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闯入者
“啊……”语调上扬又落下。
唐纪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她面前的这个少年，一头亮眼的银发，真的有被震撼到。
西塔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你们不是说，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吗？那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林扬非看了一眼默冰，默冰摇了摇头。
当初，默冰检查过一遍校园，已经确定外面没有活着的学生了，默冰做事他倒不会怀疑，可眼前这个情况，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些端倪。
只有那个地方……
唐纪旋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男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应该跟她差不多的样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或成熟，或淡漠，或阳光。
“我是从地下出来的，一个很昏暗的地下室。”唐纪旋慌忙解释道，她不觉得自己是个会紧张的人，可在面对他们时，自己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总感觉……他们跟自己……不是同一种人……
林扬非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他直接说道：“是地下室那边，原本应该是尤科在看管，估计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她才醒了过来。”
“尤老师！”唐纪旋惊呼道。
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在黑暗里，一直在教她知识的老师，告诉她，要保持着自我，人类受思维限制，只有打破固有的局限，才能跨出新的一步。
在最后，她才醒悟，那梦境的真实，因为相信真实，所以留下了所有的记忆。
林扬非睁大了眼睛：“哎？你认识尤科老师？”
“嗯。”唐纪旋点点头。
西塔在旁边说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下了。”
他们让唐纪旋进了屋。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一进门，林扬非就问道，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谁也没想到，地下的真学生会醒过来。
与假学生不同的是，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有情绪，有灵魂。
唐纪旋回答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砸碎了那些像培养罐一样的东西，打开地下室的门，逃了出来。”
“等等……”林扬非抓到了细节中的一些信息，他疑惑道“你是说‘我们’，也就是说，从地下室里出来的，不止你一个人咯？”
唐纪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她平静地说道：“当然。”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唐纪旋的出现，这就意味着，那些被藏在地下的学生们，都有可能苏醒过来，到那时，场面必定会是一片混乱。
“跟你一起醒来的有多少人？”林扬非沉着嗓子问道。
唐纪旋老老实实回答道：“十人，我们一共十个人，他们说要去宿舍区找地方住，现在应该到了。”
他们面面相觑。
一个意外的闯入者，被打乱的计划，无数种的可能在这一刻汇聚，命运，从不说谎。
“怎么说？”西塔看着林扬非，露出了“你看着办”的表情。
林扬非想了想，虽然有些麻烦，但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他看着唐纪旋说道：“带我们去找他们。”
“你想做什么？”唐纪旋缓缓问道，在短暂的紧张后，她已经平静下来，在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争吵不休，情感的转变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林扬非说：“此地不宜久留，让你们离开这儿，越远越好，或者，你们回去也行，回到那个地下室里。”
“所以，我们是意外吗？”唐纪旋轻笑了一下“就像……累赘一样。”
不得不说，她的心思还真够敏感的，这么说也不能算错，但听起来总会让人不舒服。
“其实也不是……”林扬非刚想解释什么。
西塔就打断了他的话，他更加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关键：“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你们还想活着的话，就最好选择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者，才能活得更加长久。
“也有可能死得更快。”唐纪旋迅速说了一句，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回过头说道“跟我来，我带路，善良的救世主们。”
“呵，刺耳的夸奖。”西塔无所谓地说道，拿起他的大箱子，跟着唐纪旋一起出去。
林扬非有些无奈。
他转身问默冰道：“一起去？”默冰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有件事，我想说一下。”默冰突然开口道，他沉默了这么久，终于说话了。
林扬非：“嗯？”
“王宏彬的气息，好像消失很久了。”默冰抬起双眸，之前的事那么多，他怎么太注意，刚刚感受了一下，发现整个布雷默的校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恶的气息。
只有他还存在着。
林扬非皱着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记得，我从醒来后，就没有看见他了。”
“他……”
在默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西塔的头从外面探了进来，他催促道：“你们还在聊什么？提议救人的也是你们，赶紧的，走啊！”
“走吧。”林扬非拍拍默冰的肩膀，说道“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希望那群学生，还能平安无事。”
默冰点点头。
毕竟，真正的活人，不是那群复制品可以代替的，灵魂的醇香，拥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吸引力。
末世之上，没有幸免。
看似是一群胜利者的狂欢。
好几栋宿舍楼倒塌，就只剩女教师的公寓还保存得比较完整，白泽远拿到了最完好无损的房间，手边还有充足的生活物资，像个领头人般，在这里居住下来。
只可惜，这里满地都是死去的蝴蝶尸体，蓝色的翅膀已经失去琉璃色的光彩，还得好好打扫一下，兆南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推门进来。
“泽远哥，现在这样有吃有喝的，我们生存就有保障了，怎么说，是不是感谢感谢我。”兆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用手指弹掉了落在扶手上的蝴蝶尸体。
蝴蝶像片薄纸，慢悠悠地飘荡着，刚落到地面，就被白泽远一脚踩个粉碎。
“我要去找纪旋，我们换了好几个地方，她回来肯定找不到我们了。”
兆南一抬头，就看见白泽远站在他面前，他连忙拉住白泽远，说道：“哎呀，不用，我们不是留了纸条吗？她要是看到了，自然会过来的。再说，这学校也没什么危险，小辛他们都去行政楼探险了，我们就好好的守在这儿吧！”
白泽远没有说什么，他垂下手臂，直接就放弃了要去寻人的想法。
第三十三章 危险邀请
六个身影站在行政楼下，都是青春稚嫩的面孔，这正好是个对万物都感到好奇的年纪。
布雷默的行政大楼，是这学校里，唯一一栋还保存完整的建筑，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灾难唯独避开了这里，好像受到了神的眷顾，让它还维持着最初的魅力。
“跟我梦里的行政楼，一模一样。”小辛不禁感叹道。
人们总会对似曾相识的事物先抱有好感，就像白泽远，就像小辛，在那段很长很长的梦里，他一直都不敢踏足这里，无论是因为对老师的恐惧，还是有教务的震慑，作为一个不太有勇气的学生，只能在这无人的世界放肆一下。
“小辛，我感觉这点不太对劲。”阴风吹过，有个女生抖了一下，她有些害怕地说道。
小辛看着行政楼的大门，摆摆手，摆出一副“来什么他都不会怕”的表情，往里面走去，其他人都跟了上去。
“喂，小辛。”那个害怕的女生颤抖着叫住他，说道“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小辛鄙视地说了一句“胆小鬼，临阵脱逃。”
其他人纷纷附和。
大家狂笑了起来，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往楼里走了进去。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林扬非他们就从远处走了过来，唐纪旋走在最前面，带着路，这四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气氛相处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行政大楼。
林扬非远远地就看见了它，这标志性的建筑，就代表着布雷默的恐惧还依然存在。
西塔突然拉住了唐纪旋的胳膊，唐纪旋还想着事情，被吓了一跳，她惊慌地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有人。”西塔沉着声说道。
唐纪旋赶紧往前看去，却没看见任何身影，这一条空旷的大路，可以一望到底。
林扬非从后面走了上来，那人穿着亚麻衬衫和棕色的西装，戴着一顶纯黑色绅士礼帽，再加上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随处可见的人字拖，这个装扮，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是谁？”林扬非开口问道。
唐纪旋惊讶地看向林扬非，默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去我后面。”
毋庸置疑。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里存在着一个，只有她看不见的人。
他听见林扬非的问话，转过身来，友好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图，是校长的助理。”
在安图说话的那一瞬间，西塔已经打开他的大箱子，里面装着什么，林扬非和默冰自然清楚，可唐纪旋不知道。
所以，当她看到那把狙击枪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这时候再跳出个什么人，她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你是恶。”西塔一脸严肃地说道，冷酷而又冷静，但他没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看透安图的本质。
按道理来说，已经觉醒的人，是可以直接用肉眼辨别恶的，但他现在分不出来，安图身上并没有恶的气息。
但这一情况，在唐纪旋眼里，就是一个银发少年举着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安图一脸淡定，就仿佛被枪指着的不是他，他微笑着，行为举止充满了贵族的优雅，还带着些年代久远的癖好。
说不上来，林扬非有一种跟他不是生活在一个年代的错觉。
安图从容地拿掉了指着他的枪口，缓缓说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
“哦？”西塔不屑地应了一声，他并没有将安图放在眼里。
安图转过身，对着林扬非，行了一个绅士的礼仪，和善地说道：“校长要见你。”
“见我？”林扬非疑惑地问道，他不明白，事到如今，校长为什么会想见他。
这么礼貌的邀请，反而不像敌人，更像是……客人。
客人吗？
林扬非为自己冒出这种念头，而感到一丝别扭。
安图点点头，他伸手扶着礼帽，低下头说道：“她要跟你单独见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扬非在思考着，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默冰身上，默冰小声跟他说：“他身上有王宏彬的气息。”
这下，好像更麻烦了。
林扬非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回道：“容我思考一下。”
“可以。”安图抬起头，他微微一笑，是标准的K国人假笑，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就这两天，校长会在她的办公室里等你。”
再过两天……
林扬非应道：“行。”
他想着，就算再多两天的时间也行。
可是，林扬非并不知道，安图口中两天的意思，是莉安只打算，再给这个世界两天的时间存在。
“黑夜终将再次降临，林扬非，你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还有你的父亲，他应该也想再见到你。”安图不急不慢地说道，他维持着那个虚伪的笑容，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
林扬非本来没什么表情，一听见“父亲”这两个字，他的脸就黑了下来，他说：“我跟他的感情可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安图大声笑了起来，他说“真巧，他也是这么说的，真不愧是父子。”
“不不不，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们感情确实不好。”林扬非的表情突然就和缓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默冰，默冰心领神会。
“好了。”安图理了理他那不像样的混搭衣服，缓缓说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就这两天，我会在行政楼里等着你的。”
他看了一眼默冰，默冰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对话，只有默默收回的目光。
安图向行政楼走去。
唐纪旋看着他们突然安静下来，觉得有些奇怪，她疑惑地问道：“那个人……就是那个我看不见的人，他离开了？”
“离开了。”林扬非回答道。
西塔默默地把他的狙击枪收了回去，他转头问道：“林扬非，你怎么想的？”
唐纪旋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扬非想了想，说道：“这事先放放，还是先去找人吧，等等，你叫……”
“唐纪旋。”
“对，唐纪旋，你带路吧。”
安图笑了笑，揉碎了他手中的纸条。
第三十四章 致命的陷阱
黑暗的走廊，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惊起无数细碎的回响，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似乎有人从这边经过，声响小了些，那双脚停在门前。
令人窒息的安静。
两秒后，门被突然打开。
小辛的手伸了进来，在墙上摸索着，摸了半天，才找到办公室电灯的开关。
“啪嗒”一声。
灯并没有亮起。
“怎么样？还是没电吗？”有个小男孩在他背后问道。
小辛说：“没电，真是奇了怪了，这栋大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往上走，就越黑。
明明还是大白天，走廊却一片漆黑，窗外的阳光好像就跟假的一样，一点都没透进楼里来。
“还往上走吗？”另一个男生弱弱地问道，他的声音在打颤，害怕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但还是在询问小辛的意见。
小辛自己心里也没底，可是，他之前已经扬言，说要把这里全部探索一遍再回去，现在退缩好像懦夫的行为。
再说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什么都没遇见，大楼里也静悄悄的，应该是没活人的存在。
小辛咬咬牙，说道：“走！都到这里了，就剩最后两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末世嘛，停电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们宿舍那边就还有电啊，教室也有。”另一个男生弱弱地说道。
确实，虽然是一片废墟，但很多地方都还有着电，生活物资一应俱全，就好像，是不久前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小辛一阵烦躁，他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要是不想去，你就跟那个女生一样，直接回去不就行了，别这么娘娘腔的好吗？”
那个男生不说话了。
没人愿意被看不起，就算是在这一小块圈子里，也还要挣着那本不存在的面子。
他们继续往楼上走去。
又上了一个楼层，整个空间又更黑了一些，几乎要看不见路了，小辛开始后悔，他为什么没找个手电筒带上，但还得硬撑着往前面走去。
行政大楼就是由各种办公室组成，各种办公用品一应俱全，门也都没锁，他们基本能带的都带了些走。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突然，一个男生警觉起来。
小辛正在摸走廊的开关，不死心的他还依然想着，要看看这灯能不能亮起来，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啪嗒、啪嗒……”
像是人字拖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越来越清晰。
“好像真的有脚步声，你没有听错！”其他人都激动起来，他们纷纷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人就好像在他们身边转悠着，不急不慢，就像等待着猎物般。
这声音刺激得他们发毛，直接就炸了开来，大吵大闹，在叫喊着：“谁！？到底是谁？”
吵得小辛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这群胆小鬼出来，手上有塑料的质感，摸着这形状他很熟悉，就是大楼的灯光开关。
他们还在叫着，带着数不清的惊恐，小辛觉得自己的情绪在不断上涨起来，最终，到达了那个最愤怒的点，他用尽力气大吼道：“你们别吵了！”
在那一瞬间，他按下了电灯开关。
“滋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令人意外的是，头顶的灯竟然通上了电，整条走廊突然变得清晰明亮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小辛发现，跟他一起进来的那几个男生，全都不见了踪影。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喂……”小辛开始怕了，就像打开了恐惧的闸门，害怕的情绪跟洪水一样侵袭着他。
他寻找着：“喂！别故意吓我啊！我不是有意……”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脚步声在楼下响了起来。
他趴在楼梯向下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对！
他看见了，他看见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正盯着他。
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他下意识就往楼上冲去，恐惧驱使着他做着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去，只知道，要是被楼下那个东西抓到了，他一定会死。
末世！是怪物的末世！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许，他是记得的，只是他不愿意去记。
惊恐逃亡间，他推开了一扇门，太黑了，他都没注意到，门前写着“校长室”这三个字。
但是……
打开门后，却是一个明亮的空间，一个男人正被吊在天花板上，浑身是血，却看不见一点伤。
小辛的心狂跳着，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中年男子，闭着眼，跟昏迷了一样。
“喂……你没事吧？”小辛咽了一口涂抹，觉得喉咙很干，手指也用不上力气，他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慢悠悠地醒来。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跟小辛打了一声招呼：“哟，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我刚刚……我刚刚跑上来的。”小辛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紧张加恐惧，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杂在一起，让他没法流利的说话。
男人叫林琛默，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能这样活着。
林琛默慵懒地看了看眼前的校长座位，小辛也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看见林琛默开口，冲着空气说道：“哎，这次，你又想玩什么？”
没有人回应。
“很抱歉。”林琛默转头看着小辛说，“我这人没什么正义感，可能不会救你。”
“啊？”小辛一脸懵逼，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荒唐，一个被绑着不能动弹的人，在说可能不救他？
这在搞什么飞机？
小辛一脸“你别逗了，先保护好你自己吧”的表情跟林琛默说道：“我跟你说，下面有一个怪物，一个红色眼睛的怪物，它要是上来了，我们谁都活不了。”
“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林琛默开口道。
小辛：“嗯？”
“他要是上来了……”林琛默抬眸想了想，缓缓说道“会死的，应该只有你一个。”
第三十五章 迷途的少女
“你确定是这里吗？”林扬非疑惑地问道。
他找了一大圈回来，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唐纪旋也很疑惑，他们分开时，明明说好了在这里碰面，现在却空荡荡的。
林扬非看着周围倒塌的建筑，还有西下的橙红夕阳，这压抑的空气里，连点风都没有，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烦闷的情绪涌起，太多的思绪信息绞在一起，林扬非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他在思考着，思考着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有，校长的邀请。
“对不起。”唐纪旋看他这样严肃，低下头，一脸歉意地说道“我没帮上忙……”
“没事。”林扬非摇摇头，他确实在烦恼着，但跟唐纪旋没什么关系。
大概，他能从安图那些话里，确定的唯一消息就是，他老爸还活着这一点了。
他倒是不担心他老爸的安危，在他做出决定前，应该不会有事，能在敌人老家里活到现在，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西塔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他那耀眼的银发，远远就能看见，唐纪旋在看他，林扬非瞧那情况，估计也没找到人。
那群不省心的学生，究竟去了哪里？
林扬非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想着，等把这群人安置好以后，还得再回地下室一趟，确认下情况，万一还有新的人醒来。
两天……
就好像最后决战的宣言，是生存还是毁灭，在那一刻到来时，就会得出最后的结论。
西塔的身影进了，林扬非看着他，没说话。
果然，他摇摇头说：“那边都塌了，人我没找到，但我看到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痕迹很新，应该是刚走不久。”
“也就是说，他们确确实实来过这儿对吧？”唐纪旋确认道。
西塔点点头，他向四处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才问道：“默冰人呢？”
“有事去忙了。”林扬非回答道。
西塔感叹道：“可以啊，这就行动上了。”
直到这时，唐纪旋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少了一个人，那个带口罩的少年，很早就失去了踪影。
白色的鸟儿落在废墟上，站在这片苍穹之下，林扬非总感觉能听见死亡的低泣声，厚重的云层渐渐掩盖了最后的余晖，希望永不停息，林扬非思考了良久，才向另一个地方走去。
“喂，你要去哪儿？”唐纪旋跟在他身后，疑惑地问道。
林扬非一边抬起手，一边说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本来也不想在你们面前使用，但走到这一步，我也只好老实交代，其实，我有一份逃……”
他的身影突然停下。
林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少女，少女似乎受了惊，蜷缩着身子，满脸惊恐地看着林扬非，林扬非还维持着那个抬着手的姿势，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完。
一个意外的碰面。
唐纪旋愣了一下，才缓缓确认道：“叶自雯？”
叶自雯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她看了一眼唐纪旋，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西塔走上前来，他大概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你们认识？”
“嗯。”唐纪旋点点头，说道“我们一起从地下室里逃出来的。”
“那十个人之一……”林扬非在心里感叹道，还好还好，不是又有人苏醒过来。
要知道，这个学校还活着那么多个学生，要是都醒过来，那他可没法处理。
叶自雯弱弱地看了看他们，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唐纪旋身上，她慌张地拉着她的手，害怕地说道：“他们是？”
“啊……”唐纪旋看了看自己被拉着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外抽了些，先不说她个人的习惯问题，就她跟叶自雯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
都是刚认识不久的人。
要说亲近，她还跟更喜欢靠近林扬非和西塔这两人。
但是，看这情况，也只有唐纪旋能做个中介，稍微介绍一下，她指着林扬非和西塔说道：“他们是我刚认识的，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这里的学生。”
当然，林扬非不会说，他差一点就成了这里的学生。
“我叫林扬非，他是西塔，确实不是学生，但我们对布雷默变成这样的情况……应该会更了解一些。”林扬非接着唐纪旋的话说道。
唐纪旋偷偷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叶自雯看似不好意思地害羞道：“我叫叶自雯，是这里的学生，哎，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说到这里，唐纪旋才想起来，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去找叶自雯这群学生，她赶紧问道：“你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宿舍区？”
“啊，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想在宿舍区安家的，可是，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法住人，我们就搬去女教师公寓那边了，那边的公寓楼还没塌。”叶自雯跟他们解释道。
原来如此……
难怪他们在学生宿舍区都找不到人，确实，没人会在一片废墟处安家住人，这也算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叶自雯。
这样，就用不上逃生指南了。
叶自雯说，她可以带林扬非他们过去，林扬非其实认得路，但他一句话都没说，跟在后面，像第一次来的样子。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太多的话，这本是常态，但叶自雯好像对西塔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在试图跟他对话。
身为一个成熟男人，在面对女生的问题时，西塔自然会很有礼貌地做出回应。
就比如，他至今为止都还单身。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林扬非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在听到这个回答时，不禁笑出了声，西塔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大箱子。
狙击枪警告！
林扬非连忙摆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唐纪旋原本也在默默地听着，但后来，她一直盯着西塔的银发，犹豫了半天，直到好奇心战胜一切。
唐纪旋也没有忍住，她问道：“西塔，你这银发，是天生的吗？”
“哈？”西塔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困扰，他想了想才说道“那倒不是，我染的。”
唐纪旋和叶自雯纷纷惊叹这染发技术太秀，发质也好。
只有林扬非知道，他在说谎。
第三十六章 少了些人（一）
一路上，谈得还挺愉快。
自从有了叶自雯的加入，就显得气氛没那么枯燥乏味和无聊，林扬非也放松下来，神经一直紧绷着，人是会疲惫的。
“看，到了。”叶自雯指着前面的公寓大楼说道。
熟悉的公寓楼展现在他们眼前，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可以从窗口亮起的灯来判断，究竟有哪些房间还在使用。
显而易见，只有一间。
林扬非隐隐觉得不妙，某根神经又开始痛了起来，时不时抽搐一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上一次有这种症状，还是死神降临的时候。
下意识开始观察周围环境，生怕从哪里又冒出一个人来。
按道理来说，大晚上的，七八个人不可能只使用一个房间，林扬非和西塔对视了一眼，大约是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唐纪旋心思敏感，看见他们眼神的交流，她就闭上了嘴巴。
只有叶自雯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心思去听，大约是些校园回忆，老事重谈。
“哎呀。”叶自雯像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疑惑地感叹，然后，也开始沉默起来。
微妙的转变。
一行人走了进去，叶自雯的步伐慢了下来，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唐纪旋瞥了一眼，也不虚假的关心问候两句。
最后，是林扬非敲的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动静，开门的是一个男生，看起来不大，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应该还未成年，他见到林扬非时很惊讶，应该没有想到，还能再看见陌生的面孔。
随后，他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唐纪旋和叶自雯。
“你们这里有几个人？”林扬非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兆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回头去找白泽远，在他眼里，出现一个新的人，就意味着要多消耗一份食物跟物资。
白泽远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喝着从超市里拿来的可乐，一脸悠闲地半躺在沙发里，戴着耳机翘着腿，嘴里哼着某首不知名的乐曲。
或许是感觉到兆南那不友好的视线，他坐了起来，随意地扯掉耳机，冲着兆南问道：“还愣在门口干什么？是不是小辛他们回来了？有什么新发现吗？赶紧拿进来啊。”
短短几个小时，他就俨然像一个刚上位的皇子，享受着别人带来的劳动成果。
林扬非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他们的回应，就不打招呼，直接走了进来，其他人跟在背后，鱼贯而入。
“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吗？”林扬非环顾了一圈，没看见第三个人的身影，就看着白泽远说道。
白泽远没心思理会林扬非的问话，他一眼就看到了唐纪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从沙发上起来，衣服和头发都还是乱糟糟的，莫名的负罪感涌起，他赶紧把可乐放下，慌张地跟唐纪旋解释：“啊，没有，不是，我这是，我刚刚忙完，才躺下来休息一下的，本想着休息，就休息一下就去找你。”
“没事。”唐纪旋冷漠地应道，叶自雯靠在门边，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充满了滑稽的氛围。
兆南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他抬着手，像要劝架一般的架势，却连架都没吵起来。
林扬非转过头，跟西塔小声说道：“成熟男人，你赶紧帮忙处理一下这边的情况。”
唐纪旋侧着耳朵听。
西塔小声回复道：“没看到他们都不搭理咱们吗？一群自以为是的天真小屁孩，真是麻烦。”
“你不是代表爱与正义的一方吗？交给你了。”林扬非拍拍他的肩，西塔一脸嫌弃地拍掉了他的手。
西塔说：“不是，你把这场面丢给我，那你去干嘛？”
“默冰回来了，我去迎接一下。”林扬非小声回道。
西塔表示：“还迎接，真恶心。”
“多谢夸奖，这叫礼貌。”林扬非走了出去，叶自雯侧了个身，给林扬非让了离开的位置，她看着林扬非的身影，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出来的时候，月色正好。
一个看起来绝对安静的地方，若不仔细看，也很难在黑暗里发现，地上那一大滩黑色液体。
“回来了。”林扬非靠在树下，这里视野刚好，正好能从窗户看见屋里的景象，西塔显然掌控了全局，再加上唐纪旋的帮衬，无论是说服，还是谈判都更加容易成功。
他年龄与他们相差不大，在气势和资历上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果然，把这事丢给西塔来办，是个好主意。
默冰的身影从水中站起，还没形成人形的时候，还是能看见他被西塔狙穿的那个大洞，就像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一直留着伤痛的折磨。
默冰回答说：“嗯，回来了，我偷偷跟着他，看见他进楼后就直接上了楼，他自己没有气息，我是追踪着王宏彬的气息，一直跟到了顶层。”
“顶层……那不是校长办公室吗？”林扬非拖着下巴沉思道，他现在怀疑，所有的答案，都在校长的办公室里。
默冰点点头，说：“对，进了办公室后，他就直接消失了，连带着王宏彬的气息一起。”
“消失了？”林扬非转过头问道“他进去了吗？”
“进去了，但是……房间里没有东西。”默冰回道，她能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开了那间办公室的门。
打开门后，只有漆黑，就感觉整个空间都消失了一样，只留下空洞洞的一片。
默冰觉得不对，就赶紧退了出来，他有一种预感，若是呆得太久，他可能会迷失在那片空洞里。
所以，没有久留，他从上往下查了一遍行政大楼，确认没有东西，就回来找林扬非了。
不在那儿吗？
林扬非疑惑着，那他老爸会被藏在哪里呢？
谁都没有答案。
房间里的人似乎已经谈拢，开始友好地分享包装好的塑封“美食”，称不上有多好吃，但在这种地方，也就只有这些东西吃了，保质期长，不容易坏。
西塔拒绝了兆南递来的压缩饼干，他说了一句“有事，待会回来”就往门口走去，唐纪旋的目光跟随着他的银发，直至门再一次关闭。
“走吧，西塔出来了，去听听那边的情况。”林扬非跟默冰这么说道。
第三十七章 少了些人（二）
看似整洁干净的地方，其实充满了各种溃烂，楼道铺满了灰尘，崩塌为这栋大楼装饰上颓败的美感，自西塔击落那轮血红太阳，就经常能在某些狭小的角落里，看见些蟑螂和不知名的虫类。
这种生物总以各种惊奇的方式存在着，只有撞见人类和亮光，才会悉悉索索地从缝隙中溜走。
西塔走了出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的负担。
“你的脸色不太好。”林扬非从黑暗里冒了出来，默冰跟在身后。
西塔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靠在墙上，也不管自己那白色的外套会不会弄脏，那黑色大箱子就随意地靠在一旁。
西塔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就是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林扬非关切地问了一句，还没见过西塔这个状态。
浓密的云层突然飘开，月光就这么洒下来，像是要净化般，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银光。
西塔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不禁一阵反胃，他捂着嘴，脸色难看得很，缓了一会儿，才说：“拜觉醒所赐，我已经二十多年没吃过东西了，今天一看，果然还是恶心。”
“觉醒后遗症？”林扬非立刻明白过来，觉醒必然伴随着后遗症，而每个人的症状都不相同。
像他，问题就出在眼睛上，他经常看着看着，那东西的表面状态就会自己瓦解，呈现出最真实的样子来，这点让林扬非有些头疼，拿人来做比喻，他盯得久了，那人的皮肤就会自己脱落，露出里面的血肉来，然后再是器官、骨骼、灵魂……
这可不是个舒服的体验。
西塔点点头，承认了后遗症的事，他说：“但你知道的，人又必须靠吃东西来获得能量。”
“所以……”林扬非有些不解。
西塔说：“觉醒者不会生病，那是因为觉醒的人，只要不是致命伤，人体都能自己慢慢修复，所以，我就只能一直饿着，然后再等待身体自动修复。”
只要他还活着，就要承受饥饿的折磨。
“你的意思是，只要没死，我们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成觉醒那一瞬间的状态，对吗？”林扬非感觉自己收获了一个新的知识，说不定，还能在未来派上用场。
西塔应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寿命是固定的，只要你活得够长，总会死的。”
“承你吉言。”
“阴阳怪气。”
“……”
隔着一堵墙，屋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兆南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叶自雯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传了出来，而外面的人，早就不会这么开心的笑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林扬非跟他讲了一下默冰发现的情况，然后才问道：“那里面的情况，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显而易见的事实，这边少了六个人。”西塔摊了摊手，说道。
这谁都能看出来。
林扬非说：“关键是，他们应该知道，这失踪的六人究竟去了哪里。”
“说实话，配合默冰刚刚的经历，这事可能就变得玄幻起来，那个叫兆南的小孩才告诉我，他们其中有五个人，去了那栋行政大楼。”西塔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无奈，他竖起食指，指了指身后的门，缓缓说道“还有一个人，就在这房间的卧室里。”
“哈？”林扬非满脑袋问号，他疑惑道“既然人在，那你干嘛说少了六个人？”
“就是不在！”西塔烦躁地走来走去，绕了两圈说道“刚刚他们吃饭去叫人，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人回应，门从屋内反锁，踹开门后，发现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就tm见鬼，这地方邪得很。”
“我还以为，这地邪门你早就知道了。”林扬非随口应道。
五个人去了行政楼，而默冰正好从行政楼里回来，哦吼，有点意思。
这种剧情，怎么看，都像有人刻意布置的巧合，是莉安的诡计，还是安图的阴谋？
不得而知。
西塔说：“拜托，我是来打架杀恶的，不是来破案，更不是来救人的。”
“好歹你也是个正派人物，这么说真的好吗？”林扬非吐槽道。
蚊虫嗡嗡嗡地飞来，自觉地绕开了他们三人，实际上，西塔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正派，白衣杀恶是使命，是他们花费代价觉醒的意义。
对他而言，救人只有顺便，没有刻意为之，要不是碰上个林扬非，他早就冲到行政楼，跟那什么校长血拼起来了。
西塔想了一会儿说：“灵异是不可能灵异的，反正就两条路，要不你就费尽心思去查那房间，有没有恶留下的痕迹，要不就直接去行政楼救人，反正我觉得，搞那么复杂，还不如直接跟那恶打一架，倒是爽快些。”
“行政楼吃早要去，但我就觉得，那人失踪得有些诡异了，对莉安来说，她没必要特地绑走一个普通人类，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的话，这样就太大费周章了。”林扬非思考着，这事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还得查一查才知道。
西塔看着林扬非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地问道：“你不会……都想要吧？”
“不错嘛，你直觉还挺准。”林扬非友好地点点头，真心夸赞道。
西塔：“……”
看来，又得忙活起来了。
林扬非收起他的表情，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些什么，在这次十人苏醒的事里，他总觉得有个逻辑不太通，就好像，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往里钻。
不能做一颗棋子，要做棋手，脱离棋盘，跟幕后的对手，坐在同一水平线上。
如墨夜空中，几只怪异的蝴蝶飞过，带着扭曲的黑色雾气，与黑暗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一只无形的大手，想要操控一切，只关乎胜负，不在意生死。
“默冰，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来帮忙。”林扬非转身说道。
默冰点点头。
林扬非思考了很久，他从来都没有思考这么久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没有死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努力把伤亡减到最小。
为了有一天，还能回归正常的社会，为了有一天，能坐在那土堆前，跟辉哥聊一聊天，为了有一天……
林扬非说道：“我决定，先放弃救我老爸。”
第三十八章 调查失踪
当林扬非推门进屋时，白泽远正跟唐纪旋说着什么，她一见林扬非他们，就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唐纪旋跟林扬非打招呼道。
林扬非应了一声，他们都转过头来，兆南一看见多了个默冰，心里又开始盘算起那些小九九来，这里没人贪图他那点物资，当然，他也不会明白。
之前西塔传达的意思，大概是让他们赶紧离开，越快越好，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多少。
都互相大眼瞪小眼的。
大概是气氛太过尴尬，叶自雯出来打了个圆场，她说：“你们都没吃饭吧，我这里还剩点饼干，给你们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西塔连忙拒绝道，他把饼干都塞给林扬非，林扬非尽数收下，也不客气。
林扬非说：“是有个人在房间里失踪了吗？”
“对。”白泽远凑上来说道，他硬生生横在唐纪旋面前，像是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了他们看唐纪旋的视线。
白泽远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就那间卧室，他今天下午说身体不太舒服，就进去躺躺，说是到了饭点再叫他起来。”
“结果，我们刚刚去叫他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他从房间里失踪了。”兆南突然站出来，插话道“我们两个一下午都在这房间里，我能确定，他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而且敲门时，门是锁上的。”
听起来，倒像个密室杀人案。
林扬非点点头，说道：“那就去房间看看。”说完，就往卧室那边走，一群人都跟了过去。
“你们想要调查失踪？”走在最后的唐纪旋，偷偷向西塔问道。
西塔小声回道：“是他查，跟我没啥关系。”
不过，这事确实出得蹊跷，西塔也明白，林扬非想要这么做的理由，只不过，在白衣的行动准则里，从来都没有这么麻烦的步骤。
房间是空荡的。
失踪的是一个九年级男生，叫弗契，是个K国人，跟唐纪旋他们一样，是从地下室里出来的。
门被踹开，当他们发现弗契不在屋内后，就没再进过这间卧室，基本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林扬非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就留默冰一个人在旁边，他一个人查，可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东西，还需要默冰的帮忙才行。
房间布置温馨，色调也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女性的卧室，床上有褶皱，被子随意地扔在地上，经过林扬非的仔细观察，他在床下和柜子下各找到了一只拖鞋，据兆南所说，当时，他就是穿着这双拖鞋进的卧室。
“这边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上次震的，还是弗契在挣扎时弄翻的。”林扬非稍微翻了翻，没什么收获。
“哎，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记错了。”兆南趴在门边，突然开口说道。
林扬非站起身问道：“嗯？什么事？”
“因为那个，最初，分配房间的时候，我不是负责人嘛，所以，我就把每个房间都检查过一遍，我记得，这间卧室……”兆南指了指墙壁上那个不起眼的窗户，说道“好像是没有窗户的。”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面平平无奇的窗户。
窗户……
确实，如果没有兆南的提醒，他也不会注意到，这窗户的奇怪之处。
林扬非正想上前查看一下，就被默冰抬手拦了下来，默冰说：“等等。”
在林扬非的眼里，事物表面开始渐渐脱落，窗外景色慢慢拧成一团，就像一个扭曲的漩涡，窗的框架被剥落，充斥着微生物细菌堆满墙壁，腐烂发酵后的诡异味道。
如果这么一说，这两只拖鞋掉落的位置，正好对着这扇窗户，林扬非赶紧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缓了缓自己的状态。
默冰走上前去，他基本没什么犹豫，就直接伸手推开了窗户。
意料之外的是，窗户被推开后，只能看到一堵墙壁，就仿佛打破幻境般，其实，什么都没有。
西塔和林扬非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对于他们来说，这窗户打开后的味道，竟然如此难闻，难闻到难以忍受。
林扬非直接冲出门去，一离开那房间，才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西塔还好些，他本就不在屋内，所以，也没这么激烈的反应。
“他怎么了？”白泽远看着林扬非背影，疑惑地问道，唐纪旋摇摇头。
兆南走进屋内，转了一圈说道：“看他什么反应，是有什么味道吗？我怎么没闻到。”
“没啊。”白泽远也走了进来，他冲着默冰问“你呢？”
默冰摇了摇头。
大概到这一刻为止，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弗契失踪了。
在一个密室里。
说起来有些诡异，但至少，没人觉得恐惧。
“咚咚咚。”
直到那敲门声响起。
他们都还在卧室里，离得有些距离，没有听清，但林扬非在客厅大口呼吸，正缓着气呢，就把这声听得一清二楚。
“来了。”林扬非应了一句，引起了西塔的注意，他走出来看了一下，就正好看见林扬非给那人开门。
他想着，或许是去行政楼冒险的那帮男生平安回来了，又或许不那么平安，会少几个人也不一定。
门外只有一个男生。
看起来神情有些慌张，林扬非赶紧让他进屋，正关上门，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唐纪旋惊恐的尖叫，林扬非和西塔都往卧室那边看去，就看见白泽远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当他看见客厅里那个人时，瞬间愣在原地。
他们在卧室里的那帮人，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那面墙与窗户间有一定的距离，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大小。
所以，好奇的唐纪旋就把头伸了进去，当她往上一看时，就正好看见弗契那张惨白死去的脸，他被悬在这层夹缝里，硬生生被憋死了。
唐纪旋失声尖叫。
那具尸体就这么掉了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默冰，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白泽远在林扬非面前，“哇”的一声惨叫，指着客厅的那个人，声音颤抖着说道：“弗……弗契，你不是死了吗？”
第三十九章 真？假？
信任于恐惧中诞生。
白泽远的话一说出口，林扬非和西塔就立刻反应过来，再加上刚刚的尖叫声，很容易就联想起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个什么见鬼的事情。
死而复生？
想都别想，不可能的。
“西塔！”林扬非大喊了一声，西塔的箱子从不离手，就是为了这种突发情况。
弗契则一脸懵逼，他害怕地抬起手，放在胸前挥着，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狙击枪架了起来。
弗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苍白的，他慌张地解释道：“什么死了？我不知道啊？我一睡醒，就发现自己躺在操场上，天都黑了，我赶紧跑回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上膛的声音响起，西塔可没闲着，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扣动扳机，打穿弗契的身体。
就在西塔要动手的时候。
林扬非突然抓住他的枪，西塔不满地说道：“你干什么？”
“等等，我觉得不对劲，你先去卧室帮我看看那具尸体，包括面部特征什么的，看清楚些，还有，帮我把默冰叫过来下。”林扬非小声跟西塔说，西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枪，转身去了卧室。
白泽远躲在他们背后，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哭丧个脸，一直念叨着“有鬼有鬼”。
林扬非转过头来，他看着弗契说道：“你说，你一觉醒来，就在操场了，是吗？”
“对对对。”弗契连忙应道，看得出来，刚刚是林扬非救了他一命，这种时候，谁也没惊叹，西塔的黑箱里，居然装着的是一把狙击枪。
林扬非想了想，问道：“正巧，我前面刚从操场的方向回来，怎么没有看到你呀？”
“啊……”弗契明显紧张了起来，他双腿开始打颤，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这个反应……也太像个人类了。
林扬非说道：“所以，你刚刚就在说谎，对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观察起眼前的这个人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扬非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来：
违和感。
强烈的违和感，一旦形成了念头，就怎么都抹不掉这种感觉。
……
西塔走进卧室，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弗契脖子上的勒痕，说起来，在他出来执行任务的这二十多年里，也算见过不少死人了。
所以，他几乎在一瞬间就下了判断，这个人是被恶活活勒死的。
唐纪旋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叶自雯在旁边安慰着她，看来是吓得不轻，兆南在她们旁边晃悠着，也不敢靠近那个尸体。
只有默冰蹲在尸体旁边，还在观察着什么。
“是恶干的吗？”西塔也蹲了下来，他按照林扬非说的，在记忆这个弗契的脸，问只是顺便问道。
默冰回答说：“像，但是没有感觉到气息，而且，尸体才刚掉下来不久，我进去找过，上面并没有绳子一类的东西。”
“脚踝处有痕迹，就是被绑着悬在上面的，绳子一类的物品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如果是恶的话，那只有线形态的恶可以做到，还有，按照你说的，时机这么刚好的话……”西塔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话了。
默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西塔心中警铃大作，但多年的处事经验，能让他维持表面的镇定。
声音一下子压低，他小声问道：“在尸体掉下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里有谁在？”
“除了林扬非，都在。”默冰回答道。
这下，可就又恐怖又有意思了，在他的理念里，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而且，他虽然骄傲自满，那是身为白衣的荣耀感，也是骨魄压制恶的天性，但他不傻。
林扬非反复强调的特殊，他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
就好像铺开的棋盘，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颗颗棋子，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恶，会采用这种方式战斗。
难怪林扬非说，要成为棋手，与之在同一纬度上较量，大概是有了一些想法，西塔恢复正常音量，他说：“林扬非在外面，他叫你出去帮个忙。”
“好。”默冰应了一声，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西塔一起跟了出去。
他们出去时，林扬非正好问道：“那么……你是谁？”
一个绝妙的好问题。
弗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好像想说，却被什么给限制着，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扬非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看了西塔一眼，西塔点了点头，得到明确回复后，他基本能确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眼前的这个弗契，并不是真的弗契，真的弗契已经变成尸体躺在卧室的地板上。
而他……是假的！
“算了，也不为难你了，就直接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林扬非胸有成竹地问道。
其他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就连刚刚怕得要死的唐纪旋，也探出个头来偷看着。
面对这一真假难辨的景象，大家都被吓得半死，屏气凝神，半个字都不敢说。
“不不不，我是真的。”假弗契拍着胸脯保证着，他哭丧着脸，一副绝望的样子，他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不对不对，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可已经没人相信他说的话，他不断说着这些，也好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
只要重复的次数够多，只要自己相信，那就是真的。
林扬非又缓缓问了一遍：“我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真的，没有目的！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好。”假弗契已经察觉出来，林扬非他们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了。
他失去了他最后的作用。
“林扬非，我得跟你说件事……”西塔凑到林扬非身边，准备跟他说些什么。
似恐惧，似绝望，似深渊，似再也不存在的明天。
人类总是在害怕中失去，又在失去中恐惧，某根神经轻轻一抽，就激起所有感官和触觉的连锁反应。
废物从不被需要。
至少对于棋子来说，一颗失败的棋子，也有可能扭转局面，万无一失的棋手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假弗契开始呕吐起来。
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嘴里伸了出来，他，吐出了一个怪物。
第四十章 逐渐死去
安图的伟大杰作。
这杰作，之前只有林琛默有幸见过。
腐烂的皮肤附在血肉上，能清楚地看清每一根神经和血管，长得像个人的形状，但恐怕没人会把这玩意儿称之为“人”，嘴巴张开着，比手指还细长的牙齿，不规则地分布在口腔里，狰狞的面目中，还能勉强看清个扭曲的长相。
“砰！——”
干脆利索的枪响。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西塔已经开了枪，这么近的距离，他不用瞄准，也能把子弹准确地打在那个怪物头上。
弗契整个人的面容在迅速褪去，露出了另一张脸来。
“小辛！”白泽远惊呼道。
果然，是莉安搞得鬼。
子弹打进那怪物的脑袋，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滋滋滋”的腐蚀声传来，那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向他们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西塔有些惊讶。
按道理来说，这个世上应该不存在，吃了一发骨魄子弹后，还能够活动的恶。
林扬非也没有想到，那怪物脑袋被腐蚀了一大半，竟然还能对发起攻击。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只要跨个三四步，就能来到林扬非的面前，他是离怪物最近的那个人。
“砰！——”
又一声枪响时，默冰迎了上去。
这是怪物与恶的抗争，黑色液体包裹着那怪物的身体，不断往它分皮肤里钻去，怪物还在嚎叫着，其他人都已经被这阵仗给吓傻了。
“他上去干嘛？这样我就没法开枪了！”西塔不满地说道。
林扬非看着默冰渐渐与怪物融为一体，就基本猜到了结局，他是在场为数不多，还能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思考的人，他说：“没看到吗？你的骨魄起到的作用不大，我猜，这个东西里，恶的比例应该占得更很小。”
“你是说……恶能起到更大的作用？”西塔明白了林扬非的意思。
林扬非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怪物，怪物刺耳的叫声在折磨他的耳膜，从表面上看，已经看不到默冰的身影了。
林扬非点点头说：“我猜，这种生物的存在，大概更接近于人吧。”
“人？”西塔指着这丑陋的生物，不可思议道“你说这家伙是人？！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应该是莉安送给我们的礼物，若是没有默冰，就刚刚那个情况，我们现在怕是要出现伤亡了。”林扬非看着那怪物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他半个脑袋往上仰着，将已经不成人样的触角抬起，似乎想要抓着什么。
这就像慢动作般的场景，它逐渐不动了，最后，一声悲鸣。
从中心炸开。
血肉乱飞，溅得满屋子都是，默冰从内部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丝黑线，黑线变成灰烬，而这四散的血液，就好像，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小辛……”白泽远似疑惑似清醒地念了它的名字，小辛那张破碎的脸，恰好掉在他的面前。
全部都是牺牲品。
林扬非大概明白了，莉安就好像玩乐般做了这一切，其实另有寓意。
她一开始就知道有人从地下室里跑出来了，如果林扬非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开始不在乎这个布雷默了，这群活学生，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意义，她只不过想利用这群学生，来完成她的目的而已。
至于目的……
林扬非还没想通。
“西塔，你刚刚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林扬非回过身问道，他现在会刻意避免，盯一个人或一个事物太长时间。
林扬非这么一问，西塔也正好想起来，他刚刚做出的推断：
如果想要让尸体掉落的时机这么恰巧，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恶在现场操控。
真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那个恶，或许是莉安，或许是安图，就在混在他们之中。
西塔正想把这个发现告诉林扬非，却看见林扬非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兆南的大喊大叫，他顺着林扬非的目光，转身向后看去，就看到了唐纪旋缓缓倒下的身影。
弗契的尸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握着一把小刀，插在唐纪旋的背上。
“啊！——”
又一声尖叫。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凌乱不堪的脚步，惊慌失措的人类。
弗契的身影歪歪扭扭，行动僵硬，死应该是死透了。
“该死！”西塔不爽地骂了一句。
谁都没想到这种事的出现，是他们的疏忽，让唐纪旋被刺身亡，她躲在最后，直至死时，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林扬非的惊讶在于，看弗契尸体的状态，像极了艾莎的手笔，可艾莎已经死了，不可能死而……
不对！
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某种条件成立的情况下。
林扬非盯着弗契的尸体，直至尸体的表面脱落，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来，几根黑色的傀儡线连接着弗契的关节，操控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去。
叶自雯和兆南都害怕地往林扬非这边挤过来，林扬非给他们让了位置，现在活着的人不多，能保一个是一个。
但没想到的是，白泽远却冲了上去，让西塔都想过去给他抽两巴掌，告诉他，这种时候，就不要过来添乱。
白泽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他朝着唐纪旋的尸体扑了过去，感觉上是合乎逻辑的行动，剥茧抽丝后，都是不堪的丑陋与罪恶。
弗契感觉到白泽远的行动，他举起刀，就直接冲着白泽远刺了过去。
虽说西塔内心很烦这种送死的举动，但他还是举起枪，给弗契的脑袋来了一枪。
“砰！——”
准确命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弗契的头稍稍向一仰，动作迟缓了下来，但他很快就恢复回来，刀依旧向着白泽远，白泽远满脸绝望。
他要死了！躲不过去了！
在最后这点时间里，无非是这么几个念头，默冰还保留他的旧习惯，见死一定救，所以，林扬非就不操心什么救人问题。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整栋公寓都在他眼里崩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酸胀和疼痛袭来。
他就这么抬着头，盯着某处，看得再久一些……
等墙体都毁灭，等钢筋都化为泡影，直到某个诡异的黑点，出现在傀儡线的另一头。
第四十一章 中计
抓到你了！
林扬非向门口冲去，他动作迅速，让人始料不及。
默冰刚把白泽远救下来，一转头，就看见林扬非跑了出去，他将白泽远丢给兆南，一句话也不说，就追林扬非去了，要说追去的理由，大概是他也感觉到了从楼上传来的不寻常。
“喂！你们！”西塔赶紧喊了一声，但谁都没有理他，他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得，这里又交给我了。”
他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三人，以及逐渐逼近的弗契，淡定地说道：“别怕嘛，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句话仔细分析起来，好像没啥大毛病。
……
林扬非不断往上跑着。
螺旋的楼梯不断重叠，脚下踩着沙砾和碎石，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响声惊扰了沉睡的爬虫，被滚下的石子撞得翻了个身，然后醒了过来，悉悉索索地往更阴暗的角落爬去。
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那个黑点，林扬非不敢懈怠，他生怕一转眼，那个人就消失不见。
默冰跟在身后追了上来，顺着林扬非抬头的方向感应过去，确实有个东西存在，至于是什么，模糊不清，他也无法给出准确判断。
“默冰。”林扬非突然开口。
默冰“嗯”了一声。
林扬非缓缓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默冰冷静地开口说道“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林扬非还在不断往上，越往上走，光亮越少，黑暗会吞人，把人吃进去，咬碎了嚼烂了，融于一体，连个渣都不会剩下。
只要那个黑点还在，弗契就还会动，攻击不会停下，但林扬非相信，西塔能够解决。
他说道：“说起来，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至今为止，他们都还在以正常人类的表象行动着，你想想，布雷默都变成这样了，感觉很没必要。”
“确实没必要。”默冰同意道。
又一道血泪留下，在林扬非的脸上划过一道痕迹，是鲜红色的，他随意地抹了抹，将血迹抹掉些，才回应道：“可这件奇怪的事，我们一直没去重视它。”
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这公寓本就不高，再往上走些，就要接近楼顶了，所有诡异都藏在正常的表象下面，只能顺着一条线索，不断向下挖掘。
默冰没有回复。
林扬非又说道：“还有今晚，弗契的死亡和小辛的出现，很明显有问题，唐纪旋也跟着出事了，从地下室出来的十个人，我们估计很难保下来。”
“那安图两天后的邀约……”默冰突然提起这事，这事林扬非想过，如果没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去。
但他知道，这一去，生死可就难料了。
通往天台楼梯还有几阶，林扬非双眼已经痛到不行，但他还依然盯着那个黑点看着，他面前只有一扇铁门，打开这道铁门后，就能看到它。
铁门锈迹斑斑，估计平时也很少有人上来，月亮从乌云里探出一个头来偷看，看着这门缓缓推开，发出难听的金属碰撞声，一个黑色的人影缩在天台的某个角落里，正好卡在阴影下，看不清模样。
林扬非和默冰走了过去，默冰双瞳的黑色逐渐扩大，就是为了能在黑暗中，看清它的真面目。
大约是个人形的样子，好像是背对着他们，蜷缩在一起，正着头在搞什么东西，林扬非上来这么久了，它也没有丝毫动静。
就像个……死人一样。
还没等林扬非靠近，那黑影就自己缓缓向后倒去，那张被烧焦的脸对着月光，是熟悉的面容，那双空洞洞的眼眶，正对着林扬非。
“艾莎的尸体。”默冰讲出这样一个事实，艾莎的尸体被人刻意地放在了这里。
确实是已经死透了。
一道念头从林扬非脑子里闪过，他能确定，弗契尸体身上那些傀儡线确确实实存在，再说，原本是普通人的艾莎，会拥有能力操纵傀儡，也是收到了莉安的帮助。
是莉安……
“糟糕！”林扬非恍然大悟，他终于想通了，得出一个跟西塔相同的结论。
恶就在他们身边！
林扬非急忙往楼下冲去，默冰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错了！都错了！
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为了目的服务，无论是安图的邀请，还是现在的局面，都可以达成的结局是——将林扬非与西塔分开。
林琛默知道仅凭一个白衣，是没办法彻底消灭莉安，这事他们知道，而莉安他们也知道。
“糟糕！中计了！”林扬非喃喃着。
再往前追溯，甚至可以猜想，那十个苏醒的学生，也可能是莉安故意为之的。
恶最擅长的事。
杀了他，替换他，变成他。
早就有一个人死去，当她换上她的皮，再加上无法被探查到的气息，和林扬非他们友好地打着招呼，聊着天，潜伏在他们身边。
不动林扬非的理由，是因为“卵”还在他身上，又不能跟西塔正面开战，白衣的能力毋庸置疑，只要打起来，就算他们有能力反杀，再加上林扬非和默冰。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当敌人也开始动脑筋时，就是一场胜负难料的博弈，林扬非大意了，他也没办法把这整件事考虑得方方面面，万无一失。
还是走错一步！
林扬非直接跳下楼梯，大力地踹门进去，一声巨响后，他看见屋内满地的血肉，脚下黏黏糊糊，每踩一步，都能听见“撕拉”的声音。
屋内静得要命，一点声响都没有，也……一个人都没有。
消失了。
所有的人类，就是白泽远他们，还有西塔，甚至连弗契和唐纪旋的尸体，都不见了踪影。
记忆在林扬非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一步错了，是哪个人不对。
一开始找到他们的，是唐纪旋，她不像是漫无目的，然后不小心发现他们的样子，但她却被弗契杀了，如果是伪装，应该没理由自己对自己动手，莉安不需要演这种拙劣的戏码。
一个名字渐渐浮上林扬非脑海，串联线索，那就应该……只有她了。
“叶自雯，你应该还在这里吧，自己出来！”林扬非站在走廊上，对着里面大声说道。
第四十二章 提前的谈话
总有人以为自己懂得欣赏月亮，其实这淡漠的银白月光，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样存在着。
操场空无一人，空旷死寂，一棵不知名的大树耸立着，绳子缠绕着树枝，一具没有皮的尸体，就这么挂在上面，轻轻摇晃着，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嘎吱”一声打开。
叶自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面带着微笑，手里拿着西塔的狙击枪，玩弄着，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她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没发现，我猜的，只是我在想，要消失不可能全部消失，这样就毫无头绪了，应该会留一个人，给我们线索，所以，我就想试一下是不是这样。”林扬非看似镇定地说道，他微微往后退着，默冰就在他的背后。
叶自雯缓缓点着头，她举起枪，对着林扬非，头歪着看着瞄准镜，瞄准镜里的他，脸被放得特别大，甚至能看到他眼里的崩坏。
“有意思。”叶自雯轻声说道，“果然，你们一家子都有点意思。”
她的皮肤在迅速褪去，露出了她原本莉安的面貌来，那掩盖不住的绝色，以及隐藏在这副面孔下的残忍。
林扬非可不像她如此淡定，他现在慌得一批，西塔的枪从不离手，能被莉安拿去，说明他有很大可能是已经出事了，瞄准林扬非的额头，莉安扣动扳机，狙击枪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扬非吓了一跳，只不过，枪里没有子弹。
“别紧张，只是两天后的见面提前了而已，哎，不用这么害怕，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想对你做什么，时间还有很多，正好，我们可以聊一会儿。”莉安放下狙击枪，她语气轻松，感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意外的话，这一场的赢面是属于她的了。
既然如此，林扬非顺水推舟，他应道：“好啊，既然校长都亲自来了，那就聊聊吧。”
“这种时候还要讨点嘴上便宜，你跟你爸还真的很像。”莉安往外走去，她从林扬非面前经过，这一瞬间，林扬非的脑海里想过很多种方法，有直接给她一击，也有让默冰出手控制她，还有其他的想法。
可直到莉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林扬非，林扬非也没有任何举动，太鲁莽了，不是他的风格。
“我爸问候过你了？”林扬非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装得很轻松淡定，但实际脑中风暴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莉安笑了笑，说道：“你就不关心关心，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用我关心，毕竟……我们关系不好。”林扬非直接就回答道，这回答好像没毛病，合乎逻辑又顺畅自然。
莉安点点头，好像确实如此，她也没再继续关于林琛默的话题，毕竟，她要跟林扬非谈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林琛默。
“我就直说了，卵呢？”莉安开口道。
可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林扬非心里松了一口气，面对她的压力可不是一星半点，莉安一直在试图影响他，可他是觉醒者，会受到的波动很小，再说，他的背后还有默冰。
林扬非故作思考，沉默了良久后，他装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摊了摊手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莉安眯起眼睛来看他，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潜伏在周围的黑暗蠢蠢欲动。
明明是个美人，可林扬非只要再多看她两秒，她的脸就会全面崩塌，露出里面恶心又瘆人的团团黑线来。
“对呀，不知道。”林扬非无所谓地应道，他像是对莉安有了充分的了解，连说话都是一副自信的语调说“如果我刚刚说的是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动手了？”
“有意思，我刚刚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打算让你死，可也没打算让你活。”莉安倒毫不隐瞒，在一次对话的真实目的被林扬非看透后，她就直接这么说了。
林扬非惊讶于她的坦白，但转念一想，基本会这么说，也就在向他宣告，这次的棋局，他已经被“将军”了，她在平静地诉说，他未来会遭遇的结局。
恐惧到深处。
他笑出了声，林扬非看着莉安说道：“那我在不活之前，多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哦？你想知道什么？”莉安表示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林扬非说：“我想知道王宏彬他怎么样了？”
“王宏彬？”莉安扶着脑袋想了想，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号人物来，她说“那个跟雾一样的小恶？”
“对，就是他。”林扬非点头应道。
“啊，他啊……”莉安像是想起什么来着，语调上扬着，她说道“他被吃掉了。”
此话一出，连一直没有反应的默冰，都稍稍往前进了一步，林扬非更是吃惊，王宏彬从很久以前就失了消息，他们没刻意找过他，是以为王宏彬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没想到，他竟然……
“你说什么？吃掉了？”林扬非有些不敢相信。
莉安点点头，说：“被安图吃掉了，说起来，我还记得安图提起过，那可不是一个安分的恶呢，吞噬时，可花费他不少的心力。”
吞噬……
所以，从安图身上传来的气息，确确实实是王宏彬的。
“所以，他死了？”林扬非喃喃道。
莉安说：“对于你们人类来说，用‘死’这个字，确实比较贴切些，一个出生不过几年的恶，就想在我的手下救人，真是傲慢。”
傲慢。
这个词用得还真是令人火大。
白色的光芒从林扬非皮肤里浮现出来，他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从天花板上伸出的黑线按倒在地，黑线将他缠绕起来，会发出“滋滋滋”腐蚀的声音。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可以抵抗这种天性的压制，林扬非动弹不得，没办法挣脱，只能任凭黑线越缠越紧。
“默冰！快逃！”他只能这样大声喊道。
他们从未重视过默冰的存在，一个比王宏彬还弱小的恶，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莉安觉得，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置默冰于死地。
默冰全身变黑，他化为液体，渗透进地下，就这么逃走了。
“不用追，他不重要。”莉安阻止了安图的行动。
第四十三章 “感天动地”父子情（一）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扬非被黑线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白光暗淡下来，他用慌张又带着点商量的语气，说道：“轻点轻点，我不反抗，别掰我的手，待会儿要断了……”
“安图，带走。”莉安无视了林扬非的话，直接下命令，黑线爆涨，将林扬非往门外拖了出去。
“啊！～～～”猝不及防的拖拽，虽然看不见林扬非的人，但还是能听见他传来的惨叫声。
看起来，绝望好像又要重新笼罩在这片大地上，只要被莉安重新拿到卵，那么，无人生还。
对于林扬非来说，无疑是个刺激的体验，他一路被拖回行政楼，磕磕绊绊，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弄散架了。
至少去了半条命。
“嗨，老爸，又见面了。”林扬非有气无力地跟林琛默打了个招呼。
第一次被挂在天花板上，脑袋充血，头晕眼花，当然，他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老爸，跟他一样的姿势悬吊着，看起来，都很狼狈。
从林扬非被拖进门起，林琛默闭着眼，听到声音，他倒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你怎么来了？”
“被抓了呗。”林扬非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那语气里，没有一丝痛苦和悲伤的感觉。
林琛默睁开眼，瞟了他一眼，又问：“成功了没？”
“在成功中失败，觉是觉了，就是没有骨魄的力量。”林扬非老老实实回答道。
他一边回答着老爸的问题，一边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一排书柜，豪华的办公桌，再加上各种点缀装饰品，若不是这种情况，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点的豪华办公室。
而这办公室的主人正好开门进来，莉安没看他们，就直径走到椅子上坐下，她抬起双眸，看着眼前这两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人，对视了一会儿，林扬非撇过头去。
林琛默问林扬非说道：“找到失败的原因了吗？”
“喂，爸，她还在这儿呢，聊这个……不合适吧？”林扬非一脸为难地说道，他能够确定的是，他爸很了解他，但他，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爸。
唯一的变数。
林琛默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看了看莉安，用像是熟悉已久的老友般的语气，问道：“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不介意，你们继续。”莉安抬抬手，大气地回应道。
林扬非直接傻眼。
这算是个什么展开？
要不是他老爸还被绑得严严实实，他可能都会以为，他老爸已经加入到莉安阵营里去了。
林扬非：“……”
“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林琛默又问了一遍，他慵懒地看向林扬非，林扬非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迅速撇开。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林扬非只好回答道：“不知道，西塔说，应该是觉醒过程出了一些问题，导致自身无法产生骨魄。”
骨魄这两个字，倒是让莉安有了一些反应，她下意识远离，向后靠了靠。
“哦？”林琛默一副有意思的表情，他说“来的果然是他。”
林扬非疑惑道：“怎么？老爸你认识他？”
“当然，一个自以为是的狙击手，年轻时就不聪明，到现在应该没什么长进。”从林琛默的嘴里，倒是对这个曾经的情敌，没蹦出什么好评价来。
林扬非也不好意思反驳他爸，这父子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莉安也不打断他们，就这么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
林扬非说：“老爸，你就一直在这儿啊？”
“对呀，有吃有喝有睡，还有陪聊，待遇还算不错了。”林琛默对着莉安笑了笑，莉安没什么反应，脸上也没有表情，一言不发的，反而显得有些恐怖。
终于，在林扬非的眼里，行政楼的表象开始一层一层消失，露出了里面的黑线来，重重叠叠，能看得出这整栋大楼都被那黑线控制着，渗透进筋骨，掌握着全局。
等黑线崩坏，就应该能看见周围几个房间的景象了。
“你流血了。”林琛默突然说道。
这时候，林扬非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润润的，眼睛的刺痛传来，像是有人拿针扎着他的眼球，血红色的眼泪，再一次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每次只要他看到这种程度，就会留下血泪。
就像在哭诉般，痛斥世界的真相是如此不堪和可怕。
只要一出现流泪的症状，他无论看什么，都是崩坏的样子，无一例外。
除了……
他爸。
当林扬非看向林琛默时，看见的是他爸正常的脸，脸上还是那副慵懒、无所谓的模样，嘴里却在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林扬非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在这崩坏的世界里，还有那么一个正常的存在。
林扬非说：“没什么，觉醒后的老毛病了。”
林琛默皱了皱眉头，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沉静两秒后，才缓缓说道：“还行，那比你妈好一些。”
“我妈？”林扬非下意识看向莉安，但在他的眼里，莉安就是一团会动的黑线，只有那轮廓还勉强像个人的样子。
林琛默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记得，她好像是被拿走了右手和左脚吧，后面装了假肢，但一到下雨天，肢体连接处就会痛得要死。”
这是林扬非从未听过的事，林琛默笑了笑，他看向莉安，又加了一句：“你还记得吧，你杀她的那一天，正好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那是永远都过不去的下雨天。
林琛默的情感波动影响到了莉安，她的显然有些坐不住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一直围绕着她，奇怪，明明恶是不需要呼吸的，但她还是觉得难受。
“说正事，我没耐心。”莉安的语气沉了下来。
林琛默一听，就立马换了一个表情，他转头看向林扬非，像是现在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儿子，我有个事要问你。”
“什么？”林扬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已经看到，在他对面的那个房间里，被关着一个人，一片混沌黑暗中，那银白头发异常耀眼。
西塔！
还有个黑线人，带着一丝雾气，就在他身边，那应该就是安图了。
这时候，林琛默开口问道：
“你把‘卵’藏到哪里去了？”
第四十四章 “感天动地”父子情（二）
意料之外的问题。
林扬非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从他老爸口中问出来。
“老爸，你……”林扬非有些不可置信，他看向林琛默，还是老样子，林琛默的脸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坚定不移的信心动摇了。
如果……
如果老爸是在帮她的话，那他们就没有任何胜算，林扬非自己心里也有数，真把林琛默放到对立面，他是赢不了的。
林琛默开口道：“没事，说吧。”
“老爸，这事可不是在开玩笑。”林扬非严肃地说道，现在，“卵”就是他们手上唯一的砝码。
林琛默懒洋洋地说道：“我以我们的父子情谊保证，我不坑你。”
“我俩没啥情谊。”林扬非想都不想，迅速回答道。
林琛默故作悲伤地说道：“我心痛了。”
林扬非满头问号：“老爸，你也会心痛？你不是没得良心吗？”
“林扬非！”林琛默咬牙切齿，感觉儿子的叛逆期突然到来，莉安扶着额头，实在不想再看他们这无聊的互怼。
林扬非一听，他老爸这语气好像是认真了，就立刻投降，原本叛逆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他说：“真的要我说？”
“真的。”林琛默肯定地说道。
林扬非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一潭死水般，没有一丝波动。
林扬非说：“就在我体内，不过，是西塔帮我用一种特殊方式放进保护灵里的，如果要拿出来的话，估计要他帮忙才行。”
“杀了。”一旁的莉安冷冷地说道。
林扬非赶紧说道：“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我要是死了，还不知道卵会不会跟着我的保护灵，一起消失呢。”
此话一出，原本想要动手的莉安，立刻就没了动静，确实如此，世间不可能有第二个卵，她可以放弃一切，放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布雷默，却不能失去卵。
她站起身，说道：“那该如何？”
“让西塔来，他会。”林扬非说道，不仅如此，他还加了一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好像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莉安靠在办公桌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棋盘早已分出胜负，眼前的这两个人，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输的一方，只有醒来毁灭的结局。
林扬非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你拿不到卵，现在，不是我有没有资格，是你必须要跟我谈。”
林琛默看向林扬非，眼里流出了几分欣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说明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那应该，不需要他来插手了。
月光透亮，夜晚还很漫长，没人会在意太阳什么时候升起，就好像到了时间，就能在天上看到一样，其实，没那么理所当然。
莉安没说话，她也在思考，思考林扬非这句话里的分量，也在思考他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可思来想去，她都觉得林扬非不可能再翻身了。
胜负已定。
人也在她的手上。
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默冰，还在外面逃窜着，只要她不允许，默冰连这栋行政大楼都进不来，只能在附近溜达着。
林扬非已经没有机会了，得出了结论的她这样说道：“说说看，什么条件？”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林扬非说：“放过西塔，他一个人也打不赢你们两个，放过他，你们什么都不会损失。”
“哦？”莉安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她说“有点意思。”
“喂，你居然要保西塔，而不是保我？你还是我亲儿子吗？”林琛默睁大了眼睛，一脸心痛地说道。
林扬非想了想，回道：“我觉得她不会放过我们两个，你觉得呢？”
“觉个头，老爸我要被你气死了。”林琛默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想到了以前，不禁老泪纵横，要是莉安还活着，肯定是拼了命也要保护他的。
莉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引来了他们的注意力，她看着林扬非说：“你知道，他跟我合作，提了什么条件吗？”
“果然，我爸真的跟你合作了。”林扬非沉下脸来，他也猜到了这个事实，不然，他爸也不会问他卵的下落。
莉安点点头，她一撩她的长发，举手投足间确实带着些韵味，她说道：“他帮你求了个全尸，我还当真惊讶了一下。”
“老爸！”林扬非彻底无奈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是他老爸能干出来的事，还真就死得体面呗，留个全尸能干嘛，过个几百年从地下爬出来当丧尸吗？
林琛默：“好了好了，半斤八两的要求就别比较了。”
莉安抬起手。
她的手化为一团黑线，舞动着，和墙壁融为一体，没过一会儿，门就自己打开，半死不活的西塔被黑线拖了进来。
无论看几次，林扬非都觉得这黑线恶心得不行。
“哟，好久不见。”林琛默倒是先给躺在地上的西塔打了声招呼。
西塔一只眼睛还肿着，他听见声音，就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睛看了看，就看到了被挂在天花板上的林琛默。
安静了一秒。
西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两个人的狼狈，一个共同的仇恨，西塔咳出一口血后，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你老了。”
“你倒是没变，还是这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林琛默随意地应道，他说“你这破头发怎么还没去染掉呢？又丑又炸，难看死了。”
“你没资格这么说，死自闭，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西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着自己坐起来，能看出来，他的另一个手已经被废了，无力地垂在一旁。
林琛默歪着头瞧了两眼，说道：“你都这样了，还行不行啊？”
“不行的是你才对，我再等个几十年，等你变成头发苍白的老头子了，我再来嘲讽你，那应该会更有意思一些。”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西塔自己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来了，才能看见他身上基本都是一条一条的血迹，白色衣裤都被染红了。
西塔转过头，看着莉安说道：“行了，说吧，要我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终于梦
好像快要结束了。
莉安以胜利者的姿态，傲慢地“请”西塔帮忙取出林扬非灵体里的卵。
话音刚落，西塔就用他那只还能动的手，去掰另一条胳膊，“咔嚓”一声关节异响，脱臼的地方被重新接上。
他看向林琛默，眼神中略带着些警惕的味道，林琛默则表示你看我没用，表现出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西塔这才转头去看林扬非，林扬非对他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确定吗？”西塔严肃地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问道。
林扬非大概是想通了，从一开始的纠结不忍，到现在的无奈接受，这最后一步，终究是要踏出的。
西塔一瘸一拐地向林扬非走去，莉安双手抱臂，面无表情，一个是失去武器的西塔，一个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林扬非，她倒是想不出，这两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现在，就只等他们把卵取出来，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都杀掉。
不对。
或许不会对林琛默动手，这么有趣的男人，她倒是还想多留一会儿，留个几年，再杀掉也不迟。
“呵，傲慢啊……”林扬非突然感叹道，他闭上眼睛，垂下头，像是睡着一般，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
这一幕在莉安眼里，倒是有几分放弃挣扎的意思，没人去在意林扬非，西塔的手上泛起白色的光点，缓缓抬起来。
还有人记得吗？
那一首古老的诗中，是这么写着：
拥有即失去，
燃烧的灵魂不断向前走去，
当人们饮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醉倒在，
善良、爱意与牺牲的梦里，
数着白色的星光，
全力忘记。
……
记忆好像回到了早些时候。
“听好了，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林扬非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道：“什么秘密？”
“恶诞生于人，而骨魄，也诞生于人，所以，你应该明白，人，才是一切的源头。”西塔看着窗外，缓缓开口说道“所以，小镇就有一部分研究员，开始对人进行研究，最后，发现了我们与普通人类的某些关联性。”
“什么意思？这跟你说的那个古老的方法有关系吗？”林扬非不解地问道。
西塔说：“古老的方法其实也不是很古老，就是在很多年前，有研究员发现，我们是可以消耗人类灵魂的。”
“哈？等等……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林扬非疑惑地看着他。
西塔表情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给林扬非解释道：“对，你没有听错，其实白衣也能通过杀人获得力量，而且，只要觉醒后，这部分力量就会自动转化为骨魄，来进行战斗。”
“等等等！”林扬非抬着手，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样的话，那不就跟恶一模一样了吗？”
西塔点点头，回道：“对，所以，我们一发现这一点，就立刻在内部封锁了消息，大部分的白衣成员，都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你碰见我，只能说你运气好，我看你心思不坏，应该不会仗着这一点能力去做坏事。”
“这已经不是做不做坏事的事情了……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林扬非震惊地喃喃道，他从未想过，其实，自己与恶在某种程度上并无区别。
西塔说：“用这种方式获得力量，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去杀人，强行夺取他人的灵魂，来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第二，就是有人自愿牺牲自己为你所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扬非：“……”
“你也说了，这次的战斗必须要我们两个一起才行，说起来，我有些不信，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不过，我看这学校都没活人可，该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你现在想离开也行……”在西塔的眼里，林扬非就是一个萌新，就不说白衣自古以来都是单独行动，就他这种小毛孩，也不知道心理承受能力够不够受的。
事实证明，这个小毛孩，好像有点本事。
至少，他算到了会有现在这一步，西塔的手穿进林扬非的身体里，光芒突然暴起，亮瞎了林琛默的双眼，他赶紧撇过头去。
连莉安都没想到这一情况，她抬起手来遮挡耀眼的光芒，所以她没有看见，西塔从林扬非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把大约半个人高的弓来。
“夏忆……”林扬非嘴里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悬浮的小岛前，夏忆就站在他身边，她抬着头，看着漫天飘散的羽毛，微微一笑，说道：“你别说，还挺漂亮的。”
羽毛穿透夏忆的身体，林扬非摊开手，那羽毛就温柔地落在他的手上。
“我喜欢过你。”
夏忆这么说道。
她说：“但是，那种情感已经停留在我扮演郭伽婧的时候了，怎么说，我对你更深的是依赖，我是个假人类，徒有其表，是靠着你才得到了灵魂，按理来说，是该还给你了。”
“夏忆……”林扬非看着她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别一副这么悲伤的表情，就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我是自愿的，换句话说，我这叫伟大，为了布雷默的未来，为了人类的幸福，做出了这种奉献，你该赞扬我才对。”夏忆想用手让林扬非笑一笑，但她失败了，手直接就穿过了林扬非的脸。
林扬非点点头，说：“我赞扬你。”
“……”
夏忆一听，无语道：“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真是个又无聊，又没情趣的男人，长得又不帅，成绩也一般般，哎呀，真是的，早知道，就该换个人喜欢，就没这么多事了……”
“夏忆。”林扬非突然叫了她一声，夏忆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盯着林扬非的脸。
林扬非从未如此郑重过，他伸出手，像是邀请，像是恳求，在这飞扬的白色羽毛中，他认真地说道：“我需要你，请你帮助我。”
夏忆笑了，笑得很开心，她伸出手，虚着搭在林扬非的手掌上，提着她裙摆，像个淑女一样回答道：
“乐意之至。”
是梦。
始于梦，终于梦。
第四十六章 反转与下坠
如果有人去追溯奥罗拉小镇的历史，那他就可以惊奇发现，从恶诞生的那一刻起，骨魄就是存在着的了。
当然，在白衣组织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会惹来太多的注意。
局面迎来了反转。
西塔举着弓，对着莉安，做了一个搭箭的动作，一只白羽箭的虚影就出现在弓上，他左臂下沉，肘内旋，固定好弓后，缓缓拉开。
瞄准，蓄力，射箭！
动作一气呵成，在他松开箭的那一刹那，白色的虚影向莉安的心脏飞了过去，虚影打穿她的身体，伤口不断扩大，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莉安猝不及防，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你……你竟敢……”她的声音变得非常可怕，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憎恶，伤口处窜出火苗，开始燃烧起来。
黑线崩坏。
“啊！——”痛苦的惨叫从她的体内传了出来，莉安爆炸开来，露出了她最初为恶的样子。
白羽箭给她带来的伤害难以想象，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黑线会莫名其妙地裂开一道道口子，没过一会儿，每一道伤口，都会自己燃烧起来。
她所不知道的，就是这传闻里……两个觉醒者合作的力量……
如果说，一个白衣就代表着一种特殊的破坏方式，那么两个白衣合作，就会呈现出交叉伤害的效果。
不是加法，而是成倍的相叠，破坏力可怕得惊人。
如果叠加的伤害种类超过五种，这个恶就会立刻消失，灰飞烟灭，当然，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被五个白衣追杀的恶。
因为带来的伤害过于疼痛，捆绑着林扬非的黑线松了一些，林扬非趁机挣脱出来，西塔没有犹豫，又给了她一箭，黑线全部扭曲起来，像是想把自己包裹起来的样子。
“走！”林琛默大喊道，他还被绑在天花板上，动弹不得。
西塔直接拒绝道：“走个屁，直接在这儿杀掉她，以绝后患！”
“不行！赶紧走！”林琛默可不认为光凭这样就能杀掉他，他说道“这只是她很小的一部分！”
冰山一角。
他们应该是知道的，那个将布雷默全部围起来的恶，就是莉安……
自从撤掉屏障后，她就把自己藏了起来，现在，甚至可以说，整栋行政大楼都是她！
燃起的希望被熄灭，埋在墙壁里的黑线打破束缚，向莉安疯狂涌去，无言的恐惧淹没了林扬非，林扬非才知道这个事实，冲击着他的大脑。
弓箭的破坏力足够，却无法消灭这么庞大的恶，就好像一座会动的山，立在他的面前，无法跨越，他的耳边，还不断充斥着野兽般的嘶吼。
林琛默喊着：“先离开！离开这栋大楼！”
谁都知道，在敌人的内部作战，是一件很蠢的行为。
黑线在疯狂填补莉安的伤口，还好，白羽箭造成的双重伤口没那么容易修复，不然，林扬非和西塔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或许是在一起呆久了，又或许是受到了共情能力的影响，林琛默能察觉到莉安的愤怒，以及，她的遏制不住的杀意。
就算卵在林扬非手上也不好使了，她要置林扬非和西塔于死地，所以，危险的不是莉安，是他们两个。
但……他们现在身处于大楼的最顶层，四周都是陷入疯狂的黑线，哪这么容易逃脱出去。
莉安完全狂化了，她体内流动的虐杀之意，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墙壁在瓦解，玻璃被震得破碎，整栋大楼摇摇欲坠，狂风在外面呼啸着，被风卷起的树叶在空中乱飞，恐慌在无声地蔓延着，虽然白羽箭能抵挡一会儿，但真这样下去，莉安还没被消耗完，西塔就要先倒下了。
“走！”林扬非只思考了两秒，就果断地做出了判断。
今夜，是充满血腥的盛宴，噩梦已经来临，他们无法逃避。
林琛默说的是正确的，在这里战斗，他们捞不到半点好处，林扬非抓着西塔的手，一起向窗边跑去。
“你干什么！？”西塔不可思议地大吼道。
看这架势，林扬非好像是要跳窗的样子，这里离地面可有十几米，他们就这么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类！
西塔以为林扬非会借助什么工具，但确实什么都没有，推开窗户就想往外面跳，被西塔一把拉住，他喊道：“你疯了！？”
“我没疯！赶紧走！”林扬非往西塔身后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琛默被无数涌动的黑线淹没，那眼神里，没几分绝望的意思，莉安已经被杀意控制大脑，彻底失去理智了。
在吞掉林琛默后，疯狂向他们两个窜了过来，如果被卷进去，一定会被撕成碎片，来不及了，林扬非焦急地催促道：“快点！只能赌一把了！”
确实，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西塔也明白情况的紧急，确实不该犹豫了，两边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壮烈一些。
他们从窗户跳了出去。
下一秒，那些黑线就破墙而出，林扬非和西塔疯狂下坠着，失重的感觉让他无法呼吸，一口气憋在胸口，伴随着无数的碎石，风在耳边“呼呼呼”地刮着，像刀一般刺痛着他的皮肤，林扬非看着上方的黑线，还在嚣张舞动着。
黑夜被星星点缀，就像是神提起笔在墨中绘画，总不该继续血腥下去，林扬非从不讨厌黑夜，甚至，他还会享受黑夜给他带来的宁静。
棋盘还未结束。
“记着，如果他们要想抓我，你千万别来救我，我知道你没法进入行政大楼，这没关系，你只需要在外面等着我们出来就行。”
“你会来吗？”
“会，等我叫你。”
“……”
林扬非朝着虚无的黑暗大喊道：“默冰！”
黑暗给予回应。
下一秒，他被黑色的液体包裹起来，像落于海洋，海洋是温柔的，西塔也是一样，他们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站到地面上。
液体褪去。
默冰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胜负，还未定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