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厮杀
几道银光向行政大楼破空而去，倾注了万千心血的大厦崩塌，燃烧的火光如画卷般铺开，倒映在林扬非的瞳孔里，和夜空的星星一样闪耀。
莉安的惨叫传来，尖锐而又刺耳，听得令人头皮发麻，黑线将墙壁撑破，无数的碎石从天上落下，过不了多久，莉安就能彻底转化完成，埋藏在黑暗与恐惧深处的罪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东西偷出来了吗？”西塔转头向默冰问道。
默冰点点头，从身体里掏出了一把狙击枪来，交给了西塔，这一幕看得林扬非目瞪口呆，他惊讶道：“你们……什么时候？”
“哎呀，你以为就你懂得留一手啊，之前讨论到行政楼的时候，以防万一，我跟他提了一嘴，说可以趁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可以先隐藏气息潜入进去，没想到，他还真成功了。”西塔的语气中略带着赞扬和欣赏，他检查了一下枪，可以正常使用。
然后，他就把狙击枪丢给了林扬非，他说道：“这是我的武器，暂时交给你了。”
“我？我不行，我就没用过枪……”林扬非还挺纠结，这枪看起来帅是挺帅，但他对自己的枪法可没啥自信。
西塔上手帮他调整姿势，直接现场教学，他说道：“光我一个人战斗是赢不了它的，反正这枪后坐力小，你也不用担心风向和温度会影响子弹轨迹，虚无的骨魄弹我已经帮你填装好了，不用担心消耗问题，夏忆用自己的生命给你提供力量，你直接使用，应该能打出和我这箭一样的效果来。”
“这听起来倒是不错。”林扬非试着上了个膛，这狙击枪的手感真不赖。
西塔帮他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确认无误后，他才说道：“她应该很快就会暴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次打的是消耗战，来看看，是她的内核先被我们打穿，还是我们先被她耗死。”
“楼里还有活人的气息，我去救人。”默冰在一旁说道。
西塔点点头，说：“行，你自己小心点，我记得还有一个安图不是，好像也挺厉害的，聪明点，别跟他硬来，不然，被吞噬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默冰回应道。
耳边的嘶吼声小了许多，平息就是战斗的开始。
“好吧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被那死自闭说对了，我一个人无法搞定这玩意儿，希望等我把他救出来的时候，还有个全尸就行。”西塔深呼吸，他拍拍林扬非肩膀，说道“准备好了吗？”
虽然林扬非想告诉西塔，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他老爸，但想一想，还是正事要紧，他手中紧紧握着狙击枪，说道：“当然。”
“战斗最忌讳的就是等敌人先出手，既然准备好了，那为什么不先开始呢？”西塔举起弓，银色的光芒凝结成箭，他小时候受过专业的弓箭训练，后面觉得弓箭不够酷，就换成了现在的狙击枪。
五道白羽箭的虚影出现在他的手上，蓄力拉满，朝着眼前扭曲的黑线射了过去，黑线像蛇一样蠕动着，攀在大楼的钢筋骨架上，沙砾混着血肉翻滚而下。
“真恶心。”西塔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林扬非举起枪，他说：“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扣动扳机，枪响之后，子弹划出一道白色的光芒，跟夜空中坠落的流星一样，高速旋转着，带着绚丽，击中了黑线在上方编织的人形。
人形少了半个脑袋。
偏了一些，林扬非可惜地“啧”了一声。
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之间，数以百计的黑影把他们两个人围了起来，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林扬非看到了各种各样诡异的脸，有男有女，感觉都是学生的样子，像是跟你朝夕相处的同桌，也像是陪你打闹的青梅竹马，但林扬非并不觉得亲切美好，他们面目狰狞着，发出野兽的咆哮声，向他们扑了过来。
“看着它们的眼神，我感觉我就像甜品店橱柜里的美食，秀色可餐。”西塔还有心情调侃道。
林扬非不置可否，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没得感情的杀手，只是在不停地瞄准和开枪，刚杀退一波，又很快会有新的一波重新涌上来。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谁知道这该死的莉安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吃掉了多少人。
“砰！——”子弹穿透那些人的脸，露出了里面的黑线来，不用几秒，伤口很快就会燃烧起来，跳动的火光在黑暗中翩翩起舞，林扬非眼里全是这种东西，简直比身处地狱还要可怕。
“西塔，想个办法！”林扬非和西塔背靠背站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心脏剧烈跳动着，扣着扳机的手指已经发白，他一边射击着，一边说道。
西塔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他说：“我要是有办法，我还会在这儿射箭吗？就tm该死，她到底吃了多少人？！”
没人回答西塔的问题。
像是天灾降临般，大地开始震动起来，林扬非内心警铃大作，现在的场面再糟糕不过了，今夜要是过不去，光明就永远不会到来。
在林扬非没注意的视线盲区，突然冲出一个魁梧的黑线人来，长得很畸形，倒不是他的形状问题，而是他居然像人一样握着一把长刀，向林扬非劈了过来，动作敏捷，速度极快，寒光闪过，等林扬非看到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防御了。
他唯一能做出的最快反应，就是用尽全力向前一滚，躲开它的攻击范围，可那些跟鬼一样的人都涌了上来，不知道是谁抓住了林扬非的小腿，只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传来，就好像有人把指甲刺进了他的肉里，他连忙用枪口抵住那怪物的脑袋。
“砰！——”
炸开了一朵黑线的花。
而等他再去看那个黑线人时，刀已经要到他的脸前，再举枪已经来不及了，林扬非可不想就这么英勇牺牲在战斗的开头，他大吼道：“西塔！”
三支白羽箭应声而来。
穿透了它的手和头来，刀尖就停在离林扬非不到十厘米的位置上，轰的一声枪响，林扬非面无表情，直接就开枪打掉了它的上半身。
火光，再次跳跃起来。
第四十八章 赌
如果说，想到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骨魄就是致命的毒药，像飞蛾扑火，一扑就是粉身碎骨。
那无法触及的火焰燃烧着，看见那黑线人倒了下去，林扬非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西塔来到他的身边，瞬间解决了几只想要扑上来的怪物。
“这样下去不行。”林扬非一刻也不敢懈怠，他又抬手给了两枪。
那些黑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上方还有舞动的黑线，随时会对他们发动袭击。
“我也觉得不行。”西塔同意道，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处境越来越被动，再这样下去，能撑多久还很难说，“讲真，要是白衣研究院的那些奇葩在这儿就好了，至少还能提供些重型武器，一炮就把这里轰烂了。”
“你们还有重型武器！？”林扬非吃惊道。
西塔耸耸肩，说道：“当然得准备一些，毕竟，时代变了嘛。”
“……”
林扬非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次，本来想象中古老宁静的小镇，突然就变成了现代化科学研究的场所。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怪物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他们已无路可退，怪物都失去了理智，像是不要命一样，就想着把他们撕碎。
在给了它们的脑袋两枪后，林扬非略微思索，跟西塔说道：“我们武器把武器换回来。”
“你想干嘛？换回来的话，对恶的破坏也会减小很多。”西塔有些意外道。
这一点林扬非也明白，但他还是坚持地说道：“换回来！光靠我们两个人不行。”
“我知道不行，可现在除了消耗，你还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吗？”西塔无奈道，怪物就跟杀不完一样，一个倒下，还有无数个身影在摇晃，黑影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又一个怪物化为灰烬。
西塔有些不解，但是看林扬非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了想法一样，没有犹豫，他们把武器换了回来，交换时，他还在那弓上覆盖了一层他的骨魄，银白光相间交替，异常闪耀。
西塔说：“能使用的次数不多，你的骨魄就只能造成那种撕裂形的伤口。”
“没事，够了。”林扬非看着手里的银弓，握在手里，似乎能感受到弓里的灵魂，一个自愿燃烧灵魂的人，还在等着战斗的结局，绝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这弓只会随着林扬非的意愿而改变，西塔看见弓渐渐缩小，变成了一把小匕首的模样。
“你这是在干嘛？！”西塔疑惑道，他一抬手，就打飞了一个准备偷袭他们的人形怪物，怪物在空中就燃烧起来，还伴随着难听的嘶吼声。
林扬非说：“赌博。”
“哈？”西塔显然无法理解林扬非的举动。
林扬非摊开另一只手，说道：“那你猜一猜，我爸他有没有死？”
“你爸？”西塔稍微一联想，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他回想起和林扬非见面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按道理来说，只有白衣的后代，才会天生没有保护灵，拥有觉醒的资格。
林扬非的觉醒并非意外，一切都有迹可循。
西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又向林扬非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林琛默是……你的父亲？”
“是的，他就是我最在乎的混账老爸。”林扬非坦然地回答道。
一个永远神出鬼没的，没良心的父亲。
西塔一听，瞬间扶额，他刚还在这儿骂林琛默呢，现在林扬非爆了一个猛料，让他这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击杀几只怪物掩饰一下尴尬的情绪。
怪物又被打退一波。
“我看你跟我老爸关系不错。”林扬非平静地说道。
不仅如此，他还小声地念了一句：“逃生指南。”
一本书就出现在他的手里，熟悉的封面和重量，没等林扬非说话，它就自己翻了开来，关键时刻，逃生指南绝不掉链子。
西塔立刻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跟他有深仇大恨，关系绝对是不好的！不过，他……难道都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没有，他连我妈的事都瞒了我十八年，其他的事就更不会说了。”林扬非抬起双眸，他将闪着银光的匕首，放到逃生指南翻开的纸上。
“果然，很符合他那自闭的破性格。”西塔理所当然地应道，他转头看了林扬非一眼，满脸问号“你这是在干嘛？等等！这书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没法解释。
怎么说，算是他爸给他留下的神秘礼物？还是逃生秘诀？
所以，林扬非没有说话，逃生指南自己合了起来，空间出现莫名的扭曲，下一秒，它就带着匕首消失了。
从召唤到消失，一个字都未出现，没有熟悉的嘲讽，逃生指南好像看透了林扬非的内心，摸透了他的想法，带着赋予它的使命，离开这个被怪物包围的中心。
“拜托……一定要活着……”林扬非小声祈祷着。
在他的记忆里，就只剩林琛默被黑线吞噬进去的那个场景，他是死是活，谁都无法知晓。
有一个细节，可能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林扬非反反复复琢磨了很久，也没得出最终的结论，但他想赌一把。
赌他爸在骗人。
从始至终，能决定这场战斗结局的……就只有林琛默一人。
“……”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默冰。”
“从我的昏迷到蔡世钧的死亡，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我爸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我就把卵的功能研究了个透彻，最后我发现，卵能复制万物，就是并不能复制骨魄的存在。”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蔡世钧死的时候，他的体内应该是没有骨魄才对，可布雷默却因骨魄而坍塌了，老爸他打破了假象，露出恶最原始的面貌来。”
“我猜，蔡世钧的死只是关键步骤中的一环，我爸他……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厉害。”
“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但我猜，他的手上应该拥有着……第三份骨魄。”
……
赌吗？
没办法，就只能赌这一把了吧？
第四十九章 暴雨之暗
林琛默是见过暴雨的，在台风天来临的时候。
就跟末日一般，黑云中滚动着闷雷，狂暴的疾风撕扯着城市，掀起的枯枝烂叶和塑料垃圾满世界乱飞。
雨铺天盖地的打了下来，打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洪水的闸门，水在不要命地奔腾而下，这种时候，没人敢在大街上行走，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某棵生长了十几年的大树轰然倒塌，砸穿了某间无辜的店面，还好那时店里没有人，除了要承受一些财产损失外，不用担负人命的责任。
在林扬非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发生过这么一个事故，台风天来临，一名冒雨上学的小学生被倒下的广告牌砸死。
真是天灾人祸。
林琛默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路笔直地往前延伸出去，就好像能伸到月亮上面似的，那月亮大得惊人，仿佛抬起头就能碰到。
狂风暴雨下，眼前一片黑色，黑色代表着这座城市，街道两边没有一盏灯光亮起，不用惊讶，不是没有灯光，是没有活人的存在。
林琛默开始动了起来，在这一瞬间，雨滴都化成了刀片，疯狂地打在他的身上，刮出一道道血痕来，他闷哼一声，巨痛向大脑传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根锐利的树枝像刀一样插进了他的腹部，血红色的液体从他的皮肤滑落，混着雨水，滴在黑灰色的马路上。
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雨像是不会停的样子，抽打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烂，里面一片血肉模糊，不少碎裂的玻璃也嵌进肉里，如果换个人承受这些，可能早就痛死过去了。
他没什么狰狞的表情，只是抬眼凝望着前方，这里是马路的尽头，一个倩丽的身影就站在这里，正抬着头，看着这轮巨大的月亮。
她一伸手，就碰到了月亮。
林琛默想要向前走去，那一步却怎么都迈不到她的身边，她那边没有下雨，雨只落在林琛默的世界里。
“终于，找到你了。”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无止境的疼痛和扭曲绞碎了他的内脏，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钢筋，从背后打穿了他的身体，这次他没有低头看，而是抬起手，敲了敲眼前那层看不见的透明屏障。
那女子回过头来。
还是一如既往年轻漂亮的面容，她看到林琛默时吓了一跳，随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凑近他，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那时候，我好像回答的是……与你无关，不过，如果是现在的我，我应该会回……你未来的丈夫。”林琛默一脸淡定地回道，他倒是没在意，自己的脑袋又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贯穿了。
雨不停地下着。
黑暗，除了黑暗就只有黑暗。
“你……没事吧？”女子看着林琛默这副模样，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琛默只是不在意地笑笑，他耸耸肩：“没事，多年愿望就要达成的时候，应该开心才对，你呢，在这里开心吗？”
“开心？”女子摇摇头，她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的光辉打在她的眼睛里，却倒映不出任何影像来。
她说：“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开心的，无数的人死了来，来了又死，最后，只会让这轮月亮越来越大。”
“你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丝执念，对吗？”林琛默开口道。
莉安回过头，笑了笑说：“不记得了，不过，我应该是想要这个世界毁灭的。知道吗？你那边的暴雨就停止过，这里没有白天，只有永无止尽的黑暗。”
“那先让我陪你呆一会儿。”林琛默垂下眼眸，他像是脱力般跪了下去，这个动作吓了莉安一跳，她想去扶，却无法触碰到他。
她也跪了下来，与他平视，她的手拍在透明屏障上，有些焦急地说道：“你若是能走，就不要呆在这里！再继续呆下去，你会死的！”
“没事，这不重要。”林琛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莉安生气地拍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气从何来，她气鼓鼓地说道：“不！这很重要！每一个生命都很重要！你听到没有！你！很！重！要！”
林琛默睁大了双眼，随后，他露出了一个超级开心的笑容，连林扬非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感觉他身上颓废慵懒的中年感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个阳光的骄傲少年。
那个被西塔在背后评价为“拥有自傲资本的孤独天才”的气质，终于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林琛默说：“这句话你以前也说过。”
“哎？”莉安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说：“那时候我还觉得，你真是个无聊的人。”
“听你这么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咯？”莉安也不顾及影响，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她说“只可惜，我来到这里后记忆受到了一些影响，什么都记不太清了，我只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很久很久，外面……应该都过去一二十年了吧。”
“总会结束的。”林琛默想了想，说道“我相信他会想到破局之法的。”
“他？谁？”莉安一脸疑惑。
林琛默说：“一个还不错的臭小子，我没怎么管他，他自己倒是很好的成长起来了。”
“听起来，你很爱他。”莉安缓缓说道。
林琛默倒是接得很快，他说：“但我更爱你。”
“……”
莉安有些不好意思，她慌张地摆摆手，然后捂住自己的脸，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道银光在黑暗之中亮起，像是流星坠落般，从狂风暴雨中穿过，落到了林琛默的手上。
是林扬非的匕首。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对了，这个给你。”林琛默将匕首递上，莉安一脸震惊。
从未有人……从未有人能在这片天地间召唤物品……
“这……这是什么？”莉安看着包裹着匕首的银光，总觉得十分亲切，像是……
像是她曾经也拥有过。
莉安整个人开始散发起白色的光芒，她伸出手，居然能穿透透明的屏障，触碰到他手中的匕首。
林琛默看着她的手，握住了匕首，他说道：
“结束之法。”
在拿走匕首的那一瞬间，林琛默倒了下去。
第五十章 绝望之夜
无数个黑影包围了一栋教学楼，在这里，不仅能听见野兽和人的惨叫，还能听见黑夜中的窃窃私语，像是在吟唱古老的诅咒，又像是闹了鬼的屋子。
一块碎石掉了下来，响声惊动了黑影，他们疯狂地扑了上去，将石块踩得粉碎，林扬非和西塔就躲在一排课桌椅的后面，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动弹。
本来就只能硬抗，林扬非一把武器交出去，他们就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怎么都抵挡不住这群由恶编织的怪物，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在林扬非和西塔一个默契的对视后，他俩人拔腿狂奔，好不容易突破了包围圈，才发现整个学校都是这种可怕的玩意，他们似乎是根据光亮和声响来判断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才能顺利躲藏起来。
应该庆幸的是，这些怪物并没有嗅觉系统，不然林扬非身上一直都止不住的血，肯定会吸引一大批怪物。
“搞得很丧尸围城一样。”林扬非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小声说道。
要不是莉安失了理智，也不至于诞生这么一大堆怪物来，他探出个脑袋，这间教室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怪物的样子。
西塔将狙击枪架在腿上，他伸手去帮林扬非的忙，也是逃的时候为了救下西塔，一不小心，手臂被抓了三道很深的伤口，血里面混杂着恶的细丝，虽然已经没了活力，却一直在影响伤口的愈合。
“也没办法不是，你这伤口得仔细处理。”西塔也同样小声的回应道。
林扬非喘着气，他咬着牙把撕下来的布在手臂上一圈一圈绑紧，没一会儿，血就渗透出来，染红了布条，密密麻麻的汗布满他的额头，他小声说：“现在哪有条件给我仔细处理，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它们又不瞎，天亮起来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西塔急切地说道，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躲在这里不能正面战斗而感到不爽。
林扬非摇摇头，他小声道：“不，至少等到天亮，就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赌赢。”
“说不定他早死了，啊，不对，我不是在咒……”西塔意识到自己说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就赶紧改口道。
但他接下来的话被林扬非打断，林扬非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西塔立刻噤声，又彻底陷入了沉静。
仔细一听，就能听见一些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很轻，好像就在耳边。
林扬非的心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屏住呼吸，稍微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教室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形都没看见。
“呼——”
刚准备松下一口气，就听见耳边一声剧烈的枪响，让他耳鸣了好一会儿，他一抬头，就看见天花板上趴着个人，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黑影正准备朝他们扑来，被西塔击中后瞬间燃烧起来，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教室，所有怪物都被惊动，大量的黑影朝这间教室涌了过来。
“跑！快跑！”林扬非大喊道。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桌子翻了出去，像不要命似的往外冲去，西塔紧跟其后，林扬非本来想换个藏身之地，但出入口已经被黑影堵死，没办法，越来越多的怪物挤了进来，西塔拿的是狙击枪又不是冲锋枪，林扬非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往楼梯上跑去。
“砰砰砰！——”
几声枪响解决了趴在楼梯上的不人不鬼的怪物，怪物抱着头嚎叫，燃烧着滚下了楼梯，还在地上挣扎，并没有立刻死去。
果然，少了林扬非的加持，效果弱了许多，但林扬非手已经不适合再举枪，还是只能西塔自己来。
一路向上，几乎没有停顿。
天台门是锁着的，被林扬非一脚踹开，等西塔进来后，才堵上了门。
但是，谁都知道，就这能被一脚踹开的破烂铁门，肯定挡不了多久。
“我们好像没路走了。”西塔看了一圈，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林扬非靠着门，用自己的力量挡一会儿那些怪物。
背后的门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咆哮声，那声音环绕耳边，影响着人心，林扬非一直手扶着胳膊，说道：“要是跳楼的话，这次可没默冰在下面接着了。”
西塔无奈地挠挠头，他朝林扬非挥了挥手，说：“让开吧，我来杀了它们。”
“想当超级英雄，以一敌百？”林扬非已经能感受到，门那头怪物的数量，还有它们准备破门的行动。
西塔架起狙击枪，干脆利落地说道：“至少，我们没在逃了，白衣的骄傲就是死在消灭恶的战场上，而不是等着时光逝去，某一天突然猝死在路上。”
“我们会猝死啊？”这个时候，林扬非还有心情问这个问题，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好像有一点点要亮起的趋势。
黑夜将白昼掩盖，就是为了隐瞒下所有的希望。
西塔说：“会，等我们寿命过完的那一天，我们就会突然死去，毫无预兆，有些人，过着过着就会忘记，自己其实已经是个百八十岁的老人了。”
“但能永远保持年轻和力量，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林扬非身后的门已经被顶开了一些，数不清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黑线缠绕在他的手上，西塔一枪打了上去。
火焰燃烧着，像明媚的阳光，给予黑暗些许光芒，怪物的惨叫越发大声起来，听得实在刺耳。
西塔说：“说到底，是代价也是诱惑，很多人都抗拒不了这种永远年轻健康的诱惑，变成除恶工具，一辈子活在任务和旅途中，对了，你知道吗？我们死后是留不下尸体的，没办法入土为安，下辈子出生，说不定还是个白衣。”
“轮回？”林扬非随口问道，一把刀从门那头穿了过来，将出穿透了林扬非的胸口，就像他说的，这门坚持不了多久。
西塔回道：“这世界连鬼都有，你还想什么轮不轮回的事，让开吧，你再这么受伤下去，会死的。”
“听起来还真绝望。”
林扬非也知道，他是支撑不下去了，他一放松，门就被撞开，大量的怪物挤了进来。
“砰！——”一声枪响。
西塔说：“实话说，我讨厌黑夜。”
第五十一章 黎明之希
“人总喜欢给没有生命之物，赋予各种各样的寓意，就好像，能让它们活过来一样。”林扬非捂着胸口，但也不能让血停止流动，他能感觉自己在渐渐脱力，骨魄的作用是破坏恶，而不是愈合伤口。
他直接伸手抢下了那把刺穿他的刀，再反手插进那怪物的脑袋上，白色的光芒从刀柄向刀刃蔓延过去，他轻轻一拧，怪物就裂成了两半。
夏忆大部分的力量都通过逃生指南送出去了，剩下残留在林扬非体内的力量并不多，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他转过头，对西塔说道：“事实证明，黑夜本无罪。”
“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跟你那自闭老爸一样无聊，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我个人喜好问题了呗？”西塔无奈地回应道。
枪声在耳边没有停止，林扬非又斩落了一个怪物的脑袋，他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反正，也只是随便说着玩玩，还有聊天的心情，说明还没有到最绝望的境地。
血液滴落在地，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越来越多的怪物围了过来，源源不断地往楼上挤着，西塔根本来不及消灭这么多怪物，只能不断往后退去，可这天台就这么大，一步一退，退到最后无路可退。
林扬非那边也是一样的遭遇，甚至，比西塔还要糟糕一些，白衣可以受伤，但绝不能死去，每一次挥舞手中的长刀，都觉得力量在流失一分，疼痛在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也在刺激着他，让他继续战斗下去。
看！
遥远的地平线上泛起一丝白光，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那就意味着林扬非他们等来了黎明。
路边的灯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像是短路般一闪一闪，最后彻底安静下去，终究胜不过太阳的光辉。
随着逐渐亮起的天空，能愈来愈清晰地看见，这个世界的丑陋与破败，黎明代表着希望，却不能给他们希望。
时间已经过得足够长，林扬非还没等到逃生指南的回应，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去，越来越沉重疼痛的手臂，很难再挥动起他手中的刀来。
一个怪物长着血盆大口，就冲着他的头咬开，林扬非只能抬手去挡，但他却抬不起手来，肌肉在不断颤抖着，血已经浸满了整把刀来。
危险步步逼近。
“砰——”
他面前的怪物燃烧起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林扬非赶紧往西塔的方向撤去。
“你还行不行啊？”西塔冲着林扬非喊道，他虽然也已经很疲惫了，但情况会比林扬非要好一些。
林扬非踹开挡在他眼前的那个黑线人，再补了一刀，黑线人当场裂开，他无语地应道：“这么问就过分了啊！”
“你得怪你老爸。”西塔露出了一个像报复成功般的笑容，他说“他实在是太气人了……”
林扬非：“……”
他内心吐槽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因为天亮的关系，怪物的面容越是清晰可见，就越觉得恶心，黑线缠绕在身，蠕动着、抽搐着，像黑暗中的毒蛇，随时会咬上你的脖颈，林扬非转头望去，在这片布雷默的土地上，都是这种恶心玩意儿，还有往他们这里涌来的趋势。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西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白色的样子，不是血迹斑斑就是黑乎乎的一片，还混杂着泥土和灰尘，总而言之，一点都没有白衣那般圣洁高贵之感。
林扬非强撑着战斗，他倒是没心思关注西塔的形象问题，说到底，只要能赢，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好像已经快没活路了。
“喂！看那儿！”西塔突然指着远方大声喊道，林扬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无数条黑线从大地上钻了出来，不断向上生长着、编织着，就好像要把这个空间重新锁死一般，噩梦就要来临，当初被西塔一枪击落的太阳，好像想要回到那片虚假的天空。
惨叫像是在欢呼雀跃，在为它们的神重新掌控这片土地而感到兴奋，林扬非终于明白，他到底是在跟一个什么东西在战斗，那种普通人渺小的无力感涌现出来，但他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黑线的蔓延速度很快，不到一会儿，就覆盖住了整个布雷默的土地。
只是这次，有些许不同。
挂在天上的，不是那血红色的太阳，而是一轮皎洁无瑕的圆月，月的光芒很淡，淡到好像可以随风逝去。
有不知名的歌声响起。
好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复杂繁琐，却又充满威严，让人想要不自觉地跪拜。
怪物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嚎叫，它们仰头望着天空，在它们扭曲而又苍白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一丝迷茫。
“是奥罗拉圣歌！”西塔立刻就听了出来，他握着狙击枪的手在颤抖，他说“用的都是古老的奥罗拉之语，大意是讲述天使主动背负起神圣的使命，降临人间，驱赶黑暗，带来光明，等尘埃落定后，天使化为了天上的太阳，每一次黎明，都是她在守护着世界。”
“听起来像个神话故事。”林扬非也抬起头仰望着，圆月高高在上，触不可及，他看着月亮，月亮也在看着他。
西塔说：“因为我们从小就接受着外面的语言教育，所以，现在奥罗拉里，会说这种古老语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这歌这么经典，我也不会用古老语唱出来，说起来，莉安倒是把古老语学得很好……”
歌声响彻天地。
纯白色的月光静静地照耀着，像是一场心灵的洗涤。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林扬非疑惑地问道。
西塔摇摇头，他说：“不知道，也许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也许是我们死前的幻象，这歌寓意着黎明伴随着希望到来，所以，又被老师们称之为……”
黎明之希。
“西塔。”林扬非突然叫了他一声。
西塔疑惑地转头：“嗯？”
“月亮上……好像有个人。”林扬非这么说道。
第五十二章 洁白的羽翼
月亮上有一道身影。
西塔抬头看去，一瞬间愣在原地，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熟悉的面容，犹如天使般，立于天地之间。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穿着犹如女战神般的白色长袍，披风在背后舞动着，月亮被盛在她的瞳孔里，她正抬着头，风围着她旋转，她就像田园里的百合花一样绽放。
纯洁美丽而又威风凌厉。
她握着林扬非的匕首，手向上一挥，小小的匕首化为横穿天地的白色虚影，在她的动作下，直接一刀划破这片笼罩天地的黑暗。
伴随着古老的圣歌，所有的怪物都燃烧起来，火焰的狂流伴随着远处爆炸的轰鸣声，林扬非在隐隐约约中，似乎能听见来自异界的狂风骤雨。
光与火在相映闪耀着，恍如梦境般灿烂，作战开始，骨魄正在驱逐罪恶，占领着绝对压制的高地，俯视着，这玷污众生的邪恶意念。
所有的黑线突然暴走，向她疯狂地窜去，画面似乎就定格在这一刻，她背后猛地有羽翼展开，洁白的羽毛延伸出去，看来，她真的就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面对着恶最后的挣扎，她没有害怕，没有躲避，带着白衣的荣耀和骄傲，挥起匕首正面对抗，只不过是将手轻轻一动，这个世界就开始燃烧起来。
被匕首划过的地方，都会自己破碎炸开，而被陨落的黑线触碰到的其他怪物，也会像被感染一般，自己开始燃烧起来。
但这次没有惨叫，毁灭之灾总是在悄无声息中到来。
一颗黑色的内核从破碎的月亮中掉落下来，透过林扬非的眼睛，能看见从内核里传来的阵阵恶意，带着刺骨的冰冷，血腥的气味挥之不去。
这……就是噩梦的源头。
匕首的白色虚影渐渐缩小，露出了一把剑的模样，这剑或许林扬非不认识，可西塔却再熟悉不过。
西塔的嘴里喃喃着：“真的是她。”
是真的她。
是莉安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丝执念，她双手举起剑，面对着这颗黑核，划出最后一道光影。
黑核的表面裂出一道道纹路来，似有火光跳跃，刹那间，白色的光芒在核里亮起，越来越显眼。
这一刻，西塔想起了那一句吟咏过千千万万遍的诗句：
从罪恶中诞生，自骨魄处消灭。
最后，爆炸声响起。
恶的内核在爆炸声中粉碎，风吹动林扬非的发丝，他看见那令人恐惧的黑核，变成点点灰烬，消散在人世间。
结束了。
笼罩着布雷默三十多年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林扬非似乎有些恍惚，他胸口的血已经凝结，好像有慢慢恢复的趋势。
莉安低头看了他们一眼。
她张开那洁白羽翼，然后合拢，接住了从月亮里掉出来的一团错乱的黑线，似乎在包裹着什么东西，她缓缓下落，最后落到他们面前。
“莉……”西塔好像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又没喊出口。
她的身体散发着银光，翅膀打开，林琛默从里面滚了出来，双眼紧闭，没有生息的样子。
林扬非赶紧上前查看，他蹲下身，摸了摸林琛默的脖颈，发现还有跳动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应该没有大碍，所以，林扬非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大口气。
人还活着就好。
莉安就这么低头看着林扬非，没有任何动作，突然，她手中的剑出现一道道裂纹来，像瓷器一样破碎，渐渐消失在她的手中。
恶终于被消灭，怪物们也慢慢风化，化为尘土，被吹散在空气里，光明再次降临大地，就跟那古老的神话故事般，天使拯救人间，拯救一切。
太阳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莉安的人影越发透明，本就是一丝执念，目的达成了，也就该消失了。
西塔说，白衣死后什么都不会剩下，连具尸骨都没有。
林扬非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莉安，莉安在温柔地看着他，西塔自觉地退到一边，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点时间了。
林扬非张了张口，一个陌生的字徘徊于嘴边，几次要蹦出来，却在犹豫后，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是从未喊过的话语。
莉安笑了笑，她笑得很温柔，就好像天上那个太阳，暖洋洋的，她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林扬非，却在半空中停止。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林琛默，眼里的意思大概是……要好好照顾他。
林扬非应该是懂得的。
“我……”
林扬非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莉安摇了摇头，林扬非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突然就飘浮起来，翅膀轻颤，越飞越高，白色的羽毛片片落下，落到地上就会消失不见，林扬非没有抬头去看她的消散，只是用很轻的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妈……”
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口。
人的一生有很多遗憾，有的遗憾只能藏在心底，有的遗憾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实现，林扬非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西塔本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却有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从天而降，朝着林扬非就飞了过去，速度很快，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
要是这个速度砸下来，估计没个重伤，也会在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但是，那东西在快接近林扬非的时候，速度突然就缓了下来，然后，轻轻地砸在林扬非头上。
“哎呀。”林扬非转头一看，又双叒叕是那本熟悉的逃生指南。
逃生指南自己翻开，上面有字浮现：
还不赶紧去救人。
“救人？”西塔凑近来一看，疑惑地念出了上面的字来，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感叹道“你这什么书啊！？还会自己出来字的？”
林扬非眉头一皱，他说一声：“不好！”
“安图……”西塔立刻反应过来，布雷默的校长虽然消失了，可还有一个校长助手没有解决。
而在这种情况下，要单独面对安图的……
是默冰！
林扬非直接抢过西塔手中的枪，丢下一句：“照顾好我爸。”也不管自己满身的伤，就急忙往楼下冲去。
第五十三章 安图的理想
有脚步声在楼道响起。
“啪嗒啪嗒”的声音充满了随性的味道，哪怕楼梯已在半空断裂，残败的高楼就只剩下钢筋骨架，带着颓废的美感。
偶尔有黑线贴着墙壁游走，掀起一些灰尘簌簌而下，大楼摇摇欲坠，就像那些要拆迁的危房，感觉要是在原地蹦两下，就能把整栋楼给震塌。
风吹过长长的走廊，发出“呜呜呜”的鸣泣声，像是在为消逝而感到悲伤，阳光透过破裂的窗户洒了进来，像是在楼道上铺了一层金粉，玻璃的棱角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一个身影悬挂在楼梯间，黑线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脚尖离地面只有大约十厘米的距离。
空气里残存着的，是微生物发酵后的腐败味道，脚下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文件袋和空白的A4纸，一脚踩上去，似乎能感觉到有粘糯的液体从纸下溢出。
默冰推开了一扇门。
门是发黑的，在没推开前，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门而出一样，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就是从这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一滴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前落下，默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被绑在天花板上的白泽远，已与缠绕他的黑线融为一体。
还有兆南，他的身影就打碎在墙上，依稀能分辨出他的面庞，默冰放出感知，已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他来得晚了一些，那些人已经变成了安图的养料。
默冰默默地退出来，将门关了起来，在关门的那一瞬间，门上的黑线动了一下。
脚步声停在他的背后。
“说实话，我原本是没在意你的，你太弱了，弱到就像个婴儿一样，和人类一样的是，没人会在意地上的蚂蚁是死是活，因为无论蚂蚁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威胁到人类的生命。”安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默冰转过身，墙壁里渗出的黑色液体化为利刃向安图飞去，安图只是把手轻轻一挥，就挡下了默冰的所有攻击。
这次，安图换上了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衫加黑色的领带，还带着他熟悉的黑色绅士礼帽，就差一个拐杖，大约就像是个真正的英伦绅士了。
他摘下了他的帽子，露出了由黑线编织而成的脑袋，他带着礼貌的微笑，说道：“我以前是戴鸭舌帽的，后来，我觉得这个帽子更好看一些，更符合我的气质。知道吗？我跟你一样，从不用人类的皮，太丑陋，我不喜欢。”
“我跟你不一样。”默冰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警惕地盯着安图，没有丝毫放松。
安图将帽子戴了回去，遮住了他那不完整的脑袋，他一脸饶有兴致地说道：“对，是不一样，我为我的大意而道歉，对不起，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你是特殊的。”
默冰：“……”
看得出来，默冰并不想理会他，但他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没有一个恶能在杀人后，还能抵制死亡的诱惑，所以，我终于能理解你的弱小，这份弱小……恰好就是你的特殊之处。”
黑雾从他的身上泛起，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黑雾的自作主张，但很快，他就调整表情继续说道：“所以，你该庆幸你的弱小，这让我对吞噬你失去了兴趣，换句话说，你的存在比你的消失更具有价值，人类总会选择更有价值的一方，而恶，也不例外。”
“……”
“总而言之，我会放过你。”安图的语气像是恩赐般，高高在上，充满着君主般的傲气，他说“至于其他的……我应该还得再加上一句，‘我们会再见面的’才对。”
“我不想跟你见面。”默冰冷冷地回答道。
安图笑了笑，将自己的气息放了出来，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席卷了默冰，他突然有一种站在风暴中心的错觉。
在这一刻，默冰能明确地判断，这是一个比布雷默校长还要恐怖上千万倍的恶，就如他所说，是他主动放过了自己。
默冰依然站立着，他并没有屈服于安图的恐惧威压之下。
“果然，有点意思。”安图轻声呢喃道，他收回了自己的气息，又恢复到之前隐藏的状态。
默冰清楚得很，如果他再继续在那风暴乱流中呆下去，他的思维肯定会收到一些影响。
“不得不说，白衣的能量确实超乎我的想象，我精心培养了三十多年的恶，就这么被轻易地摧毁，说起来，还是我们的同类太过脆弱。”安图踩着白纸，缓缓转身离去，皮鞋被擦得油光发亮。
他对默冰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白衣的丧钟终将会响起，到那时，新的秩序就会来临，听起来很刺激不是？那伟大而又壮丽的场面……”
默冰沉下眼眸，他知道安图想要离开，布雷默已被摧毁，他应该会去寻找下一个布雷默，又或者，再创造一个。
害怕吗？
在面对一个你绝对赢不了的敌人时，你是否会面露胆怯，是否会停止不前。
默冰化身为水，朝着安图就冲了过去，安图无所谓地挥挥手，似乎没有介意默冰的冒犯，无数条黑线从纸下飞起，掀起的白纸下都是已经发黑的血迹。
黑线像牢笼般，将默冰困在里面，他又重新变回人的模样，他抓着困住他的囚牢，用尽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安图回过身来，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砰！——”
下一秒，高速旋转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胸口，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但并没有碎裂，也没有燃烧，黑线很快就填满了洞口，安图扶了扶礼帽，说道：“好吧，我纠正我的说法，还是有一个傻子会来救你，好了，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愿你安康，白衣觉醒者。”
“呸！我才不需要你的祝福。”林扬非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举着狙击枪，在放大的瞄准镜里，安图的身影渐渐消失。
默冰转过头来，看着林扬非一脸可惜地放下枪，明明自己一身的血和伤口，还给要在晕倒前跟他打了个招呼，并且说道：
“这次，轮到我来救你了。”
【腥红诡校】完结后的一些感言
我刚刚看了一眼，才发现我来起点已经有159天了，算下来，快有半年了吧，我就按半年来算吧……
还真是写书不易，这半年下来头都快要秃了，每天的目标就在码字和增发之间来回跳跃。
还好，一路下来都坚持住了，终于把诡校写完，感觉离全文完结又进了一步，下一卷后天开，明天就放一个番外，关于林琛默的，可以说，林琛默这个角色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了。
这本书当初开的时候特别仓促，什么都没有，就是第一章灵光一闪，我就打开电脑写了，说起来，那时候连个大纲都没有，还真是有勇气签约。
签约后，我就连续熬了一周把大纲定下来了，很粗糙，后面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在修订这个大纲。
显而易见，就是今天呈现出来的模样。
这两天好像有读者误会是密室逃脱文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写简介的时候就只出了【阴阳鬼屋】的前三章，再加上我是个起名废，小说名字也取得不好。
本质上来说，整本书的核心就只有生存。
活下来就行了，其他的都是过程，都是属于林扬非个人的经历，我又不是写爽文的，一上来秒天秒地，再白给五六个妹子，我写不出来，也不会写。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菜。
我最大的理想是写少年，那是一个涵盖了青春美好的词语，可以这么说，我心中活着一个少年，普通平凡，却保持着自己的本心，向着阳光生长。
这大概写着写着，就变成林扬非了。
而诡校这两个月时间的连载，对我来说是个惊喜，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对人物的把握和剧情的描写在提升，我在诡校里写了我最不会写的战斗，还写了梦与现实的交替，还尝试去写大场面下的小情节。
这都是我以前很怕写，并且写不好的，还好，最后出来的结果应该能看，这也算是我现在能发挥的最好的笔力了。
未来的剧情，我努力再写得更好一些，毕竟大纲摆在这儿，应该偏不到哪里去。
关于奥罗拉小镇的剧情就后天见，接下来，说一说我自己吧。
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作者，刚来写，也没有成绩，天天看着一点评论真是又开心又难过，我怀疑，有些评论就是冲着把人气死的目的来的。
耐心是个好东西，希望我的读者都能拥有。
最后有一句话要说，我的成绩已经很惨了，求求各位读者爸爸们多多订阅吧！我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拼命码字的！
！！！
第五十四章 终结即是启程
倒塌的巨响惊动了林扬非。
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还记得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是给困住默冰的黑线来了一枪。
黑线很快就燃烧起来，火焰带着灰烬飞翔，高楼晃得厉害，还没撑到离开的那一秒，他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才发现，默冰正背着他，手里提着安图的狙击枪，站在一堆废墟前，废墟在变成废墟之前，有一个“行政大楼”的体面名字。
林扬非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他在布雷默的最后一个早晨，漫天飞舞的透明羽毛，像是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那光明刺穿黑暗而来，就好像有个天使般的身影立于天边，温柔地看着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默冰带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去，他只觉得很疲惫，刚想就这么休息一下，却突然从默冰的背上弹起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很紧张地说道：“糟糕！地下室！地下室那边还有……”
“如果，你愿意相信白衣组织的话，这事可以交给奥罗拉来处理。”西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也一脸疲惫，正拿着一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发送着什么消息。
林扬非这才放心下来，他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不知道，是白衣的另一个部门，一群未觉醒者，专门负责收拾这种烂摊子，相信我，他们是专业的。”西塔最后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像是发送完毕，传来“滴滴”的响声。
林扬非说：“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作用。”
“说实话，我跟他们并不是很熟，所以联系得也少，我刚刚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失联是武装院那群疯子搞出来的事故。”西塔一脸无奈。
林扬非好奇道：“疯子？”
“对，一群天天不睡觉的疯子，也不知道这次他们弄出来了个什么东西，把联络站给炸了，听说，这两天正在抢修，估计过段时间就能修好，没事，不必惊讶，奥罗拉小镇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像我们这样所谓的觉醒者，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群。”西塔跟林扬非解释道。
觉醒是要有资格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种资格，但没有资格，不代表这个人没有价值，人能完成很多很伟大的事。
这群觉醒者能在外面作战，也是因为背后有这些人的支持。
“也就是说，白衣组织的成员都是奥罗拉的人，而奥罗拉并不等于白衣。”林扬非缓缓说道。
西塔点点头，说：“正是如此，连白衣组织内部也有一些划分，但总的来说，白衣的存在，代表了奥罗拉的战斗能力。”
“听明白了。”林扬非应道，他说，“对了，我爸呢？”
西塔用手指了指，那边有几张桌子拼成的简陋小床，林琛默正躺在上面，西塔说：“我刚刚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不太妙。”
“怎么回事？！”林扬非一激动，扯到自己身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
西塔让林扬非趴着别动，他解释道：“他的伤不在身，表面看不出什么痕迹，我估计他是被恶吞噬过的原因，所以，我猜他是被伤到了灵体，这一下没保护灵帮他挡，估计够呛，也别送去外面医院了，救不了，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奥罗拉吧。”
“去奥罗拉小镇能救他？”林扬非苍白着脸问道。
西塔摇摇头，说：“不一定，这种事情你知道的，不由我们决定，你说万一走到半路他灵体散了，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再说了，灵这种东西，不是我们的强项。”
“那也得试试。”林扬非低喃道。
西塔看了他一眼，又皱着眉看着林琛默，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等他们来了，得赶快启程，越快越好，要赶紧把这半死不活的家伙送去奥罗拉。”
“那默冰……”林扬非突然想到，默冰是恶，去奥罗拉可能不太方便。
一直不吭声的默冰开口道：“你们应该需要我的帮忙。”
“正如他所说，我们是需要他的，你重伤未愈，虽然保下了一条命，但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西塔同意了默冰的说法，他抬头看着默冰，说道，“你放心，对于你的事，我会汇报上去的，你很特殊，我暂时选择……相信你的特殊。”
特殊。
默冰没有说话。
特殊这两个字，有很多人跟他说过，像林琛默、王宏彬、安图、西塔……
林扬非拍了拍他的肩，问道：“默冰，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他死，所以，我会跟你们走。”默冰这么说道。
还有一个人，没说过他特殊的人……林扬非。
西塔点点头，应道：“行，那就一起走。”
终结不是完结。
如果说人生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程，那其实，一辈子都在路上，从未停歇，但是个中滋味，大概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林扬非他们离开了布雷默，这片曾经令人恐惧、厌恶、悲伤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会慢慢被风沙掩埋，有的人离开，有的人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死亡为他们的故事画上句号。
小小的山坡上，站立着一个人影，他背后有隆起的小土堆，土堆上压着一块石子。
他凝望着远方，直至夕阳西下，又一个日月轮回，死神惬意地躺在某根树枝上，吹着口哨哼着歌，眯着眼睛数着，头上究竟长了多少片叶子。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落下，铺了一地的生机，绿色将腥红诡校掩埋在时光的长河中，反正最后……
无人言语。
……
钟声在某个不知名小城市里响起，庄严而又肃穆，城市里的人少得可怜，随便一阵风划过，就能让每个人灰头土脸。
大地被灼热的太阳晒得滚烫，却还有几个穿着破烂鞋子的孩子从门前跑过，脸上挂着玩乐的笑容。
引擎声响动，孩子们停了下来，他们四处张望，一辆越野车奔驰而过。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城市，不休息一晚吗？”
“不用，反正饿两天不会死。”
“是两天吗？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餐饭了！”
“别叫，你看默冰，他一声都不吭，你多跟他学学。”
“……”
当然，新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一章 热情小镇奥罗拉
按照西塔的说法是，林琛默的状况是越来越危险。
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他们连续不眠不休的赶路，连越野车都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本该需要半个月的路程，硬被西塔压缩到一周。
林扬非从车窗望出去，黄沙弥漫，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样子，西塔看着前方，突然开口说道：“就要到了。”
只要一瞬间，绿色在他们眼前铺开，就如同海市蜃楼般，毫无预兆的，就进入了奥罗拉的领地。
若不是他刚见识过沙漠的恶劣，很难想象，在十分钟以后，能到达一个像世外桃源般的绿茵小镇。
小溪在脚边流动着，刚好能淹没林扬非的脚踝，水质意外的清澈，温度降了下来，天空似乎多了一层薄膜，挡住了凶狠的阳光，只留下一丝温柔的暖意。
西塔把车停在某条街道边，跟林扬非说了一句“稍等”，就打开门跳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
林扬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有心情观察起周围的景色，奥罗拉的建筑以灰白色调为主，有几分文艺复兴的风格，屋顶都覆有巨大的穹顶，窗户镶嵌着拼花的彩色玻璃，金色阳光洒在高墙之上，在那充满艺术气息的重色彩绘下，一群穿着白裙的女孩谈笑着路过。
在经过越野车时，还好奇地往林扬非的方向看了两眼。
但凡林扬非多生出那么些情趣，他肯定会摇下车窗，跟这群青春靓丽的少女打个招呼。
可他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转过身，一脸担忧地对默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别下车比较好。”
就说刚刚路过的那群女生中，就有三个觉醒者，默冰的存在太过危险，就怕一不小心，会跟小镇护卫队打起来。
默冰说：“我已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就怕有像你一样，能直接看透伪装的白衣出现。”
“别，看着眼前正常的事物一点点瓦解，可不是什么友好体验，我已经在尽力避免后遗症的出现，还好，只要不盯得太久，都没什么问题。”林扬非感叹道。
得到就会失去，是每个觉醒者都要做好的准备。
默冰转头看了一眼林琛默，他闭着双眼，像是在静静地沉睡着，默冰说：“他的气息又弱了一些。”
“确实。”林扬非晃了晃手中的逃生指南，说道，“你看，这书薄了将近一半，我跟它对话的时候，回复的反应也慢了很多。”
“背后灵还是在守护着他，就算被剥离了身体，还是遵从着保护的本能。”默冰平静地说着。
从某种程度上说，林琛默还能活着，跟他强大又特殊的保护灵脱不开关系。
林扬非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西塔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默冰刚想回复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只见前方一大片玻璃从天而降，在林扬非正疑惑的时候，就看见砸到地上的玻璃直接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随后，听见楼上有人在欣喜地狂叫。
车门被打开，西塔钻了进来，他立马启动车子，疯狂向后退去。
“不用紧张，只是一个小实验而已。”
西塔虽然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下，火花炸了一会儿，不但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烧得更旺。
街道上燃起熊熊烈火。
林扬非目瞪口呆地看见热浪向袭来，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还好西塔来得及时，否则，他们可就危险了。
“你确定这是一个小实验？”
看着前方升起的小型蘑菇云，林扬非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进错了世界，谁还能记得，这最初是一块大玻璃，这就搞得贼特么离谱。
西塔挠挠头，他无奈地说道：“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因为联络站的那个事故，第二室的实验室被强行搬到这里来了。”
“第二室？之前听你说过。”林扬非说道。
西塔解释说：“对，全名叫第二研究实验室，以前是专门负责研究觉醒者携带武器的，是一个超级狂热的研究部门，但事实证明，除了消忆机外，他们研究出来的武器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会造成恶劣影响，所以，第三室就接手了他们的工作。”
“所以……”林扬非看着地面被炸出来的一个大坑，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们就放飞自我，开始研究反人类武器了？”
“不不不，放飞自我是真的，但只要是奥罗拉制造的武器，就不会对人类造成任何影响，你看，刚刚那爆炸物质破坏力这么大，你不还是好好的。”西塔指了指后座的默冰，说道，“他可能就遭殃了。”
林扬非回过头，只能看见一座位的黑色液体。
虽然有点惨，但确实挺好玩的，西塔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沉默了一会儿。
一个“OK”的手势从液体中伸了出来，这还是之前西塔教给他的，西塔轻松地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瞟了一眼，说道：“你看，他很好。”
林扬非摆摆手，吐槽道：“西塔，你良心都不会痛吗？这都被打回原形了，一点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吧！”
“……”
越野车退出街道，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我们现在又要去哪？不是去找怀特医生吗？”林扬非疑惑道。
建筑在车窗外快速略过，西塔为了不经过第二室的实验区，还特地绕了个远路。
西塔回道：“我很久没回来了，小镇上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我刚刚去问了一下，才知道怀特医生两年前搬去无人区了。”
“那我们现在赶去无人区？”林扬非说。
西塔摇摇头，他说：“不，我们去镇立研究医院。”
“你之前不是说，最好不要去找那群研究员吗？”林扬非疑惑道。
西塔一脸严肃，他说：“可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在奥罗拉，无人区不是无人，‘无人’二字在古老语里，是‘禁忌’的意思。”
“禁止进入的区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还有一个要注意的，我刚刚忘记跟你说了，如果可以，最好离第二室的室长远一些。”
第二章 卡尔纳的邀请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能怕啥来啥。
就快到镇立研究医院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拦下了西塔的车，等西塔看清来人，脸都快要绿了。
那人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色衬衫，外面再披着白大褂，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胸口挂着一个小牌子，林扬非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卡尔纳”三个字。
“卡尔纳。”西塔咬牙切齿，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卡尔纳倒是一脸轻松惬意、愉快自在，他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西塔的车窗。
西塔直接启动车子。
卡尔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白纸，“啪”地一下，贴在了他的车窗上。
“研究调动命令。”
六个大红字异常显眼，西塔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车窗放了下来。
“干什么？没事别耽误我救人。”西塔没好气地说道。
卡尔纳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一只手撑着车窗，一只手挪开西塔的头，他对着后座的黑色液体笑眯眯地说道：“你就是报告里说的那个恶吧？”
默冰：“……”
“我是第二研究实验室室长，卡尔纳，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请跟我走一趟。”卡尔纳友好地说道。
他就是第二室室长！西塔刚跟他说完，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林扬非急忙说道：“不……”
都没连“不”字都没完整地说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声音，卡尔纳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小孩子呢，就别插手大人的事。”
林扬非看向西塔，西塔一脸无奈，像是他也拿卡尔纳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是我的申请调动命令，命令上写得很清楚，一般情况下，只要你愿意配合第二室进行研究，我便不会对你动手，但如果你出现任何反抗的行为，我有立刻将你消灭的权力，恶，请跟我们走一趟。”卡尔纳对着默冰说道。
默冰不想跟他走，但真要动起手来，他不可能打赢卡尔纳，这一点西塔清楚得很，所以，在默冰回答之前，他就抢着话说道：“去，跟你去！但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向神会投诉你的行为。”
“这点小事就不要搬出神会了，说说吧，什么要求？”卡尔纳打了一个响指，林扬非察觉自己的声音又回来了。
西塔指着默冰说道：“过两天我们离开时，希望他能完好无损，我会亲自，去第二室要人的。”
卡尔纳笑了一下，他直起身子感叹道：“现在你们白衣是怎么回事？怎么，打算跟恶手拉手肩并肩地当好朋友了吗？”
“我只想听，行还是不行。”西塔强硬地说道。
卡尔纳双手抱臂，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行，当然可以，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魔鬼，让他完好无损，还是能做得到的。”
西塔回过头，看着默冰，轻声问道：“怎么样？你可以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已至此，林扬非也不好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
“行，我去。”就听见默冰这么回答道。
卡尔纳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他拉开车门，问道：“是我带你回去，还是你自己跟着我？”
“我跟着。”一滩黑色液体从车里流了出来，缓缓在地上流动着，受到刚刚那蘑菇云的影响，他还没法化为人形。
“行了！”卡尔纳拍拍窗沿，冲着西塔说道“真的是，不就是毕业时整了你一下嘛，不至于这么记仇吧，西塔，下次见面就不要摆个臭脸啦，都这么熟了。”
“我跟你不熟。”西塔将车窗升了上去，还差点夹到了卡尔纳的手，看得出来，计划得逞的他，心情甚是愉悦。
车子重新启动。
西塔臭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把车开走了，只留下一人一滩，还在原地。
……
“你们原来是认识的啊？”林扬非好奇地问道。
西塔说：“认识，他当初入学时成绩倒数第一，同届生里，就属他最皮……”
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西塔缓缓说道：“却没想到，他却是我们那届第一个觉醒的白衣，他战斗能力不强，就突然对武器研究感了兴趣，最后毕业时，他就直接进了第二室。”
“那其他人呢？”林扬非问道。
西塔说：“没有意外的话，觉醒者不是加入白衣，就是加入护卫队，他属于一个例外，我一直觉得他很危险，没想到，在我离开的第十年，他当上了第二室的室长。”
就刚刚的接触，林扬非也觉得，卡尔纳的身上透着一股奇怪的气质，而且，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并不像西塔说的，战斗能力不强。
林扬非想了想，就转了个问题，问道：“毕业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西塔脸色一沉，一脚油门，直接冲到了医院门口。
“最后一个问题。”林扬非心脏砰砰跳动，他说道“什么是神会？”
神会。
西塔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指着远方最高的那个建筑，建筑是华丽的巴洛克风格，穹顶上立有一口大钟，每天九点，钟声准时响起
他缓缓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关于奥罗拉的事，可以自己去图书馆查，离得不远，看到那个钟没？就在那附近，稍微问问路就能知道。”
“行。”林扬非打开车门，跳下车，医院里已经有人在往他们的方向跑来，西塔也下车，动作比林扬非想象中的还要迅速，担架很快就抬了出来。
“这位就是病人吗？”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出现，他指着林琛默说道。
西塔应道：“是，大概是灵伤，得叫研究院的医生来。”
“行，立刻就去联系！先把病人抬进来，我对他做一个全身检查。”医生大声指挥道。
没有人惊慌，诊断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林扬非和西塔站在病房外，看着医生们进进出出。
“林琛默？”
“院长，你认识他？”
一段对话传来，林扬非猛地抬起头。
……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事情，奥罗拉不会插手。”
东远魔术城！
这个声音，曾在逃生指南的记忆里……出现过！
第三章 谈心（一）
眼前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身边跟了不少人，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面庞，却总透着些苍老的感觉。
“西塔。”年轻人抬起头，嘴里说着西塔的名字，目光却落到了林扬非的身上。
西塔快步走来，对他一脸恭敬地说道：“院长，我在。”
奥罗拉研究院的院长。
听西塔说，这可是全世界最了解保护灵的男人，也是奥罗拉最好的医生，神会管理者之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这个男人正指着病房，缓缓问道：“是你把这个病人送过来的？”
“是，我们一起送来的。”西塔连忙应道，他拉过林扬非，按住他的头微微前倾一些，表示尊重，他说，“我们刚从布雷默过来，那个病人名叫林琛默，并不是奥罗拉的人。”
“我知道。”院长似是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转头看着林扬非，无论是从神情，还是姿态，都像一个老者，他不急不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扬非也恭敬地回答道：“林扬非。”
“莉安的儿子。”还没等林扬非自我介绍，就听见院长的声音响起，他说“西塔，你的报告我看过了，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要问你，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就在奥罗拉多休息几天吧。”
“是，院长老师。”西塔依旧低着头说道。
院长点点头，拍了拍西塔的肩，对于每个白衣而言，院长都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他安慰完西塔，他才转过头，对林扬非说道：“你跟我来，有些事我要跟你说。”
听他说完，林扬非突然紧张起来，他下意识看向西塔，西塔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院长慢悠悠地走远了，应该是他之前吩咐过，所以身边没人跟着，林扬非快步跟了上去。
明明看他就在眼前，却怎么都追不上，看着院长的身影缩小，林扬非才猛然惊觉，这医院的走廊应该没有这么长。
“你回头看看。”院长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林扬非转过身，才发现自己还在病房门口，院长站在林琛默的床边，周围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他转过头，和蔼地说道：“别怕，进来就是了。”
林扬非也无数次进过梦，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里并非现实。
“能这么快认清梦境，你还是第一个。”院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
林扬非疑惑道：“你让我入梦了？”
“我不能入睡，就算做了梦，也会一直保持清醒，本来是觉醒的惩罚，没想到，被我开发一下，居然能抓觉醒者进来秘密谈话，你放心，这里很安全。”院长缓缓说道。
林扬非点点头。
院长继续说道：“我上一次听到你的名字，还是他告诉我的。”
院长口中的“他”就是林琛默。
“我老爸他……怎么样了？”林扬非有些紧张。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周围摆放着各种医疗仪器，仪器还在运转着，在努力维持他的生命。
院长皱了皱眉，说道：“我看逃生指南在你身上，就实话跟你说吧，他的情况不容乐观，灵体基本都碎了，还好他有一个极其强大的保护灵，帮他稍微抵消了一些伤害，我明天后天给他安排了一场手术，希望不大，估计只能慢慢在医院养着了，对于这个任何结果，你都得要有心理准备。”
林扬非看着林琛默，连院长都这么说了，估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知道了。”林扬非缓缓应道。
场景一变。
碧蓝的天空上飘着云彩，林扬非似乎站在某个楼顶，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口大钟，他没有想到，在那钟的下方，会放着一个长椅。
“过来坐坐。”院长坐在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个二十多岁的面容，却有着八九十岁的灵魂，林扬非不敢怠慢，就快步走了过去。
院长靠在椅子上，像个寻常老人一般，双手伸进袖子里，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道：“还记得，在我辞去老师职位之前，那群学生总是喜欢拉着我到这里谈心，有一次聊得晚了，这钟一响，震得我们耳鸣了好久。”
“突然有些好奇，院长你是教什么的？”林扬非心里想着，院长负责的是整个研究院，又会做手术，大概是跟医学有关的学科。
但事实出人意料，院长回道：“古老语，奥罗拉最难的一门学科，每年在我手上挂掉的学生数不胜数，这也是最多学生找我谈心得原因，他们总希望跟我混得熟一些，就能通过考试，哦，对了，说到这里，我可得加一句，莉安当年的古老语可是满分毕业的，算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了。”
“事实证明，我老爸说的没错。”林扬非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他还真是没遗传到他父母的优点。
院长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笑了笑说道：“优秀是特例，普通才是常态，你能在那种情况下觉醒，事实证明，你已经很优秀了，别忘了，我可是看过报告的人，若不是你，我想，你们最后都有可能死在布雷默里。”
林扬非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找院长谈心了，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老师，能教给学生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
院长说：“早知道，林琛默是一个很乱来的人，我还担心，会像他一样，还好，你的性子很平稳，倒像是他俩人的综合。”
林扬非默默地听着，院长的声音很低沉，偶尔会带着点上了年纪的沧桑。
奥罗拉是个宁静的小镇，镇民们不爱喧闹，这一路过来，除了第二室负责那块区域，其他街道上，看到最多的店铺就是咖啡厅，一个可以安静做事的地方。
“所以，我们现在来聊点正事。”院长突然正襟危坐起来，他理了理褶皱的衣领，认真地说道“你现在……还能看到多远呢？”
林扬非一愣，一滴血红色的眼泪，从他的眼角划了下来。
是了，在西塔给他指钟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应了一声：
“行。”
第四章 谈心（二）
林扬非很惊讶。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换句话说，这一路赶来，就连跟他朝夕相处的西塔都没察觉的异样，却被院长一眼看破。
“我……”林扬非有些不知所措。
院长摆摆手，说道：“没事，你让我看看眼睛，要知道，觉醒者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我们医生能做的，就是帮你们诊断，然后提出治疗建议，虽然，大多数人都仗着自己能恢复，就不听医生的话。”
林扬非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撑开，院长仔细观察着，看了好久，看得林扬非都有些慌了。
他才缓缓说道：“我就说，为什么你的恢复速度会这么慢，保护灵倒是空得彻底，只需要使用魄石填充，大概率能恢复正常。”
“我知道哪里有，要拿的话倒是有些麻烦……”林扬非还没说完，就被院长打断，大约是因为身在梦里，所以他一直睁着眼，也不会觉得难受。
院长说：“没事，我那里也有一块，正好能给你使用，后天手术完，你来办公室找我，这两天注意休息，不要再用眼过度了，尽量避免流血泪的情况，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扬非乖巧地回应道，他看见院长收回手，又重新靠回椅子上。
从这里往外看，风景应该是极好的。
院长说：“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图书馆坐坐，那里记载着奥罗拉小镇的历史，你想要知道的事，基本都能在那里找到。”
同样的话，西塔也跟他说过一遍，去图书馆里，可以看到记载的真相。
“可有些事，我倒觉得书中不会记载。”思考了良久，林扬非才开口说道，他说“所以，我还是想亲自问问您。”
“嗯？”院长倒是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转过头，说道，“那你说说看。”
“院长可知道莉薇这个人？”现在，林扬非已经能够确定，麦斯夫人来自奥罗拉小镇，可她当年为什么要逃离奥罗拉，就是一个谜题。
还有那诡异的别墅杀人事件，至今都没有查出动机和真相，通过和默冰的对话，林扬非推断，一九八七年十一月，那出现又消失的神秘男子，应该就是安图。
这么一说，逻辑就串联不通，当年安图受伤逃往别墅，如果是设计好的，那应该是安图杀人才对，怎么会变成别墅里的人在自相残杀？
隐藏在别墅地窖的魄石，突然到访的白衣女子，生于奥罗拉小镇的莉薇?麦斯，为什么使用布雷默的姓氏？就包括麦斯夫人并非觉醒者一事，还有诸多蹊跷之处。
笼罩在可怕鬼屋的迷雾，从未散开。
院长听见“莉薇”二字时，微微一愣，随后才回道：“知道，当年，她是第一室的研究员，要知道，第一室与二三室不同，第一室是一个专门研究骨魄的实验室，掌握着奥罗拉的核心。”
“所以，您是否知晓，当年她为什么逃离奥罗拉小镇？”他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是一切的开始。
院长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都是五十多面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在第三室工作，所以知道的不是很多，只是听说有个研究员逃走了，但是……”
他停顿了好久，林扬非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最后，院长还是选择告诉他：“但是，等我加入神会，调出了当年的档案，才发现了一个在公开报告中未曾出现过的细节。”
“什么细节？”林扬非期待地看着他。
他说：“莉薇在逃跑前，曾去过无人区。”
无人区，奥罗拉的禁忌之地。
听说，除了神会会长的亲自调令，谁都不能踏入无人区，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只要进到无人区，就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当然，这些只是浮于表面的说法。
林扬非沉思道：“所以，她不仅从无人区回来了，还顺利地逃离了奥罗拉。”
“对，事实就是如此。”院长点点头说道，“而且，就算是在神会的档案里，对莉薇的记载也只有只言片语，我怀疑，档案应该被人动过手脚。”
“院长……”林扬非挠挠头，他说道，“你告诉我这么多秘密，不会是想在梦境里把我灭了口吧？”
院长瞥了他一眼：“你小说看多了吧？”
林扬非：“……”
厉害，现在的老年人连小说都知道。
“不要乱想。”院长慢慢站起身，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说道“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是莉安的儿子，看得出来，你是个乖孩子，只是暂时被谜题所困，想要知道答案，就得自己去找，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就像长辈一般，简简单单的话里，带着鼓励和教导。
不知道为什么，林扬非突然有一种感觉，院长并不喜欢这副年轻的面孔，在经历无数的沧桑和人世变化后，他其实……很想老去。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院长的身影渐渐走远。
就跟那时候一样，跟在他身后，却怎么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
林扬非缓缓睁开眼，浑身是说不出的舒畅，就像是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一觉醒来，精神抖擞。
眼前伸来一份地图，上面已经帮他标注好了图书馆的位置，林扬非一抬头，看见那标志性的银发，果然是西塔。
“我怕你不认路，又不好意思问人，就出去帮你买了一份地图。”西塔坐在他床边，指了指屋内，说道“你看看，我帮你安排的住处还满意不？”
林扬非起身环顾了一圈，屋内装饰大约有些复古的味道，地上铺着鹅绒地毯，床边就摆着一张触手可及的红木桌，棕门边上立着一面穿衣镜，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挺好的。”林扬非回答道，作为临时住处来说，这待遇肯定比酒店好。
西塔说：“这条是古曼街，楼下有无人便利店，饿了可以自己去买点东西吃，钱我给你放桌上了，不够用就再跟我说，出门就记得披件衣服，奥罗拉的夜晚会非常冷。”
望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天空，林扬非惊讶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第五章 掀开真实的一角（一）
不得不说，西塔倒是越来越像一个贴心的长辈了。
虽然称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为“长辈”，实在是有些不妥，但林扬非觉得，如果不是那张年轻的脸，他应该会叫他一声西塔叔叔。
林扬非在衣橱里给自己挑了一件深蓝色外套，就出了门，像水晶般的小灯挂在墙壁上，他在无人便利店里买了些速食，就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还记得西塔说过：“奥罗拉的图书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你想在里面看多久都行。”
街道向前方无限延伸开去，就像西塔说的那样，奥罗拉的夜晚很冷，因为温度骤降，所以在街上都看不到什么人，偶尔会看见穿着白色制服的身影走过，那就是白衣护卫队的成员。
钟声在前方响起。
整整九下，不多不少，有的人驻足凝视，有的人依旧在忙着手中的事。
就比如，林扬非。
林扬非把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巴里，转过这个拐角，就能看见图书馆的大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一串他看不懂的字符，就像小孩在上面的胡乱涂鸦。
“那是古老语，翻译过来呢，就是图书收藏处，我们都叫它‘图书馆’。老师们都说，古老语是神创造的语言，可他们又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神的存在，所以，古老语一直都是最难的一门学科，人们只能看懂它，却不能理解它。”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林扬非背后出现，他回过头，看见的是卡尔纳的笑脸。
卡尔纳朝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哟，又见面了。”
林扬非记得西塔的叮嘱，并不打算理他，而是直直向图书馆里走去。
卡尔纳一把拉住了他，说道：“能留于文字记载的资料，都是经过加工处理的，你真正想知道的东西，还得问人才行。”
“包括神会？”林扬非转身问道。
卡尔纳笑了笑，说：“包括神会。”
“包括无人区？”
“包括无人区。”
“……”
卡尔纳松开手，他指了另一个方向，说：“想要了解奥罗拉，还得去那里才行。”
“那是哪里？”林扬非疑惑道。
卡尔纳看着那个方向，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字：“开端。”
奥罗拉历史的开端。
卡尔纳指的地方是“墓园”，可不知情者看起来，这里就像一个普通的大花园，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的鲜花，铺满一地。
一踏进来，林扬非就看到了墓园中央的石碑，石碑已被风化，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西塔曾跟他说过，这上面是用古老语写的一首诗。
“拥有即失去，
燃烧的灵魂不断向前走去，
当人们饮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醉倒在，
善良、爱意与牺牲的梦里，
数着白色的星光，
全力忘记。”
卡尔纳一边走着，一边念着熟悉的诗句。
他说：“这句诗刻于石碑之上，有人把它翻译出来，印在了教科书里，后人证明，他翻译的丝毫不差。”
林扬非抬起头，等他站在石碑之下，才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所以呢？”林扬非警惕地问道，他没有放下对卡尔纳的戒心。
卡尔纳倒是无所谓他的态度，耸耸肩说道：“这诗全奥罗拉的人都知道，前面几句讲述了觉醒的代价，后面应该说的是因果置换的秘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诗并不完整。”
“不完整？”林扬非大概猜到了卡尔纳的意思，他说，“你的意思是，这诗还有后半句？”
“错。”卡尔纳转过身，他对林扬非说道，“这诗还有前半句。”
前半句？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奥罗拉真正的起源是在这里，破碎的石碑和……一块白色的石头。”卡尔纳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转了个话题，缓缓说道，“白色石头你应该知道，那叫魄石，会源源不断地产生骨魄的力量。”
“这我知道。”林扬非说道，对于魄石的事，都是西塔告诉他的。
可卡尔纳摇摇头，他说：“我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不对，魄石的力量是会被用完的，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卡尔纳蹲下身，他拨开白花，在土里掏了掏，没一会儿，就掏出一块白色的石头来，林扬非稍微多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你在这里随便一挖，都能找到一块跟这个一样的石头来，得多亏那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图书馆，还有学校的资料室，我专研过奥罗拉的历史，最后，在一堆用古老语记载的资料中，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将石头放回土里，掩埋好。
然后，他才站起来说道：“最初的奥罗拉小镇里，并没有出现过觉醒者，这是第一个与历史书不符的地方，我就顺着这条轨迹往下查，结果，我发现了第二个与历史书上不符合的地方。”
“什么地方？”林扬非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卡尔纳抬头看着石碑，他说道：“所有老师都告诉我们，恶与骨魄是同时出现的，可事实是，骨魄比恶早出现了一千多年。”
“……”
“对了，我还得跟你说件事，以上的资料都是我自己从古老语记载中翻译过来的，当年，我古老语本来是可以满分毕业的，可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所以，在最后的毕业考试中，我交了白卷。”
“为什么？”林扬非问道。
卡尔纳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对林扬非说：“因为，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古老语成绩越高的学生，能获取的资料权限越小，也就是说，神会在暗中阻止着什么，对了，我得跟你解释一下，什么是神会。
神会是奥罗拉权力最高的组织，因为奥罗拉没有政府部门，所以一切事物由神会掌管，神会由会长、三位管理者和成员组成，三位管理者分别为研究院院长、学校校长和白衣组织的领导者。”
卡尔纳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他说：“知道吗？在这个看起来没有秘密的奥罗拉小镇，其实，藏满了秘密。”
第六章 掀开真实的一角（二）
无人区。
卡尔纳告诉他，对于无人区，其实还有一个更加准确的翻译。
“圣洁的禁忌之区。”
而关于无人区的事，卡尔纳知道的也不多，就和书里写的一样。
除非是神会会长下达的命令，否则，奥罗拉的镇民都被禁止进入，没人知道那里存在着什么，也没人知道，那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而无人区的入口，一直都有护卫队把守，就算想偷偷潜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面临终生的牢狱之灾。
沉默了许久。
林扬非突然开口：“前面你说，这里是墓园对吧？”
“对。”卡尔纳点点头，他说道，“是神会建造的，他们说，是为了祭奠在外死去的那些白衣。”
“所以，这里其实并没有尸体埋葬。”林扬非看着花随着风而倾倒，在这宁静的夜晚里，只有刺骨的寒风凛冽。
卡尔纳环视了一眼，说道：“对，并没有，墓园没有坟墓，只有代表着悲伤的白菊。”
和一块不完整的石碑。
“最后两个问题。”林扬非竖起食指和中指，说道，“我想问你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卡尔纳顿了一下，回道：“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这首诗的上半句？”林扬非的直觉告诉他，这诗没那么简单，也许，诗里会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卡尔纳摇摇头，他说：“不知道，我查到这里，线索就断了，我还差一个契机，所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找我？”林扬非疑惑道“我跟奥罗拉可没什么关系。”
“也是，如果不算上你是莉安儿子这点，那你跟奥罗拉确实没什么关系。”卡尔纳点点头说道。
林扬非心里吐槽道，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莉安的儿子……
所以，他就直接问道：“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我动用权限调查过你的经历，结果我发现，你跟莉薇?麦斯有点关系。”
麦斯夫人。
林扬非神情严肃起来，果然，最后线索还是落在了麦斯夫人的身上。
卡尔纳没注意到林扬非神情的转变，他还继续说着：“从古至今，只有她一个人从奥罗拉逃走而且，她在逃走前，还是第一室的研究员，因为觉得这事太过蹊跷，我就翻了她的案件，结果你猜，在她遗留的日记中，我看到了什么？”
“我就不猜了，你还是直接说吧。”林扬非回道。
卡尔纳也没隐瞒，他指着石碑直接说道：“她见过这诗的上半句。”
看来，指向麦斯夫人的线索又多了一条。
卡尔纳托着下巴，抬头凝视着诗句，上面像鬼画符般的字文，他能逐字逐句地翻译下来。
如今，在奥罗拉有这翻译本事的，可找不出几个，毕竟，可不是什么文字，都能被称之为“神的语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接下来会去哪儿，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回一趟莉薇的住处，那里……或许能挖出什么秘密。”卡尔纳的语气很真挚，他的身份在这儿，不能随便离开奥罗拉，他能选择的人不多，林扬非算是最好的一个。
而对于林扬非来说，他还没有完全信任卡尔纳，但卡尔纳的话，倒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
他不知道麦斯夫人曾去过无人区，因为那是院长才能查到的线索，但他还说，对古老语研究越深的人，被限制的权限越大，那么……
院长看到的东西，会不会也是冰山一角？
把莉薇?麦斯身上的线索串一串，那他能不能这样大胆推断，这诗的上半部分，其实是在无人区里。
无人区，不能随意进入，所以，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麦斯夫人！
可是……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立刻答应你。”林扬非回答道。
像是料想中的答案，卡尔纳没有什么反应，他恢复了最初的那个轻松地微笑，说道：“行，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会等着你的回复。”
“这事先放着，现在，我要问第二个问题。”林扬非比出一个“2”的手势。
卡尔纳抬抬手说：“问。”
“当年毕业，你对西塔做了什么？”林扬非终于问出这个憋了好久的问题，这事他可不敢问西塔，一问就炸，炸完，还不知道是谁遭殃呢。
卡尔纳一听，“扑哧”一笑，他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哈？”林扬非一脸疑惑。
卡尔纳指了指头顶，说道：“就他那头，那头银发，我弄的，一个特殊的染发药水而已，但正好赶在他觉醒前，结果一觉醒，身体状态被固定，那头银发就去不掉了，哈哈哈哈，就算去染，过段时间也会自己变回来哈哈哈哈。”
林扬非：“……”
也难怪西塔会记恨卡尔纳了，这头银发，估计得跟着西塔一辈子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弄一瓶，不管是染发的，还是生发的，都能立马见效！”卡尔纳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林扬非。
林扬非赶紧挥手拒绝：“这就不用了，我没这杀马特兴趣。”
卡尔纳露出了一副可惜的表情。
墓园的灯是声控的，如果有一会儿没声，灯光就会忽得一下子暗下来，昏暗的墓园一片静谧，月亮静静地路过，那两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和卡尔纳分开后，林扬非就立刻调头去了图书馆，将今晚的谈话内容全部查了一遍，确实，图书馆的资料太过官方，又浮于表面。
换句话说，林扬非更愿意相信卡尔纳口中的信息。
眼睛有些酸痛，他合上手中的书，闭上眼，小小地休息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查下去，这是奥罗拉的事，他算是外人？还是奥罗拉的人？
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林扬非猛地回头，却只能看见窗外的黑暗，在被偷窥方面，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黑暗是掩护吗？
“不对。”林扬非小声嘀咕着。“我其实，一直身处其中。”
一阵头疼。
林扬非将书放回书架上。
那道目光再次出现，可是这回，林扬非没再回头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