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听见呼唤
一想到安图，就想到王宏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林扬非还是有些头大。
默冰说，要让何颖月好好休息一会儿，他们就去门外谈事去了。
所以，当何颖月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冰凉的地上，林扬非倒是贴心地给她盖了一层被子，倒是忘记在她身下垫点东西，所以，这就造成了热是真热，冷也是真冷。
她能听见门外林扬非和默冰谈话的声音，在聊着什么骨魄、什么石头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很在意，只是睁着眼睛眨了眨。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自己还在麦斯夫人的别墅里，除了有点儿饿，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过一会儿，林扬非就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何颖月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还不禁慌了一下，他心想着不要人身体没事，结果脑子坏了这种糟糕的情况。
还好，在他手刚放到何颖月的脸前，她就转过头来说道：“我没事，你不用这样。”
林扬非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关心地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出声？怎么样，身体什么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事，我也救不了，估计得赶紧把你送去医院才行。”
“大可不必，我刚刚在想事情，我好像睡了很久，感觉都很饿了。”何颖月平静地说道。
还好，这次上山林扬非还带了一些压缩饼干什么的，倒不是给他自己吃的，还真就是给何颖月准备的。
这次来的目的之一，救下何颖月，也是总算顺利完成了。
何颖月终于有了动静，她自己撑着坐起来，撕开压缩饼干就啃了起来，林扬非在旁边给她递水，她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扬非好奇地问道。
何颖月抬起头来，她转头看向林扬非，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
“说吧。”林扬非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道，“现在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会比较好，超出我们认知的事情有很多，不是不存在，而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何颖月一脸惊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或许我的认知，也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林扬非想了想说道。
对世界的认知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渺小，特别是人类的生命，还真是脆弱又不堪一击。
何颖月紧咬嘴唇，她看着前方，前方的墙壁上一片空白，还有一些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留下的血迹。
这里死过太多太多的人，也发生过太多太多的悲剧，也不管是不是罪有应得，但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就该让这事过去，而不是用言语把死者翻出来，再重新羞辱一遍。
何颖月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些新的认知在冲击着她的大脑，她需要用时间去消化一下。
林扬非也不着急，他等得起，也愿意帮何颖月解答。
算一算，当初一起从鬼屋逃脱过来的人类，好像就剩何颖月一个人了。
房门关闭着，默冰就靠在门外，像对话谈心交流社交这种事，他不擅长，所以就不进来凑这个热闹。
蓝色的天空太诱惑了，只要抬头往天上望去，就能感受到大自然赋予世界的美丽，像海水一样涌动，默冰静静地听着房间内的谈话，黑色的眼瞳也生得纯粹。
最后，就听见何颖月开口说道：
“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认识，原本我还能说服我自己，那是假的，不可信，可是越来越真实的事件，随随便便就能打破我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三观和对世界的认知。
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感到恐惧，我害怕是真的，也害怕是假的。
王宏彬曾告诉我，他其实不是什么王宏彬，他杀掉的人也不是他的父母，那时候我还特别天真，想要劝他去自首，每次我一说，他就会暴跳如雷，生气地反驳我。
我以为是他的问题，结果到最后，我认识到是我错了。
林扬非，你能理解吗？”
所有认知被摧毁的感受，那种无助的惊恐。
“我能理解。”林扬非温和地回应道，“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能理解。”
“我听见了王宏彬的声音，从另一个人的体内。”何颖月突然转头说道，她的语气十分肯定，眼神也坚定不移，明明刚才的她，还处于认知毁灭的恐惧之中。
这事是林扬非亲眼所见，因为他觉醒后获得的特殊能力，可是，就连默冰都没有听见的声音，却被何颖月听见了。
真是不可思议。
王宏彬的声音确确实实地传到了何颖月的脑袋里。
林扬非好奇地追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呼唤，他在喊我的名字。”何颖月回答道。
林扬非眯起眼睛，安图不可能会让王宏彬出来交流，从他透视看见的情况来说，王宏彬是被压制得死死的了，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出来用声音骚扰一下安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除此之外呢？也还有没有跟你交流，或者说了其他的话。”林扬非向何颖月询问道。
何颖月想了想，那时候她也很慌张，而且情况紧急，所以，她回答道：“他叫我快逃，其他还说一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混乱，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了。
“那王宏彬……”
还没等林扬非说完，就听见默冰开门进来的声音，他俩同时转过头去看默冰，一般情况下，默冰是不会参与他们的对话。
除非……
“何颖月，我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默冰淡定地说道。
默冰围着口罩，所以何颖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下，林扬非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来。
何颖月抬头疑惑地问道：“我的身体怎么了？”
“不知道，我不能确定。”默冰摇摇头，他有一些想法，但心里对这事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严肃地说道，“你的身体很有可能……发生了一些异变。”
第五十六章 共鸣
林扬非内心一咯噔，这情况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在无意识之中被默冰感染，要是再严重一些，就可能会变成恶，而现在，这种情况好像降临在何颖月的身上。
但唯一不同的是，何颖月拥有着正常的保护灵，就算被恶感染了，也不可能变成一个恶。
最糟糕的情况，可能就是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和当初精神病院的怪物一样，失去继续做人的资格。
“你说我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何颖月十分惊讶，她心里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就是没有猜到，这怪异和恐惧的源头，其实出在自己身上。
默冰皱了皱眉头。
在刚刚进门时，他已经将自己的感知散了出去，恶的感知成分肉眼不可见，所以，林扬非和何颖月都不知道。
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默冰在何颖月的身上，也感受到了王宏彬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非常微弱，微弱到不仔细探查，几乎是感受不到的。
“你……”默冰看着何颖月，他犹豫了一下。
回想起曾经的经历，从森林深处碰见何颖月开始，到她进入镜子之中，还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是什么不太显眼的……
黑雾团子！
是的，自从他们弑神之战胜利，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以后，默冰就再也没有感受到黑雾团子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何颖月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默冰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胆大的想法，那就是那个黑雾团子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跟何颖月融合在一起，因为恶的成分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并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何颖月变成一个怪物。
而且，黑雾团子侵入何颖月，目的肯定也不是为了感染她。
安图现在之所以吞不下王宏彬，就是因为王宏彬的存在并不完整，就算王宏彬的力量在他眼里十分弱小，那他也拿王宏彬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奈。
被规则限定的无奈。
但默冰也没办法百分百确定，所以他才想要验证一下。
“一个疑问，你那个黑雾团子去哪里了？”林扬非突然想起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小骑士来。
何颖月像是猛然惊醒般，她睁大了双眼，一脸慌张地四处寻找：“不对！团子呢！我记得它帮我挡了一击，那些黑线依旧对我们穷追不舍，后面的东西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永无止尽的黑暗，我以为，我会死在那片黑暗里。”
“最恐怖的永远都不是黑暗，何颖月，现在的情况尚不明朗，还是让默冰给你确定一下吧。”林扬非站起身，给默冰让了位置。
“闭上眼。”默冰靠近了何颖月，他伸出手来，探上了她的额头。
何颖月闭上眼睛，她等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冰冰凉凉的东西，放在她的额头上。
默冰在试图唤醒她体内的王宏彬，王宏彬的那一点微弱的存在里，可能就记录着当时发生的状况。
恶的共鸣。
只有在两个恶之间没有敌意的时候才能达成，恶与恶本来就可以隔空交流，共鸣时，甚至可以看见对方近期的记忆。
记忆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身体的疼痛永远都没办法抵过精神的痛苦。
一阵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像是有一把巨斧从头顶劈下来，一下一下，要把他的身体劈成碎片。
默冰惊讶于这份感受是如此真实，就那一点点的黑雾团子，也充满了这么多真情实感。
画面开始出现，眼前有无尽的烈火在燃烧，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记忆，他似乎又听见了那空灵的歌声，还有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他好像要从数千米的高空落下，落到一半，大海就开始燃烧起来。
眼前的一切发生扭曲，水银从天而降，一滴一滴银白色的水珠漂浮在他的身边。
燃烧。
万物都开始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冲上天空，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虽然感受不到一丝热浪，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给他带来极大的震撼。
默冰知道，这不是他的震撼，而是何颖月的。
现在的他，正在经历何颖月当初所经历的事，记忆被激活了，画面层层叠叠地出现在默冰的眼前。
在燃烧的世界里，他看见了寂静村，可下一秒，他就重新回到了镜中世界。
这份记忆证明，镜中镜的世界何颖月曾经去到过，可是又被那个世界排斥，给退了回来。
何颖月重新回到了那栋别墅里，只是这次她一回来，就看到了安图。
安图·蒙蒂埃尔。
“我去你妈的！艹！你让老子出来！出来打死你！”此时，这个传说中的绅士正处于一个暴怒状态，身体周围散发着黑雾，还有一根根黑线从他的皮肤下窜出来舞动着。
那骂人的不是他，何颖月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王宏彬的声音。
眼前这个恶很罕见地失去了对王宏彬的压制，这是他第一次让王宏彬跑了出来，甚至还在试图改变他的存在状态。
反吞噬。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在这个镜中世界发生着。
何颖月害怕地往后退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太过惊悚的画面让她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安图没心思去管眼前这个新冒出来的人类，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变化着，手臂的皮肤裂开，露出一条条黑线来，人脸的形状也在变换着，一下子头顶皮肤消失，一下子半张脸凹陷进去。
何颖月被吓到了。
人有时候被吓到的直接状态，就是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她还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还对那些弱智剧情吐槽说：“明明主角都看到车来了，干嘛不赶紧跑开，还站在马路中央等死。”
现在，她就现在马路中央，看着眼前的车向自己开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连个逃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默冰在感受着何颖月的记忆，不是站在上帝视角上观察，而是第一人称代入去感受，这也让他知道了，原来，在人类的身体里，会存在着这么多的情感。
“你……”
也就是在这一刻，安图注意到了何颖月。
第五十七章 印记
如果要拿人的感受做类比的话，那在恶的认知里，人类是一种美味而又无法替代的食物，是增长的经验条，是成长的唯一一条途径。
除去默冰这个异类，没有一个恶会在饥饿之时，还去放过人类，特别是在自身遭遇危机之时，就比如，现在。
王宏彬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底下，想要拼命挣扎着往外逃去，可是他的黑核已经融在了安图的黑核内部，通过无数条黑线连结在一起，已经被吞噬掉大部分的他，想要彻底逃离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条死路走不通，就要开出新的一条路来，也许走着走着，新路就会活过来。
说起来可能也是个意外，他把自己分了一部分，跟随着安图进入了镜中镜的世界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瞳，很漂亮，美得摄人心魄。
后来，安图的那一部分就因为碰了一个奇怪的背包，直接被炸毁了，失去了依附的王宏彬，也被镜中镜世界退了回去。
就在退回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金色的光芒闪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突然充满了力量。
他试着与安图抗衡，就变成了何颖月看到的那个样子。
安图注意到了何颖月，一个活着的人类，一个送上门的新鲜食物。
他注意到了她，便不可能放过她。
何颖月脑海中警铃大作，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要逃，可是她却没法控制自己做出逃跑的动作，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线向她飞了过来。
“何颖月！”
是王宏彬在喊她的名字，急切而又暴躁，这个声音，是从眼前那个陌生人的身体里……
何颖月瞬间惊了一下，像是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一样，她转身向门外跑去。
那一击落了一个空，打在了墙壁上，直接穿了过去，乱飞的碎石四处散落，安图咆哮着，想将黑线收回来，黑线却不受控制地舞动着，上面泛着淡淡的雾气。
“你竟敢……”
安图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恶激怒，一个不自量力又暴躁的小恶，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甚至能够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所以，他在暴怒中还带着一点恐惧。
“好久不见。”一个优雅又熟悉的声音出现，明明是在打招呼，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安图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没想到，我当初都把你挫骨扬灰了，你的灵魂居然还能留在这个世间。”
“让你失望了，我的小白鼠，只不过，对于你的所做所为，我也感到十分惊讶呢。”麦斯夫人的残影出现在安图的面前，他俩虽互为仇敌，却没有要决一死战的意思。
安图扶着自己消失的半张脸，往门外走去，他知道过来跟他对话的是麦斯夫人灵魂的影子，想要消灭她，还得找到真的灵体才行，现在他还在应付王宏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对付麦斯夫人。
灵与恶，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敌人的，就算从情感上互相仇视，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所以，还是先抓到何颖月要紧。
何颖月在慌不择路地逃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跑向何处，这是镜中世界，是无论她逃往何处，都能被安图找到的世界。
心脏在剧烈收缩扩张着，黑雾团子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浮在她的身边。
“别跑了，你跑不掉的。”黑线从后面蔓延上来，挡住了何颖月的去路，一个人形从黑线中间掉了下来。
安图现在已经没办法维持人类的形态了，只能恢复最原始的恶的形态，这样才能重新压制王宏彬。
“何颖月。”
又听见王宏彬在呼唤她的声音，这一次，声音的距离近了一些，语气也更温柔了一些。
何颖月惊讶地看着已经不是人的人型生物，不敢确定地问道：“你是……王宏彬？”
“别把我跟那个废物混为一谈！”安图暴躁地回复道，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性格正在发生着某些微妙的变化。
“何颖月，我可以答应你，答应你的要求，我可以去试着当一个人类，不再去杀害他人，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
好像有一些话，能直接进入何颖月的脑子里。
什么？你在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王宏……”
何颖月还没有说完，黑线就爆炸开来，像花一样绽放，却像刀一样袭来。
安图想要杀了何颖月，却在动手的那一瞬间，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在她的脚踝上，一直有一个黑色的印记，那是当初在别墅找管家尸体的时候，她没来得及逃回房间，被枯手抓到，是那时候留下的黑印。
因为一个印记留在女生脚上很丑，所以她之前回学校的时候，想尽了各种办法，都失败了。
印记不仅没法消退，而且越来越深，被刻上印记的人类，是会在一定的时间内死亡，当然，印记是可以被消除的，只要她找到印记的根源就行。
当初侵染管家灵体的恶，其实就是安图，他留下了印记，却把这事给忘记了，所以，就连安图他自己也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他都不需要动手，只要让印记立即生效就行。
黑线在她的面前猛地停下，只离她的身体，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只要攻击他人，就会分心，王宏彬趁机抢下了安图身体的控制权。
“撤销！撤销！撤销！”
王宏彬一连下了三个命令，可是，却脚踝上的印记还依旧显眼。
何颖月活不长了。
只有王宏彬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试图去解除印记的诅咒，却因为不跟安图同源，所以这次的撤销并没有任何效果。
“王宏彬，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也不知道这个回答你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要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相信你。”何颖月大声地说道，“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去尝试了解你们的世界。”
恐怖吗？
特别恐怖。
温暖吗？
好像有一点点温暖。
何颖月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她好像看见王宏彬站在他的面前，对她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先试试吧！”
第五十八章 我的东西
“该死！该死！该死！”安图就像只炸了毛的猫，被困在一团雾气里。
虽然他很快就把这团雾气打散，但是这一瞬间的反客为主，让他觉得无比耻辱。
若是林扬非在场，他一定会觉得现在的安图就跟发了疯的蜘蛛一样，四处吐丝，弄得别墅一片狼藉。
一根根细长的黑线把别墅包裹起来，哀怨的灵魂在发出绝望的嘶吼，何颖月身处黑暗，却开始变得不惧黑暗。
“弱智，要不是你突然跑过来查找真相，怎么会陷入困境，只要不作死就屁事没有，真是想不通，你干嘛非得过来掺一脚，若是我没救下你，就是你该，可怨不得我。”王宏彬的声音传来。
何颖月不满地回道：“谁怨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跟个老妈子一样，担心来担心去的。”
“我这是在骂你，可没有在担心你。”王宏彬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何颖月哼哼两句，敷衍地说道：“知道啦知道啦。”
他俩的谈话倒是容不得安图插话，只能在一旁听着，莫名的火气就冒了出来，他强行把王宏彬的存在形态消灭，挥起黑线就朝何颖月打了过去。
何颖月自然是无法反抗的，黑暗之中，她也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线朝她飞来。
只要打中一次，她就有可能死去，一旦人类死亡，那他们就会成为恶的养分。
王宏彬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雾团子冲了上来，帮她挡下了黑线。
“等等！你竟然……”安图发出惊讶的声音，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黑雾弥散开来，将何颖月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安图沉下脸来，缓缓说道：“你就……这么想要保她吗？”
“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杀人这种事呢，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王宏彬不屑地说道，“死黑线，我告诉你，想要她的命，你没有资格。”
黑雾疯狂涌动起来，黑色的水汽往何颖月的皮肤里渗透进去，只听见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就晕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听见王宏彬对她说道：“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
“找我……”几乎是听不见的一句话语，她感觉全身发麻，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一个黑色的印记在何颖月胸前形成，新的诅咒降临在她的身上，王宏彬没法撤销安图的诅咒，所以他说的试试，就是用同样的方式，让自己的一部分与何颖月融合起来。
这样，才能把何颖月的生命从安图手里抢过来。
安图费了老大的劲，好不容易把王宏彬压制回去，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何颖月，本来是想补一刀的，却没想到，旁边的镜子爆炸了。
金光耀眼闪烁，整个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安图被强行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玻璃碎渣洒在何颖月的身上，在光的照射下，就显得亮晶晶的，像是穿上了镶钻的漂亮衣裳。
黑暗。
再往后就是一片很长时间的黑暗。
因为何颖月昏迷之后没有意识，所以默冰也不能再看到更多的东西。
回到现实，默冰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手从何颖月的额头上放了下来。
何颖月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检查完了？”
“嗯。”默冰回应道。
看这默冰的表情，好像不太乐观，林扬非也有些紧张，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答案。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芒来，何颖月睁开双眼，她看着地板，光影交错变换，果然，还是光明更令人向往。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们……也不是人类吗？”
“我可能得先说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应该还算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林扬非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也不知道何颖月经历了什么，只是第一次颠覆自己的世界观，总需要一些时间。
何颖月不傻，她能感觉出来，默冰和王宏彬之间具有某种相似性，相似而不相同，想要知道他们的秘密，或许可以从默冰入手。
她猛地抬起头来，她盯着默冰问道：“那你呢？”
默冰说：“我是恶。”
“恶。”她重复了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恶”的存在。
比起林扬非，她就显得更加恐惧和慌张一些，不过林扬非是特殊的，他的经历不可复制。
“要不，还是我来跟你解释吧。”林扬非突然开口说道。
还好，林扬非的故事讲得并不无聊。
……
相比于诅咒，显然，直接杀戮更符合恶的气质。
“她刚睡着，我看你状态不对，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的，说说吧，今天白天，你在何颖月的脑子里看到了什么？”林扬非站在一楼的大厅里，他靠在墙边，看着默冰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默冰边走边说：“王宏彬做了一件错事。”
“他干了什么？”林扬非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默冰停在林扬非面前，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乎不会有激动的情绪，或者是太大的波动，他说：“何颖月被恶诅咒了，她身上留下了一个恶的诅咒，诅咒一般会加速人类的死亡，相当于缩减了她的寿命。”
“你是说，王宏彬为了救她而诅咒了她？”林扬非有些不可思议。
再想想，王宏彬虽然暴躁，但也不是这种没分寸的人。
默冰摇摇头：“不是，他为了争夺对何颖月生命的处置权，又再她身上加了一个诅咒，这样的话，何颖月的生命又会被再次压缩，虽然不会立刻死亡，但谁也不知道，她的生命还剩下多少，只要诅咒存在一天，她的生命就会被不断地被消耗下去。”
“也就是说，王宏彬加速了她的死亡？”林扬非感到一阵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想要向天哀嚎，果然，只要跟恶沾上边，就没啥好事。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林扬非询问道。
默冰果断回复：“没有。”
第五十九章 那块魄石
林扬非捂着自己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默冰也不说话了，他就这么站着，转头看了看门外，那层层叠叠的森林，是熟悉的景色，却没有原来阴沉的感觉。
果然是消失了。
“算了，这事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关于恶的一切，我觉得还是奥罗拉小镇靠谱一些。”林扬非起身往地窖的方向走去，来到别墅这么久，都没有机会下到地窖里，拿回那块重要的魄石。
默冰问道：“你想把何颖月带回奥罗拉？”
“只能如此了，不是吗？”林扬非转头说道。
他们又不是万能的，最后的希望，就只剩下奥罗拉小镇了。
默冰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了林扬非的身后。
“啪”的一声，林扬非按下开关，地窖的灯光亮了起来，没有意外，这里那原本开不完的房间也跟着扭曲一起消失了。
一路上的沉默。
原本地窖的空间就不大，打开最里面的那扇唯一的门，就能看见那块魄石放在那个老地方。
“明明才过去了大半年，再次回来这里时，加上何颖月，就只有三个人了。”林扬非突然开口说道。
默冰没有回应，他总是这样，在面对着有些感性的问题时，他不懂得该说些什么，所以才会保持沉默。
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一直都不是，他没想把自己高冷地挂在一边，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他一直在试图理解人类对各种事件发生后，所产生的情感反应。
默冰没有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黑暗，这要是被王宏彬听见，估计又是一顿臭骂加冷嘲热讽，他会说：“明明就是黑暗诞生了你，你有什么资格讨厌？”
当然，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觉得默冰太过沉默，难以相处，但在他面前的是林扬非，恰好，林扬非是理解默冰的。
这次，他们不需要惊心动魄的逃脱，不会有什么厉鬼冒出来追杀他们，只是平平淡淡地，将玻璃罩拿走，就碰到了魄石。
在林扬非碰到魄石的那一瞬间，白色的光芒大盛，将他包裹起来。
他又看见了他梦里那座悬浮的小岛，小岛上的大树茂密地生长开来，藤条缠绕着树干，上面长满了星光，一颗一颗闪耀着，溪水从草地上流淌而来。
轻柔的白色羽毛飞满整个世界，林扬非再次回到了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期待着某个身影能重新回到这里，在这里等着他，举着刀，会微笑着，俏皮地问林扬非，要不要再死一次，夏忆的服务保证一步到位。
可是，林扬非什么人都没等到，她真的被牺牲掉了，被用在了名叫布雷默的学校里。
他扫视着这里的一切，过去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改变。
不。
一阵强烈的风从背后刮了过来，所有的纷飞的羽毛都被吹向林扬非的前方，像是有规律一样，整齐的铺在他的面前。
“天使？”林扬非发出了疑问。
一双巨大的翅膀由羽毛汇聚而成，翅膀缓缓张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的面前出现，悬浮在空中。
“你身上有神存在过的气息。”那个白影开口说话了，这一开口，可把林扬非吓了一大跳，是陌生而又虚幻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不像是人在说话，应该不是夏忆，也不是那个死去的白衣女子。
林扬非抬头，金色的眼眸不自觉地浮现出来，他大声问道：“你是谁？”
“我？”那个白影轻轻笑了一声，祂回答道，“神。”
“神！？”林扬非惊呼道。
好了，这下不可思议的事又多了一件。
白影说：“你是假的。”
“我也没说过我是真的啊。”林扬非小声嘀咕道，他也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
对于眼前未知的事物，他已经习惯先了解全貌，再去下要不要相信的决定，所有的判断都建立在足够了解的情况下，虽然还是有可能出错，但这出错的概率就被大大降低。
白影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喂，这个问题问我就过分了吧，我也很奇怪啊，一个自称是神的东西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林扬非摊了摊手，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对了，再跟你说个我们这个世界的常识，就是神，早就已经消失了。”
那个白影没有反驳林扬非话，祂想了一会儿，反而发出了一声惋惜的感叹：“神啊，确实是已经消失了。”
“等等，你没觉得你的话在自相矛盾吗？”林扬非忍不住提醒道。
白色的光点不断地从小岛上浮现，林扬非能感觉到，骨魄的力量涌现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次，终于没有限制，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他终于变成了白衣，变成了真正的觉醒者。
白影说：“孩子，你可能不太了解，所为神的消亡，并不是消失，而是神的这一存在形式消亡了，神的力量一直都存在着，就像你现在拥有的骨魄，也就是神原本力量之中，最纯净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想错，恶最初的源头，是来源于神！？”林扬非原本不敢确定，他一直在猜，那首诗想要告诉人们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关于神，关于恶。
关于诞生，关于消亡。
“你说的，是那些堕落的神吗？”白影如此问道。
林扬非说道：“对，堕落的神袛，罪恶的萌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该怎么跟你说，神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让自己拥有了一种名叫情感的东西。”白影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情感是人类的专属物，一旦被神拥有，神就会诞生一种名叫“恶”的意识。
但神可以把“恶”单独摘出来，让“恶”成为一个独立的意识体，意识体本该会自己消散的……
“你知道的，最初的错误就在于，谁都没觉得那一点点恶会影响到世界，当然，祂们更没有想到，那些恶被摘出来后，并不会消失，反而会叠加起来，力量膨胀，变成更加恐怖的东西。”
第六十章 魄石的由来
“每次故事的开头，都是从很久很久开始，这次，也不例外。”
以前给人审判，就会说人犯了什么错，有什么罪过，该受什么处罚。
“没人知道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那些将体内之恶摘除出去的神明，本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神圣，反而受到了恶的玷污，可怕的是，那些神明一个个恶化，逐渐于恶融为一体。”
“恶是一种意识形态，所以，那些堕落的神们就舍弃了自己原本不老不死的身体，将自身转化成了恶。”
“神与神之间第一次发生了战争，我还记得，那时候的众神之战，整个世界面临毁灭，是多么恐怖的场面。”
“说起来，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神，也没多大的战斗能力，在那场战斗中，更多是处在一个观察者的角度。”
“虽然我最后的结局也是走向消亡，但不可否认，我将自己的意识留了下来，留在了这块不起眼的魄石里。”
“这么说起来，你还算是幸运的，有些就算留下了一些神识，也不一定能像我们这样面对面的对话。”
“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缘，又或许，是因为你身上那份残留的伪神力量。”
“再来说说神为什么会消亡吧。”
“你应该知道，恶是会互相侵染的，这才是最可怕的事，只要有一个神堕落，那恶化的范围就只会扩大，不会减少，越来越多的神堕落成恶，只留下一具具不死不灭的空壳。”
“神的意识会扭曲世界，那些堕落成恶的神也会，所以，在为了消灭恶的存在，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神就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个对策……”
林扬非听到这里，就还挺意外的，他很难想象一群神聚在一起商量的情景。
以前总觉得神明高高在上，充满了光明与圣洁，可是，现在他会觉得，这些神就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也会苦恼，也会寻求帮助。
果然，情感是人类的东西，一旦被神拥有了，那神就不是神了。
林扬非好奇地问道：“所以到最后，你们商量出什么对策来了？”
“显而易见，魄石。”白影耸耸肩说道，翅膀缓缓张开，又合拢起来，祂伸出手，一片洁白的羽毛就落在手心。
祂的回答在林扬非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林扬非大胆猜测：“所谓的这些魄石，其实并不是石头吧？”
“你都能成为伪神，这点小谜题，你应该是能猜到的吧？”白影倒是没有脸，但能从祂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祂的兴致。
刚刚听了祂的话，林扬非基本能有个大致的想法，一个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除了从神身上来，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再加上“骨魄”这个奇怪的名字……
林扬非说道：“这些魄石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一具具不死不灭的空壳身体吧？”
“还挺聪明的嘛！”白影点点头赞扬道，“我倒是没有看错你，灵性是够了，智慧也过关，所以我的身体你可以随便使用，不用客气！”
“倒不是跟你客气……”林扬非挠挠头回复道，就是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白影说：“能被炼成魄石的并不多，魄石能产生骨魄，骨魄就被用来消灭恶的存在，再后来，所有的神都消亡了，恶却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所以神选中了一个人类的小镇，赋予了他们觉醒的能力，神给觉醒者们留下了魄石，也就是为了能更好的跟恶战斗。”
“那个小镇就是现在的奥罗拉。”林扬非缓缓说道。
没想到来找一块魄石，倒还能听这一段不可思议的历史，历史的珍贵之处就在于还原，还原过去，还原真相。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等了这么久，才遇到第一个能使用我身体的人……”白影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扬非打断。
他说道：“使用魄石，魄石，我对你的身体可不感兴趣。”
“不用在意，孩子，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林扬非回复道：“别别别，这就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好了，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未来会怎么样呢，就一直呆在这里？这可是我的保护灵世界。”
“我就是当初在自己快要消亡时，在身体……魄石里留下的一段神识，我说了，意识是会自己消散的，我不会一直存在着，能在最后跟人类说说话，我还挺开心的。”白影扇动翅膀，缓缓落在了林扬非面前。
祂没有脸，但能从这虚幻的白影中，看出祂对林扬非还是挺欣赏的。
“再多告诉你一个秘密，古老语是我们神的语言，语言，其实也是一种武器，记着了，只有神才能发挥出古老语的真正作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你会用到的。”白影虚幻的声音在林扬非的耳边响起。
林扬非瞬间就明白了祂话里的意思，他意外地看向祂，虽然看不见祂的脸，却能感觉到祂轻声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又是哪儿刮起的大风，吹得羽毛再次漫天飞扬，只见祂的翅膀一片片凋落下来，直接就朝林扬非的脸飞了过来，林扬非赶紧抬手去挡。
等他再次看向白影的时候，祂就已经不见了。
意识是会消散的。
恶却能存活下来。
“谢啦，神。”林扬非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这声道谢神能不能听见。
大概是能的吧。
毕竟，祂是神嘛。
白光再次淹没了林扬非，虽然这是他的保护灵世界，可他并不能凭借自己的意识来去自如，。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离开。
只不过，这次的林扬非是这样想着：
可能要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来这儿了。
浮空的岛屿上，在不断冒着星星点点的白光，隐隐约约之间，好像能看见个白色的虚影，坐在大树的枝干上，晃着腿。
虚影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但祂伸出手，就能接到那片洁白的羽毛，纯得没有一点儿杂色。
“记着了记着了，白衣的荣耀，就是消灭恶啊。”
第六十一章 临别
林扬非回来了。
从时间上来说，就只过去了一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他和上一秒的他并不是同一种人。
金色的眼瞳一闪即逝，很快就暗淡下去，林扬非倒不是有什话想说，只是，就在刚刚，他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这个决定他要告诉默冰，但这是他的作死想法，没必要拉着默冰一起下水。
“你想说什么？”还没等林扬非开口呢，默冰就直接问道。
林扬非惊讶地转过头，意外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想说？”
“感觉出来的。”默冰倒是回答得淡定。
林扬非感叹：“这也能感觉出来！？”
“也许。”默冰转过身，往外面走去，林扬非跟在他身后。
当林扬非成为白衣的这一瞬间，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改变了，队友变成了敌对，狩猎与被狩猎者的关系也彻底反转过来。
林扬非边走边说道：“默冰，我们不是要把何颖月送去奥罗拉吗？在那之后，我还想要去一个地方……”
林扬非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让默冰一起跟着去，那可是奥罗拉，是白衣的老家。
上次默冰是被直接接去实验室了，说是研究，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要是让默冰直接在外面转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白衣组织成员给猎杀了。
按他们的说法，默冰太过弱小，无论是恶还是白衣，跟谁打都没有胜算。
就在林扬非思索的这段时间，默冰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接话道：“你想去无人区。”
是平静的陈述，不是疑问。
“这你怎么知道的！？”林扬非又意外了，他惊讶道。
默冰不慌不忙，他拉开地窖的门，走了出去说：“我猜的。”
“对，我想去一趟无人区，神没有无缘无故的选择，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奥罗拉小镇，虽然那个什么神没有告诉我，但我有一种直觉，神的消亡没那么简单，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奥罗拉成为觉醒者之镇。”林扬非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神会掌控着奥罗拉的一切，但谁都能看出来，神会一直在隐瞒着什么，无人区，就只有无人区了。”
“那里不好进。”默冰说道。
林扬非点点头，他说：“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卡尔纳的帮助，这事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们先去找何颖月，等第二天一早，就带她离开别墅。”
话音刚落，就听见何颖月的声音在二楼响起，只见她把一切都收拾好了，穿戴整齐地趴在走廊扶手上，从楼上俯视着林扬非和默冰，朝他们说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离开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林扬非抬着头回答道。“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外面漆黑一片，大半夜的，就别墅里还有一些灯光亮着，这里早就是被抛弃的废区了。
以前倒是有人不怕死，顶着各种各样的传闻，买下这座山头，想要开发这块区域，没想到的是，连机器都还没被运进山，那人就死在了森林里。
这几年这里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附近的居民就是能逃就逃，时间一长，就更鬼了起来。
要不是去年那节目组来作了一趟大死，何颖月也不会被卷进这次的事件里，现在好了，倒是想把自己摘出去都不行了。
何颖月问的问题显然和林扬非说的不是一回事，她今晚可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林扬非眼睛，那眼睛还是这么明亮透彻，光明磊落。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说的不是离开这里，而是接下来，你们会把我带去哪里。”
“不是。”林扬非就奇了怪了，怎么突然间大家个个都变成了大预言家，他无奈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颖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猜的啊，你总不会跟我说，等我们离开别墅后，就放我回家吧？”
“家你是暂时不能回了。”林扬非看着她，严肃地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跟你明说了，你现在身上有两个诅咒，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得带你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或许可以救你。”
何颖月忽然明白了。
自己胸前出现的黑色印记是怎么一回事。
诅咒，这是一种诅咒！
“我还能活多久？”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何颖月很快地接受了诅咒的事实，没有崩溃和哭闹，她冷静地询问林扬非，她问寿命的问题，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预期。
林扬非转头看向默冰，默冰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时间长短取决于你原本的寿命，我无法得知。”
“行，那没事，那我去休息了，明天要走的时候叫上我就行。”何颖月跟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林扬非还没反应过来，何颖月的身影就转过一个拐角消失了。
默冰抬着头，说道：“她的眼里有光，扬非，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并且有着极强的求生意识。”
“还真是让我有些惊讶。”林扬非感叹道，今晚让他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惊讶到最后，他都开始期待起来。
明明还有不可避免的战斗要打，有充满危险的旅程要走，但他还是期待着，期待着未来的到来。
满怀希望，踏光而行。
何颖月握紧了拳头，她告诉自己，得活下去，她必须要活下去。
“我可不能死，要活着，活着等你回来，王宏彬，你还欠我一个亲口解释呢。”何颖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她记性很好，特别是对于承诺，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忘记的。
“你在等什么？”
“等天亮，天一亮，就出发。”
恍惚间，好像有空灵的声音在唱歌，听古老的传闻说，这首歌歌词的大意是：
啊，朋友再见，
我会站在好好的山峰，
目送你离去的背影；
啊，朋友再见，
当你要离开的时候，
请你记得，
拆开我偷偷给你写的信，
上面写着，
我的祝福，我的祈祷，还有……
我的歉意。
第一章 圣洁的禁忌之区
它又来了。
总是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怀特趴在门边，偷偷伸出脑袋从门缝向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人类总是对黑暗有着莫名的恐惧，换个角度说，恐惧也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空旷的荒漠，冷到窒息的寒意钻进屋内，月亮明明还悬挂在天空上，却看不见那洒下的月光。
黑暗里仿佛传来锁链撞击的响声，大地在有规律地微微震颤，心脏也跟随着节奏在跳动，沉重的钢筋从高处落下，整块大理石的地面被砸得粉碎，世界在黑暗中崩溃，狂风席卷着黄沙，在空中掀起无尽的浪潮。
“人类早就该完了，这种生物就不配存在着，打开监牢的大门，叫上灾难和绝望，一起迎来毁灭。”
从心底传上来的轻声低吟。
怀特在这一瞬间愣住了，他似乎看见一株血红罂粟盛开在黑暗里。
极致的诱惑，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侵入人的欲念。
“过来。”
“……”
“帮我。”
“……”
他缓缓打开大门。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砰”地一声拍在门框边上，突如其来的剧烈响声惊得怀特抖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代表着护卫队的白色外套，以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怀特医生。”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人比怀特高出了半截，所以怀特只能抬着头看他。
他从阴影中走上前来，表情古板严肃，能感受出来他的怒气正在攀升，只听他用略带警告的语气说道：“无人区生存第二十三条规定，天黑以后，普通居民不得擅自打开房门，第三十一条规定，普通居民必须在十点以前入睡，怀特医生，现在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分。”
“知道，我知道。”怀特医生挠挠，一脸赔笑地说道“好了好了，对不起，这次是我违反了规定，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这次就放过我吧，别记录了呗？”
“由于你违反无人区生存规定，现给予你一周的生活警告，若继续违反，神会将会取消你的无人区生存资格，怀特医生，请你要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眼前的白衣像是没有听见怀特的话一样，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
怀特医生一看好像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就只能无奈接受。
写好惩罚单，贴在怀特医生的门上，叮嘱了几句，那位白衣就离开了。
都说白色的衣物在黑暗中显眼，可在无人区并不是这样，白衣的身影没走几步就看不见了，怀特拿过惩罚单，把门缓缓合上。
怀特医生走进卧室，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好久，还是没几分睡意，但在这里，睡觉时间也是被定死的。
“帮你，那你又是谁呢？”他轻声低喃着。
当然，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
2020年10月17号，天气，小雨。
墓园位于奥罗拉的最西部，雨水缠绵地绕上石碑，带来轻柔的冰凉，一道身影站在石碑前，他举着一把白色的雨伞，穿着整齐的西装，就像是来吊唁一样。
一般情况下，墓园都是没人来的，这里的小花不用人们照顾，也能长得很好。
就是门口的雕塑被风雨侵蚀，早就变得锈迹斑斑。
这里是通往无人区的必经之路，年轻的护卫队成员会守在无人区的入口处，穿着一尘不染的制服，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雨丝轻飘飘的，又细又绵长，这种就是打了伞嫌雨小，不打伞又难受的情况。
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因为奥罗拉身处沙漠，平日里也几乎看不到这种阴柔的天气，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重新升起，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没有打伞，这里下雨难得一见，大家都挺开心的，偶尔还有学生从学校冲出来，兴奋地在雨里跑来跑去，时而转着圈，时而大叫着。
所以，在墓园打着伞的他，就显得十分异类。
“我没想到你会来。”
卡尔纳从墓园门口一进来，就看到了他。
他听见声响，就缓缓转过身来，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晶莹剔透的水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绚丽的花来。
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你在等我？”卡尔纳明显有些惊讶，显然，这句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人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经常会到这里来。”
“你在偷偷观察我？”卡尔纳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传达出什么不开心的情绪，只是太过意外，所以话就没怎么经过大脑。
那人说：“毕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我是该多关注一些。”
“院长……你……”
院长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他缓缓说道：“别担心，天，快晴了。”
卡尔纳忽然扭过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天空上的云层在翻滚着，阴沉的雨云正在慢慢散开，正如院长所说的一样，天很快就要晴了。
“我今天听医院那边说，他们接受了一个病人，女性，身上有两个被恶诅咒的印记，医院那边的负责人过来找我，说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院长看着卡尔纳缓缓说道，他说话比较慢，虽然脸是很年轻，人却没有什么年轻的朝气。
卡尔纳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有些心虚，他只能点点应道：“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份，很容易就查到，她并不是奥罗拉的镇民，若不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的帮助，她是不可能进入奥罗拉的。”院长举着伞，一步一步走向卡尔纳。
卡尔纳自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他现在看不透院长的想法，所以还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院长，我……”卡尔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院长轻轻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他将手里的伞交给卡尔纳，与他擦肩而过，院长缓缓开口说道：“没事，不必紧张，你只要记得，古老语并非只是一种语言，它所蕴藏的含义，不是简单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要学会更深的思考。”
“院长，那无人区……”卡尔纳还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却发现院长已经走远了。
天，晴了。
第二章 不起眼的小事
怀特医生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接待那些受伤的白衣，他也不知道这群护卫队成员整天都在干些什么，不是缺只胳膊，就是少个腿来。
总感觉有强大的敌人在暗处，放眼望去，无人区里一片荒凉，什么东西都没有，又哪来的敌人。
怀特医生心里想着，就算有敌人，也不该在这种地方。
他撑着脑袋，在没有病人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坐在窗前发呆，他并不是喜欢发呆，而是这里确实太过无聊，什么事都做不了，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面对着一片荒土，最适合的就是发呆了。
当然，这次没让他发太久的呆，过了一会儿，就有白衣找上门来，敲门声很是急促，他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
一般情况下，面对那些觉醒者，只要不是命悬一线，到了没有医生做手术就会马上死亡的程度，都没有大碍。
反正，那些觉醒者有自己恢复的能力，他倒是一点都不慌。
只是这次，除了有急促的敲门声外，还有人在焦急地喊道：“怀特医生！怀特医生！情况紧急！快来救人啊！”
听见这声，怀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小跑跑去开门，一开门，就愣在原地。
这张冷冰冰的脸，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昨天晚上，给予他处罚的那个人，现在正陷入昏迷，满身是血，腹部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手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大概率是骨折了，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
很难想象，他到底是经历了一场怎么样的恶战，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怀特医生！别发呆了！他这伤势是致命的，还是赶紧做手术吧！要不然，他很可能活不过今天了！”抱着他的白衣满脸焦急地催促道。
怀特医生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赶紧让他把病人送去手术室，要得立马给他进行手术。
“白衣护卫队二队队长，艾雷克。”怀特快速检查着病人的资料，然后进入除菌室开始进行全身的消毒。
“求求你了！怀特医生！你一定要救活队长！”在除菌室里，他依旧可以听见外面白衣的声音。
怀特走向手术室，大门缓缓关闭，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面。
“艾雷克，给你一个机会，撤销我的处罚，并且以后都不再抓我，我就考虑救活你。”怀特医生看着手术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病人，一脸威胁地说道。
当然，现在的艾雷克并不能给他一个答复。
怀特医生举起手术刀，放在了艾雷克的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无声无息地结束他的生命，或者，直接放任他慢慢死去也行。
要知道，无人区里大大小小的手术，都由他一个人完成，白衣组织之所以选择他，那自然是因为从奥罗拉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可以独立完成所有手术的人来。
“我是可以就这么让你死在这里，不过你比较幸运，我今天比较无聊，还愿意花时间救救你。”怀特轻声说道，手术刀从脖子往下滑，最后放在了艾雷克的伤口处。
“手术开始！”
怀特医生跟自己说道。
……
林扬非还是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当他听见他老爸醒来的消息时，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就只能偷偷去找他，前两天，我还是有听见他住在这里的消息，你可以等晚上的时候，偷偷去找找看。”卡尔纳跟林扬非如此说道。
还是熟悉的配方，林扬非只是想关心一下他那不靠谱的老爸，结果就扑了个空，他爸又失踪了，跑去哪里不知道。
林扬非只在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还未寄出的信，是写给他的，估计是不会寄出去了，他老爸大概是猜到了林扬非会回来，就未雨绸缪，留了一封告别信。
信上也没写什么内容，就是告诉林扬非，他现在无牵无挂，就打算去完成完成他那勇闯天涯的梦想，当然，这梦想的旅途上，并不包括林扬非。
林琛默说：“儿子，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独立的人，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你去做你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我都会在远方支持你，当然，近处你还有个逃生指南，只要合理应用，应该能保你一命。
还有一件事，在没我的这段时间里，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起来了，我都看在眼里，并且表示欣慰，你从不让我失望，儿子，你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对了，我感觉你对奥罗拉挺感兴趣，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想要挖出奥罗拉的秘密，只有两条途径，一是神会，二是无人区，剩下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扬非将信收了起来。
信上没有灰尘堆积，说明他老爸才离开不久，他看了看房间，被他老爸收拾得挺干净的，说明他老爸的离开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一场精心策划。
“谢了老爸，你的提醒我收下了。”林扬非从窗户翻了出去，楼下有一道身影在路边等待着。
一看见林扬非下来，西塔就走上来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直接问道：“我查到了，那死自……就是你老爸，他是今早才离开的，在他离开没多久，你就回来了。”
“看来，他是故意的。”
林扬非可不相信什么巧合，能正好对上他的时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说明是他老爸故意的，等到林扬非回来了，他再离开。
西塔愤愤不平地说道：“还真就是个混蛋！”
“没事，你也别生气，反正他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在奥罗拉反而更好，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险，越少人参与越好。”林扬非反倒开始劝起西塔来。
西塔一听，立马紧张地问道：“扬非，你是真的要去无人区吗？我听说，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得去一趟。”林扬非坚定地回答道。
奥罗拉不会无缘无故跟神扯上关系，想要破解其中的谜题，就只能深入险境。
去吗？
好像是非去不可了。
第三章 老同学的拜访
今天，来了一个新客人。
无人区里基本没有人居住，可并不代表着，完全没有。
鞋子踩在土黄色的大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怀特医生打开门看见来人，显得有些惊讶。
“好久不见，怀特医生。”来者咧开嘴笑着，她轻轻一撩她那白金色的长发，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说道，“我最近好像感冒了，你要不要开点药给我？”
“别闹了，觉醒者感冒放着两天不管就好了，反正也病不死你，你还是回家熬着吧。”怀特医生正准备关门，被那人一把抓住，她扯下贴在门上的处罚单，放在怀特面前晃了晃。
她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一周的生活警告啊，这处罚也太重了吧，一般不都是一天就行了吗？怀特……你得罪人啦？”
怀特瞟了一眼，抢过她手上的处罚单，“啪”地一下，继续贴在了门上，怀特无奈地问道：“你们白衣护卫队都这么闲了吗？你的工作呢？不干了吗？”
“哎哎哎，我已经退出白衣护卫队好一段时间了，再说了，同样身为无人区的普通居民，是不是该互相串串门什么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越过怀特走了进去。
她的名字叫薇薇诺，曾为白衣护卫队二队副队长，所以，她可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张处罚单上的字迹，是她那不近人情的队长写的。
“薇薇诺，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怀特从上学时期就认识她了，虽然她人长得好看，像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白兔，但怀特清楚，她的性格阴晴不定，难以琢磨，可不像一个会突然跑来关心他的人。
薇薇诺惊讶地转过身，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都说了，是来串门的。”
“真的？”怀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薇薇诺真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毕竟，我们是老同学了嘛。”
听见她这么说，怀特这才放下戒心，相信了她的话。
不过，她说的一切……当然都是假的。
她并不是来关心所谓的老同学，只要是住在这里是谁都可以，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谎，这其实才是她的本性，从见面开始到进入屋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会撒谎也是一种天赋，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她的身体就会自然地做出反应，包括微表情、习惯、下意识动作，都在辅助增加她谎话的真实性。
对此，跟她谈话的人，都对她话里的内容深信不疑。
所以，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一天的谈话十分愉快，正如薇薇诺所言，她就只关心了他的近况，还有最近无人区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事是无关紧要的事，话也是无关紧要的话。
直到傍晚，薇薇诺才离开了怀特的家。
“下次有空也可以去我那边坐坐，我家靠近边境，站在楼顶，可以隐约看见奥罗拉小镇。”薇薇诺挂着笑容，温柔地说道。
怀特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薇薇诺离开了，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被大风掀起的黄沙淹没。
荒土之上，皆是废墟。
薇薇诺穿过两栋破旧大楼，绕过一条小巷，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
“副队长，你回来了。”车上的队员跟她打了个招呼，薇薇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她冷冷地说道：“没查到结果，但怀特医生的嫌疑没有排除，走，先去神会分部。”
“是，副队长。”
很快，车辆启动，朝分部的方向开去。
……
窗外有一棵她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昨天那场雨后，这树上就绽放出像雪一样白的花来，一小簇一小簇，再加上淡绿色的树叶，白绿相间，漂亮极了。
何颖月正趴在窗边，在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身后的门被打开了，她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
“你是谁？”何颖月警惕地问道。
那人摆摆手，让何颖月不要这么紧张，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坐吧，我跟你说些事。”
“要说什么事？”何颖月一坐下来，就看着他问道。
他翘着二郎腿，缓缓说道：“我叫卡尔纳，虽然你没见过我，但你能进这医院，也都是靠我好吧。对了，你的报告医院给我看了，是有些棘手，我记得他们以前处理过被恶诅咒的情况，可是你的身上有两个印记，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处理还是手术，都加了不止一倍的难度。”
“那我……”何颖月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段时间里，她学习了不少知识，对于恶的存在，还有奥罗拉小镇的科普。
她突然就能明白，在别墅那晚，王宏彬话里的意思，究竟是背负着多重的意义。
“你放心，我们暂时压制了你体内恶的成分，但也只是压制，只要没有解除诅咒，你的处境都还是危险的。”卡尔纳的这句话，说的倒是十分认真。
何颖月急忙问道：“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我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卡尔纳摊开手，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何颖月一阵无语，她说：“那你是来干嘛的？”
“都说了，我是来说事的，准确来说，过来帮忙传话的，林扬非和默冰不方便露面，就让我过来跟你说，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今晚就会离开奥罗拉，前往无人区，问你要不要一起？”卡尔纳跟何颖月说道。
何颖月陷入了思考，就在她思考时，卡尔纳补充道：“这两天你也知道不少奥罗拉的秘密，最后的决定在你，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无人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甚至有可能会丢掉你的性命。”
“这么危险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何颖月抬起头来问道。
卡尔纳笑了笑，他说：“因为我在利用他啊，我想要得到的秘密，都藏在无人区里，可是，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前往无人区的，所以，如果林扬非能帮我实现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出手帮他呢？人都是利己的嘛。”
“那你帮我告诉林扬非。”何颖月突然下了决定，她坚定地回答道，“我要跟他一起去。”
“行，今晚八点，我会来接你的。”卡尔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第四章 神会分部
灰白色的冰冷建筑立在阴沉的荒漠之上，漆黑的铁门敞开着，薇薇诺下了车以后，就直径往里走去，鞋子的高跟打在乳白色的精工玉石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所有人都以为，神会分部应该会建得跟总部一样高贵圣洁优雅，但是完全相反，整体就充满了忧郁颓废的气质，跟无人区倒是极搭。
分部大厅伫立着漆黑的雕像，至今为止，薇薇诺也没猜出能被立在分部大厅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薇薇诺，你回来了。”二楼走廊上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薇薇诺抬起头，就能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怀里抱着一堆文件，正探出头来跟她打着招呼。
薇薇诺露出一抹魅惑人心的微笑，朝他挥挥手，说了一声：“对，我找分会长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说完，她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那眼镜男说道：“听说，你们二队队长艾雷……”
都还没听完，薇薇诺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下来，一直让她引以为傲的伪装和谎言，在这一刻全面崩塌。
她抬起眼眸，犹如刀锋般锋利的目光朝那人射了过去，他明显被这样的薇薇诺吓了一跳：“薇薇诺……”
“没事。”下一秒，薇薇诺又整顿好自己的情绪，她用着温柔的语气跟他道了别，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整个情绪转变太快，快到让他以为刚刚那略带杀气的眼神，是他的错觉。
“队长，三队成员都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另一个穿着白衣制服的女子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她看见自己的队长还在发呆，就赶紧拉着他走向会议室。
“小伊，我刚刚碰见薇薇诺了。”眼镜男说道。
小伊惊讶地回过头，调侃道：“怎么，她终于答应跟你约会了吗？”
“小伊你别闹，我就是觉得最近二队有点不太对劲，本想问一下，可是，当我提到艾雷克的时候，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二队今早报告提交的不是正常吗？好啦好啦，队长，你别想太多了。”小伊倒是没有在意，她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都在等着他们。
白衣护卫队一共有三队，一队负责奥罗拉小镇，二三队负责无人区，二队负责巡查和战斗，三队负责后援和维护。
所以，一般队里的事，都会在队里内部解决，其他队不会插手干预。
薇薇诺并没有去找分会长，反而是打开一道小门，走了进去，一路向下，整条通道里只有昏暗的微黄灯光，通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副队长。”
那人跟薇薇诺打招呼，就是刚刚开车接她过来的那个人。
“刚碰见了三队队长，耽误了一点时间。”薇薇诺将自己那头优越的白金色长发梳起来，扎成了马尾，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变得飒爽起来。
那人说：“今天他又约你了吗？”
“没有，他倒是有听到我们二队的一些消息，待会赶紧去查，二队最近有谁和三队队员交往密切。”薇薇诺跟他交代道。
他低下头应道：“是。”
薇薇诺沉下目光，她咬着牙说道：“一定要把队长出事的消息，给我隐瞒下来，绝对不能……让神会知道！”
……
奥罗拉的夜晚总是有种异样的宁静，就是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又在这种感觉之间，透出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来。
卡尔纳如约而至，到了八点，他就拿着虚假的通知，把何颖月从医院里带了出去。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卡尔纳来到了他来过无数次的墓园。
在路上的时候，卡尔纳问道：“为什么要选择一起去？林扬非和默冰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也许能活着回来，可你就不一定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如果我身体上的诅咒没有消失，那我也很快就死了，我跟别人做了约定，我要等他回来，所以我不想死，你说了，人都是利己的嘛，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自己。”何颖月望着天上的圆月，还有数不清的繁星，发出一声感叹，“好美啊，我在城市里都见不到这么美的夜空了。”
“奥罗拉的魅力可不仅仅有风景的美好，不过前提是，你还能活着回来。”卡尔纳倒是轻松惬意地回答道。
也是，这次的行动是他支持的，他想挖无人区的秘密好久了，而且，通过林扬非带回来的上半首诗句，也能看出些无人区的端倪。
正如他所说，他的身份不方便行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扬非的身上。
“喂，卡尔纳，前面好像有人来了，还挺年轻，不会也是……”觉醒者吧。
剩下的四个字何颖月并没有说出口，那人转过身来，她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她再熟悉不过。
是研究院的院长！
“院长！？”卡尔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院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墓园，是通往无人区的必经之路，卡尔纳，你们没有其他的选择。”院长不慌不忙地说道。
确实，院长说的没错，卡尔纳是没有别的选择。
“你是要来阻止我们的吗？”何颖月上前一步问道。
卡尔纳将她拖了回来，要是院长想来组织他们，就不会是一个人来了，这一点卡尔纳倒还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懂，看不懂院长真实的目的。
难道说……
只见院长摇摇头，说道：“不，我并不是来阻止你们的，只是身为你的主要负责医师之一，我得给你提个醒，如果你离开医院，那压制的力量很有可能会消失，诅咒会重新在你的身上生效。”
“如果无人区里有能解决她体内的诅……”
还没等卡尔纳说完，就看见院长摇摇头，他看着何颖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一个普通人，不该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说完这些话，院长看向卡尔纳，语气略带责备，他说道：“还有你，做事该有分寸。”
“是。”卡尔纳低下头来，只有在院长的面前，他才会如此乖巧，他说“我明白了，院长。”
第五章 不可名状之物
一声发条的响动，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持续传来，薇薇诺推开沉重的大铁门，门里立刻就涌出寒冷的气流来。
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若是刚刚不扎起来，就会被吹得一头凌乱，薇薇诺没什么表情，她凝视着漆黑通道的深处，那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副队长。”她背后的队员小心翼翼地喊着她，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往深处走去。
黑暗将她吞了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就只能听见她那高跟鞋的声音。
那队员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不像薇薇诺那样镇定，每次来到这个地方，恐惧都会从心底里蔓延出来，这是本能的害怕，只能用强大的意志力去克制。
身为白衣，他能鼓起勇气，可他也是个人类，只要是人类，就会有喜怒哀乐，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情绪波动。
“你还在等什么？”他听见薇薇诺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冰冷和严肃，变得和艾雷克队长一样了。
他突然开始怀念起以前，想起原本那个活泼可爱的薇薇诺来，当然，他并不会知晓，这种冷酷无情的形象，才最接近薇薇诺的本质。
从本质上来说，她甚至比艾雷克还要可怕一些，毕竟，艾雷克只是冰冷古板，并不是一条危险的冷漠毒蛇。
他赶忙应道：“来了来了。”
他俩一起往深处走去，大约走了五分钟，才在黑暗里看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薇薇诺轻轻一拍，整个通道就都亮了起来，就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抖了一下，比起黑暗，显然是明亮的通道更让他感到害怕。
薇薇诺能理解这名队员的恐惧，因为这里是噩梦的陈列馆，周围半透明的墙壁里，封印着各种不可名状之物，各种各样的尸骸，无论现在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在这里都能看见，那些本不该出现的诡异，也都被塞进了这里。
从眼前的尸骸中，都可以感受到这些生物死前的绝望与挣扎，大多数生命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接受封印，被活活地熬死在这里，时间的力量是无限的，最后，都能给世界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灭绝，就是眼前这些生物的答案。
“走吧。”薇薇诺轻轻说了句，就继续往里面走去。
那名队员应了一声，就赶紧跟了上去，他不敢多看旁边墙壁里的东西，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那些不可名状拽进深渊里。
他已经与恶战斗很多年了，却还是没法接受眼前的情景。
“记着，今天你在这里看到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走着走着，薇薇诺忽然回过头嘱咐道。
那名队员立马精神起来，他握起拳头，放在心脏的位置，那里代表着他们的生命，用觉醒者最珍贵的生命起誓，他说：“是！副队长。”
薇薇诺得到了他的回答，才放下心来，她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一扇铁门前，上面的钢筋都被焊死，就算如此，似乎设计这房间的人还不安心，在里面又加了一层。
通过铁栏的缝隙，可以看见艾雷克就躺在里面，只是他全身都在冒着黑气，半个头颅露出了里面的白骨，一道白光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床上，偶尔能在外面听见他的声音。
“队长……”
那名队员一眼就认出来，那道插在队长身上的白光，就是薇薇诺的专属武器，光剑。
而眼前的队长，眼里一片混浊，似乎失去了意识，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只会撕心裂肺地嘶吼。
他惊慌地看向薇薇诺：“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薇薇诺转身看向他，眼里一片阴沉。
这一路过来，就只有这四个字，是真的。
……
结果到最后，就还是林扬非和默冰两个人。
他俩从卡尔纳那里拿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武器，都装进了一个背包里，这要是被西塔看见，一定会心痛地大声嚎叫，这些都是这几年实验室研究出来的珍品，各个都是好用到爆炸的武器。
当然，这事林扬非并不知道，反正卡尔纳敢给，他就敢要。
整顿行囊出发，他们没等到何颖月，反而等到了院长。
看见院长跟卡尔纳一起走来，林扬非下意识就想着要怎么跑，会死的比较壮烈一些，这样是被神会知道，最轻最轻的惩罚就是驱逐出境，当然，也有可能会被流放无人区。
那样的话，奥罗拉史上最有意思的新闻就能这样写：
一男子因要闯入无人区，而被惩罚流放无人区。
直接圆梦，完美。
不过，这么狗血的事暂时是不可能出现的，和林扬非所想的完全相反，院长并不是来抓他们的，反而，是来送温暖的。
“什么！？”在听完卡尔纳所说的事后，林扬非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卡尔纳耸耸肩，坦然地说道：“没错，有了无人区通行证，你们现在是合理行动了。”
“不会吧，院长，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林扬非拿着手里烫金的卡片，上面印着林扬非简单的个人信息。这么复杂的申请流程，他才不相信，这种事能两天就搞定，就算后面去了无人区，他还一度怀疑，是不是院长骗了他们。
可院长就是这么牛逼，他还真是通过正规流程从神会申请下来的，当然，在某些小事上，他就稍微动用了一点儿管理员的权力。
院长和蔼可亲地说道：“有了这个，你们就可以暂时自由进入无人区，并且在危急时刻，可以寻求神会分部的帮助，白衣护卫队成员会将你们带离险境。”
“院长，你不反对我们去无人区啊？”林扬非不敢置信地问道。
院长摇摇头：“不反对。”
“他可是个恶耶！”林扬非指着默冰说道。
院长看了一眼默冰，又把目光转回林扬非的身上，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没关系，只不过，等你们从无人区回来，你就要去白衣组织报道了。”
“啊？什么意思？”林扬非一脸懵逼。
卡尔纳在一旁解释道：“也就是说，恭喜你，你要正式加入奥罗拉，成为白衣组织的一员了。”
第六章 难得一次
“嘀嗒嘀嗒。”
有水滴滴落在地的声音，传进薇薇诺的耳朵里，就是悦耳的交响乐曲，她用手轻轻抚摸上艾雷克的脸，是极致的温柔。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薇薇诺微笑着说道。
艾雷克并没有给她回应，而是沉沉地睡了过去，每次他进完食，都会这样睡去，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
护卫队的人都在说，二队队长太过冰冷，跟活泼开朗的副队长相处不合，大多数队员们自然都更喜欢看起来更好相处的薇薇诺，而只有薇薇诺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艾雷克。
薇薇诺依靠在床边，轻声念叨着：“我今天去怀特医生家查了一趟，并没有发现感染物质，我在他家发现了你开的处罚单，一周的全程监视加不允许出门，那应该跟他没有关系，可是，你又是在他手术后感染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到源头，让你恢复正常，在那之前，我会来喂你的，求你了艾雷克，你先忍忍吧。”
艾雷克平时没什么表情，现在睡着了，反而能感觉出一丝温柔来。
“好了，我要先走了，晚安，我的艾雷克队长。”
薇薇诺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留下了一个粉嫩的口红印记。
若是艾雷克清醒着，他一定会推开她，并且给她发出眼里的警告，说实话，还是不会动的艾雷克更加可爱一些。
在偷亲完艾雷克后，薇薇诺就开心地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把两层防护门锁好。
水滴的声音还在继续。
薇薇诺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的倒影里，一道白色的身影悬挂在房间的天花板上，胸口上一个大洞，血液不停地滴在地板上，就有了那持续不断的水滴声。
不过不用担心，很快，白衣的尸体就会自己消失了。
只要回去提交一个失踪报告就行，薇薇诺是这么想的，她的身影穿过通道，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这个地方设置在神会分部的地下，谁也不知道，地下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的存在，只是薇薇诺知道，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进来，她可以把艾雷克藏在这里很久很久。
“薇薇诺，早。”
在她离开分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三队的副队长，三队正好开完会，所以迎面走来了很多人。
薇薇诺跟他们一个一个打着招呼，爽朗而大方，众所周知，薇薇诺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她从小就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当然，在这群人里，三队的队长也在，只见他推了推眼睛，一脸不好意思地跟薇薇诺说道：“薇薇诺，快到饭点了，你晚上有没有……”
“哎呀，队长，又约饭啊？”三队队员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充满了青春和朝气，一个队员勾着他队长的脖子调侃道。
另一个队员笑了笑，说道：“哎呀，队长，你还是放弃吧，人家薇薇诺副队长很忙的，你看你约饭几次成功过？”
“就是就是。”
“考虑考虑三队的女孩子嘛队长，别总是盯着别人碗里的。”
“对啊，你看，我就觉得我们的副队长也很不错。”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总的来说，是什么人带的队，这只队伍就会呈现一种什么样的气氛，就比如跟队员关系极好的三队，你看二队那冷若冰霜的艾雷克，所以二队一群人出来都是死板板的，没一点活跃的气氛。
就在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薇薇诺打了个响指，微笑着说道：“是谁说我要拒绝来着？”
“哎？”三队副队长惊讶地看向薇薇诺。
不仅是她，就连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包括三队队长本人。
从来都没答应过他的薇薇诺，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简直就跟中了彩票一样。
“真……真的吗？”三队队长扶了扶眼睛，紧张地说道。
薇薇诺真诚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倾斜，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
“当然，是真的。”
……
如果说，奥罗拉给人的感觉是光明，那无人区就是无穷无尽的荒芜。
又不像是正常的沙漠，有可以热死人的阳光，还有漫天飞扬的黄沙。
在无人区里，就连一点干渴的感觉都没有，空气中带着一点潮湿，却能在路边看见干枯发黄的植物，轻轻一碰，就会散落成灰。
原来，这里的植物早就死了。
两道孤独的身影走在路上，时间明明还很早，天却是灰暗的，而且是越往里走，就越是昏暗。
“默冰你说说，这通行证我怎么想，怎么都像是一张卖身契啊。”林扬非跟默冰讨论道，摸着手感不错，就是这卡片在手，觉得有些沉重。
白衣组织。
这四个字不是闹来玩的，是切切实实的责任，和绑定一生的使命。
虽然他并不会伤害默冰，但也确实站在了默冰的对立面，他俩不仅是朋友，还又加了一个敌人的身份。
“院长说，这是强制性要求，你没得选。”默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林扬非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才说，像一张卖身契嘛，算了，反正也不影响，就先这样吧。”
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院长，因为这份通行证，他们才能正大光明地进入无人区，也是因为有资格，才能获得无人区暂住资格证，能免费住在补给站，而且还能拿到一份无人区生存条例。
这对新来的人十分重要，条例上的每一条规定，都最好严格执行，这样才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护卫队第二队的存在，就是负责执行条例上的内容，对于违反条例规定者，给予一定时间的生活警告，警告累积时长超过一个月，就会被强行取消生存资格。
至于取消生存资格的人，好像从来都没返回过奥罗拉。
消失了。
有一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有个传闻是这么讲的，只有觉醒者，才能从无人区里活着回来。
当然，对于无人区的一切，都是未解的谜题。
“看，那个是不是补给站！？”林扬非指着远处的荒地上的一栋小屋，兴奋地说道。
第七章 一次晚餐
十几盏水晶灯同时亮起，把整个餐厅照得宛如白天般明亮，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红酒香，像冰雕般剔透的杯子立在桌子之上。
相比于薇薇诺的从容淡定，反而是男生显得更加紧张。
白衣护卫队，三队队长名叫罗佐，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有一些抹不去的稚嫩，他戴着银色的边框眼镜，又给他加上了几分学生气，就是一个完全和名字不相符的人。
之前神会还有很多人疑惑，他为什么会成为三队的队长，但组织给出的答复就是，他有成为队长的资格。
至于其他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就被神会管理层压了下去，再后来，三队被派去无人区了，就也没人关心对象是谁的问题了。
薇薇诺把玩着手里的汤匙，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手足无措的男生。
“那个、那个……薇薇诺，这边的饭菜可能要晚些才上。”罗佐的紧张肉眼可见，在喜欢的人面前，连说话都不太利索，这是无人区里唯一一家餐馆，装修的也比较华丽一些，勉强有些浪漫的氛围，只不过，就拿无人区来说，这跟浪漫怎么都沾不到边。
薇薇诺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然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反正今晚也不是我轮班，可以晚一些回队里。”
罗佐这才放心下来，他说道：“那就好，我听你们二队的人说过，艾雷克平时很严厉的。”
一提到艾雷克，薇薇诺的脸有一瞬间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她继续保持着那完美的微笑，轻声抱怨道：“是啊，他太死板了，不近人情，一直都在凶我，不过，他是个很好的队长呢，二队的队员都很喜欢他。”
这句话说出来，也就只有罗佐会相信了，不仅相信，还会觉得她天真浪漫、可爱无邪。
当然，薇薇诺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她会答应罗佐的要求，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至于理由是什么，在假面卸下之前，谁都猜不到她真正的目的。
饭菜被端了上来，菜品都被装饰成桃心的样子，再加上一束火红的玫瑰，当然，在无人区里并不能找到玫瑰花，这花是假的，不会凋零，就能永远保持这样的鲜红色。
人们都把希望寄托于那些不会腐朽的物质上，以为只要这物质能保持永久，人也能跟着一起永久地活下去。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当代最大的谎言，就是“不朽”二字，快醒醒吧，别做梦了，梦里有的东西，都会在清醒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薇薇诺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眸是棕色的，这在奥罗拉显得很是特别，她的五官比例很好，恰到好处的杏仁眼，总给人感觉出一丝无辜的味道。
她能这么受欢迎，跟她那几乎完美的面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罗佐队长，我有一件事特别好奇，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薇薇诺装得天真，现在这副娇羞的样子，在一个精明的女人面前，就只有满满的虚伪，可她面对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暗恋她许久的男人。
这效果，就显而易见了。
罗佐吃到一半的饭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听说，神会在无人区里有一个秘密，这里只有护卫队的队长知道是吗？”薇薇诺终于说出了今晚她最想要说出的话。
罗佐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说道：“是，是关于黑夜巡逻的，这事艾雷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可你也知道，我们队长那性格……”薇薇诺抬起眼眸，里面满是纯真无邪的好奇，她笑了笑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偷偷告诉我一下呗。”
……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摇晃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只感觉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空气里都是呛人的味道。
林扬非赶紧挥挥手，他感叹道：“这到底是多久没有人了啊，都生了这么厚的一层灰。”
“我刚刚放出感知，这里没人。”默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林扬非摸了摸墙壁，就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屋里没电，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一个发电机，稍微修理一下，就能启动使用。
当然，虽然他并不会修理，可他有逃生指南啊，遇到知识盲区不要紧，有手把手的图文攻略教给你，所以，在一番折腾以后，也总算给屋子通上了电。
真别说，这一路走来，还真有废土的味，有些地方明明还保留着完好的建筑，却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
估计这补给站是多年以前建的，还保留着小屋的存在形式。
林扬非将门口掉落的门牌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还能勉强看出“补给”这两个字来。
默冰去里面逛了一圈，是什么都有，各类生活用品，还有食物保存，都是满满当当的。
贴在墙壁上的指示写的特别清楚，楼上还有客房可以使用，并且还标注好了注意事项。
“今晚就在楼上将就一下，还有，生存条例上写的注意事项，我们还是遵守一下，什么晚上就不能出门啊，什么睡觉啊之类的。”林扬非走进来说道，他将门牌放在桌子上，也算是对补给站的尊重。
默冰平淡地“嗯”了一声。
“你说，我们这一路上过来，连一个人都没见到，他们之前还说无人区有居民来着，我还想着能不能碰到一两个，问问他们关于无人区的事呢。”林扬非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顺便啃了两口压缩饼干，虽然他不需要吃食也可以活，但人总是会饿的，吃还是要吃一些。
毕竟，吃东西对于白衣来说，是一件充满仪式感的行为。
默冰站在一面墙壁前，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无人区的居民分布都很散，很少有聚居性的情况，所以碰不到也算正常，可能要靠近神会分部，才能碰见一些人。”
“这你怎么知道的？”林扬非转头惊讶道。
正好，他就看见，默冰眼前的那面墙贴着的地图上，就写着刚刚他说的那些东西。
第八章 意外给予的机会
让薇薇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套出罗佐口中关于无人区的秘密，她原以为这事很简单，没想到，却是最难的一步。
罗佐也没有多厉害，就是秉承着自己那份职业道德，拒绝了薇薇诺的诱惑。
事实证明，只要你的原则够坚定，就没有人能撼动它。
晚餐结束。
餐厅的水晶灯一个个熄灭，薇薇诺转过头，她凝视着漆黑一片的背后，就好像这道目光能够穿透黑暗，到达深渊底部，与恐惧对视着。
“薇薇诺，我送你回家吧。”罗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才拒绝了她的好奇心。
薇薇诺转过身，她又变成了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只见她轻轻点点头，温柔地应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这样的回答，让罗佐的心中又多出了几分内疚。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暗黑的苍穹下，突然刮起了诡异的风来，风中飘动着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气息。
“它来了。”薇薇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几乎与话语同时出现的，就是她的武器，光剑。
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异常显眼，罗佐的反应会慢一些，他稍微愣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小手枪来。
这就是一线与二线的区别，已经把战斗的基因，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
它又来了。
总是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光从肉眼看去，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诡异的气息袭来，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凭借着直觉来战斗。
幸运的是，薇薇诺的直觉一直都很准。
“右边！”薇薇诺大喊一声，就挥动光剑朝右边刺去，只能听见腐蚀“滋滋滋”的声音，还有某种神秘的语言响起，像是碎碎念般，能听到，却听不太清内容。
罗佐完全没有跟它战斗的经验，所以就显得有些慌张，他的身影在它眼里，就是漏洞百出。
是个人都懂，柿子要挑软的捏，当然，捏的人又不会考虑柿子的感受，自然，这道理对它来说，也是同样适用的。
它毫不犹豫，直接就朝罗佐扑了过去。
其实，薇薇诺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能坐上副队长位置的人，可不是靠长得好看就行了的，只有绝对的实力，凌驾于所有普通队员之上的能力，才可以当上护卫队的副队长。
所以，罗佐被撕裂了半个身体，也是她放任的结果。
它被消灭了，消灭得几乎没有什么难度，在骨魄的力量下，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本质是恶的存在，就能被骨魄消灭，虽然无人区里的恶，会显得更加特殊一些。
“罗佐队长！”薇薇诺惊慌失措地跪在他面前，露出害怕的表情。
之后的一切，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罗佐队长受伤了，在命悬一线之际，被送到了怀特医生的手术里里。
历史好像又重新上演了一遍，薇薇诺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她躲在手术室的门前哭，所有听到消息赶来的队员，挤满了小小的诊疗室。
二队的队员在安慰她，三队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薇薇诺是一个站起来冲向手术室的，在那一刻，她是真心实意的，去关心罗佐的死活。
她是如此害怕，害怕罗佐会就此死去，那她就失去了一条重要的对比线索。
所有人都围着怀特，纷纷问道：
“怀特医生，结果如何？”
“队长他怎样了！？”
“还活着吗？活着就没事！”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都没给怀特医生喘息的时间。
怀特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薇薇诺，也明白自己今天救的这个，是护卫队三队的队长。
队长级别的人物，一个的价值可以抵得上十个他了，他自然是重视的。
只见他扯下口罩，喘了一口气，让大家冷静一下，才说道：“别担心，他没事，我把他……救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薇薇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跟着大家一起欢呼，一起感动，一起流泪。
“队长。”
三队的副队长现在人群的最后，死死地盯着薇薇诺那张毫无破绽的脸。
……
昏暗的房间。
只有一盏小夜灯还在亮着，这是无人区的传统，就算到了晚上睡觉，也不会把屋内的灯光完全熄灭。
林扬非最近有些累了，所以头一碰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也是觉醒者仪式感的一种。
人就是这样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人的时候总想着各种骚操作，不当人的时候，就想着要怎么保持人类该有的习惯，吃饭也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也有一种原因是，饥饿或者困倦感实在没法忍受，所以必须要去满足。
夜晚的宁静。
本该拥有的宁静。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默冰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眶里自动变成了一片黑色，已经没有了眼白的部分。
“恶的气息？”默冰有些疑惑，他站起身来，路过林扬非，走到窗前，刚一靠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现出来。
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月亮，第一次觉得如此冰冷，冰冷的刺骨寒意席卷了默冰的身体，让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存在着？”
窗外似乎有人在向默冰发问，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出来。”
“……”
“出来。”
“……”
那个声音诉说着，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就在这一瞬间，默冰觉得自己无法抗拒，那个声音，能直接穿透一切，进入他的脑海里。
默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手碰到门锁的那一瞬间，林扬非醒了过来，透过夜灯的亮光，隐隐约约看见默冰的身影站在门前，他迷糊着问道：“你干嘛啊？”
“……”
默冰没有回答。
直到他听见默冰打开门锁的声音，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默冰！你在干什么？”林扬非从床上翻起来，他说道，“生存条例说了，我们晚上不能……”
还没等话说完，他好像也察觉到某些不对劲来，赶紧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依旧漆黑一片。
“出来。”
那个声音，林扬非也听见了。
只见一抹金色从他眼瞳里一闪而过，他不屑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某根线瞬间崩裂。
默冰恢复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