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关于镜的猜想
山顶，灯塔。
“滋滋滋”的电流声不知道从哪儿响起，白色的蛛丝攀上了锈迹斑斑的楼梯，这里的腥臭味异常严重，不知名的霉菌从铁锈里长出来。
从自然界的角度来说，微生物永远是最牛逼的存在，它们能侵入到任何地方，能分解万物，让鲜活的生命坏死，腐烂，永远都不是微生物们的终点。
林扬非和默冰站在灯塔旁，衣裳已经被清晨的露水沾湿，默冰把上衣给了镜，他就只好自己再幻化一个出来。
他们站在山顶上，能看见一整片大海，几乎没人会在这个时辰里走动，若是从森林方向看出，他俩就像是两只游动的鬼魂，徘徊于世，久久不散。
人们总是在重复着同样一个错误，历史在螺旋中，不断往上走着。
“是我大意了，我本该想到的，她就是我要找的镜。”林扬非懊恼地挠挠头。
默冰说：“我能听见她的心跳，她好像是活着的。”
“这就贼尼玛离谱，我们来仔细理一下，你看，这个世界简直就混乱得一批，就按照你说的，坎特罗人是历史的虚影，镜是活物，而寂静村民是鬼魂，每到上午七点就会消失，再加一个恶，一个觉醒者。”林扬非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他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何颖月。”
“嗯，确实有些不对劲。”默冰赞同道。
林扬非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图，说道：“还有关于镜的，我刚刚做了一个小实验，结果倒是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是下雨吗？”默冰转过头问道。
林扬非点点头，他说：“对，达尼告诉我，这里从未下过雨，可土地也没有出现干旱的情况，也就是说，这里的存在，本身就违背常理，而镜的出现，也就更加证实了这个观点。”
“假的。”默冰眯起眼睛。
林扬非晃了晃手中的树枝，摇摇头说道：“不对，这里本来就是假的，所以，我现在在想，镜作为唯一一个活物，又是如此特殊的存在，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一直在无形之中操控着这个世界，这里的一切变化，都按照她的思维走，反而像是……”
说到这里，林扬非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默冰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镜，不像是个恶魔，反而，像是一个……神。
福与祸同源。
或许当年坎特罗人看见的灾难，并不是灾难呢？
这谁都说不清楚。
林扬非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神。
他们找到了神？
神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而且，从她出来以后，那歌声好像就不再从这海上响起了。”林扬非拿树枝指着海面说道。
歌声总在夜晚响起。
而祭祀活动也都在晚上进行，或许，那是她被同族处决的时候，在心底唱起的歌。
他现在也没法去猜，
“对不起。”默冰突然跟林扬非道歉道。
林扬非低着头，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算了，我还是相信你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特殊情况也只能特殊处理，现在我们能不能离开的关键在镜的身上，行了，我观察完了，这灯塔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万一镜醒了找不到我们，估计会以为我们抛弃她了。”
噗通——噗通——
心跳声突然响起，当然，这声音林扬非是听不见的，只有默冰能听见，他一下子抓紧胸前的衣服，就好像……有人把心脏放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神之期盼。
林扬非看默冰这反应，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心跳，我又听见了她的心跳。”默冰皱紧眉头说道。
上一次听见心跳声，默冰就发现了镜的存在，而这一次……
林扬非灵光一闪，他心中大喊不妙，一转身，赶紧往寂静村里走去。
“我觉得不太对劲，这心跳声，应该是她给你的某种提醒，如果按照我的想法，这里的一切都处于她的观念之下，那么，只要她有这方便的意向，就会有相对应的事件发生。”林扬非快步走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就比如，她幻想了一个救世主，就突然打开大门，来救她，这样，她就有了一个合理离开囚牢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在她的控制之下？”默冰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牵着傀儡线，在控制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在这种推断下，那么何颖月不在这里，也就情有可原了，一个普通人，发挥不了重要的作用，就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了。
也许，何颖月已经回到了她原本的镜中世界。
他俩现在下落不明，安图又失去了安插进来的眼线，应该不会贸然地对何颖月动手。
林扬非点点头，赶忙说道：“有可能，所以我们现在得赶紧回去看看，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有没有出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醒了，单纯地发现你不见了，想要找你罢了。”
“……”默冰没有回话。
天彻底地亮了起来，光线在云层上打出渐变的颜色，这里很少能看见太阳，今天倒是破天荒的，看见了太阳悬挂在天上，没有从东方升起，而是直接从厚厚的云层里冒了出来。
这是这样，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现象。
“等等。”默冰突然拉住林扬非。
他们停在半山腰，大概是没懂默冰的意思，林扬非疑惑地回过头问道：“怎么……”
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默冰捂住了嘴巴，往树后拉去，他们刚把身影藏起来，就听见远处传来几个人谈话的声音。
是坎特罗人。
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所以林扬非也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些什么。
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跟坎特罗人发生冲突才好。
林扬非和默冰躲在树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等到他们走远了，林扬非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奇怪。”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之前达尼跟我说，只有祭祀才会来这儿，一般情况下，他们白天是不会进森林的。”
第四十一章 那片沼泽
噗通——噗通——
心跳声对默冰的影响越来越大，和上次的感觉不同，这次，就感觉那颗心脏已经跟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怎么了？”林扬非看见默冰奇怪的状态，连忙关心道“又是心跳吗？”
“嗯。”默冰点点头道。
林扬非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坎特罗人说：“看来，得赶紧找到镜才行，你没事吧？还能撑住吗？”
“没事。”默冰直起身，但他眉头紧缩，还是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镜会这么着急呼唤默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现在回寂静村可能什么人都看不见，既然坎特罗人的行动异常，那不如跟上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林扬非小声地说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
祭台在森林深处。
那是一个神秘而又庄重的地方。
几百年前就在这里，镜从一堆尸体里爬了出来，百年后，她又被带到这里来，被绑在了祭台上。
历史又重新演了一遍。
镜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身上的绳子突然消失，之前就是这样的，包括那个巨型的海怪，还有从天而降的陨石，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可是，只有这里，她没办法使用自己的能力。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的你是为什么要跟我们立下誓约。”神祭大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抬着头，看着镜的金色眼瞳。
镜确实是记不太清了。
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是在这里，他们能将自己毁灭，死亡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默冰。
她突然想起了默冰，如果是他，会来救她的，一定会的，他并没有丢下她，只是出了趟门，只是她醒来时没看见而已。
“默冰。”她颤抖着声音，害怕地看着神祭大人，说出了默冰的名字。
“哎。”神祭大人叹了一口气，他好像有些无奈，都是坎特罗人，谁也没想到，最后要走到这一步。
镜是不能再留了。
就算她是杀不死的，只要祈祷，只要再举行召神仪式，一定能把她消灭。
“尊敬的神明，请您听听我们坎特罗人的请求，我们将献上所有，来达成我们所有人的心愿。”神祭大人缓缓念道。
在过去，还从未出现过，由神祭大人亲自主持的召神仪式。
在坎特罗的传说中，神祭是最接近神明的一个祭祀，因为拥有与神对话的能力，为了平衡，所以，神祭一直都不直接参与召神仪式。
这一次，为了消灭镜，坎特罗付出了所有。
“不要，不要！”镜发出害怕地嘶吼，她在祭台上挣扎了，记忆穿透时空而来，她仿佛又想起了，当年被献祭的那一幕。
那时候，血色的光芒蒙上了她的双眼，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拆开，又一点点拼接起来，被火烧过的疼痛一直在折磨着她，喉咙被堵上，无法呼吸，那种说不出口的绝望，在啃食着她的神经。
那是死亡的感觉吗？
好像并不是。
痛苦如影随形，直到某一刻，铺天盖地的金光淹没了她的身体，像是掉入海洋，有种沉浸在水里的感觉。
剧烈的震动惊得她睁开双眼，她看见，在水的另一边，有一个金色的眼瞳，正在凝视着她。
“神？恶魔？”
那个空灵的歌声响起，古老的语言，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她记住了旋律，一直记在脑海里。
当她再次睁开真正的眼睛时，她的瞳孔变成耀眼的金黄色，光线照上去时，还会流转着琉璃的光彩。
令人害怕的黄金瞳，从黑夜中睁开，她伸出手，将堆在身上的尸体推开，才刚爬起来，就听见旁边传来惊呼声，她诧异地看向周围，就看见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恶魔！是恶魔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剩下的事情，就都清晰明了了。
周围的火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个黑色的影子默默靠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都没人注意到，自己的队伍里多出了两个人来。
噗通——噗通——
是神的心跳声。
“放！”神祭大人下达命令，其他人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祭台的后面是一片沼泽，那边的泥土里，散发这各种各样腐烂的怪味。
镜被扔了下去。
在彻底沉进沼泽的前一秒，她还在祈祷着，默冰会从天而降，救她出来。
可惜，没有。
她沉了下去，被沼泽吞没。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金色的瞳孔失去琉璃的光彩，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有了希望后，再被毁灭，才是比绝望还要更深的绝望。
“默……冰……”
最后的话语，落在了沼泽里。
……
“这是怎么回事？”林扬非拍着眼前像是透明墙一样的东西，明明镜留在前方，她却跟没看见他们一样。
默冰摸了摸，确实有一道无形的透明墙壁，他们只能呆在外面，并不能靠近这个祭祀的祭台。
“糟糕！”林扬非看见前面的人动了起来，围起来，好像要搬镜的样子。
要动手了！林扬非着急地拍着眼前的透明墙。
可是，就算他们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进不去还是一样进不去。
镜被扔下了沼泽。
看见她在下沉，所有的坎特罗人都发出像是欢呼一样的声音，神祭大人依旧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他还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在念叨着祈祷的话语。
镜消失了。
林扬非无力地垂下双手，难过地说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消失了。”默冰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淡淡地说道。
莫名的空虚之感袭来，原本握在手里的生命重量，突然就没了。
“不会吧，神真的能被杀死吗？还是说，其实是我猜错了，她真的是恶魔？”林扬非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可思议地说道，“别跟我说什么，正义战胜了邪恶，坎特罗人胜利了，而我们就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不会。”默冰指着沼泽，开口道，“你看。”
林扬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那片沼泽上，不断有气泡冒出。
就好像，有人在下面呼吸一样。
第四十二章 神的报复
没人能从这片沼泽中爬出来，这是祭祀的沼泽，也是向神奉献的通道，只要是沉下去的东西，就永远不可能出来。
坎特罗人认为自己已经胜利了，沼泽里不存在任何活物，他们在为自己的成功喝彩，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从沼泽里泛起的一个一个气泡。
气泡慢慢地升上来，然后炸开。
咕噜一声。
就是一次缓慢而又沉重的呼吸。
只有默冰注意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他提醒了林扬非，林扬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一刻，坎特罗人忘记了，在他们无数次的实验结果证明，镜是不能被杀死的。
没有人告诉他们，能杀死神的，一直都只有神的本身。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着什么恶魔，坚定不移的信念，其实一直存在着偏差。
沼泽上浮起了白色的泡沫，在欢呼声中，沼泽开始像水一样流动着，就感觉有人在底下搅动着泥浆，慢慢形成了一个漩涡。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某个面具人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另一个人听了下来，他侧着头倾听，听了一会儿，才看见那从沼泽里浮起来大量的气泡，还有那诡异的漩涡。
可能是天生野性的直觉，他稍稍退后一步，有些害怕地说道：“她不会还活着吧？”
其他人听见他这么说，就纷纷停了下来，他们转头向沼泽看去，这时候，大地开始震动起来，泥土开始爆涨起来，像是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整个沼泽就像被煮开了的沸水，在疯狂翻腾跳动着，红色的血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黄金色的瞳孔再一次睁开，这次，神将不再沉睡，伴随着祭祀的进行，她体内神的血液，被彻底唤醒过来。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出来了！”有一个人在惊呼着，坎特罗人开始混乱起来。
林扬非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能从他们的动作神态里，察觉出情绪的变化。
“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林扬非目不转睛地盯着沼泽，他缓缓开口说道，“我们之所以被挡在外面，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幕是真实的历史，她心里渴望着有人能够救她，却又明白，历史不可能被改变，也就是说，我们是观众，是被她强行拉过来，观看这场大戏的观众。”
事实不可能被改变的。
林扬非顿了一下，随后垂下手来，他说：“所以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大地开始了更加剧烈的震动，祭台上的人都站不稳，开始东倒西歪了起来，从漩涡的中心开始爆炸开来，泥浆像翻涌的海浪一样，掀起四五米的高度，沼泽里的东西冲上天空。
金黄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来，神祭大人睁大了双眼，他嘴里不停地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古老的歌声响起。
这声音直击人的内心，贯穿了他们的脑袋深处，这是神在诅咒世界，诅咒曾被自己眷顾的人种。
炸起的泥浆落下，金黄色的身影悬挂在空中，镜依旧穿着默冰脱给她的衣服，立于天地之间，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跪下。
某本逃生指南突然出现，砸到了林扬非的脑袋上，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反而庆幸，这时候逃生指南能出来给他个指示。
当他一翻开，逃生指南上面就写着：
镜是唯一一个喝到神之血的人类，她拥有了半神的力量，却也用这个力量，将自己埋葬于祭台之下。
“埋葬？她要是消失的话，那我们还有机会离开吗？”林扬非赶紧问道。
逃生指南上的字消失又出现，上面写着：
不能，整个空间都是由她的力量支撑着，若是这次不离开，可能就得等下一个百年。
“什么！？”林扬非回道“下一个百年还是免了吧，这次的事还是赶紧解决比较好，毕竟，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呢。”
“这个透明的结界好像有些松动了。”默冰把手放在透明墙上，能感觉到镜的力量波动。
镜缓缓抬起手来。
她背后的泥浆铺天盖地的向眼前的人们飞去，瞬间就淹没了他们，人们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
虽说他们不畏惧镜，但有些人，在这一刻就开始后悔了，也许针对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许，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好好谈一谈的。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神，生气了。
没人见过神，当然，那就更没有知道神生气时候的模样。
只看见她轻启朱唇，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世间的空灵声音，在缓缓说着：“消失吧。”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不可违背的命运烙印，被刻在了坎特罗人的血液里。
逃生指南上写着：
坎特罗人，就是从这一天，消失在历史上的。
“那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林扬非低着头说道，他现在可没心情去管坎特罗人的事，要是出不去，一切可就都完了。
眼前正掀起沼泽的风暴，而他的脑袋里，也是一阵头脑风暴。
就算这透明结界出现一些破绽，他们还是没法突破结界，坎特罗人的灭亡是没办法阻止了，他想要阻止的，是镜的消失。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森林深处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和他们时代完全不搭的祭台，也明白了，是一个什么东西，被埋在了祭台下面。
森林和别墅互相影响。
一个是半神的怨念，一个是凶恶的灵体，只有神才能扭曲时空，镜的意识应该并不存在，所以才会被那些邪恶的灵体影响，让那边变成了如此诡异的地方。
林扬非心里清楚，如果想要鬼屋变得不再是鬼屋，就得从根源下手。
而根源，就是镜。
“逃生指南，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林扬非抓着逃生指南，举在自己眼前，一脸笑眯眯地说道。
逃生指南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林扬非转头问默冰道：“你前面说，镜最大的梦想，是去看海是吗？”
“嗯。”默冰点点头。
林扬非转过头来，做出了一个抛掷的动作，他对逃生指南说道：“你这么来去自如，应该是知道我的意思吧？”
逃生指南：！！！
“去吧！逃生指南！”下一秒，林扬非把逃生指南朝镜扔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偏移的轨迹
去吧！皮卡丘！
和林扬非预想中的一样，逃生指南并不属于人，也没有被镜注意到，他属于一个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自由穿梭的bug，包括情报的获取，都是意想不到的容易。
镜对林扬非和默冰有所防备，她不想让他们成为影响历史重现的意外。
而逃生指南就不一样了。
只见逃生指南朝着镜就飞了过去，镜起先还没注意到，林扬非也没想到，就他这么用力一扔，竟然能飞这么远。
当然，他也不会真认为，是自己的手臂力量太强的原因，逃生指南自身的能力，也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包括飞在空中突然消失的这种奇妙现象，是林扬非他老爸以前拥有的隐身能力。默冰
所以，等镜反应过来的时候，逃生指南已经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nice！不愧是你，精准落点！”林扬非开心地握起拳来，做出了一个胜利的动作。
默冰抬起头望着，没有表情，没有言语，他眼瞳黑得纯粹，还是挺好看的，就是里面藏着太多的东西，用会有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镜被逃生指南砸得懵了一下，她明显一顿，然后才发现漂浮在空中的逃生指南。
坎特罗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做口语交流，而真正书写下来的记录，却是通用语，就是林扬非他们在学习使用的语言。
“哎？”可能是从未见过会飞的书吧，她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祭台被沼泽淹没，坎特罗人无一幸免，历史就是这样发生的，按照原本的轨迹，镜会用神力把自己杀死，永远地沉寂在这片沼泽里。
这原本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她明明都做好准备了，明明下一秒，她就要撤掉结界，杀掉林扬非和默冰，让他们两个永远地留在这里，可是，改变了。
命运的轨迹发生了些许偏移。
逃生指南站了出来，抗下了拯救世界的重担。
当然，并没有这么夸张，拯救世界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但救救林扬非的小命，还是可以免为其勉一下的。
“毕竟，这还是我的儿子嘛。”估计林琛默会这么说道。
逃生指南自己翻了开来，上面的字缓缓浮现，镜看着上面的字，跟着念道：
“我还没……带你去看海呢。”
镜猛地抬起头，和默冰的目光在空中撞上，她看了一眼默冰身边的林扬非，这友好地微笑着，对着她挥着手，嘴里还在说着什么，看着他在结界外的口型，一字一顿，大概的意思是：
“不、要、死！”
不要死啊，你可是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人，曾经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我带你出去。
看海。
“……”
镜突然苦笑了一下，她扶着额头，无奈地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啊？我刚刚还想把你们都杀掉来着……啊？我算什么啊？”
逃生指南上又写着：
我是怪物，你杀不死我的。
“是啊，我们都是怪物，在这个世界上，明明是怪物就能为所欲为，可为什么，活得最惨的，却都是我们这种怪物呢？”镜喃喃自语道。
她身上的金色光芒消退许多，只见她缓缓降落，最后，是浮在沼泽的上方，她一挥手，透明的结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扬非伸出手，浮在半空中的逃生指南像是有了心灵感应，就直接往他手里飞去。
他低头稍微瞟了一眼内容，小声夸奖道：“不错嘛，你还懂得装成默冰的语气，我跟你说，要是真默冰，他肯定说不出这种肉麻的话。”
“不一定。”默冰突然开口道，惊得林扬非赶紧抬头看他，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正目视前方，看着镜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最后，镜停在他们的面前。
这么近看，这么金的瞳孔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要知道，在镜的时代里，身体上只要有任何异于常人的部分，就会被称为怪物、异类。
更别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带上金色瞳孔的镜了。
还有一个被林扬非注意到的细节，在坎特罗人里，女性是没有姓名的，无论是否成年，又或者拥有多高的地位，她们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所以跟镜讲的一样，“镜”这个名字，是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囚牢里，给自己取的。
心如明镜般透亮。
不知道是从哪儿出来的句子，也不知道是谁提起过，就是镜把这个字记了下来，永远地记了下来，就跟大海一样。
“我想像人一样。”
镜突然哭了起来，哭得特别伤心，默冰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林扬非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回过头，看见林扬非指着逃生指南疯狂暗示。
逃生指南上写着：
这下就交给你了。
如果不是在这儿，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默冰向前一步，伸出手，温柔地将镜抱在怀里，林扬非在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声地说道：“人是一个很普通很弱小的生物，他们得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才能做成一件事情，或许，你该思考一下，其实你并不想像人一样，你只是想要……获得自由。”
镜还在哭着，只不过，她哭泣的声音小了许多。
没人想要朝着困难靠近，只是生活太难了，想要稍微轻松一些，再轻松一些。
如果能够跳脱出人类的范畴，凌驾于众生之上，那谁又会想去当人呢？
镜已经是个半神了。
“所以，镜……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林扬非温温柔柔地说道。
镜从默冰怀里抬起头来，泪眼婆娑，惹人怜爱，默冰放下手，退后了一步。
镜哽咽着问道：“什么话？”
“你其实，是想要获得自由的，对吗？”林扬非先反问道。
镜点点头。
现在把逻辑理清楚了，那接下来就好说了，在林扬非的一步步诱导下，镜有了一些醒悟。
而最后，他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话，林扬非说：“同样的，自由，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镜，你让我们离开吧。”
离开镜中镜的世界。
第四十四章 消失的海洋
镜明显愣了一下，她流露一丝疑惑的神情，问道：“什么让你们走？你们不是外乡人吗？”
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林扬非听见她这么回答，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他们的存在与镜无关，那离开的方法又是什么？
又或许，只是她的潜意识作祟，而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我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其实，我们……”还没等林扬非说完，默冰就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默冰说：“先不说这个，我们先回去。”
“回哪儿去？”林扬非转头问道。
默冰说：“寂静村。”
……
默冰是觉得已经答应别人的事，就应该做到。
镜不可能回到坎特罗人的古堡里了，就只能把她带回寂静村。
寂静村里没有一点人声，消失的灵魂带走了最后一点生气。
他们随便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屋内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反正这三个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掉，只要能暂时生活就行。
镜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她没见过的许多新奇事物，都在这里存在着。
还真是一个又好说话又好哄骗的神啊。
就比如，林扬非想吃苹果了，就跟她说，门前的这棵树名叫苹果树，能结成一个个红色的果实来，结果，他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还真得到了满满一树的果实。
当然，林扬非还利用镜的无意识造物的能力，制造了一面大镜子，经过无数次实验证明，这镜子并不具备穿越的能力。
这让林扬非犯了难。
这里的生活确实轻松欢乐，没有压力，没有烦恼，充满着各种美好，身边还有一个美到爆炸，还能造物的半神，只要有镜存在，他们就能掌控万物。
听起来，好像是跟神仙一般逍遥自在日子
但是……
“这可是在逃避现实啊。”林扬非低喃道。
比起这种虚幻的美好生活，他还是更喜欢现实世界一些，更是期待着，能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再把他爸接回家，过上正常的普通人生活。
尝过酸甜苦辣的滋味，才是真正的人生，不要逃避，因为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段时间里，他把整个世界逛了一遍，包括世界的边界，从那边延伸出去，就是白色的虚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一切都在燃烧的火焰里消失殆尽，他把柴火扔进壁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道为什么，林扬非突然想起来，他在那场祭祀的最后，看见的镜那双金色纯粹的眼瞳里，滑落的晶莹泪水。
他站起身，通过窗户，看见外面变得晴朗的天空，阴沉不复存在，现在去海边一看，都是碧蓝色的海水。
水天一色。
是绝美的景色。
这景色是镜赐予大地的，大地欣然接受，放眼望去，是青绿色的草丛，还有浅蓝色的明亮天空。
镜和默冰去海边散步了。
他们每天都会去那边逛一逛，听镜回来说，他们还用沙子堆了一个城堡，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海边捡一些贝壳螃蟹什么的，偶尔还会抓条鱼回来，经过林扬非的建议，他们在家里搞了一个烧烤架，甚至，都开始了烤鱼的休闲人生。
没盐也没关系，毕竟是半个神，只要告诉她海水能晒成精盐，他们就能收获用不完的盐巴。
创造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目前来说，还没有镜造不出来的东西，有时候，林扬非都在想，是不是告诉她这个世界有高达，就能打一场机甲战争了。
就在林扬非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前有个人经过。
他看见林扬非，就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你是在这儿安家了吗？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在酒馆里喝过酒的。”
林扬非看了一眼，发现是每天晚上最后回到酒馆的那个村民。
怎么回事？
寂静村的村民只会在晚上出现，现在天还凉得透彻，他们怎么就冒出来了。
林扬非先是淡定地回应道，他说：“是啊，我看这里的房子不错，都见过两次了，我当然还记得你。”
“我要多嘴一句，你是外乡人，并不属于这里，我看啊，你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那个村民提醒道。
林扬非感谢道：“谢了，我会尽早离开的。”
“没事了，今晚再来一起喝酒啊！”他爽朗地邀请道。
林扬非应道：“好啊好啊。”
打完招呼，他就逐渐走远了。
天空依旧亮着，白得有些诡异，云早就不动了，也看不见任何光影的变换。
“奇怪。”林扬非推开门，他抬着观察着天空，手表上的时间停止了，停在了白天的时间。
他心里想着，村民的出现不可能骗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现在真正的时间，已经到了夜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欺骗？掩盖？
林扬非的心里隐隐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不把村民算在内的话，这里多出来的那个人，就只有他了。
是镜搞的鬼吗？
她想骗他什么呢？
再说，今天她和默冰离开的时间，好像有点儿久了。
一有想法，林扬非就赶紧往海边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就直接跑了起来。
今天的大海本该和往常一样，是平静的、美丽的，可是，当林扬非跑到海边，就只看见了用沙子堆成的小城堡，还有一些图案，图案上画着两个小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还有牵着手的。
海边就只剩下这些，镜和默冰曾经来过的痕迹。
林扬非不可思议地望向大海的方向，眼前的一幕难以置信，那是她的梦，是梦里美好的景色。
可是现在，大海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从沙滩延伸出去，就是一片荒土，黄沙弥漫，连棵树都没有，直接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这是怎么回……”林扬非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心脏被猛地一揪，他跪倒在地，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物。
糟糕！
疼痛来得太过突然，他直接没法呼吸了，就感觉灵魂被抽离身体，眼前的景物变得虚幻起来，影子重重叠叠。
他感受得很清楚，这是即将死亡的感觉。
第四十五章 死去的……
“你，死去。”
宛如命令般的话语，绝对的力量压了下来，生命的齿轮在这个力量下渐渐停止转动，神的诅咒降临了，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林扬非的双手都撑在沙土上，他费力地向前爬了一步，眼前的事物已经变得模糊起来，是他无法抵抗的绝对的力量。
该死！
镜还是没有放弃要重塑这个世界的想法，而她面前的唯一阻力，只有可能是林扬非这个存在。
默冰的朋友不重要，实在不行，等世界毁灭后，再制造一个“林扬非”出来，有没有林扬非原本的灵魂也不重要，他的身体能动就行，这样默冰就不会怪她了。
这是镜天真的想法。
该死！该死！
林扬非咬着牙坚持，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能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脱离身体的束缚，复杂的巨型齿轮落下，想要把他的灵魂绞得粉碎。
怎么可能有人能跟神力抗衡，就算是半吊子，那也凌驾于他们之上。
沙砾从林扬非的指尖缝隙中流走，就像他的灵魂一样，终于，他支撑不住，灵魂脱离身体，在空中散去，微弱的白色光芒亮起，又很快暗下去。
最后，林扬非倒在了沙滩上。
头倒向一边，正好看着山崖的方向，他睁着无神的双眼，从他的瞳孔里，能看见山崖上站在一个倩丽的身影。
是镜。
她站在高处俯视着林扬非，也亲眼看着他的死亡。
“对不起，为了一个新的世界，我必须要这么做。”她小声地说着，声音被风吹散，那个空灵的歌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变成了哀悼的丧歌。
她转过头，看着原本大海的方向，空荡荡的，漫天的黄沙只有数不尽的空虚感。
“等着，我很快就会让大海重新回来的。”镜轻声说道。
对于她来说，改变一种环境，创造一个生物，简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最后可能妨碍她的人已被扫除，只要把寂静村摘除出去，这里就能完全变成她的世界。
一个看起来可行的计划。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很诡异，没人知道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留下林扬非，还趴在沙滩上。
穿过森林，原本是坎特罗人的住处。
只是，那个古堡已经改变了，变成了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前还有大片的农田，那是她印象中，自己以前住的屋子。
当然，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就算有亲人的后代，也被她通通留在了森林深处，连同祭台一起，沉进了沼泽里。
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事而感到悲伤，她还在幻想着她未来创造的新世界，若是让林扬非来评价，他一定会说，这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镜推开大门，对屋里说了一句“我回来啦”，但屋里并没有人回应。
她先是把自己身上脏了的衣服换下来，去洗了个澡，凭空创造个晾衣架，把洗干净的衣服挂在上面，她换了一身洁白的裙子，看起来充满了仙气，再加上她的面容，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只见她开心地进了小屋，默冰缓缓张开眼睛，镜提着裙子，炫耀似地在默冰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因为她今天问了默冰最喜欢的颜色，默冰的回答是，白色。
这可是她费尽心思才想出来的裙子，裙子上点缀着白色的花瓣，像星星落在了她的身上，上衣还绣着海浪的图案。
她期待默冰的回答。
可是，她等了很久，默冰都没有说话。
“说话呀，为什么不回答我？”镜放下裙子，有些悲伤地说道。
默冰淡淡地说道：“他的气息消失了。”
“嗯，我把他杀了，他太碍事了，我就把他清除掉了。”镜自然是知道默冰说的“他”是谁，她没有隐瞒，而是坦然地承认了。
她摊了摊手说道：“要知道，我在这里祈求了很久很久，我就希望能有个跟我一样不会死的怪物，来把我从地牢里救出去，如果你没发现，我或许还能再拖得久一些，没错，是我让你受到我的影响，让你对我感了兴趣。
在地牢里的时候，我想要放弃过，要不然算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刚见面的你，可是，是你啊，是你说要帮我实现梦想，是你给了我希望，你是我唯一祈求的希望。
默冰，陪我好吗？陪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界。”
默冰几乎没有犹豫，他说：“不。”
小小的卧室里，并没有摆放床铺，而是挂满了层层锁链，每一条锁链都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绑死在屋里，附上了神的力量，所以他无法挣脱。
“为什么？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呢？”镜不解地低头喃喃着。
……
林扬非的尸体依旧躺在沙滩上，突然，空间出现一条裂缝，逃生指南从裂缝里掉了出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书弹了一下，嵌进了沙子里。
这一次，没人会在捂着脑袋跳脚后，再老老实实地把逃生指南捡起来。
可以说，林扬非真是一个难得的好脾气，很少生气，做事认真，三观正常，珍惜友情，热爱生活。
时间过去了一段时间。
逃生指南好像有些疑惑，它自己悄悄地挪动了一下，在沙里翻了一个跟头，拍在了林扬非的手背上。
他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逃生指南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它连忙凑到林扬非的脸前，无论凑得多近，他都没有反应。
两天前，林扬非偷偷拜托了逃生指南，让它帮忙去查一查，要怎么离开镜中镜世界的办法。
所以，刚刚它才没有守在林扬非身边。
逃脱的办法逃生指南是查到了，只可惜，它回来得晚了一些，没能告诉林扬非。
因为大海消失了，所以连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天该亮还是亮着的，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逃生指南摊在沙滩上，热风吹动书页翻动，几乎每一页纸上，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直到……
风翻到了某页，便不再能翻动了，逃生指南定格在了这一页上，应该就是它这两天查到的逃生之法。
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弑神。
第四十六章 绝望的世界
牺牲这两字总带有壮丽的美感，但用牺牲这个代价换来的，又会是什么呢？
歌尔特酒馆的夜晚总是喧闹的，镜喜欢这种喧闹，却不喜欢时代的鸿沟。
那是一层永远无法跨越的透明界限，她在心底是有悔恨的，当她把自己时代的人杀死以后，她就与世界脱轨了。
最后迎来的绚烂是死亡，明明是死了，却还残留了一些神的力量在人间，那只是她的一点残缺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迷雾森林就这么形成了。
迷雾森林的存在是天然的，不是谁刻意制造的，也不是因为麦斯夫人的影响，而是迷雾森林的力量影响了别墅。
镜没敢问默冰，当他知道林扬非被她杀死以后的想法，她其实是害怕的，就像擅自做主的小孩，在犯事时，从来都不考虑大人的感受。
默冰的身体没有心脏，锁链就从他的心脏位置穿过去，他的脖子被一圈又一圈的捆着，整个人被吊起来，衣物都破了不少地方，露出了他伪装成人类的皮肤来，被锁链绑住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我是喜欢你的。”镜对默冰告白道。
但她根本不懂如何去爱其他人，单纯地把他留在身边，是窒息的束缚，不是喜爱。
默冰已经不再给她回应。
越来越沉默的氛围，累积出越来越多的矛盾来。
她是神，神也不是万能的。
她能影响到他的思维，能制造出一个只喜欢她的默冰人类，却不能控制他。
事实证明，就算是镜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甚至是神的存在，也不能让默冰萌生出一丝喜欢的意识来。
当他知道艾莎把陈东辉制作成活傀儡的时候，他生气了，他对艾莎产生了名叫“杀意”的东西，那是他诞生以来，第一次拥有想要杀掉一个人的自我意识。
可是现在的他，只是垂着头，双眼微微睁开，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地面，他的瞳孔是纯黑色的，原本就没有多少光彩，这一次，更像是死掉了一样。
“默冰。”
“默冰？”
“默冰……”
镜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我先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再回来的。”镜轻抚他的脸颊，然后转身离去，穿着她的白裙子，轻轻地合上房门，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现在，她要开始创造她的新世界了。
白色的身影悬浮在高空，在这里能看见整个世界，包括边界外虚无的黑暗。
若她再往上飞一些，穿过层层白云，就能发现，其实在最上方的地方，是一面超级大的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的情景，在镜还活着的情况下，前往现实的通道不会出现。
“消失吧。”
下一秒，黄沙弥漫的平原消失了，荒凉颓废消失了。
“我想要一个，美好的世界。”
郁郁葱葱的树木长了起来，纵横交错的农田，村庄出现在农田边，远处有高山，放眼望去的绿色和天空的蓝混杂在一起，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
没有仇恨，没有杀戮，没有犯罪，当然，也没有思想。
镜中世界在改变着。
不知道是什么的树上，长出了红色的果实，当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后，就像给计算机植入了一个病毒，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却会在大自然规律的演变下，逐渐崩坏。
一切都变了，无论是地形地势，还是气候环境，都发生了改变。
除了……
寂静村。
那就像一个无法抹去的黑点，死死地黏在那里，就算大树从房屋的中间穿过，就算支撑的地基慢慢下降，它也依然存在着。
在每个寂寞的夜晚，还是能从歌尔特酒馆里，听见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
镜有尝试过让寂静村消失，在尝试几次都失败后，就干脆直接放弃了。
在林扬非死后，她曾想去找过他一次，可她有些记不清，林扬非的尸体被丢到了哪里，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地形发生改变之前，尸体就已经不见了。
她捡到了一本书。
书的封面写着四个大字：
逃生指南。
她翻开来看了看，发现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一片空白，虽然只有白纸，但她还是把逃生指南带了回去。
沙滩上的城堡和图案还保存着，这是她和默冰一起堆的，算是她的美好回忆之一。
海洋也回来了，只不过，被她放在了家的旁边，她给默冰的房间开了一扇窗户，只有一层玻璃，在房间里，能直接看到大海的模样。
可默冰没有抬起头，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
镜盯了他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逃生指南，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在无声地示意着什么，可默冰还是没有反应，她才默默地转身离去。
传来房门的关上的响声，一恶一书就这么呆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寂静村村民纷纷往酒馆赶去。
“听说了吗？歌尔特酒馆来了一个新的调酒师。”一个村民边走边说道。
另一个村民爽朗地回应道：“是吗？那我今晚可要喝他调的酒！”
他们从路边走过，却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跟在他们的背后。
“新的调酒师……”镜自言自语道。
黑色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
……
深夜。
村庄里的屋子一个个亮了起来，连成一片璀璨的星火。
从世界的边际到歌尔特酒馆，明明好像很热闹的样子，镜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还保留着一些人类的天性，就比如，自私。
镜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害怕着什么，林扬非已经死了，默冰也不可能离开她所谓的家，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明明她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可她却感觉到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
她推开酒馆的大门。
迎面一个酒瓶砸了过来，可能谁也没想到，酒馆都满员了，还会有新的人进来。
所以，毫无预兆地，酒瓶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溅起的玻璃碎片割伤了她的皮肤。
镜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抬起自己还在流着鲜血的手，疼痛传到了她的身体里，没过一会儿，这点伤势就会自己恢复过来。
她突然醒悟过来……
就算成为了神，她还是会像人类一样受伤，会像人类一样感到疼痛。
她的体内，还是留着人类的血液，这才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第四十七章 他
这一幕惊住了所有人，酒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看着镜。
有一个小哥弱弱地在一旁问道：“你没事吧？”
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一点小伤，不到两秒就能恢复如初。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温柔地轻声回复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听完她的回复，又见她确实没有大碍，其他人才放下心来，没一会儿，酒馆又恢复原来的热闹喧嚣。
她转身把门关上，就直径往调酒台那边走去，一个年轻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专心致志地调酒。
镜坐下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头来，对着镜露出一个微笑，抬手问道：“想要喝点什么？”
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并不是林扬非的灵魂，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镜微微一愣，才缓缓说道：“随便什么都行。”
“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给你调一杯曼哈顿如何？”男子绅士地说道。
镜敷衍地应了一句，她今天又不是来喝酒的，只是来看看这位所谓的新来调酒师，到底是不是林扬非。
现在得到了答案，她其实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
辛辣威士忌加甜味苦艾酒，桃红色的透明液体在杯子里流转着，比血液还要鲜艳的颜色，再加一颗红樱桃。
没人知道这颗红樱桃是怎么出现的，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杯代表着皇后般尊贵的曼哈顿，端在了调酒师的手里。
“美丽的小姐，你的曼哈……”话还没说完，他抬起头，看见台前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
门帘被掀开。
另一名调酒师的身影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拍了拍这位调酒师的肩，疑惑道：“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呢？”
“我跟你说，刚刚有位极其美丽的小姐要我调酒。”调酒师嘴巴发出“啧”的一声，感叹道，“只可惜，她一转眼就溜了，要是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要她的电话号码。”
“不容易，我碰见这么多村民，也就你一个还记得生前的事，其他人都还以为自己是渔民呢。”另一个调酒师惊叹道。
这位调酒师微微一笑，他浅酌了一口手里的酒，说道：“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吗？”
“那不一样。”另一位调酒师拿起一个空的玻璃杯，仔细观察了起来。
原来的调酒师撑着台子，他饶有兴致地歪着头问道：“哦？那你还有什么跟我们不一样？说来听听。”
另一个调酒师转过头，轻松一笑，说道：“那当然是……”
某个客人朝他俩大喊道：“喂！新来的！这真好喝，再给我来一杯一样的！”
“好嘞！”另外一名调酒师大声应道，他转身就开始忙活起来。
又是一个热闹的夜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等到天边泛起一丝鱼白，酒馆才渐渐安静下来，七点一到，众人消失，就只剩下新来的调酒师。
他一个人靠在台子上，看着空荡荡的酒馆，小声说道：“看，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回架子上，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了起来，就现在的他，还撼动不了神的存在，可是，他可以一直往上爬，爬到跟她一样的位置上，挥动长剑斩杀她。
“你是神，也是人，人没有什么不好的，要说人的唯一一个缺点，可能就是……会死掉吧。”
他抬起头，这张脸才是镜熟悉的面容，一张本该死去的面容。
林扬非。
他从地狱爬回来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林扬非仍然会想起他死去时，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
他还会想起坎特罗人对他说过的话：“我们将信奉你为新的神明。”
当时林扬非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都死得透透的了，还什么神来神去的，就是神杀死了他，用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就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的生命。
他明明就是一个连力量都没有的普通觉醒者，却成了坎特罗人的信仰。
“为什么是我？”林扬非特别不解，随便来个人都行，可以说是坎特罗人的复仇，还名正言顺的。
达尼从一堆人之间站了出来，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一脸真诚地说道：“因为，只有你可以。”
也是，只有他可以使用人类灵魂的力量。
从上一次起，他就很震惊了，这些坎特罗人明明只是历史的虚影，却还保留着自己的灵魂的力量。
灵魂早已消散，就只是力量而已。
“这里是虚假的世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神祭大人突然开口道。
他还真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
死者最怕发现自己已经死亡，灵魂最怕发现自己并不存在，而虚假，最怕的不应该是发现自己是假的吗？
这倒是让林扬非十分意外又惊恐万分。
“她自我意识苏醒，已经跟神没什么两样了。”林扬非跟他们说道。
在这里，他们意外地安静，也不会吵闹。
神祭说：“我原来对她的存在一直很不解，虽然每次她的出现都会发生灾难，但跟她本身又没有什么关联，这下，我才终于想明白了，她身为半神之躯，并不能完全控制神的力量，大多数的反应，都会通过她的潜意识反馈到自然界。”
“她是半神没错，可恰恰是这一点，会变成她最大的弱点。”林扬非明白过来，他笑了笑说道。
神祭满意地点点头，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林扬非，这次，可要赢啊！”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扬非转过头，看见达尼开朗大方的笑容。
所有的坎特罗人刹那间消失，林扬非的身上泛起强烈的白光。
这次，可就不是下棋了，没有所谓的博弈，而是，必须要赢！
林扬非的尸体还躺在沙滩上，下一秒，青紫色的皮肤迅速恢复红润，手指抽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眨了一下。
……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林扬非调了一杯曼哈顿，将樱桃丢进酒里，浮浮沉沉，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酒馆。
穿着他那件调酒师的服装，来到了镜的家门前。
“咚咚咚。”
他抬起手，有礼貌地敲响了房门。
“谁？”屋里有女声应道。
林扬非大声说道：“美丽的小姐，我是你的专属调酒师，昨天晚上，我们还见过面呢。”
第四十八章 祝福与诅咒
屋里传来一些动静。
林扬非的面容在快速地发生变化，等镜打开门的时候，一个崭新的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嗨，美丽的小姐，还记得我吗？”林扬非搜刮着脑海里那点关于礼仪的记忆，做出了不符合他平常性格的轻佻举动。
他半跪在地上，牵起她的手，在上面落在了轻轻一吻，基本是走一个形式。
在镜的世界里，是没有被冒犯这一说，她有些惊讶地问道：“我记得你，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真是个犀利的问题，林扬非站起身轻轻一笑，他拿出酒来，用曼哈顿当借口挡了一下。
林扬非没有进门，而是和镜开始闲聊起来，他就像一个花花公子，先是吹捧了一波她的美貌，再是说了些好玩的事情。
镜对一切新奇事物都感到好奇，林扬非笑着问道：“和你谈话真愉快，那么，美丽的小姐，请问你今晚愿意跟我共进晚餐吗？”
“不好意思。”镜回头看了一眼内室，才说道“今晚我还有事。”
“行吧，真可惜。”林扬非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对她说道“既然如此，那镜小姐就送我一样东西做赔礼吧。”
镜疑惑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祝福，我只要你一份真挚的祝福就好。”林扬非笑得很满足，也一脸真诚。
对于这种要求，镜自然不会拒绝，她献上了自己的祝福，林扬非这才愿意离开。
离开时，他还演了一波伤感离去的戏码。
但林扬非并没有走远，他在森林里绕了一个圈，转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小屋附近，他不着急，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到镜离家以后，他才重新靠近小屋。
海浪的声音传来，在这种地方，就充满了违和感。
林扬非在一扇窗前发现了默冰，逃生指南也在，自从他复活以后，就没法再召唤逃生指南了，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拥有特殊力量的关系，所以他现在不仅没有生命，和逃生指南的关系也断了。
幸运的是，镜没有给窗安锁，可能是没有想到，林扬非还能活着回来。
她给默冰的开的这扇窗，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默冰，你没事吧？”林扬非来到默冰的面前，看见默冰低着头，就小声地问道。
默冰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无论镜怎么问话，他都没有反应，终于，在林扬非的询问下，他僵硬地抬起头来。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海，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有着熟悉的感觉。
就这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默冰除了抬起头来这一个动作，不再有其他反应。
林扬非抬手在他面前逛了一逛，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不过恶本来就不用眨眼，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喂，你不会要死了吧？”林扬非看着他身体各处被贯穿的伤痕，还有刻上神令的锁链，虽然知道这只能限制恶的行动力，并不会造成实际的伤害，但看着这些，还是会觉得疼。
默冰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的时候多了，林扬非到也没那么在意，只见林扬非伸出手，将他身上的锁链，徒手扯了下来。
默冰这才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锁链上可是刻着神的命令，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扯下来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很弱的灵体。
林扬非边扯边说道：“本来我还想着，该怎么离开这里，绕了一大圈，结果发现答案就在我们身边，弑神，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还做不到，所以，我需要再获得一些力量。”
“你是谁？”默冰开口问道。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开口说的话。
林扬非本来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可自己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再加上特殊的体质，说出来默冰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转念一想，便晃着手里的锁链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杀了神，结束这个扭曲的镜中世界。”
“她不会死。”默冰平静地说道。
他依然记得，在那个海边，镜想抓他，在他还有反抗机会的时候，曾撕裂了她的身体，可是，她虽然疼得死去活来，却没有死掉。
她不会死，这是坎特罗人实验千万遍得到的结果。
“错了！”林扬非坚定地打断道，他说，“要知道，她可是半个神，杀不死她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杀她的力量不够强大，神真要是不死不灭，那神就不会消失了。”
历史总是最好的证明。
再说了，镜只是一个半神，半神就意味着，她并不完全。
默冰问道：“该怎么做？”
“给。”林扬非丢给他个小刀来，默冰接了过来，看了看，就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会更锋利，也不会削铁如泥。
默冰有些疑惑：“武器？”
“是，但不是给你对付镜的，而是用来杀灵的。”林扬非点点头，他捡起了地上的逃生指南，指着小刀说道，“寂静村的村民不是一般的灵体，他们混杂着现实与镜中世界的力量，是我所需要的，镜之所以拿他们没有办法，是因为，想要杀死他们，也需要神两种以上的力量，就比如，神的祝福和神的诅咒。”
小刀上浮现出一些金色的刻文，这就是被神祝福的力量。
林扬非耸了耸肩说：“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我想，这锁链上的刻文里，应该是有诅咒之力的。”
“杀了村民？”默冰平淡地问道，谁也看不出来，他眼里究竟藏着什么情绪。
林扬非点点头，说：“对，其实，杀了他们也是一种解脱，不必每天回到这里借酒浇愁，但是，身为一个拿起屠刀之人，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当然，你要是不肯帮这个忙，我也不会勉强，我帮你解开了锁链，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还能去哪儿？”默冰垂下眼眸，小声说道，“早就没地方去了。”
“是啊，我们一直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林扬非拍了拍默冰的肩膀，就转身跳窗离开。
等他下次登场的时候，说不定，那便是真正的力量厮杀。
第四十九章 看着镜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
新世界的建造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呢？
现在？下一秒？
没有人在为镜的成果而欢呼，她悬在高高的空中，只有无限的空虚和冰冷。
没有生命。
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哦，不对，或许曾经存在过，但是被她亲手杀死了。
所以，在某一个孤独的顶点上，她开始反思：
“是不是我做错了？”
她太着急了，如果她动手动得晚一些，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就算逃生指南给出弑神的答案，林扬非也会多考虑考虑，这么做要付出多少代价。
可是……
谁都没有回头路了。
镜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一片死寂的世界。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她破天荒地没有纠缠默冰，而是独自离开家，来到了歌尔特酒馆。
这是唯一在夜晚还会热闹的地方了，镜穿过寂静村，她越走越快，像是要躲避什么。
等她靠近歌尔特酒馆的时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要是换了平时，店内肯定人声鼎沸，各种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偶尔还会有人在里面高声歌唱。
这里是亡灵的避风港，也是一个可怕的温柔乡，不停轮回，不停轮回。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想要回来吗？”
“我要是像他们一样，什么都不记得的话，或许会特别想，可我还记得，记得现实世界的一切，记得我是怎么死亡的，记得那个危险的优雅夫人，记得我死前被折磨的痛苦……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到寂静村里来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教我调酒。”
……
镜站在酒馆的门前，听见里面传来倒酒的声音。
月光洒在门上，留下银白的一片，月亮也不是真的月亮，只要镜想，太阳也能立马挂在天上。
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事，镜早已厌倦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她的构想里，这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灵魂是不能被创造的，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酒馆的门，走了进去，果然，酒馆里空荡荡的，让她莫名地升起了一些慌张。
人也没有都不见了，还剩下一个人，穿着调酒师的服装，背对着她，在台前忙来忙去。
等他转过来时，镜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她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说道：“是你……林扬非……”
林扬非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很惊讶，转过头来，看见镜震惊的面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笑了出来。
他双手撑着台子，一脸饶有兴致地说道：“没想到你今晚想见的，居然会是我。”
“你还活着！”镜惊叹道，从她的语气里，甚至能听到一丝小小的开心。
“算是吧，看见我还活着，你的语气不该这么开心才对。”林扬非想了想回答道，他将身前的台子擦干净，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他说“来，坐吧，想喝点什么？”
镜没有上前，而是紧紧地盯着林扬非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初，你是真的没死吗？”
“我？”林扬非指着自己，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我啊，当然是被你杀了，来吧，坐一坐，还喝你喜欢的曼哈顿吗？”
“调酒师！？”镜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段时间，那名热情的调酒师可是会经常跑来她的小屋。
林扬非抬起双眸看着她，明明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她感到有些恐惧。
在短暂的犹豫后，她还是应了林扬非的邀请，走上前去，坐在位置上。
“喝点什么？”
“老样子。”
就好像熟客与老板之间的对话，可客人并不常来，林扬非也不是老板。
只有一个客人的歌尔特酒馆，带着一些诡异和微妙的气氛，酒被端了上来，盛在好看的玻璃杯里，透明的桃红色倒映出他们俩人的脸来。
这酒还是熟悉的味道，镜静静地品尝着，林扬非又继续转身忙活去了，他把每一个杯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橱子里。
“为什么在做这些？”镜有些不解，就像朋友一样，用很平常的语气问道，能听得出来，她隐藏在这份平静下的不安。
林扬非平静地回答道：“这些是他教给我的，哦，他是这间酒馆原本的调酒师，那时候我问他名字，他没有告诉我，他说，都要消失了，就没必要留下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如果可以，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人，他要泡遍世界上所有漂亮的妹子。”
镜沉默不语，她握着眼前的酒杯，好像有些紧张，慢慢摩挲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扬非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人类这种生物啊，就是特别奇怪，敌人可以当朋友，朋友可以变敌人，我不赞同坎特罗人对你的所作所为，可他们又被后人称为最接近光明的人种。
我这两天就一直在想，矛盾、对立、厮杀不休，就好像陷入一个无法逃脱的轮回里，一直不断循环着。
我本该直接跟你开战，可我并不想没做好准备就去弑神，又或者，稀里糊涂的，再把自己的小命搞没一次。
相比于打打杀杀，我倒是更喜欢坐下来谈一谈，只可惜，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没用谈话解决。”
“林扬非……”镜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有着温柔的杀意。
真是可怕。
杀意绝不可能以温柔的形式呈现，却又矛盾地出现在林扬非身上，就像他说的，人类弱小胆怯，对立挣扎，却也充满决绝的勇气。
“你说你想要看海，海洋为你而生，你想要获得自由，你便获得了自由，你想要默冰陪你，他便每天都跟你出去，你想要的东西一点一点往上加，想要我死，我便死了。”林扬非转过身，面对着镜说道。
他闭着双眼，还没等镜开口，就又继续说道：“你很完美，也只是看起来很完美，所以我爸才说，贪欲带来的不是更多，而是毁灭。”
就算……
是神也不例外。
他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瞳来。
第五十章 撕裂
林扬非静静地站在镜的面前，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苏醒。
“现在，我有资格杀死你了吗？神。”
林扬非的声音在镜的耳边响起，就像是古老的大钟，敲响在山林之间。
镜面露惊恐，手中的玻璃杯被她捏得粉碎，害怕是如此真实地冲击着她的心脏，这次和以往都不相同，是有个人真真切切地展示着跟她相似的力量，想要撼动她创造的世界，摧毁她定下的规则。
“我不可能成为像你一样的半神，本来，我对上你是没有希望赢的。
可是，神祭大人跟我说，坎特罗人一直都有通神的能力，在你们古老的传说里，有一条献祭是可以创造出一种叫做伪神的生物，一般人会因为承受不住生命的力量爆裂而亡，不巧的是，那时我死了，更不巧的是，我是觉醒者。”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断了与逃生指南的联系，失去了灵魂依附的守护灵，会失去所有的活力。
伴随着林扬非话语，以他为中心掀起一层剧烈风暴来。
酒馆在风暴中被撕得粉碎，木屑纷飞，刚刚被摆放整齐的酒杯飞向高空，只留下镜和她所坐的位置。
镜的金色双眼在绽放着绚丽的光芒，大地在震颤，在神的绝对力量下，世界瞬间被碾成碎末，所有的元素被神明掌控在手。
他们立于高位，创造与毁灭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林扬非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慢慢地侵入世界，万物都臣服于他的脚下。
这是身处神位之人才能感受到的权力美感，这是他第一次调动神的力量，要是有一点对权力的渴望，就很容易沉浸在这份狂傲的力量里。
风暴在为之狂舞。
风凶猛地刮着，似乎要把镜撕裂，她缓缓抬起手来，一道新的风墙挡在她的面前。
大地出现一道道裂痕，露出最深处的虚无来，风暴摧毁了一切，被镜建立离开的新世界，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黑色长发在空中飞扬，金色的光芒将镜包裹起来，只听见空灵的女声响起。
她说：“我后悔了，我是不该杀了你，但是，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我没有错，错就错在我当年不该把自己埋葬在祭台下，这样我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也不会认识你们。”
“你终于想起来了啊。”林扬非轻叹道。
当伪神和半神平起平坐，谁也没有比谁高贵，神的领域迅速扩张开来，所有的空气都在往里压缩，周围的树木、农田、草丛、房屋都迅速地分崩离析，又重新构造起来。
生与死并存，福与祸相依。
镜是扭曲的源头，是这栋别墅诡异力量的来源。
对于麦斯夫人来说，她无法触及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只掌控着表面就洋洋得意，殊不知，真正的力量就埋在那片充满迷雾的森林里。
沼泽深处那具永不腐烂的绝色尸体，是这个世界上还留着的，最接近神的东西了。
透明的灵魂站在祭台上，波尔抬着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祈求着。
结束吧。
结束这一切！
镜子里泛出一层金色的光芒，不寻常的力量在波动着，麦斯夫人从她的椅子上站起来，耳边痛苦的哀嚎在慢慢减少，不再有裂缝从空间上出现。
尸体就只是尸体，失去了灵体的点缀，就少了几分艺术的味道。
“怎么回事？”麦斯夫人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能感觉到，这个空间正发生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自己对别墅的控制权，在被一点点剥夺。
不仅如此，于志铭几个亡灵的循环也被打破，因果被切断，他们身上泛起白光，化成了白色的泡沫，消失在黑暗里，像消逝的星星，还能留下最后一丝美丽。
镜中的风暴还在继续。
默冰站在最高的山崖上，手里握着逃生指南，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两个龙卷风风暴在互相碰撞着，风暴所及之处皆化为废墟。
风吹动着他的衣裳，这一场战斗，他没法参与。
“他能赢吗？”默冰轻声说道，像是在跟逃生指南对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逃生指南在微微颤动，翻开书页，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他得不到答案。
这本书是他找调酒师拿的，那位调酒师一听，二话不说就把书扔给了他，还说什么，虽然你用不了，但也要好好保管啊之类的话。
他离开时，调酒师还笑着跟他挥手。
“再见呀，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的话……”
不知是哪里燃起的火苗，卷进了风里，就在这一瞬间爆炸起的火光直冲云霄，仿佛是涅槃的凤凰张开翅膀，带着光焰的影子直接从空中坠下，朝着镜的位置落去。
风墙挡不住火焰，伴随着高温和热浪。
“是不是把你杀了，再吸收你的力量，我就能重新苏醒过来。”镜从烈焰中走来，那一击她没有及时挡住，所以高温灼伤了她的所有皮肤，血肉模糊，散发着焦炭的味道，她的话语中，带着失去理智的疯狂。
巨大的风声呼呼呼地吹着，林扬非的一只金色眼瞳异常耀眼，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总有像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朝他汇聚。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在燃烧，镜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旧的伤口结痂脱落，新皮肤依然光滑水嫩。
“我受够了，我不想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也不想被困在这虚假的镜中世界，我讨厌死亡，讨厌诅咒，讨厌我现在所处的一切，在我恢复记忆后，我就更不可能忍受。”镜朝林扬非厉声说道，她舒展着筋骨，残留的神力在她体内流淌而过。
林扬非听完她说的话，思考了一下，他歪着头笑了笑，用着平静地语气，对镜说道：“这不重要，没人想听你的感受，再多的理由也没办法改变我们厮杀的事实，所以，你只需要记着一件事就行……镜，我不会输。”
“心理暗示吗？”镜轻蔑地抬起她那高贵的头颅，说道，“这一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不不不。”林扬非摇摇头，他缓缓抬起手说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第五十一章 不死不休（一）
“今晚月色真美。”镜抬起头仰望着夜空，“就在刚刚，我想到了大海。”
要是之前，每到这种夜晚，她总会邀请跟默冰一起去海边散步，那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她曾在海边等过日落，看着太阳一点点从天际降落，蓝色的海洋上泛着橙红色的光，渐变带着不一样的美感，蓝与红的鲜明对比，又带来了强烈的颜色冲击。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美好的事，比如看不完的景色，比如害羞的爱恋……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悲伤情绪，她揪紧了她的白色长裙，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迹。
风暴中有某样庞然大物向她飞了过来，她刚想接住，那东西就在她面前发生了爆炸，带着人类最原始的意识，她想要抬手挡去。
当然，这场爆炸在炸开的那一瞬间，就被镜无意识流出的神力抵消了，就算再怎么挡，也不会出现血肉横飞的情况，顶多烧去一层皮，没一会儿就会恢复如初。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镜疑惑地抬头看去，在爆炸的火光中，一道身影在快速接近，她还来不及反应，刀的锋芒已经划过她的脸颊。
“神的战斗我不太懂，但只要杀到你没法恢复，那就够了吧？”林扬非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她的手臂也应声而落。
世界一片混乱。
所有的糟糕恶劣的灾害天气同时出现，大地也不例外，撕裂和震动已经是件小事了。
一道金光从风暴中窜出来，镜抓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直接从断裂之处接了回去，很快，另一道身影就逼近了她。
林扬非手中的小刀逐渐变长，向她凶猛挥来，镜眯起双眼，她应道：“互杀是吗？那就……来试试吧。”
金色的刀刃在她的手中出现，此时，林扬非的刀快到她的脸前，她想抬刀去挡，就发现她根本抬不起来。
那刀仿佛有千万斤般沉重，感觉有人用手拽着她的衣服，她惊恐地回过头，看见有数不清的人趴在她的刀上，都是扭曲的面容。
还有人要顺着刀往上爬，吓得她赶紧把刀丢掉，眼前白色的光芒闪过，她的身体就被分成了两半。
“惊讶吗？那些都是因为你而无法往生的人类。”林扬非轻声说道。
快速的斩击落下，在镜的伤口愈合之前，用很多的伤害去堆叠，只要让她无法恢复，不断消耗她的力量就行。
林扬非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低估了神的力量，就算是半神，就凭这些，还不足以将她消灭。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林扬非的身上，他抬起头，看见月光消失了，云层像是被点着一样，开始燃烧起来，同样的一幕出现过，陨石从高空坠落。
只不过，上一次被镜强行停了下来，可是，这次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林扬非快速冷静地做了一个判断，他应该扛不住这陨石的正面冲击，如果陨石落下，那这个世界就算被彻底地毁灭了。
镜这个人，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搬出碾压世界的终极大杀器，这个世界是不想要了，往上退一层，好了，也还是镜中的世界。
那边可是别墅，要是他俩在别墅打起来，怕是连那山都会给移平了，要赶紧结束战斗才行。
可是，神该怎么杀呢？
从古到今，上千亿上万亿的历史里，也没有一份弑神的记录，从来没有以人之躯去强行挑战神的，就算林扬非成功地变成了伪神，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在这场战斗中，他只能赢，不能输。
眼前金色的光芒大盛，跟他预想的一样，就算被砍成了一摊泥，镜还是能重新站起来。
所以，坎特罗人才会感到恐惧啊！
看见眼前零碎的尸骸从地上爬起来，血肉慢慢地拼凑在一起，就算拼成的人类再怎么美丽，那也是恐怖的。
人类的本质就是，叶公好龙罢了。
空灵的歌声响起，真正的毁灭即将来临。
“暴力也充满了美感，当年坎特罗人灭亡的历史，是被你看到了没错，可是，真相与还原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在杀死他们的时候，我是很快乐的。”
火光在镜的身后燃烧着，光亮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材来，白皙细腻的皮肤，还有乌黑亮丽的长发，几缕碎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的额前。
一道无法捕捉的身影朝他飞了过来，身影在他的身后停下，她好听的声音环绕在林扬非耳边：“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我早就不是人类了，如果说我身体里有一半流着神的血液，是神的话，那另一半，是什么呢？”
林扬非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被穿了一个大洞。
“镜，你根本就不了解你自己，我也不了解你。”林扬非转过头，他看着镜面无表情的脸，小声说道。
呼啸的狂风在他们耳边划过，都自觉地绕开了那两道可怕的身影。
“真可惜啊，我已经死了，这颗心脏早就不会跳动了，你拿了也没用。”林扬非到不是无所谓，只是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他的思维在不受控制地发散出去，有无数的想法在他脑袋里窃窃私语，他的金色瞳孔亮了起来，白色的光芒去填补他心脏的那个大洞。
“看吧，我也成为怪物了。”林扬非无奈地说道。
镜睁大了双眼，她看见林扬非背后，有数不清的人从地底爬了出来，他们越过林扬非，朝着镜走了过去。
“你看，其实要你消失的不止是我，都说了我是伪装的神，一个跳梁小丑，一个通灵的媒介，我可能要告诉你，那段你不知道的历史，神不是被谁毁灭的，而是，自己陨落的。”林扬非缓缓说道。
他抬起手，与神相似的力量爆发，一道冲力向上飞去，阻止了正在下坠的陨石。
镜向后退去。
她挥动着手，发出消失的命令，可，眼前的灵体却没有丝毫改变，就跟当初面对寂静村的村民一样，无法抹消，无法战斗，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踩着伪神搭好的阶梯，爬上神的宝座，将她扯了下来。
林扬非歪着头：“还有，你刚刚说的事，我也仔细地思考了一下……”
第五十二章 不死不休（二）
神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吗？
谁也没有确切的答案，神在每个人的想象中，都是不一样的人物形象。
“你应该想到的，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可镜并没有去听他的回答，她在对面着来找她复仇的恶鬼，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倾泄出来，只听见她在厉声呵斥着：“不！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还是那句话，你从来都不了解你自己，你在幻想着什么，不是人类？神血的另一半？”林扬非轻轻摇摇头，他说道，“不对，都不对，不是这样的，你就是个人，只是一个在错误中诞生的错误的神，错误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
“不！不！你们不过是死去的灵魂，凭什么，凭什么能触碰到我？！”镜在怒吼道。
恶鬼伸出双手，抓在她的皮肤上，扯出一道道血痕来，其中有一些是熟悉的面孔，是她认识的坎特罗人。
林扬非的长刀再次朝她砍来，她需要用所有的力量去抵消林扬非攻击，但是这样她就没办法恢复自己身体的伤势。
恶鬼将她一片一片撕扯出去，就连最可怕的凌迟酷刑，也比不上现在这个画面，金色的瞳孔里渗满了悲伤，她惊声惨叫。
“在你彻底消失之前，他们不会停止，你要明白，弑神之战，不死不休。”林扬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已经找不到她的耳朵在哪里，但声音依旧传达到她的脑子里。
坠入总带着最绚丽的美感，林扬非松开手，头顶的陨石又继续落了下来，刺眼的火光照亮整个天空，让黑夜宛如白昼一样明亮。
这是她召唤而来的灾难，灾难来临时，是不分人的。
天谴降临！
白光将林扬非包裹起来，陨石撞碎了整个空间，灼热的高温融化了一切，炸裂的石块漫天飞舞，剧烈的冲击反向天空。
镜子上的裂纹逐渐扩大，最后，咔嚓一声，破碎了。
“这个世界没了，它曾存在过，历史也发生过，就算人与神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断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坏，最坏的永远都不是他们带来的，无论是那些害人的恶，还是死去的灵魂，都只是世界存在的一部分，存在不一定合理，但总有理由。”
林扬非站在毁灭的中心，看着恶鬼拉着半神一起同归于尽。
神血在燃烧，或许镜不会那么快消失，终有一日，神血会被消耗殆尽，人类最后一名被神眷顾的宠儿，也被埋在了自己的罪恶下。
“堕落的神袛诞生罪恶的萌芽……我好像，有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白色的光芒大盛。
空间在恢复正常，别墅的房间开始重组起来，不管是混乱的，还是扭曲的，都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死的就该是死的。
麦斯夫人的身影也在渐渐消失，她倒是不怨恨，身为亡灵的她，在死后也没做什好事，消失反而更好。
林扬非感觉白光弱了一些，他的脚触碰到了地板，是重新穿越水银的感觉，他不断往前走着，最后，看见切切实实的世界。
一直处于没电状态的别墅忽然亮了起来，就像高高山崖上的灯塔，在给林扬非指引着方向，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现代的东西了，被遗弃在时代的角落里，经历着种种磨难。
在踏出镜中世界的时候，林扬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突然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正在进入，还是正在离开，就像做梦一样的，只不过是神的梦境，所以才会如此惊心动魄。
他还是踏了出去，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镜子碎裂了，不仅是他背后的那面，整栋别墅的镜子都在同一时间破碎。
白色的光芒彻底消失，他能感觉到心脏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身体慢慢变得温暖。
眼中的金色在迅速消退，假的终究是假的，伪装的神再真，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林扬非低下头，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离开了镜子，那种掌控世间万物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就好像从高高的王座下跌落，无尽的空虚感笼罩着他。
他又变成了一个谁都打不过的普通人，一事无成，平平凡凡。
总归是有些无奈，林扬非挠了挠头，还好他对权力没什么欲望，所以才能很快地从空虚感里走出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才有心思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还是他熟悉的装潢和环境，他又回到了厨房里，只不过，比之前相比就显得更加破旧一些，空气里散发着淡淡地霉味，墙壁上还有看不清的褐色痕迹，看这喷洒的形状，跟血迹一样。
厨房里有通往楼上的楼梯，林扬非上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他熟悉的餐厅，餐厅的桌子破旧，并没有什么电子屏幕，地毯上全是褐色的血迹，还有破碎的碗碟和嵌进墙壁里的斧头。
布局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而且，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年代感，空间的重新洗牌，就好像把曾经剧组在这里布置过的痕迹，完全消除了一样。
“那我现在是在哪里？”林扬非疑惑道，还好他经历过一次，这次别墅的门也都没锁，出去后，穿过一条走廊，就能看见一楼的大厅和大门。
那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在别墅的二楼。
“啪。”林扬非打了一个响指，他说了一声“逃生指南。”
逃生指南应声而来。
还好，至少他跟逃生指南的联系又重新恢复了，还是这样最好，也安心。
他翻开逃生指南，逃生指南上一片空白，估计是在默冰手里呆得久了，受到恶的影响有点深，估计一时半伙恢复不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他相信，默冰会找过来的。
他之前不愿意告诉默冰自己是林扬非，是他担心自己输了，那他又会死一次，就没必要再多增一次悲伤。
现在打赢了，倒是可以告诉默冰，他不仅没死成，还杀了神。
背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林扬非听见了，想着默冰这么快就找来了，还挺意外的。
“默……”
林扬非高兴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把默冰的名字喊完，一道黑线就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看清了眼前的来人。
是安图。
第五十三章 还是个人
“哎呀。”安图露出了可惜的神情，他笑眯眯地说道，“真可惜，打偏了。”
“还真是可惜死了。”林扬非抬起头，他伸手抓住肩膀上的黑线，直接把黑线从体内扯了出来，血从伤口流了出来，疼痛袭来，这让林扬非有些不太适应，果然神的身份拿久了，就是会忘记自己还是人类的事实。
安图对林扬非的举动感到有些惊讶，怎么短短一段时间没见，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许多，总感觉多出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林扬非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害怕，也同样，没有畏惧。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安图友善地问道，但知道他处事风格的人心里都明白，他的心里可没有一丝友善的念头。
林扬非随意地将黑线丢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肩膀，脸上倒是从容淡定，确实和之前的反应很不一样，他说：“就算我跟你说实话，你也不会相信。”
“相不相信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就行。”安图开口说道，他悄悄地把手放在背后，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林扬非注意到了安图的动作，他靠在背后的栏杆上，缓缓说道：“弑神，我杀了一个半神。”
安图微微一愣，他倒是猜过很多种可能，可唯独“神”这个字，他连想都不敢想。
“喂，你这谎言也编得太不像样了一点吧。”谁都知道，神早就消失了，这个世界没有神，所以恶才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安图自然是不相信林扬非说的话，林扬非耸耸肩，一脸“你看，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倒是不在意安图有没有相信，他的本意也不在此。
林扬非看着安图，安图的脸在他眼里褪去，露出了他最原始的模样来，在那正常的皮肤下，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线，所有的黑线都往一处流动着，在哪里，一颗像心脏一样的内核存在着，像会呼吸一样，一张一合。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在黑核的内部，还有一个更小的黑核，破碎了一半，正被安图吞噬着，只是，还没有成功。
那应该就是王宏彬了。
“安图·蒙蒂埃尔，你太狂傲了，不要用你的愚昧来猜测神的世界。”林扬非抬起头，他高傲地说着。
现在不仅仅是王宏彬的问题，还有何颖月，她消失太久了，失去对信息的掌控，林扬非没有任何胜算。
此话一出，安图就不是一愣的问题了，他的眼里充满了震惊，这种话，完全不像是从林扬非嘴里讲出来的一样，就好像有一个神明藏在眼前这个名叫“林扬非”的普通人的外壳下，在对他发号施令。
就算他活了这么久，也还是保留着对古老神袛的一丝敬重，不知道为什么，恶的本能不是害怕骨魄，而是害怕着神。
一个早就消亡的名字。
安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被林扬非看在眼里，他轻蔑地笑了一下，展示出他的一只黄金瞳来。
他说：“告诉我，何颖月在哪里？”
金色的瞳孔发出骇人的光芒，巨大的压迫力让安图感到恐惧，他不再保持绅士的优雅，而是慌张地回答说：“她……她没事……她就在楼上，还没死呢！”
安图能清楚地感受到，在空间恢复正常的那一瞬间，从镜子里散发出令他畏惧的力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但他永远不可能忘记。
神啊！
伟大而又明亮的神明，是和恶完全相反的一面。
林扬非光是盯着他，他就忍不住想要逃跑。
“我相信你了，我相信你了！”安图一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原地，他没有撑住，还是逃跑了。
林扬非没有追上去，他依旧靠着栏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金色的眼瞳暗淡下去，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还好安图跑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和状态，根本不可能与安图一战，用最后剩余的一点伪神的力量吓吓他还行，真打起来就直接暴露了。
现在是普通人体质的他，跟镜中的情况完全不能比，这才用这么一下力量，他的身体就扛不住了，疲惫和脱力感袭来，抓着栏杆的手一个不稳，他就向后滑了出去。
这背后是悬空的，虽然才一楼，但以这个姿势摔下去，怕是得落个高位截瘫。
看吧，他还是个人。
林扬非还在祈祷着，这次可别摔死了，现实世界可做不到什么复活之类的事，只要摔不死，以他觉醒者的体质，恢复恢复就又是一条好汉。
出乎意料的是，高位截瘫并没有到来，有人在背后接住了他，一个缓冲，便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还行，你来得还算及时。”像水一样温柔的触感，林扬非不用想都知道，是默冰赶来了。
默冰将黑色液体覆盖在他肩膀的伤口处，平静地说道：“别说话，你体力正在迅速流失。”
“你一个恶怎么转行当了医生？”林扬非吐槽道，他确实能感觉到身体的负荷，所以他闭上眼，休息一下，这样能恢复得更快。
默冰：“……”
没听见默冰的回答，林扬非就睁开一只眼睛，他偏过头说道：“还行，你倒还是老样子，刚刚我问了安图，他说何颖月在楼上，估计是还活着，我用能力看了一下他的体内，我找到了他黑核的位……”
还没等林扬非说完，就被默冰硬生生打断，他说：“别说话。”
“不是，你看我活着回来，确定不给我庆祝一下吗？”林扬非倒是跟没听见叮嘱一样，又继续说道。
默冰抬眸撇了他一眼，直接用用液体封住了林扬非的嘴巴，这下他倒是不能再说话了，就瞪着眼睛，一脸惊讶。
林扬非倒是没想到，默冰还能干出封嘴这种举动。
“我有事跟你说。”默冰看着林扬非疑惑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对不起，我很抱歉。”
“呜呜呜呜……”林扬非想说些什么，却没法开口。
林扬非感觉自己手中多出了一个像小玻璃球一样的东西，他抬起手来一看，是默冰的黑核。
“你现在……随时可以杀了我。”默冰如此说道。
第五十四章 正常的
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后一秒，林扬非就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这一举动堪称医学奇迹。
他直接把内核给默冰塞了回去，不可思议地骂道：“你有病啊！？”
默冰倒是被林扬非整得有点懵逼，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扬非，说道：“我在道歉。”
“知道，我又不傻，听出来了。”林扬非挠挠头，他指着黑核说道，“这可是你们恶的生命，什么因为对不起就把我的生命给你，没这种荒唐事，还有，你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那时候……我没有救你。”默冰平静地回答道。
对他而言，这颗黑核他能拿出来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东西了，也是他赔礼道歉的诚意。
林扬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稍微想了想，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没有想到，镜会突然对他动手，之后的事也就是一个必然的意外，坎特罗人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既然选了林扬非，那他自然就会成为伪神。
想要撼动神位之人，就只能以神位对抗。
如果没有被选择，那他现在可能就真成为了寂静村的一员，每天在酒馆里度过孤独寂寞的夜晚，然后白天进入痛苦的轮回之中。
“默冰，你给我听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爸怎么教你的，但是不是每件事都能顺心如意的，没救下的人死了或者是消失了，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跟我道歉。”林扬非真诚地开口说道。
刚刚那一个跃起的动作，又扯到了伤口，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又流了出来。
默冰抬起头，与他平视着。
林扬非想了想，露出了一个爽朗笑容，他说道：“没事，你看，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黑核你还是收好，自己的生命要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的生命要握在自己手里，谁也不能拿走。
窗外阳光明媚，照亮的大地一片光明，森林的迷雾散去，不再是阴沉沉的一片，终于，人们能看得清这片森林的样子。
祭台继续往下沉去，最后的一角也被沼泽吞没，阴影处的身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消失了，那个碧绿色的眼瞳，也再也不用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没人会知道，在这沼泽的深处，躺着一具绝妙的半神身躯，不会腐烂，不会老去，看上去就像是沉沉睡着了一样。
她梦里的金色眼瞳在缓缓闭上，神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镜子破碎，别墅里所有的镜子都碎裂了，有的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有的直接碎成了粉末状，银色的通道也被带走了，那些经历，那些记忆，都只留在了活下来的人身上。
世界还是如此现实，没有因为半神的消逝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不合理依旧存在着，熟悉还是熟悉的样子，世界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再继续糟糕下去。
是每个人都觉得普通的夜晚，只是在同样的时间里，林扬非遭遇了其他人不能想象的一切，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有改变吗？有成长吗？
林扬非也没有答案，他不知道，不知道在这场战斗里，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别墅回到了一九八七年的布局，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房间，不再有被切割的空间，也不再有说话的画像和雕塑。
林扬非在镜子的碎片里找到了莫里哀，被折叠着，他吹掉了画上的细渣，将巨大的画像展开来，还是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端庄地坐在画里，充满智慧的眼神目视前方。
“莫里哀。”林扬非喊了他一声。
只是，莫里哀不会再有回应，那个在深夜里跟画吵架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副画也恢复了正常。
画本来就没有生命，切断了奇迹的源头，那本不该存在的，就会消失。
应该是一件很好接受的事情吧，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扬非还是觉得挺难过的，毕竟，这曾也是一位友好的小伙伴。
林扬非按原来的痕迹，把莫里哀重新折叠起来，放进了背包里。
“我会给你找一个豪华相框，就放在我家里，这样，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无聊了。”林扬非温柔地说道。
梦是会醒的，现实是要面对的。
“走吧，上去找何颖月。”林扬非顺着楼梯往上走，每一层的顺序都是正常的，记得当初寻找管家的尸体时，还费了一番心思。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滋滋滋。”
是熟悉的电流声。
头顶的灯光闪了一下，跟那个忽明忽暗的灯塔一样，很快就熄灭下去。
感觉风都变得温柔不少，还带着一些夏秋的凉意，天气也是令人舒适的温度。
“仔细体会的话，你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默冰忽然说了一这句话。
林扬非一脸诧异地转过头问道：“这句话也是我爸说的？”
“嗯。”默冰点点头。
林扬非“啧啧”几声，表情微酸，带着一丝羡慕的语气，说道：“我爸就从不跟我说这些话。”
“他可能觉得不需要。”默冰淡淡地回答道。
他们来到四楼。
林扬非倒是满不在意地随口说道：“也是，他估计是看我三观正常，根正苗红，不需要教导和鼓励就能茁壮成长。”
“不，也有可能他眼中的美好，是你给他的。”默冰平静地说道，语气还是一样的平淡，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话却让林扬非感到震惊，他震惊的倒不是他爸什么的事，而是默冰居然会说出这种听起来像鸡汤，又有几分情感的话语。
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这种话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说了，不一定。”默冰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结果，林扬非还是一脸懵逼。
他们一推开门，就能看见何颖月躺在一堆玻璃渣里，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晕过去了。
默冰用能力将她运了出来，林扬非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放何颖月，默冰诊断了一下她的状态，确实还活着，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安图没有骗他们。
看见何颖月平安健康，林扬非这才松下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