对于采收药材的事情十分不积极，不，应该说除了玩她们都不积极，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玩耍她们毫无长进。
白明萱对她们感到头疼加心疼，心疼她的钱花得这么得不偿失，但是却又碍于是亲戚找不到理由辞了她们。
所以说，关系户就是麻烦
说曹操曹操到。
“明萱”陶大彤带着妹妹跑过来，“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
看着她们两个篮子里浅浅的药材，白明萱实在扯不出一个笑来，只点点头，“嗯，回去吧。”
“春花”白明萱朝另一个方向喊了一声，把春花喊上，几人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白明萱远远地看到了荷塘里开得灿烂的荷花，粉红色的荷花亭亭玉立，开满了整个荷塘，站在荷塘边蹲着看过去，还能感受一下“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情画意。
不过白明萱的眼中却是用荷花荷叶做出来的各种美食，摘下荷花瓣过水清洗，裹上面粉油炸，隔壁的小孩都打住，多想无益，只会让自己越想越馋，因为精打细算的白老娘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这样用油的
回到白家，春花放下药材就回去了，她还要回家做家务活呢。
此时白家就只剩下白明萱和陶大彤姐妹，其他人都出去了。
白明萱在院子里打水清洗今天采收的药材，顺便给院子里晾晒着的药材翻面，让它们趁着落日前的余晖再晒一晒。
她蹲在地上洗得很认真，仿佛只看得到自己身边的这一小片世界，其它的东西都看不见。
而陶大彤姐妹两也在她身边帮忙清洗着药材，时不时说笑两句，气氛显得很和谐。
“哎呀”白明萱突然一拍脑袋，一脸懊恼，“我的香囊落在山上了”
“你们谁可以跟我一起去山上找吗”她抬头问道。
陶大彤和陶二彤面面相觑，然后陶二彤站出来，“我陪你去吧。”
“太好了，谢谢你二彤。”白明萱感激地道谢，随即又苦恼起来，“不行，我现在应该去把薇薇和明信找回来，奶奶说过他们不能在外面玩得太晚的，这可怎么办呢”
“不如让我去帮你找吧”陶大彤贴心地说道。
“啊那太好了，谢谢你大彤，你真好。”解决了这个问题，白明萱轻松了许多。
“没事，我也是他们姐姐，应该的。”陶大彤说道。
三人同时出门，白明萱放心地和陶二彤出上山找香囊去了，而陶大彤去村里喊白明薇和白明信姐弟俩。
在山上找遍了都没有找到香囊，白明萱两人只好遗憾地回了家。
此时夕阳已经准备落山，圆圆的火红色圆球挂在西面的山顶，照得人们脸庞红彤彤的，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热闹起来了，家里人们都回了家，准备着各家的晚饭。
白家也十分热闹，不过这份热闹却不像往常一样因为大家在为晚饭作准备，而是另一种热闹。
还没走进家门，白明萱就看见门口围满了人，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第七十七章 抓住
看到这副场面，白明萱心里一跳，这是抓住小偷了？！
一脸疑惑地走过去，她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陶二彤说道：“咦，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围在我们家门口？”
随着走近，大家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哎哟，没想到啊，小小年纪居然是个贼！”一个篮衣老妇站在后面垫脚望着里面，跟身边人唏嘘地说道。
“哎，这就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这人说着说着却忘了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身边的人帮她补全了接下来的话，顺带着炫耀了一波自己的学识。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前面那人点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刚刚被这里热闹吸引过来的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向旁边人问道。
“你还不知道？有人偷钱呢！”
听着他们说的话，白明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一定是抓住偷她钱的贼了！
她不再管陶二彤，迫不及待地径直拨开人群，边挤边喊道：“麻烦大家让一下，让我进去。”
看到是白明萱，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道出来，白明萱一路走进了屋。
屋子里更加热闹，挤满了她认识的人，白家人几乎都在，还有陶氏娘家人，陶二娘也在这里。
刚一进屋，就听到堂屋里哭喊声，辱骂声，劝解声，交织成一片。
“我打死你这个孽种！让你偷钱！让你学坏！”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啊！不要打了，阿娘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哎，你这样打孩子做什么？”
堂屋里都是人，白明萱挤进去等不及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偷了她的钱。
只见不大的堂屋里陶氏大嫂手里拿着一根竹条，正抓住陶大彤满面怒火地抽打着。
竹条高高扬起，飞快地落下，陶大彤被竹条抽打得涕泗横流，缩着身子不断躲藏，大声哭着认错。
旁边的陶二娘和白老娘不住地劝解，一脸难看的陶氏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果然是陶大彤！
其实白明萱最怀疑的也是她，毕竟她偷钱的条件最充足。经常来白家，可以摸清白家人的生活规律和性格，机会也更多，还能够借着亲戚的身份进行伪装，然后利用大家对她的信任偷钱。
此时看着陶大彤被抓住痛打的样子，白明萱心中没有怜惜，只有痛快。
小偷就该打！
要不是陶大彤贪心不足上当再次出手，白明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就真的再也找不回了，现在她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环视一圈，发现白明兰他们都躲在后面，一脸震惊的样子，而白明薇和白明信则是一脸好奇。
站在里面的白老娘依旧努力地做出个劝解的样子，时不时上去拦一拦，“好啦，小孩子总会犯错，别打了。”
“是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这样打孩子。”陶二娘也跟着劝道。
“别拦我，我今天打死这个孽种！我看生下她就是来讨债的！”陶氏嫂子拨开白老娘拦着的胳膊，握着竹条用力抽打，竹条在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落在陶大彤身上就是一条条红痕。
正在这时，白明萱余光看到陶二彤进来了，连忙把她拉了进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二彤，你姐姐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她阿娘要这样打她？”
这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陶氏大嫂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了过来。
见到这个场面，陶二彤差不多已经明白被发现了，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苍白，“我......我也不知道。”
“你天天跟她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呢？”白明萱疑惑的问道。
陶氏大嫂看向陶二彤的眼光变得凶狠起来，说不定就是她挑唆自己女儿去偷钱，果然是个奸的，她早该明白妯娌之间没有真情！
“我......我真的不知道！”在大家各种各样的目光的包围下，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是我，是姐姐自己要偷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这番话，陶氏大嫂的目光更加凶狠了：好哇，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隐瞒下来让我的女儿去偷钱，要是成了你坐享其成，要是被发现了你撇的一干二净！
“好了，现在事情都清楚了。”白老娘说道，“侄媳妇你也不要在打孩子了，有什么话回去说，免得让大家看笑话。我也不多说什么，大家都是亲戚，把钱还回来就行了。”
白大和白老爹他们去门口，劝外面的人回去。
“大家都回去吧，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散了吧，散了吧，没事了。”
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开，周围安静下来。
只有堂屋这里还聚满了人，此时大家也都安静下来，现场只有陶大彤断断续续抽噎的声音。
“实在对不住，”陶氏大嫂拉着陶大彤道歉，“是我没教好女儿，让她做出这种事来，你们放心，待会我就把她偷的钱还回来。”
说着就把女儿退出去，“大彤，跟你白家奶奶道歉！”
“......白家奶奶，对不住......我不该......”陶大彤抽噎着小声说道。
没等她说完，白老娘就打断她的话：“这钱不是我的，是萱萱的，你要道歉也应该跟她道歉。”
陶氏大嫂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白明萱：原来是她的钱，那么刚才她说的话......
满脸泪痕的陶大彤顿了顿，眼角瞥见她阿娘没反应，便又转而看向白明萱，一脸后悔的样子说道：“明萱妹妹，我......对不住，我不该偷你的钱......我就是一时......”
白明萱没兴趣听她犯错的理由，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她的话：“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钱。算了，你把钱还回来就好，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呜呜呜......我不是......我知道错了......”白明萱的态度让她没脸再说，只好掩面哭泣。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院墙上，堂屋里上演着闹剧的时候王氏带着女儿已经做好了晚饭，饭食的香味飘散开来，提醒着大家现在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默认的规则，客人若是在饭点时还没有走，那么主人就应该把人留下一起吃饭。
平时陶氏大嫂说不定还会厚着脸皮赖下不走，但今天她却实在没有那个脸皮，看白家准备吃晚饭了，她连忙拉着陶大彤回去，走时还不住地赔不是，承诺道：“待会我就让这孽种把钱都还回来。”
陶二彤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走了。
有了她这句话，白明萱就等着她待会来还钱，谁知道一直等到入睡都没等到人。
终究还是出了意外。
第七十八章 找上
“喔喔喔——”随着一声鸡鸣声响起，整个村子都随之被唤醒。
夏日的天亮的早，趁着早晨的凉爽，大家都忙碌着把家务活干了。
白明萱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在院子里打水洗脸，刷牙。
自从白明萱卖药材后，家里的收入渐渐多了起来，现在已经完全补上了陶大姑借钱的亏空了，甚至可能还有余。
家里用了好几年的毛巾都换了新的，每个人都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
牙刷......那是没有的，不过白明萱发现有一种柳枝可以充当牙刷，它具有一定的清洁作用。
含一口水漱口，然后握着柳枝咬碎，在这过程中清洁牙齿，然后再漱口，白明诚把用过的柳枝丢掉，去饭桌前吃起了刚做出来的早饭——为了不耽误白明诚上学，他的早饭通常都是最先做出来的。
白家人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打水，烧火，做饭，打开鸡笼把鸡赶出去，白老娘伸手进去捡鸡蛋，数着鸡蛋数量有没有少......
等白明诚吃晚饭出门了，其他人的早饭才做好。
“吃饭了。”陶氏从厨房出来说道。
大家沉默着吃起了早饭，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管之前知不知道，现在也都已经知道了，大家感叹着陶大彤居然会偷钱的同时，也惊讶于白明萱攒下了那么多钱。
不过也只是羡慕一下，毕竟这都是白明萱赚的，她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这是白老娘默认的事情。
不过也有人心思浮动，白明萱都攒下了这么多钱，那白老娘手里的钱只会更多。
这其中最感到没脸的就是陶氏了，自己介绍的娘家侄女居然偷了家里人的钱，这种事情放到哪里都让人没脸，从昨天事发她脸色就一直很难看，整个人也沉默了许多。
“咳，”白老娘清了清嗓子，说道，“萱萱，待会我们去大彤他们家一趟，看看你的钱能不能要回来。”
说完她转头对脸色额越发难看的陶氏道：“阿春，你也去。等钱要回来了在出去干活。”
对于白老娘的安排陶氏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就继续吃饭。
饭后白老娘就带着白明萱和陶氏一起去了陶氏娘家。
陶氏娘家的屋子没有院墙，屋前种了两棵树和一小片菜，一览无余。
三人刚走到屋前，就撞见从屋里出来的陶氏大嫂，她看见白老娘她们来了，面上带出几分尴尬，“白家嬢嬢，阿春，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想去找你们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迎进去。
陶氏娘家是桃花村里的大姓人家，跟村里的陶姓人多多少少都能扯上点关系，不过他们家早就分出来了，现在家里也就是跟白家差不多的人数。
陶氏有两个个兄弟，一个姐姐，之子侄女四个，上面父母双亲都在。
但此时屋子里就只有陶氏大嫂和陶大彤，其他人都出门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白老娘心里冷笑，居然这么早就出门，看来是怕麻烦躲出去了。
坐在屋子里，白老娘开门见山：“昨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是亲戚，我们也不想追究，我只问你，什么时候把把钱还回来？”
“白家嬢嬢，你难得过来一次，我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你一回啊。”陶氏大嫂不搭话，只笑着让女儿给她们倒水喝，“家里穷，只有凉水，你们可不要介意。”
坐在白老娘一旁的陶氏沉着脸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娘家大嫂。
陶大彤把水递给坐在后面的白明萱，目光与她相撞，又立马慌乱着避开。白明萱拿着水，并不打算喝，自从家里喝开水以来她就不喝外面的生水了。
面前桌子上摆着一碗凉水，白老娘看她这架势是不会痛快还钱了，顿时也不着急了，端起碗来抿了一口，老神在在地坐在那。
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要做什么。
见白老娘坐在那不说话，陶氏大嫂只好自己开口：“唉，大彤她一时糊涂，居然做下了那样的错事。”
说到这，她狠狠地瞪了陶大彤一眼。
这一眼让她回到了昨天傍晚，顿时身上被竹条抽出的伤痕火辣辣地痛，陶大彤吓得一个哆嗦赶紧低下了头。
白老娘没有说话，白明萱也一边冷眼看着。
“唉，不做人阿娘不知道，这教养孩子真的是辛苦，”随即她又换上一副愁苦的面容，“既要操心他们的吃穿，担心他们的前程，还要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家里穷，给不了孩子什么，阿春就说让大彤她们去跟明萱挖药材，多少可以赚点钱，给她们自己攒攒嫁妆。谁知道她们从没见过钱，一看到那么多钱就忍不住动了贪念。”
听到这白老娘瞥了一眼陶氏。
陶氏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辩解却一时想不出怎么说，“我......”
“我知道阿春你是为了她们好才让她们去干活。唉，说来说去还是大彤她们不争气，眼皮子浅，看到点钱就忍不住拿到手里。”陶氏大嫂说道。
“白家奶奶，明萱妹妹，我......我知道错了，”陶大彤抹起了眼泪，“我就是一时被迷了心智，才......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白明萱看着她们在这唱念做打，这才明白她们的打算。
呵呵，偷了钱还想继续干活拿钱？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本来白明萱对陶大彤姐妹不满只是因为她们玩心重又偷懒不肯好好干活，现在确是真真切切地厌恶她们恶心的人品。
不，应该说不仅是她们姐妹两个，还有陶氏大嫂，看清了她们的人品之后，都让白明萱觉得恶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陶大彤姐妹继续在白家干活。
不过这些事情还是要白老娘做主，她转头看向白老娘。
白老娘终于开口了，“唉，侄媳妇，也是难为你了。有这么个女儿，你日子过得很辛苦吧？”
陶氏大嫂的脸色顿时变得又青又红，好似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这话也太损了！白明萱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脸皮厚的人就是厉害，这样的话估计都不算事，她马上调整好脸色，说道：“白家嬢嬢，是我家大彤做错了事，你不高兴我能理解。”
“但是大彤年纪还小，一时鬼迷心窍被人撺掇着做下了错事，后来她也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你这话说得就奇怪了，什么叫一时鬼迷心窍？她可是偷钱偷了两次，一次可以说是鬼迷心窍，可偷钱偷了两次你还这么说？莫不是把我当傻子糊弄？”白老娘也不跟她客气了，沉下脸语气冷了下来。
“呜呜呜——”听了这话，陶大彤再也绷不住了，顿时就哭了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到底还是个虚岁十岁的孩子，脸皮薄很正常。
可她接下来的举动却吓得白明萱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第七十九 跪下
陶大彤竟直接冲着白明萱的方向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白明萱被吓得跳了起来。
“明萱，白家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就给我一次机会吧......”陶大彤泪眼朦胧地说。
白明萱又是震惊又是惶恐，她长这么大，加上上辈子，都没有受过别人的跪呢，冷不丁地这么一下，把她吓坏了。
一时之间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使唤，只怔怔的看着她。
而白老娘就没有她这么失态了，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她惊讶了一会就马上回过神来，一把把白明萱拉到一边，“哟，这是求人不成开始逼人了？”
说着，她又看向陶氏大嫂，“怎么？你就是这样教养你女儿的？”
陶氏大嫂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去拉陶大彤，“大彤，起来，人家就是不答应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跪下求她，她就会心软答应你吗？唉，快起来吧。”
这话表面上看是劝陶大彤的，可暗里确实在说白老娘她们心硬，心胸狭隘。
白明萱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毕竟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但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对于这种动不动下跪的做法还是不能接受。
不知道是下跪真的很常见还是陶大彤太过豁得出去，顿时白明萱看向她的眼神很有些复杂。
从刚才白老娘的表现来看，下跪这件事应该也没有那么常见吧？
看来这个陶大彤真还有点不简单。
白老娘冷笑，说道：“出了这种事情，还想继续在我们家干活？你想的真美！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个主家被人偷了两次东西还让人继续干下去的？哪个干活的人偷了主家的东西还理直气壮地不还钱？”
说到这，她缓了缓语气：“到底是亲戚，我也不想做得太难看，总之，这件事情我们白家也不打算计较下去了，你们还了钱就行。”
陶大彤被陶氏大嫂拉着起来了，低着头听完了白老娘的话，才抬头道：“可是......钱已经用了。”
“什么？！”白明萱和陶氏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白明萱是真的不敢相信，那么多钱，怎么可能都用了？
不过随即她又觉得不是不可能，毕竟也有半个月了，这期间把钱花用了也说得过去。
不过，那么多钱都花完了吗？
她有点怀疑，便也这么问了。
陶大彤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村里货郎来的时候，我花了一些......”
估计不是一些吧？
“然后......剩下的......我说是捡到的钱，让家里拿去买东西了......”
这么多钱，说是捡来的，家里人也相信？就算是捡来的，也应该问问是谁掉的钱啊。
白明萱看了一眼站在陶大彤身边的陶氏大嫂，看到她脸色不太好看。
明白了，估计知道这钱来源有问题，但抠门的一家还是不放过，把钱花了，而且为了防止被钱的主人找上门，钱都花光了。
这就难办了。
此时的白老娘阴沉着脸，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种结果。
计划了大半个月，昨天才在白明萱实行调虎离山之后，遇到了一个机会，把家里正在偷钱的陶大彤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陶大彤马上就承认了。
等陶氏大嫂来的时候，诈了两句，陶大彤马上也承认了上次偷钱的事情，可谓是十分顺利了，但没想到就算是抓到了小偷，还是没办法追回被偷的钱。
白明萱忍不住叹气，抓住小偷后追回被偷的钱，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在前世的法治社会都很难办到，更何况是在这里了。
再说了，两家人还有亲戚关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你们现在还不上，那就以后还。”白老娘不愿意这么轻松放过她们。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四百六十七文钱！半两银子了！能买多少米粮肉菜？
光想想白老娘就觉得心肝痛。
决不能这么放弃了！
听了这话，陶氏大嫂脸色变了变，没想到白老娘咬得这么紧。
不过老懒就是老懒，不就是欠钱嘛，怕什么！
又没说要什么时候还，就算说了到时候拿不出，对方能怎么样？到底是亲戚，总不能不管不顾跑家里搬东西吧？
她马上扯出一个笑容：“白家嬢嬢，还是你通情达理，懂得体谅我们。你放心，等我们有钱了，一定立马还钱！”
想了想，又说道：“不如......让大彤去帮着干活，就当是抵了这欠款？”
她想得很美好，家里没钱，让陶大彤去干活抵债，那就不用还钱了，而且陶大彤还能学着怎么采收药材，以后能够自己干，这事怎么想怎么划算。
“不用了，大彤还是你自己多教教她吧。”白老娘毫不动容，“还是不要来我们家干活了，我怕累坏她们。”
此时，白老娘跟白明萱都明白，这钱一时半会的要不回来了，或者说以后能不能要回来都是问题。
陶氏一直没说话，估计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事已至此，白老娘一行人就这么回去了。
三人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做家务的做家务，外出的外出。
......
“哗啦啦——”书本被从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吹得翻页。
临近正午的阳光炽热，偶然的清风就格外地让人舒服。
“哎，子明。”白明诚转头说道，“你的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借书当然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看上面的笔记。
学堂里的知道，学得最好的是王之昱，他的书里笔记也记载地最全面，不仅有夫子讲解的内容，还有他自己的思考，因此他的笔记一直都很受青睐。
这次白明诚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的书有空闲，才能问他借笔记看。
“好啊，”王之昱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把书递过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用急着还。”
白明诚有些惊喜，王之昱借书通常都会规定时限，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他接过书，连连道谢：
“多谢你，子明。我一定好好对待这本书，你放心，我过两天就把书还给你。”
第八十章 抄书
王之昱摇摇头，笑道：“没事，我不急，你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还就行。”
他愿意借书给白明诚也是因为通过之前的接触知道白明诚的人品，这才没有限定他的借书时间。
白明诚感激地笑着，心里决定一定要好好看书，不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也给王之昱留个好印象，以便下次再借书。
拿过书来，白明诚随意翻了翻，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注解和笔记，心中感叹，王之昱果然优秀，随后就放下了，他打算回家后好好看。
很快就到了中午，这中间夫子会下课一段时间，让读书累了或者饿了的学生们有空休息一下或者吃点东西。
有的人住在镇上，家人或者家里下人会送饭食过来给自家孩子吃；有的人住在学堂附近，可以直接回家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还有的人既没有人送饭，也不能回家，就自己带钱，在附近随意买点东西吃。
白明诚就是第三种情况。
虽然白家贫穷，但能给白明诚的还是尽量给了，他中午也有饭钱的，不多，一天也也就一文钱。
一文钱能够买点什么？也就只能买两个杂粮馒头，或者一个素馅包子，不算多，但好歹够吃。
看着王之昱从一个年轻妇人手里接过一包点心，白明诚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有钱真好，可以吃好的。
不过又马上回过神来，咬了一大口馒头，自己能够读书，还有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到底有些不甘心。
“咳咳咳——”谁知馒头咬得太大一口，竟然噎着了，白明诚难受得连连咳嗽。
想喝水，结果打开自己的竹筒水杯却发现里面没有水了，顿时有点绝望，打算出去把嘴里的馒头吐出来。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杯水，白明诚没来得及看是谁，连忙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一口水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缓了缓，白明诚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王之昱，顿时感激地笑道：“子明，多谢你了。”
王之昱笑了笑，“以后吃东西小心点，不要太着急了。”
白明诚连连点头。
“要不要来点？”他举起手里的糕点问道。
看着精致香甜的糕点，白明诚犹豫了一会，还是顺从本心地点点头，拿了一块，“谢谢。”
糕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应该是用米粉之类的东西做的，里面有甜香的红豆馅，糕点被做成了五瓣梅花的形状，看起来十分精致。
咬下一片花瓣，米粉的喷香与豆沙的甜香涌入鼻腔，松软的糕点入口即化。
白明诚三两口就吃完了，只觉得太少了。
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王之昱手里剩下的糕点，然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谁知却被对方发觉了，“怎么样？好吃吧？王婶做的糕点可是一绝。”
王之昱却好像却激起了谈兴，又拿了一块递给白明诚，看白明诚接过后接着说道：
“王婶来我们家帮工好几年了，做的饭食都特别好吃，不仅合我的胃口，也合祖父的胃口，夏天我没胃口不想吃饭，祖父就让她做糕点给我吃，每次做的糕点都特别好吃，王婶可以连着做半个月糕点不重样......”
白明诚静静地听着，以前还没见过王之昱这样健谈的一面，只觉得自己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
学堂里寒门学子不是只有白明诚一个，还有另一个家境比白明诚还要艰难一点，那人名叫方安。
虽然同为寒门学子，但白明诚与方安的来往却不多，一来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平时座位也不近，二来方安这个人比较安静，喜欢自己一个人来往，不与其他人多说话。
放学后，白明诚看到方安急匆匆地出去，一时间一定好奇，也跟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瞒着
“钱没要回来。”白老娘说道，余光看了陶氏一眼。
“唉，”白老爹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白老娘瞪了他一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再说了，四百多文钱呢！够我们这一大家子吃用两个月的了，要不是萱萱挖药材卖，我们想赚得这么多钱可不容易。”
四百多文钱！白明诚低头一脸复杂，作为一个读书人，由于家境贫寒，他对于物价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他才心绪翻涌。
昨天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只听说白明萱攒下的钱被偷了，具体多少却并不清楚，现在知道了被偷走的钱居然有四百多文，当即心下酸涩起来。
眼角余光看白明萱一脸淡然的样子，没想到她对于这么多钱被偷竟然毫不在意，收回目光，抿抿嘴，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饭菜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而坐在他右边的白明萱看似淡然，实则心痛得不得了，四百多文钱，能够买多少包子糖葫芦啊，早知道会被偷还不如拿来买肉吃自己享受。
看样子，这钱是拿不回来了，白明萱现在不过是接受结果后的麻木。
“现在没钱那我就以后要，有空我就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还钱，”白老娘继续说着，“阿春，你回娘家的时候也要记得问一问他们，让他们赶快还钱，偷钱的是你娘家侄女，你娘家人又把我们家的钱花了，这事你不能不管！”
陶氏不敢说话，只沉着脸点点头。
“......总之，这钱一定要跟他们要回来！”白老娘掷地有声。
又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学堂里各人吃着各人的东西。
这次，对于王之昱的好意，白明诚拒绝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怕吃惯了好东西，哪天没有了会受不了。
吃完两个粗糙的杂粮馒头，白明诚看着角落里方安的身影，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方安。”白明诚小声喊了一声。
对方好似没有听到，他又抬起胳膊拍了拍对方肩膀。
方安有些受惊地转过身来，看到是白明诚，用眼神疑惑地看着他，“明诚？你......”
平时没有交流的两个人，这会突然找来，方安难免感到奇怪。
白明诚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才开口道：“昨天我看到你去书铺了......”
“你看到了？”想到被别人尤其是夫子知道的后果，方安脸上有点慌乱。
“嗯，我看到你进去了书铺。”白明诚点点头，“你......你去书铺做什么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就是好奇所以问问，毕竟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去看书或买书......”
暗中跟踪别人委实不是君子所为，白明诚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看对方犹豫的神情又连忙加上一句：“要是不能说就算了。”
本来方安还再犹豫，听了这话却决定说出来算了，反正早晚也会被人发现，“也没什么，我就是去抄书的。”
“抄书？”白明诚微微瞪大了双眼。
夫子一直不赞成读书人出去做些低微的活计赚钱，在他看来，这会消磨读书人的志向，让人困于眼前琐事，更重要的是觉得他们年纪小，学无所成，不应该出门干活。
学堂里的学生们也大多认可夫子的这种看法。
这件事要是让夫子知道了一定会被训斥，因此方安才打算瞒着众人。
说出来后，方安看着对方，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
谁知白明诚却并没有嘲笑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我可不可以去？”
方安睁大双眼，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我能不能也去抄书赚钱？”白明诚又重复了一遍。
“啊？”方安听明白后愣了下，才点点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带你去问问书铺掌柜吧。”
放学后，白明诚跟着方安去了昨天的那个书铺。
书铺不大，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拿着一本书眯眼看着。
两人进了门，方安向掌柜拱手道：“张先生，我同窗也想来抄书，你看看他能不能……？”
白明诚连忙上前行礼道：“问张先生好，我叫白明诚，是方安的同窗，因家贫也想抄书来贴补家用。”
被尊称为张先生的书铺掌柜身形瘦长，听两人介绍完了后放下书，看了看他们，点点头道：“行，你过来写两笔字给我看看。”
白明诚有些紧张地跟他过去，拿起桌子上的细毫笔，沾了沾墨，屏住呼吸，在一张宣纸上写下“赵钱孙李”四个字。
写完后还待继续，张先生抬手制止了他，“好了，就这样吧。”
小心放下笔，白明诚看向张先生，等待对方的评判。
第八十二章 拒绝
张先生没有说话，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打开放在白明诚面前。
“这是方安抄的书，”他指了指书，“你看看。”
白明诚手指轻轻抚上去，仔细看着。
书里的字迹没有太多特色，却清晰工整，白纸黑字，是端端正正的正楷。
再看看自己写的字，算得上清晰整齐，可与之对比却显露出了几分稚气。
这下他明白了张先生的意思，不由羞愧地捂起了脸，“张先生，我明白了，我……给你添麻烦了。”
随后又是一揖，脸色通红地说道：“多谢张先生指点，小子今后定虚心学习。”
张先生没有说什么，把书本收起来，转过来看着白明诚，目光中隐藏了一丝满意，却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说道：
“知道了就好，年轻人想着出来赚钱补贴家用是好的，可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白明诚满脸羞愧，连忙拉着方安走了。
从羞愧中缓过来后，他不免好奇起来，方安的家境十分贫寒，怎么能够写出这么好的一笔字来？
要知道练字可是最废纸笔，耗费最大的事情，穷人家没钱买足够的纸笔练字，很少有书法大家。
心里想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安倒也没有藏私的想法，“我没有多的纸，平时就拿着毛笔蘸水，在干的青石板上面练字，写满了字就等它干了再写，或许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这也是旁门小道，要练字还是应该用纸笔，这样练写出来的字比不过子明他们。”
白明诚摇摇头，说：“你不要自谦，这样好的方法我就想不到，还是你聪明。”
傍晚的光亮照得白明诚手中的毛笔清清楚楚，笔尖的毛参差不齐，笔杆也有磨损。
这是白明诚刚入学时用的毛笔，桃溪镇上书铺买的最便宜的笔，现在已经十分破旧，无法在纸上写出字来。
毛笔在竹筒里蘸了蘸水，然后提笔在青石板上开始练字。
屋檐下的青石板经过了上百年的风吹雨打，表面变得平整光滑，干燥的石面一沾上水就显现出不同的颜色，十分清晰。
今天书铺掌柜的拒绝好似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在他心里印下了耻辱的烙印，他定要努力练字，待日后再去书铺，好让他看看自己不比别人差。
他坐在板凳上，全神贯注地在面前的石板上面练字，连白明萱站在他身后都不知道。
白明萱安静地看着他写满一整个石板才开口：“你是在练字吗？”
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白明萱，皱眉喝到：“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自己写得太认真了。”白明萱笑嘻嘻地凑近，“哥哥你的字写得真好，也教教我吧！”
看到白明诚在这练字，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会写毛笔字。
要是以后遇到需要写字的场合就尴尬了。
尽管这个年代人们普遍认为除了考科举的读书人，其他人学识字写字都没用，但白明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学会这些。
“走开，不要挡着我。”白明诚挥手，挪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石板继续练字。
“你就教教我吧，”白明萱不放弃，“不然以后我只会用棍子写字，多丢脸啊！”
看白明诚没有反应，她继续说道：“我会用棍子写字当然也会用毛笔写字啦，不过别人看了问起来是谁教的，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你了。”
蘸水的毛笔顿了顿，才接着写字。
石板正好在背阴面，躲过了傍晚炽热的阳光，不冷不热，光线正好，此时在这练字再好不过。
“唉，你不愿意教我写毛笔字那就算了。”白明萱叹气道，“反正我是会写字的，写的字能够让别人认出来也就够了，就算别人说我的字跟狗爬似的，我也不在意。”
他终于停下笔，转过头来，皱眉盯着白明萱，满脸嫌弃，“你......你过来，我教你写字！”
“哥哥真好！”白明萱得逞，笑眯眯地走过去。
正好刚才写字的石板已经干了，白明诚在上面写字便用来做示范，“要写好字，首先就要学会拿笔，你看我握笔的姿势......”
白明萱认真听着，以前学校开的书法课上学过一点软笔书法，握笔的姿势她还是会的，但后来练字太费时间，她就放弃了，所以一直没有学会怎么写毛笔字。
这里写字只用毛笔，这会她不得不认真学了，除非她哪天发明出来了硬笔书法。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出现钢笔......
“听明白了吗？”白明诚说完后发现她好似在走神，不满地问道。
“噢噢，明白了明白了。”白明萱赶紧回神答道。
“好，那你试着握笔写两个字吧。”他把毛笔递给白明萱。
不得不说，虽然白明诚这个哥哥性格不太好，但什么事情一旦答应了，就会认真负责做好，做一个临时先生还是十分称职的。
接过笔，蘸水后在石板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不行，你写的字太难看了。”白明诚嫌弃地拿回笔，“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写的。”
他边示范边讲解，写完后又把笔递给白明萱。
白明萱重整精神，模仿他的运笔方法，写出的字果然好看了不少。
这让她信心大增，决定一定要认真学会写毛笔字。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白大站在他们身后。
“萱萱，在跟哥哥写字玩呢？”白大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说道。
“是啊，阿爹。”白明萱回头道，“我在跟哥哥学写字，哥哥的字写得可好了。”
白明诚听了这话，想到今天被人当面说字写得不好，顿时羞恼：“认真写字，不要说话！”
“明诚，好好说话，”白大听着就有点不高兴了，“不要凶妹妹。”
白明诚从羞恼中回过神来，讪讪说道：“是，阿爹，我以后会注意。”
说完又埋头写起来了。
看着兄妹两人这么和谐的画面，白大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地进了屋。
等到白大走了，白明诚便拿过笔道：“今天就学到这，我要练字了，你不要在这吵我。”
争取到了学写毛笔字的机会，白明萱已经满足了，反正练字又不急在这一时，便痛快地离开了这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
日头偏西，一间布置整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妇人压抑隐忍的哭声。
“又开始了？”屋外的女人用努了努嘴巴，跟妯娌小声说道。
“到底是死了个女儿，怎么可能不伤心？”妯娌小声回道。
“嗐，要我说，不过是个女儿，就算我们家女儿金贵，那也比不上儿子，大不了以后再生一个就是了，至于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吗？”女人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小声点！”妯娌警惕地往屋里看了看，“你这话可别让她听到，她现在正难过呢，要是被她听到了要拿你发气，别人可不敢帮你。”
“切，我还怕她？她死了个女儿，现在就剩一个儿子了，谁怕谁还不一定呢。”嘴上说着，却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第八十三章 怨恨
“呜呜呜......”她伏在床头，用帕子都止不住呜咽声。
关于立秋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刚出生没多久抱在怀里的乖巧样子，学会走路后的活泼好动，长大后闹着穿新衣服的臭美模样，母女之间因意见不合吵架的样子......
现如今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的立秋啊——”想到再也见不到女儿，她终于忍不住哭喊了出来，“我可怜的女儿......”
陶大善回来拿东西，谁知进了屋却见妻子在里面偷偷哭泣，心中顿时一阵刺痛。
女儿走了，妻子难受，他心里又何尝好过？
嘴上不说，但家里少了一个人，时不时想起来就会感到一阵痛心。
他叹气，走过去搂着她安慰道：“桃花，你也不要难过了。这辈子是立秋和我们没缘分，她福气薄，早早地就走了，下辈子一定还来当我们女儿。”
“立秋命苦啊......”这话把她心中隐藏的悲戚都勾了出来，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我们还有儿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他啊。”陶大善拍着她的背劝说道。
她摇摇头，哽咽道：“立秋才十岁，都没享过几天福......她要的新衣服都还没有做好，竟就这么走了！”
他这才发现床头摆放着一件做了大半的衣服。
鹅黄色的细布料子，做成的夏衣穿着舒服又凉快，颜色鲜嫩，最是受小姑娘喜欢，桃溪镇上的女孩子们都流行穿这样子的衣服，这衣服针脚细密，现在只剩下缝边就完成了。
看着这件衣服，他不禁睹物思人。
立秋这女儿从小就爱美，脾气不是很好，这衣服应该就是上次吵着要的新夏衣。
没想到现在衣服快做好了，人却没了。
陶大善没安慰到妻子，反倒把自己的伤心引了出来。
立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依照村里乡俗，未成年的女孩子过世了不能造墓立碑，他们也只能在家族墓地旁偷偷立一个衣冠冢。
一个小小的坟堆在那里，他们在世时还记得去打理，等以后他们也过世了，谁还记得有立秋这个人，到时候恐怕就真的成了无人记得的孤坟了。
他眼眶渐渐红了，却仍安慰道，“立秋她......唉，都怪我们没有把她教好，才让她左了性子，起了害人的心思，最终害了自己，丧了命。”
“不，才不是！”她突然激动起来，抬头对着他喊道，“我的立秋是最好的，她怎么会想着害人！一定是白明萱乱说！是她把我的立秋推下河害死的！”
“你们被她蒙骗了，我却不会。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不会害人！”
“白明萱！白家！他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不会放过他们！”
“桃花，桃花，”陶大善担心地看着她，摇着她的身躯道，“你醒醒！这都是立秋她自己作的孽害了她自己啊！”
“若不是她起了那害人的心思，她怎么会......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唉......”
她低头垂泪，不再哭喊，只小声哽咽着，时不时拿起帕子擦一擦脸上的眼泪。
陶大善心中长叹一声，静静地陪着坐了一会，见她平静下来，以为她想开了，便拍了拍她肩膀走了。
等到他离开后，桃花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淬毒般的双眼。
昏暗的屋子里，窗户透进来的光亮照在她一半脸上，她的脸色半明半暗让人看不真切。
......
烈日炎炎，陶氏行走在村中小路上。
往常一样的小路，她经过娘家时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热情地跟娘家嫂子们打招呼，路过时只当没看见。
娘家侄女偷钱，明知道钱来路不明还把钱给花用了。
这种事情放到哪里说都没理，陶氏想到最近被其他人明里暗里地嘲笑，心中有了隔阂，觉得娘家人不说一声就花了钱，不仅骗了她，还让她在村里没面子。
于是她路过娘家时目不斜视，快步走过。
谁知道这时候她却被人叫住了。
“阿春，等等！”
听到这熟悉的娘家大嫂的声音，陶氏只当自己耳朵不好使，没听见，脚下步伐暗暗加快。
“阿春，你怎么走这么快。”陶氏娘家大嫂见她脚步不停，直接快走几步上来拉住了她。
好似没有发现陶氏的抗拒，用跟从前一般的亲切态度说道：“刚刚喊你呢，怎么没听到？”
即使再怎么不乐意，想装作没听到没看到不想理会，但被人拦住了，总不好再装下去，陶氏略显尴尬地回道：“啊......我急着赶路，没注意。”
“天这么热，你赶路这么急做什么？来来，进来歇会。”她说着就拉着陶氏进屋。
陶氏被她拉着进了屋。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她端了一碗水过来递给陶氏。
干了半天活，正好陶氏也口渴了，接过碗就一口气喝完了。
等到陶氏喝完水，她才笑着说道：“家里什么事情这么忙？这段日子都没看到你了，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她这幅亲切样子，倒叫陶氏不好意思说了，只临时想了个借口讪讪道：“家里事多，地里的庄稼也要照顾，忙着干活呢......”
“哎呀，阿春，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勤快了。”她接过空碗说道，“你看看桃花村里哪个媳妇想你这么勤快？天天想着干活，娘家就在村里都没空来看看，白家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可真是他们的福气！”
陶氏本来不想和她多说，只打算随便坐坐就离开，但这会被她夸得忘了原来的打算。
是啊，她每天起早摸黑，这桃花村里还有比她更勤快的媳妇吗？
“可惜啊，”她语气一转，“你这么勤快地干活，终究是帮了外人。干活得到的都是白家的，我们家得不到一点好处。”
“唉......难怪这世上大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说其它的陶氏都不在乎，但这话倒叫陶氏坐立不安起来。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想着娘家了？一有空我就回来找你们说话，白家有什么事情我都告诉你们，有好事我也没有忘了娘家人，你说这话.......真叫人寒心！”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委屈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诉苦
“唉，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可见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她拉着陶氏的手推心置腹地说道。
“嫂子不是说这是你的错，只是你也没办法啊！你想想，你一年到头起早贪黑的，是帮谁干活？还不是帮了白家！再想着娘家也只能多回来说说话，就是这样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随着她不断地“关心”之下，陶氏渐渐被说动了，只觉得这世上还是娘家人最理解她。
见陶氏态度松动，她转而一脸哀伤地诉苦。
“你不知道，家里这几年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了。家里孩子多，阿爹阿娘这几年身子不如从前了，地里的活都顾不过来了，眼看着家里人就要饿肚子，我这才顾不得那么多，一听说大彤捡到了钱就拿来花用了，实在没想到那钱居然是她偷来的。”
“唉，说到底都是我没用，要大彤一个十岁的孩子为家里着急。要不是家里这样，大彤也不会犯糊涂。”
陶氏听得不由地发怔，家里竟然已经这样困难了吗？
随后又疑惑地问道：“不能吧，上回我看到阿爹赶着回家，走在田埂上步子可快了！”
听陶氏这么说，她呼吸顿时一窒：
“阿爹他你别看他走路还是跟以前一样，但他身子却不如以前了，在地里干活不如前几年快了，一天就该干完的活他现在却是干不完了。你阿娘也是，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但家里的事情现在大都做不了了！”
“阿爹阿娘的身子竟已经这样了吗？”陶氏有些担心，随后又无奈叹气，“唉，阿爹阿娘人老了”
“你知道家里的难处就好，”她拍了拍陶氏说道，“看着家里日子过得越来越难，嫂子这心里苦啊！现今我也只想着让你多为家里想想，要不是要不是家里这样，我也不能那样急着用钱，连钱是谁的都不过问，真就当做了白捡来的钱”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们白家！没教好女儿，也没本事赚钱孝敬老人”
说着，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悲戚，泪水慢慢盈眶。
陶氏不免被她说动，心中不安——孝敬父母本该是她做的，可她却让自己阿爹阿娘过这样苦的日子！
嫂子替她照顾父母，可她竟还为了一个误会而责怪她，疏远她。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嫂子，我没想到你原来有这么多难处，你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帮帮家里。”陶氏说道。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唉，你能有什么办法？”她幽幽说道。
“我”陶氏本想说她可以支应娘家，可转念一想她能有多少私房钱可以支应娘家？顿时哑然。
“算了，阿春呀，你也不容易。”她见陶氏这样，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话，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不知道能和谁说，嫂子难受。现在哪怕还是没办法，但说出来好受多了。”
“你放心，我们家欠下的钱一定会还给你们白家，一有钱就还！”
见娘家这样困难，嫂子还坚持还钱，陶氏心下难受，脱口而出道：“嫂子，钱的事情不急，家里过日子要紧，要是实在拿不出就算了。”
得到了想要的话，她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苦口婆心道：
“这怎么行！我们可不是哪种不要脸的人家，欠的钱我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再说了，不还钱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嫂子，都是我不好，没本事，家里的事情一点主都做不了……”陶氏愧疚地说道。
这厢姑嫂两个重归于好，拉手谈心，白明萱那边还不知道她的钱已经被陶氏送出去了。
白明萱在做什么？她在藏东西。
上次钱罐子里的钱被陶大彤偷了，床底就不能再藏钱了，她必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藏起来。
八十五章 土匪
把小陶罐从床底翻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发生偷钱事件后，这个藏钱地点就没用了，白明萱吸取教训，把剩下的钱都转移走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白明萱藏钱的地方也不止一处。
在这样没有隐私的乡村大家庭里，藏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藏私房钱更是可以被称为大逆不道，就算白明萱得到允许可以攒钱，她也不能大张旗鼓。
上次她从石律那里得到了启发，已经把大部分钱都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钱在身边。
打开一个小荷包，把里面的几十个铜板拿出来，放进陶罐里，再合上盖子。
转身走向墙角，蹲下摸索，找到了前几天发现的一个老鼠洞，将塞在里面一团干草拿出来，把手里巴掌大的小陶罐放进去，大小刚好。
再塞上干草，只要不用手摸，这个墙角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藏好后，白明萱满意地拍了拍手。
角落隐蔽，不易察觉，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要紧，里面不过几十文钱罢了。
“姐姐，你在做什么啊？”
刚藏好钱的白明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转身看见是白明薇站在门口探头好奇问道。
“薇薇，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突然说话吓我一跳！”白明萱嗔道。
“哎呀，哪里没声音？分明是你做事太认真没发现！”白明薇说道。
“好啦好啦，是姐姐的错，快出去玩去。”白明萱摸摸她的脑袋。
“嘻嘻嘻～”白明薇眯眼笑着出去，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
白明萱有点疑心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藏钱的事了，随即又好笑地摇摇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总不能像陶大彤一样偷钱吧？
走出房门，正好看到王氏从厨房里拿着一盆碗筷走出来，准备洗碗。
“阿娘，怎么又是你洗碗？婶婶呢？”白明萱疑惑，最近怎么总是看到她阿娘洗碗？
“你婶婶她......她有事出门了。”王氏放下碗筷。
“这样啊，那我帮阿娘洗碗。”知道她阿娘不愿在小辈面前说长辈不好，白明萱也没有追问或戳穿，拿过碗筷就开始舀水洗了起来。
王氏笑着把洗碗的丝瓜络递给她，“好好，我家萱萱长大了，都会帮阿娘洗碗了！”
傍晚的阳光撒下来，照在人们脸上，给地里的人们罩上一层金光。
收拾好农具，大家都说着话打算回家了。
白家人都不是爱跟别人闲话的，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地赶回去吃饭了，也就没有听到什么。
这一次，在像往常一般的家长里短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消息。
“哎，你听说了没有？我们隔壁镇上出了一伙土匪。”一个黑脸汉子跟旁边男人说道。
“什么隔壁镇？哪里有土匪？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土匪呢！”旁边男人明显不信。
“就是杏花镇啊！离我们桃溪不远的，这还是我妹妹夫家小姑子的舅舅听说的，他就是杏花镇的人！听说那人被土匪打伤了，就是因为要钱没给。”消息被人质疑，黑脸汉字急起来。
“真的？还真的有土匪？我还只听说我爷爷遇见过土匪。”
“那还能有假？那人被打断腿，家里穷没钱治病，过了几天就活不了了。只留下一个老母和一个小孩。唉，惨哦！”
“唉，都是命啊！”
“谁说不是......”
两人说着叹着，一路回了家。
村里新鲜事少，一旦遇到什么新事情就会传得很快，随后两人就把这个新奇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天，“有土匪”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事情也传得越来越离谱，已经从最初的“杏花镇有土匪把人腿打折了”变成了“桃溪镇有土匪把人打死了”。
“真的吗？真有这回事？”白老娘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着陶二娘。
今天晌午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干活说话，没成想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白老娘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我也是听陶寡妇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但别人都这么说，那还能是假的？”陶二娘神情笃定。
“不会吧？我家明诚在桃溪读书呢，也没有听他说起过啊。”
“明诚天天读书，又不爱听闲话，恐怕真的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说得也是。要不我回去让明诚去打听打听？”
“哎，好。不过要我说，这事情八成是真的，空穴不来风，要真是假的，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说呢？”
“嗯，这种事情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回去早做打算的好。”
白老娘起身，“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哎，是要好好说说。”陶二娘起身说道。
刚走到家门口，白老娘就见到白明慧从里面跑出来。
“明慧，你去哪里？”白老娘连忙拦住道。
“奶奶，我跟别人约好去说话呢。”白明慧一脸莫名，不明白怎么突然被拦下问话了。
“说什么话？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屋不要出门。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白老娘说完就进了门。
时候不早了？
白明慧抬头看了看太阳，这还不到傍晚呢。
嘴巴一撇就嘟囔开了，“本来想着早点干完活可以找别人说说话玩玩，怎么就不早了？真是的……”
谁知这时候白老娘去而复返，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生怕刚才的话被听见。
“明慧，你出去把其他人都喊回来，不准在外面玩了。”
得了这句吩咐，白明慧连连点头，“噢噢好好。”
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她这不稳重的样子，白老娘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孙女，不说跟明兰比，连明萱都比不上，十多岁了还毛毛躁躁的，改天一定要好好说说她，这毛病不改了，以后怎么说个好人家？
好在白明慧毛躁归毛躁，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会办的。
没多久，家里除了白明诚，其他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回来了。
好在也算是快到傍晚了，白家人回家没引起特别注意。
白大跟在白老爹后面，一脸茫然，刚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被白二抢先说了。
“阿娘，你喊急急忙忙我们回来做什么？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
八十六章 葡萄
“咳咳！”白老娘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见孩子们也在，就只含糊地说了几句：
“最近外面不没有往常那么平，有些歹人，拐子啊，贼啊这些。大家没事都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跑来跑去。”
歹人？拐子？贼？这些都只存在于村里老人的口中，桃花村虽有小偷小摸，但大家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歹徒。
大家这么想着，都面带疑惑，但一时半会都没有人开口。
“知道了没有？薇薇，明信，还有明慧！”白老娘瞪眼喝到。
“知道！”
“知道了。”
白明萱他们几个声音错落地答道。
游神的白明慧猛然撞见白老娘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哆嗦赶紧低头应声。
除了白明萱，其它几人即使有点疑惑也都听信了白老娘的吩咐，而白明萱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出于对白老娘的信任，也决定减少外出。
当然如果能够知道原因再好不过。
看他们都乖巧答应了她的话，白老娘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好了，都出去干活去！”
然后干活的干活，玩耍的玩耍，不过心里都多带了一分警惕。
等他们出门后家里的大人继续说话，白老娘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跟大家说起了土匪的事情。
白明萱出了门，转身看着身后的紧闭大门的屋子，心里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正打算待会没人了偷偷趴在门上听一听。
“萱萱，走了，我们去井边洗菜吧。”白明兰喊住了她。
她转头见两个姐姐都提着菜等她，只好放弃打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跳着跟上了。
有时候菜比较多，在家里清洗还要打水很不方便，大家便会带上菜去井边，傍晚的时候井边就会围绕着很多人洗菜择菜。
三人各拿一个篮子向着井边走去，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尾巴——白明薇和白明信，几人说说笑笑地去井边洗菜。
夏蝉嘶鸣，一路上树木不少，几人走着一会就到了，倒也不算很晒。
炎炎夏日，农家人需要顶着大太阳干活，镇上的富裕人家就过得好多了。
……
陶家。
宽敞精致的小院子里一面墙搭了个架子，上面爬满了葡萄藤，绿油油的葡萄叶长得茂密，和旁边的桂花树一起，给院子里撒下一片阴凉。
陶明珠穿着碧水青的细纱夏裙，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椅子上乘凉。
两个小丫头站在身后用绣金线的绢扇给她扇风，速度不快不慢。
扇风快了怕吹乱发丝，慢了怕风小挨骂，速度把握得极好。
一座堆在陶盆里的小冰山放置在她身旁，微风吹过便能给她带来一阵清凉。
小冰山上面摆着两盏刚才做好从厨房送来的冰碗，此刻正冒着丝丝凉气。
“小姐，沈妈妈来了。”翠枝领着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妇人从外面走进来。
名叫沈妈妈的妇人进来还没说话就面带三分笑，看起来很是和气，她向陶明珠行了个礼，便殷勤笑着问起来。
“许久不见，小姐可还安好？不知小姐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陶明珠偏头张嘴吃下小丫头剥好的葡萄，才开口道：“也没什么，我见今年的葡萄香甜多汁，味道不错，便想问问。”
说着便看了一眼身侧装水果的瓷盘子里的葡萄，这葡萄果真颗颗饱满，晶莹剔透，水嫩多汁，新鲜得很，让人看着就想尝尝。
“哎哟，小姐不愧是小姐，这好东西一尝就吃出来了。今年的葡萄可与往年的不同，这是才从庄子里运来的，还是没有过的新鲜品种，在我们柳林县呐，还是头一份呢！前几年才栽种的，今年刚种出来就运过来了。”
沈妈妈笑着恭维道，“小姐金尊玉贵，也只有这‘赛琉璃’才配得上我们陶家的大小姐。”
“赛琉璃？倒是个好名字，这新鲜品种也确实吃起来还不错。”听了沈妈妈一番话，陶明珠看了看晶莹剔透的葡萄，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今年得的赛琉璃都运过来了，就指望着小姐和老爷夫人吃了高兴呢。”
“嗯，”陶明珠微微点头，问道，“不知这葡萄还有多少？”
说完不等沈妈妈回话，从椅子上抬起身子接着问道：“可有给表哥送去？”
身为陶家内院管事的沈妈妈自然知道她说的表哥是谁。
对于陶明珠来说，表哥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欧阳哥哥，其他的她都不稀罕叫一声。
陶家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对这位欧阳家的公子缠的厉害。
不仅有空就写信，还想着以后嫁给他，两家门当户对，陶家倒也乐见其成，从来没有阻挠过她。
沈妈妈当即笑得更加殷勤了，“哎哟我的大小姐，除了陶家的主子，这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欧阳公子的啊！赛琉璃一下来，我就收拾了一筐送去欧阳家了，小姐尽管放心。”
见沈妈妈笑得这样，陶明珠倒丝毫没有小姑娘的不好意思，只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是个会办事的。”
说着示意身后的翠枝，“翠枝，赏个荷包给沈妈妈。”
翠枝应声拿出一个装了银元宝的精致荷包出来，递给沈妈妈。
沈妈妈欢天喜地地接过，连声道谢。
作为陶家的下人，谁不知道陶家小姐是陶家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样样精细，出手也是有名的大方。
手悄悄一捏，感觉出银子的分量，沈妈妈笑容不变，心里却更加坚定了以后要讨好陶明珠的决心。
她不过是陶家一个小小的管事妈妈，管着每年庄子里送来的东西，油水多少能赚点，但得到的好处怎么能跟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相比。
借着这次机会，以后她一定要多跟小姐见面，讨小姐欢心，最好能够让小姐把她要到院子里。
偏头又吃进一颗葡萄，陶明珠心情好了不少，随意摆摆手说道：“沈妈妈你下去忙吧。”
沈妈妈笑着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而对表哥心心念念的陶明珠却并不知道那一筐葡萄“赛琉璃”她的表哥根本没有尝过。
第八十七章 欧阳
岐山书院是柳林县最出名的书院，哪怕在整个东江州都排的上名号，不同于其它书院只招收富家子弟，岐山书院不论家境豪奢亦或是贫寒，但凡学业出众，皆可就读。
卯初，东边晨曦微亮，早晨的薄雾仍带着一丝寒意，岐山书院的学子们早已起床，开始了每天的晨读。
竹林旁，学舍边，到处可以听到朗朗读书声。
其实书院专门设有晨读课，但读书心切的学生们都自觉早起读书。
“当——当——当——”上课的钟声响起，路上都是急急忙忙赶去学舍的身影。
岐山书院奉行朴素勤奋的观念，只提供一日两餐，因此一些家庭富裕的学子也只能早上自己找些糕点充饥，待上完晨读课后才能赶去用朝食。
午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大家通常这时候待在房间里休息，或者跟同窗探讨学问，还有的可以趁这个机会跟探视的家人见上一面。
此时岐山书院会客厅内，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久等主家不至，忍不住向身旁学生求问。
“哦……你说浩然兄啊，算你运气好，正好我跟他同窗，不然你恐怕还要在这干等呢。今天浩然兄又被老师喊去谈话了，你再等等，或许待会就能出来。”
被拉住问话的少年说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丝毫没有不乐意，接着又热心道：“这样吧，待会我帮你看看，若浩然兄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过来，不过要是没回来你就不必再等了。”
“多谢公子，那就拜托公子了。”小厮连声道谢。
少年笑着摆摆手，“这也没什么，要是别人也会帮忙的，毕竟是浩然兄家的人。”
属于书院老师的学舍内，门窗开放，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人正在里面说话。
这少年穿着朴素，打扮与其他人并无二致，只有腰间佩戴的羊脂白玉玉佩显示出几分不同。
两人正相谈甚欢，中年人忽而见门外一个身影鬼鬼祟祟。
不由大喝：“是谁在外面？”
门外冒出一张讪笑着的脸：“老师，是我。”
被称为老师的中年人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你一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热心少年看了看屋里另一个人，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
“喔……好好。老师，刚才有人找浩然兄，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我便过来帮他看看，顺便告知一下。”热心少年收敛了神色，认真回话。
“既然如此，浩然你便先去吧。”中年人摆摆手道。
“多谢老师，那学生就先告辞了。”欧阳浩然行礼告退。
一出门，热心少年就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带路时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浩然兄，那是你家下人么？以前怎么不曾见过？”
“浩然兄，你家找你什么事啊？我家就很少来找我……”
“浩然兄，这次你家又给你送东西了吗？一般会送什么？”
“浩然兄……”
面对常人难以忍受的一连串问题，欧阳浩然始终态度温和，面不改色地一一回复，直到对方也想不出问题为止。
很快就到了会客厅。
“浩然兄，你真好，我问这么多话你都不生气，还都回答了。”热心少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下次有空我一定再找你说话！”
欧阳浩然隐去眼底的些微不耐烦，浅笑着点点头，然后进了会客厅。
一见到他，等在一边的小厮就连忙上前，“少爷，家里又送东西来了，还有一封信。”
说着马上从口袋掏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封，双手递过去。
欧阳浩然接过信，收起来，然后问道：“家里这次都送了些什么过来？”
小厮恭敬地一一回道：“除往常一样的，少爷上次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了，这次还有陶家送来的琉璃葡萄。”
一边说一边翻出单子递双手过去。
“嗯……”欧阳浩然接过单子打开大致扫了一眼便收起来，微微点头吩咐道，“下次在这里等我，不要麻烦其他人了。”
小厮急忙应声，道下次不会了。
会面结束后，午休还有些时间，欧阳浩然便回了住处。
岐山书院的学生住处修建在半山腰上，一片风格质朴的独院式建筑坐落在花木之中，每个学生都有一个房间。
欧阳浩然走进属于他的房间，将房门关上，坐在窗前，拿出信封用裁纸刀拆开，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蒙了窗纱的窗户透进来，照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显露出他年轻而俊俏的面容。
他面色平静无波，但终究是个少年，还是有变化的眼神暴露了些许情绪。
似是有点得意，又好像有点鄙夷，但这些最后都归于平静。
信纸被收整好，压在盒子底下，他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上课。
正准备出门，就听到一道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喊道：“浩然兄，快上课了，你出来了没有？我们一起走啊！”
一出门，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淡笑，向声音方向说道：“刚准备出门呢。”
“嘿嘿嘿，真巧……”
第二日，学院里的几个老师各收到了一份晶莹剔透甜美多汁的葡萄，几个同窗也尝了尝，又引得众人对他称赞一番。
而对于这些，欧阳浩然只是淡然一笑，道孝敬师长都是弟子应当做的，大家无不折服于他的心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收到消息葡萄已经送去给了欧阳浩然，陶明珠心情好得又吃了不少葡萄，又加上夜里贪凉，结果就闹肚子了。
“你都是怎么看着明珠的！竟然让她吃这么多葡萄？不知道她身子弱吗？要你这个奶娘有什么用？！”陶明珠母亲王氏听闻女儿生病急匆匆赶来，坐在屋子里训斥奶娘道。
王氏也是镇上大户王家的女儿，嫁进陶家十多年，自从老夫人让她主持中馈后，积威日重，脾气也不像从前那样抑制。
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妇人在厅中低头弯腰，一脸懊恼与焦急，听到这些话也没有半分辩解，只不住地陪不是，盼着她气头赶紧过去。
呵斥数落了一盏茶功夫，才终于出了一通气，王氏板着脸道：“算了，这次先记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趁早滚蛋！”
“是是是，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多谢夫人大人大量！”奶娘急忙应到。
“还不快去给明珠煎药！”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亲自盯着。”
……
第八十八章 秋风
秋风渐起，田地里的水稻慢慢变成了金黄色。
白明诚略显兴奋地从进了村，今天他又去书铺问了一次，虽然一笔字还是达不到抄书的标准，但是却得到了书铺掌柜的夸赞，抄书赚钱指日可待！
一路上不时有回家的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笑着一一回应，这与往常的不同，让人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正想仔细询问，再一看人已经走远。
“阿娘，我回来了！”白明诚还没进屋，就迫不及待冲着门口的母亲喊着。
“哎。”王氏也被自己儿子今天的情绪感染，笑着应声，“回来了？快进去喝碗水。”
说完她接着手里的活，秋收开始了，事情太多，什么都要赶紧做。在这时候，大家都能够放下争端，一起为秋收作准备，毕竟这是一年最重要的时候。
喝完一碗金银花泡的茶水，白明诚转身而出，“阿娘，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你赶紧看书去！”王氏马上推着拒绝，生怕耽误了儿子的读书大事。
“没事，秋收我们放假了，就是特意让我们回家忙农活的，忙完了再看书也一样！”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地抢过了篮子，开始干活。
“好好好，那我就去干别的了。”王氏笑着进了屋，欣慰于儿子的懂事。
天井里，白大正坐在凳子上，双手握着镰刀，一下一下地往磨刀石上面用力摩擦，力求磨到最锋利的程度，好为秋收省点力。
白明萱和大家一起干着喂鸡、打扫、洗碗这样的杂活，白老娘和两个媳妇很快就整治出了一顿晚餐，一家人吃过后趁着天色还亮，争分夺秒地干活。
秋季的白天变得更加短一些，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一家人放下手里的活，洗漱过后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家里的公鸡才叫了一声，天还蒙蒙亮，一家人除了两个小的就都已经起床洗漱准备做早饭了，匆匆忙忙地吃了顿饱饭，天已经亮了大半，大家各拿着各的农具出了门。
走在路上，入目所见都是带着农具往田地里赶的同村人，带着镰刀、锄头、篮子和水壶，一看就是打算在地里干一天的活。
秋收从古至今都是最忙绿的时候，所谓“抢收”便是如此，粮食成熟的时间都堆在一块了，但时间不等人，要是不能及时收下，要么烂在地里浪费掉，要么错过冬天来临前的最后的好天气，不能晒干好好贮存。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农人一年的辛劳都打了水漂。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仅来年的口粮没了着落，甚至赋税都没办法上交，有的穷苦人家不得不卖儿卖女度过难关，更有甚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太阳渐渐升起，很快就到了中午，地里大家割水稻的割水稻，收豆子的收豆子，掰玉米的掰玉米，忙得热火朝天。
白明萱和弟弟妹妹也不能得闲，几人等着白明兰他们把午饭做好，带上茶水从家里出去到地里。庄稼人粮食金贵，一般一日两餐，但农忙时只要不是实在穷得没饭吃，大家都会在中午多加一餐，毕竟大家干的都是力气活，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阿爹，爷爷，你们快过来吃饭吧！”白明萱站在田埂上大喊一声，等人来了便打开饭菜递过去。
午饭简单却很饱腹，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几人又争分夺秒地干活。
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地里的人才开始减少，白家人也放下手里的活，收拾收拾带上农具回家。
农忙的时节，白明萱没再去王大夫那里，白明诚提出想帮家里下田割稻子，让白老娘高兴得乐呵了一整天，但是担心伤了他的手，还是拒绝了他。要知道，如今科举万一落得个残疾或破相可是没有机会的，所以读书人那是真的不能干农活。
但是白明诚也没有闲着，帮着家里收豆子掰玉米，让王氏欣慰地想着儿子长大了。
割稻子，晒干脱粒，留下一部分作种；剥豆子，挑出坏的和石子，然后装好；掰玉米，熟透的玉米留着一部分作种一部分准备拿去换成玉米粉；还有白菜、南瓜等等，都一起收了，把屋子堆得满满当当。
就这样忙了大概半个月，一大家子才终于忙完了秋收。
秋收完了还没不能闲下来，马上就是交赋税的时候。
白大白二抬着粮食去里长家排队交赋税，看着斗里的粮食冒尖，白大愤愤不平想上去理论，被白老爹拉住摇头示意不要惹事，只能压下心里的怒气，黑着脸另外从家里拿来一部分交了赋税。
现场吵吵闹闹，有人不满斗里粮食冒尖上前争论，反倒被推了一把差点摔倒。
“吵什么吵？都安静点！交的粮食冒尖怎么了？这么多粮食搬运过程中会没有损耗？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耽误了县太爷的事抓你去蹲大牢！”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虽然这话听着窝囊了点，但这确是升斗小民们的生存智慧。老老实实交了赋税，大家都明白，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
更何况，里长是村里的大地主，桃花村很多人都租了里长的田地，这就让他们更加不敢争辩。
这件事一了，还有别的事情，那就是续租，现下的田地大多是一年一租，以防有佃户穷得交不起租金，或者不方便提高价钱。
谁知道刚忙完赋税的事情，白家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里长家不准白家续租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家被这消息惊得有些失措，他们家租了两亩地呢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影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里长一方态度变了。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不如让我去问问！”白大站起来说道。
“不会是......”白二说了一半就停下，让身边其他人不满地盯着他。
“有话就说！”白老娘瞪了他一眼，“说一半算什么事！”
“我是说，”白二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上次萱萱害死它家孙女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白老娘就怒了，“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萱萱什么时候害过他家孙女？分明是他家孙女活该！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这个作叔叔的，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说起自家侄女坏话来！”
第八十九章 渐起
白二被白老娘说了一顿，撇了撇嘴，转头没再说话。
这是因为租的只是两亩下等田，白家也不是长年租地才能过活的人家，少这么两亩下等田影响不算大，再则村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的田地可以租。
桃花村是十里八乡都排的上名号的富裕村子，村里田地非常多，除里长外，还有好几家的田地可以租，因此白家也就嘟囔几句，没再多说什么。
农忙还没有彻底结束，家家户户还在忙活着剩下的农活，争取在入冬前忙完，这样才能不误农时，也好过个太太平平的年。
收进来的谷子人工脱粒，手工去皮，简陋的农具帮不了多少忙。
白明萱也跟着很是劳累了一番，风扬起稻谷中的碎皮，吹向远处的田野，如果站在下风向那就很容易被吹得迷了眼睛。
远处的田野刚刚经过收割，里面没有一丝粮食留下，就算是遗落的水稻都被家里孩子们捡干净了，真真是不浪费一点粮食。
秋老虎的余威还没有消散，田里犁地的农人时不时地拿起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不敢休息一会儿，就怕借用的耕牛和农具不能及时还上，耽误其他人的使用。
坐在屋前树下择菜的白明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农民实在太累了，由于生产力低下，辛辛苦苦劳作一整年也收不到多少粮食。
白明萱有心想改进耕作方法和农具，可奈何这实在与她的专业无关，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那另一条路呢？白明萱看了看在石板上苦练书法的白明诚，靠科举改换门庭，一举脱离农门？
就算白明诚按部就班地读书，运气极好的成为少年秀才，那也还要等待好几年，那时候，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之下都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就算成了秀才家，有几亩地的免税优惠，也改变不了多少，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秀才不说十分常见，可和举人比起来就多得多了，而且要继续读书，不能像举人那样运气好甚至可以当官走上仕途，另外举人的福利也比秀才好得多，免税面积更广，年节官府甚至还会发放年礼。
但是好归好，中举的可是少之又少，十个秀才里面都不一定能够出一个举人，靠着家人科举过上好日子，这一切谈何容易啊！
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白明萱摇摇头，轻易服输不是她的性格。
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古代农村生活的艰苦，衣食住行可谓是处处不方便，社会地位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大户人家的奴仆，虽说社会排名是“士农工商”，但实际上却是谁都能欺负，单单靠老老实实种田，何年何月才能脱贫致富啊？
“士”这条路太难，“工”这条路白明萱出不了力，也没办法，那就只剩下“商”了，虽然说商人地位不高，但是有钱了谁都会给几分面子，怎么都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
而且白家可是地道的农户，做点小生意不会被说什么，更加不会被归为商籍。
这么一想，这还真是一条好出路......
还没等白明萱想明白做什么生意轻松又赚钱，就被跑来的一个人的喊声打断。
“不......不好了，不好了......”来人停在白家屋子门口，气喘吁吁地说话。
白明萱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让对方坐着休息，转身从屋子里倒了杯茶出来。
她把茶递给对方，白明诚也收好东西凑了过来，询问道：“阿叔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来人把茶一口气喝完，又喘了喘气，才觉得缓了过来，却并没有直接说事情，而是问：“你们家大人呢？快叫他们回来，我有事要告诉他们！”
抬头看见白明萱两人一脸懵的样子，又急了起来，“急事！快去叫人！”
“哦哦！我这就去叫人！”白明萱看对方像是真的有急事，胡乱点点头就冲地里跑去。
跑到地里，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家子大人就都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回家，那架势让别人见了都好奇是什么事情。
回到白家，那人正站在门口等着，见人来了马上走上前：“大松村，你们亲家出事了！”
这话一说出，白老娘就愣住了，随即马上让人进屋细说。
大松村就是王氏娘家的村子，听到这话王氏心中忐忑不已，挤到那人面前就想问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好在还没等她想清楚白老娘就问开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到我们家来？还麻烦你说得清楚些，免得我这大儿媳心里着急。”
王氏感激地看了一眼白老娘，然后把担忧的目光转向那人身上。
那人也没拖延，直接说了事情。
“唉，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也知道的不多，想着你家儿媳娘家是那边的这才过来跟你们说。总之啊，是出大事了！不知怎么的，大松村的人惹到了山匪，被山匪打劫了，还被打了一顿，一起老老少少十来个，我听说还出了人命呢！”
出了人命！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总体还算平和的村子里生活这么久，这种出了人命的事情可谓是骇人听闻，就算是白老爹那一辈也已经好几十年没听说过了，这怎么能不叫人心惊？
一大家子除了还在外面疯玩的两个小的，都被这个消息惊得面面相觑。
王氏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
那人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又加了一句，“哦，你们亲家好似也受了牵连。我看你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话没说完，王氏就差点滑倒在地上，幸而被白大眼疾手快扶住了，这才没有受伤。
谢过那人告知消息，一家人坐在堂屋里想办法。
白老娘说道：“这事情我们可不能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还不知道，阿丽你也别太急，亲家是个有福气的，多半不会出什么事。”
王氏这会也缓过来，向白老娘点点头，示意她已经没事。
白明萱递来一碗茶水，听白老娘继续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过去看看，明天吧，明天大昌你就带着你媳妇回一趟娘家，送过去了你再回来，多带点东西过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能帮上点忙。”
白老爹听了点点头，“老大，听你阿娘的。”
“我也要去。”白明萱想了想还是提出请求。
陶氏不屑地撇撇嘴，就知道出风头凑热闹。
本来担心会被拒绝，谁知白老娘犹豫了一会就同意了，白明萱跟着王氏去外祖家的事情便这么决定了下来。
第九十章 腿伤
事情耽误不得，王氏的一颗心也早就飞回了娘家，第二天天还没亮，白大、王氏和白明萱三人就收拾好一些衣物等东西，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出门了。
山路上，早晨的露水还没有干，山间的露水把三人的裤腿打湿，雾气迷蒙，天色灰蒙蒙的，只能隐约看见眼前的山间小路。
白大拿着包袱在前，王氏走在后面，白明萱在两人之间，深秋的早晨气温已经很低，她不由地伸手拉了拉衣领，打了个寒颤。即使已经换上夹棉的薄冬衣，也还是止不住山风的寒冷。
好在随着几人赶路身上渐渐暖和了一些，翻过一个山头，太阳已经从东面的山上探出了头，阳光驱散雾气，温度才逐渐上升。
几人辛苦赶路，中间只休息了一小会儿，终于在日头升到天空正中间时到达了王氏娘家所在的大松村。
一进村子，三人顾不得和别人寒暄，径直赶往村头王氏娘家。
院子里没有大人，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躲在里面，兴许是由于家里出了事，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只是站在院子里担心地望着屋子。
两人看到来人好奇地看了看，想了一会才认出来人，喊道：“小姑妈，小姑父！”
白大和王氏没心思多说，随便点点头就赶不及地向屋里走。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一阵压抑哭声，白明萱心一沉，快步率先跑进了屋。
王氏娘家的屋子是三间泥瓦房，和村子里其它人家的房子差不多，也有这个时代房子的通病，那就是通风和通光条件不太好。
此时屋子里围满了人，床前一个年老的妇人忍不住呜咽，身边两个年轻一点的女人不住地安慰她，围在外面的是两个男人，也是唉声叹气的。
几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见白明萱进了都惊讶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这时候两个小孩正好跑了进来，大声喊道：“阿爹，阿娘，小姑妈来了！”
说着往身后一指，走到一边露出白大王氏两人。
“哥哥！嫂子！”王氏带着哭腔冲向前道，“阿娘！我阿爹他......他......”
床前老妇人转过身来，也是泪眼朦胧，“阿丽，你回来了。你阿爹他......”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看不出颜色的帕子捂住脸，发出呜咽声。
王氏心中一沉，脸色煞白，种种不好的猜测出现在她心里：匪徒凶恶，能够活活打死人，被打的就算侥幸没死伤势也一定很重，这会她阿爹躺在床上没声音，恐怕人要不好了......王氏想到这心惊肉跳，双手颤抖，几乎要拿不住手里的包袱。
她阿爹辛苦了大半辈子，还没有来得及享福，年纪不大难道就要离世了吗？她嘴唇发白，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旁边被王氏喊哥哥的男人连忙过来扶住她，安慰道：“没有，阿爹他就是伤太重睡过去了。”
王氏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迷茫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真的吗？”
“真的！”
听到哥哥肯定的回答，王氏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床前，握住阿娘的手，借着模糊的光线仔细打量床上的人。
白明萱这才有机会说话，和白大一起，一一喊了人，顺便把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的人对上，脑海里梳理出对外祖家的了解。
王氏娘家在大松村，大松村三面环山，村里人一般在耕种之余还要上山打猎来补贴家用，村里没有桃花村那样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白明萱外祖父有三儿两女，王氏就是家中第三个孩子，上头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是两个弟弟，如今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弟弟没有成亲，其他人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
一家人说不上富裕，但好在都勤快，种地打猎样样干，勉强吃得饱肚子。
由于大松村地理位置不太好，和桃花村来去只有山路相连，因此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有往来，由于去年发生的事情，白明萱上次来外祖家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和白家不同的是，王姓在大松村是个大姓，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姓王，彼此之间多少都沾亲带故，同气连枝，因此被匪徒打伤的事情才那么快传到白家。
白明萱身后，白大正在问她的两个舅舅：“看大夫了吗？”
“昨天在镇上就请大夫看了。”
“大夫怎么说？”
“伤得重，身子有内伤，一条腿怕是要保不住，流血太多，大夫让吃药养着看看。”
“唉！”
白明萱在心里也叹了口气，古代的医疗状况实在不行，尤其是这样严重的伤势，基本只能看天意。
她有心想看看外公的伤势怎样，但是又苦于没有机会，毕竟她年纪小，说要给外公看病怕是只会被当成童言稚语，就算是父母也不会相信。
好在傍晚的时候得到了机会，腿上的外伤需要每天换药清理。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白明萱看到层层白布缠开，露出里面的伤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腿血肉模糊，被木板固定住，腿上的皮肉似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砸破，已经掉了一块肉，暗红色的鲜血和黑乎乎的药粉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颜色。
王氏坐在床边，用拧干的毛巾小心擦拭掉腿上的脏污，然后小心翼翼地换上新药，看到脸色苍白的阿爹毫无声息得躺在床上，即使是昏睡依然被痛苦折磨得紧皱眉头，忍不住眼里又泛出泪光。
“阿娘，外公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白明萱站在她身边安慰道。
她扭头抹去眼泪，点点头，压抑得“嗯”了一声，心里却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幕让白明萱忍不住想到了前世的奶奶，其实如今她每天忙碌，已经很少再想起前世的亲人了，但是今天的一幕却让她想起了被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她和蔼慈祥的奶奶，同样也是被苦难浸润了一生，最终却在终于将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去世。
白明萱望着王氏，心想，她的心情恐怕和当时的她一样痛苦，难道这一件事如今又要重演吗？
虽然白明萱对这个外公印象不深，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不愿意关心她爱护她的阿娘伤心难过。
白明萱心想，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