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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极水月     剑履江湖txt下载     剑履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保安堂

    陈琼能认出倪真拿出来的药丸是自己师父给的,并不是因为上面印着LOGO,毕竟这时代也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陈琼的师父也不会无聊到在药丸上打情怀牌。

    事实上陈琼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成药体系很发达。市面上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丸散膏丹,当然这些东西的质量和药效就很难说了,按他师父的说法,有些药品的成份根本就和宣称的药效毫无关系,至于治便秘把人吃成泄肚这一类矫枉过正的效果那都是基本操作,可以皆坐勿六的那种。

    陈琼的师父虽然从来都不自称神医,但是对于医术有相当的见解,比起成药来,他更推崇传统的煎服,而且根据药品成分的不同,总结出一套相当复杂的煎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使用的溶剂、熬制时的温度控制以及熬制的时间等等。很显然要想发挥更多的药效,不是往锅里倒上水然后架起火来煮就可以的,就算做东坡肉还得讲究个控制火候,没道理用来治病的药就那么不讲究。

    陈琼背地里把师父总结的东西再次归纳了一下,得出一条结论,那就是“看病是别人的事,治病是自己的事”,“治病需要仪式感”。

    不过陈琼的师父自己也承认,普通人是不具备这种操作技能的,所以他的那个破药箱里平时装得最多的依然是成药,最多的就是这种用白蜡简单封起来的药丸,毕竟以这个时代的密封手段来说,蜡几乎是最便宜好用的材料了。事实上为了减少成本,他们家的药丸上面连印记都没有,就是一个白球,弄不好表面还有手指印。

    陈琼也是通过药丸外面包裹的这层蜡判断出它的来历的,毕竟这玩意还是他亲手提炼的,因为用了添加剂,所以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尤其是倪真为了长效保存还装进了瓷瓶里,拿出来的时候味道更加浓郁。基本上就是真菌引起的脚癣发病时的气味,也可以简称真气。

    陈琼的师父虽然悬壶济世,但是三个弟子中的前两个性格都不擅长行医,只有陈琼学到了一点皮毛——这并不是因为陈琼性格适合,事实上陈琼旺盛的精力和对技术的好奇心让他适合干任何需要学习的东西,越复杂越有趣他学起来就越兴高采烈。

    所以陈琼虽然没本事看别人一眼就知道“君有疾在哪哪”,但是基本对症下药的水平还是有的,当初救治陈涉长子的效果就相当好,现在那个孩子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只要不过度劳累就没什么问题,当然常年服药那是必须的,这也是陈涉会对陈琼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既然猜到这丸药是自己家出品的,陈琼对成品的构成以及药效就没什么好奇心了,这东西比起他从小吃到大的那些来只能算是弟弟,弄不好还是小弟弟。

    不过这个药丸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他其实并不一定只能依靠自己本身的恢复能力,事实上他还可以嗑药。

    陈琼从前没想到这个,一方面是因为在将军府醒来之后身边一直都没消停,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至,他根本没时间考虑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把真气和医药综合起来看,在陈琼的心里,药品是给普通人治病用的,武道高手诸邪不侵,当然不用吃药。

    但是看到倪真拿出来的药丸,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前世看的网文里可是有专门的嗑药流的,人家都能毁天灭地还照样药不停,自己最多也就是召唤一下神龙,还差点被法海收了,好像也没必要坚持原则。

    想到这里,他把手里的药丸还给倪真,又问道:“这里可有药铺?”

    一般来说,只要是人流聚集的时候,药铺杂货铺这一类和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店铺都是必定存在的。不过在朱家镇的经历告诉陈琼,很多时候有没有和有什么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而且比没有更坑的应该就是货不对板了,特别是对于药铺来说。

    倪真送出药丸的时候本来还有点心痛,但是看到陈琼不收,心里又觉得不好意思,正想再劝,听到陈琼的问题,立刻秒懂,问道:“公子可是要抓药?”

    陈琼点了点头,说自己也有相似的方子,就不浪费倪真得来不易的小药丸了。事实上陈琼倒是不在乎浪费,最多把药方给倪真让他以后有时间自己去配制就是。他想自己抓药完全是因为煎服比成药的效果好,更何况倪真这药丸至少也有几年的历史了,药效还能剩下多少也不好说,还是留着给倪真当传家宝吧。

    倪真不通药理,当下信之不疑,心中既有感动也有佩服,佩服的当然是陈琼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见闻广博。感动的当然是陈琼宁可自己抓药也不肯占用自己的东西,这份胸怀真是有容乃大。

    得到倪真肯定的回答之后,陈琼还不放心,决定自己亲自去抓药,免得误拿了错误的药材耽误药效。

    倪真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亲自陪着陈琼一起出去。

    清衣江这里因为长年和王健大军做生意,所以繁华程度不下于大型城镇,只不过多为流动人口,前日开战之后,很多人见事不妙都就都跑了,剩下的要么是舍不得家业,要么就是胆子大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所以现在街市上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繁华。

    陈琼这几个月来多次往返青衣江两岸,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有逛过这里的街道,要说起来,汉中和锦阳他好歹还在城里转过。

    倪真办事仔细,叫了一个本地出身的军士陪同,很快来到一家门脸不小的药店前。陈琼抬头看了一眼写着店名的牌匾,发现是熟人,这家药铺名叫保安堂。

    当下抬脚进门,发现店里人倒是不少,心想总不至于街上的人都跑药铺里来了吧?

    陪倪真过来的那个军士虽然不知道陈琼的身份,但是光凭倪真这一个人就值得拍马了,进门就大叫道:“许大夫,许大夫。”

    “许大夫在给人看病。”听到军士的喊叫声,等在店里的人纷纷侧目,只是看他身穿神策军服饰,这才没人敢出声呵斥。

    陈琼打量了一下四周,向军士说道:“我们等一下吧。”

    那军士听了,就想给陈琼和倪真搬把椅子,转头看到一个年青人垂头坐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于是走上前去推了他一下说道:“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坐着,起来。”

    没想到伸手之下,那个应声而倒,躺到地上竟然不动了。

    军士大吃一惊,怒道:“老子还没用力,你怎么就倒了?”

    正想再骂,陈琼已经抢步上去,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青年,皱眉叫道:“叫大夫,这人晕倒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保安堂中许大夫

    保安堂的坐堂大夫姓许,陈琼觉得这个一点毛病都没有。

    许大夫听到外面的声音从里间跑出来的时候,药铺的大堂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很明显是那个晕倒的青年失禁了。

    陈琼对这种气味很不适应,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但是却仍然站在青年的身边,正在驱赶围观的人群,让大家都离得远一点,抓完药的人赶紧离开,只不过效果并不明显,虽然此时气味难闻,不过显然没事往药铺跑的人不多,大家都在等着看大夫,当然不会听陈琼的话就离开。

    陈琼拿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亮宝剑砍人。所以看到穿着长衫,换起袖口的许大夫出来之后,他很干脆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许大夫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长得有些瘦弱,面白无须,只是行动之间带着一丝儒雅之气,显然是读过书的。这时代名医的地位相当高,算是百业之首,没有强硬背景的人是当不了医闹的。

    许大夫穿过人群,先是打量了一下陈琼,然后才快步来到青年身边,蹲下试了一下他的脉搏,然后皱眉说道:“谁来搭把手,把他扶到里面去。”

    很明显许大夫在这一带很有些威望,所以虽然这青年身带秽物,但是听了许大夫的话之后,人群当中仍然有人主动走出来帮忙。

    陈琼皱眉叫道:“大家不要动手。”然后他向倪真说道:“我们来吧。”

    那个带路的军士连忙上说道:“我来扶。”一面说着一面弯腰伸手,没想到陈琼伸手在他肩上一搭,军士就弯不下腰去。他吃惊地看了陈琼一眼,耳边听到陈琼说道:“不用你。”

    倪真看到陈琼的动作,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来,连忙上面拉开军士,也不用陈琼帮忙,自己伸手提起青年,大步走进药铺的里间,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提在手里,看起来竟然毫不费力。

    许大夫见状,连忙跟了进去。陈琼叫过军士,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军士脸色大变,愕然看向陈琼说不出话来。

    陈琼怒道:“还不快去?”

    那军士既然能被倪真选出来带路,本性自然机灵,被陈琼一喝,顿时恍然大悟,转身跑出店外。

    陈琼看了四周一眼,也不理会其他人,自己掀起门帘也走进了里间。

    里间是许大夫给人看病的地方,一般来说,就算药铺的掌柜不通医术,至少也得准备一个通药理的掌柜,否则也干不了专业性这么强的买卖。

    像保安堂这样同时还配有专职大夫的才是正常情况,病人来了可以先看病再抓药。

    保安堂的里间不大,一张桌子的两边分别放着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一个木榻,也就是矮床,那个青年平躺在木榻上,之前的那个病人正拿着许大夫给开的药方往外走。

    陈琼走进来的时候,许大夫又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仍然低下头去仔细检查青年。过了一会才抬头看向陈琼,问道:“这位公子可通医术。”

    “略通一二。”陈琼负手站在门边,毕竟屋子小味道就更大,所以并没有往前凑的意思。他向许大夫说道:“大夫可看得出是什么病?”

    “莫非公子已经看出来了?”许大夫反问道。

    陈琼没兴趣和他打哑谜,皱眉说道:“这人应该是急性腹泄之后脱水引起的电解质紊乱。”

    许大夫本来猜到陈琼应该是看出了青年的病症,所以存心考校,没想到陈琼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不禁目瞪口呆。好在“急性腹泄脱水”这一段还是能听明白的,想了想点头说道:“公子可有办法?”

    陈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电解质紊乱导致昏迷其实已经相当危险,如果是在前世,那当然是静点葡萄糖和生理盐水,问题是陈琼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滴管可用。

    他皱眉说道:“想办法给他喝盐水吧。”

    许大夫摇了摇头,招手叫过店里的一个伙计,吩咐他去准备汤药,然后才向陈琼说道:“公子可有话说?”

    “有。”陈琼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倪真,问道:“最近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多?”

    许大夫看了陈琼一眼,淡淡说道:“何以见得?”

    “因为你刚才从这里出去看到他的时候太淡定了。”陈琼在心里回答道,嘴上却说道:“我掐指算出来的。”

    许大夫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脸上流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陈琼点了点头,回答他之间的问题。他说道:“是。”

    “那你还这么慢吞吞的?”陈琼差点跳起来,向许大夫叫道:“这是流行性腹泄,会传染的。”

    这次许大夫看起来是真糊涂了,向陈琼摇头说道:“暑气升腾之时,凡人营卫二气皆弱,故有此疾,此为时疫也?何故惊慌?”

    “我呸。”陈琼毫不客气地说道:“天气变化剧烈的时候感冒那才叫时疫,青衣江北刚刚死了几千人,又遇上大雨,尸体都来不及收,这个时候出现大规模腹泄,你还觉得是时疫?你医术是在乌兰巴托学的吗?”

    说到这里,陈琼伸手指着许大夫叫道:“你这是庸医害人。”

    倪真久走江湖有,刚才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只不过还不敢确定。他是素来敬服陈琼的,这时看到陈琼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连忙向陈琼说道:“这件事要立刻通知朝廷和霍将军。”

    地方上发生瘟疫,禀报朝廷是应有之意,也是羽林卫的本职工作之一。至于通知霍无病,那是因为现在青衣江南北两岸的神策军都归霍无病统领,如果真有瘟疫发生,势必影响到驻军,必须防患于未然。

    陈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躺在矮榻上的青年,心中觉得索然无味。他虽然早就判断出这青年的病症,进而推想到可能导致病情的原因,但是因为从未单独处理过疫情,所以其实是很想拉个专业人士在身边的。那个军士既然能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显然这一带的人对保安堂的医术还是很信服的,所以陈琼就打算看看许大夫的医术值不值得拉他入伙。

    没想这位许大夫的医术是不错,可惜眼界太差,就算自己已经把事情说出来他居然都还不信。

    陈琼正想离开,突然听到有人轻声说道:“相公,这位公子说得有理,你我学医,不就是为了学那位神医悬壶济世吗?”

    随着说话的声音,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妇来。

    陈琼看了少妇一眼,差点问这位姐姐的QQ号是多少,可不可以加个好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华山弃徒许娘子

    走进来的少妇身穿素色衣裙,脸上不施粉黛,除了在盘起的头发上插了一支发簪之外再无配饰。

    她站在门边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众人,目光在陈琼身上停留了一下,这才敛首轻轻一福,说道:“各位请了。”

    许大夫吃惊地抢上前去,向少妇说道:“娘子,你已有身孕,当心感染时疫。”

    少妇淡淡一笑,轻轻安慰道:“我有道家真气护体,就与这两位一样,不会有事。”

    武者修成真气之后,诸邪不侵,虽然理论上仍然可能生病,但是实际上自身的抵抗力已经完全可以抵御传染性疾病,如果有什么传染病能把武道高手传染了,那普通人恐怕早就死光了。这也是刚才陈琼不让其他人动手挪动患病青年的原因,毕竟这里除了陈琼和倪真之外,再也没有武道高手,那个军士也只是普通武者,离修成真气还远着呢。

    少妇说完,转头看向陈琼说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面善得紧,不知道如何称呼?”

    陈琼早就发现这对夫妻似乎对自己都很在意,只是那个许大夫只看不说,倒是这少妇大方直接,开口就问出来。

    他拱手说道:“在下姓陈名琼,这位嫂子莫非姓白?”

    少妇双目当中掠过一丝惊异,微笑说道:“女子嫁人当从夫性,我自然姓许。”然后她又问道:“陈公子可曾去过华山?”

    陈琼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脱口道:“你是华山弟子?”

    这句话音未落,许大夫脸色已经大变,身子一闪便来到了陈琼身边,伸手去抓陈琼右肩,倪真早有准备,脚步一错,右手已经格住了许大夫的手。他是正宗的九品上高手,这一出手,便试出许大夫的武功往多说也就是七品出头,属于自己一只手打三个那种,于是右手一拖一按,已经绕过许大夫身边,打算顺手把他擒下。

    这里耳边听到陈琼说道:“住手。”

    陈琼的话当然要听,所以倪真当即放手,只是身子不动,仍然挡在陈琼和许大夫之间。他倒不担心许大夫能伤到陈琼,只是自己陪着陈琼一起过来,如果被人直接攻击到陈琼,那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倪真出手的时候,陈琼也和那少妇过了一招,不过两个人之间的交手的瞬间可比倪真和许大夫一边倒的过程精彩多了。

    当时少妇看到倪真出手就知道许大夫不是对手,心中大急,来不及出声,右手食中二指化为剑指,一指向挡在面前的陈琼点了过去。

    陈琼左掌一立,也做剑指,侧掌虚格。少妇不待二人手指相交,右臂下沉,剑指斜刺,陈琼不挡,上身一晃,闪过对方剑指,左手剑指中宫直进,直指少妇胸前,同时眼角余光看到倪真出手,这才叫了一声,让倪真不要伤害许大夫。

    少妇一招失机,也不想和陈琼拼命,于是向后退了一步,便已经脱出陈琼的攻击范围。

    陈琼以指做剑,本来就有切磋的意味,自然也不会追击,拱手说道:“得罪了。”

    要说起来,对方身为女子,他一指点向对方胸前实在有些唐突,不过这位许娘子个子比来就比陈琼高,陈琼这一指要抢攻,当然只能走直线,正好是胸口这个位置,实在也不能说是有意。

    那女子和陈琼过了一招。两个人都是用剑的高手,自然能看出对方的武功路数,于是心中已经再无怀疑,脱口说道:“你是玉笔峰上隐仙人?”

    玉笔峰上隐仙人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群人,它其实是华山诸峰当中的一个传说。

    据说当年武帝赵巅年轻时行走江湖,路过华山的时候听说有匪徒欲洗劫山下村民,于是慨然答应拔刀相助。在等待匪徒到来的时候睡了一觉,得梦中仙人传授蟠龙棍法,醒来刚好匪徒来袭。赵巅折木为棍,手杀千人,这才成就王霸之路。

    赵巅统一中原之后路过华山,在当初梦遇仙人的地方又睡了一觉,可惜这次梦中仙人并没有出现。赵巅倒也没有倒头继续睡,在山脚石壁上写下了“赵巅寻仙处”五个大字,然后传旨免除华山方圆内一切赋税就离开了。

    因为这山脚下有赵巅亲笔书写的大字,所以当地人把这座山峰称为“御笔峰”,后来渐渐传成了“玉笔峰”,传说玉笔峰上有仙人隐居,凡人不得见,所以才有“玉笔峰上隐仙人”的传说。

    华山多峰,玉笔峰只是其中之一,不但不是主峰,甚至排名都不靠前,而且地势险要,人迹罕至,所以并不是华山派的地盘。

    不过许娘子既然是华山弟子,当然知道玉笔峰上的确住着一位武林前辈和他的几个弟子。甚至在山中游玩时偶有遇到。

    只不过许娘子离山较早,那个时候陈琼年纪尚幼,而且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和现在的形象实在相差太大,所以许娘子才会只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琼听到许娘子提起华山就想起来她是华山弟子,一方面是因为许娘子现在的面貌和华山时变化不大,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许娘子离开华山的事影响很大,就连隐居在玉笔峰的陈琼都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许娘子当然不姓许,她其实姓聂,许大夫应该也不姓许,不过陈琼忘了他姓什么了,毕竟配角不重要。

    这两个人本是青梅竹马的邻居,而且小时便有婚约。

    一日有位华山派高手路过许娘子的家,见她习武的天资极高,于是便和她的家里人说好收她为徒,约好若习武有成,十年后带许娘子回来。

    这时代缺乏避孕措施,正常的家庭里都有一堆孩子,聂家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是自家骨肉,但是有地方混口饭吃也就很不容易了,总比在家争口粮要好,于是家中父母一口答应下来。

    华山派本是当世名门大派,当时华山七剑如日中天,七位师兄弟中有五位普身天人,正是势力最大的时候。然而很快盛极而衰,派中生变,七剑不欢而散,只剩下大师兄独守师门,许娘子的师父在当时的派内争斗中受了伤,几年后郁郁而终,许娘子也就没了师父。

    偏偏这位许大夫人小心大,对当年的情侣念念不忘,十几岁的时候就偷偷离家,想去华山寻找媳妇,结果在途中被药谷的人看中,收去做了徒弟。

    等到十年之约期满,许大夫没等许娘子回家,自己找上华山去。没想到华山派嫌弃他药谷弟子身份,以正邪有别为由不许他见许娘子,连带着连许娘子回家的事也不许了。

    许娘子性格激烈,师父亡故之后又没人能给她做主,于是一怒之下拔剑杀出华山,和许大夫一起远走高飞了。

    这个瓜陈琼当时吃得津津有味,印象深刻,当时恨不得拔剑相助,所以才能一下就想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大夫听他说出许娘子出身的时候,才会立刻翻脸动手,可惜技不如人,在场的四个人里,他很明显是最弱的那个。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药谷中人,行事随心

    华山七剑全盛时期大概在十年前,那个时候陈琼还没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所以传说中的七剑五天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真要说起来华山派上上下下几代人连扫地做饭的都算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出五个天人真心不不多。他师门加上小星星才六个人,师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二师兄可是妥妥滴武道天人,这还是因为大师兄不修真气,不然的话那就是至少两个,如果再加上自己这个伪劣假冒,那就是二分之一强。

    真要按这个比例算起来的话,华山派至少也得有四百个天人才能有脸吹一口。

    而且华山七剑闹翻之后,武功最高的铁衣剑客厉鸣剑折剑退隐,其他几个人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大师兄陆鸣渊支撑华山师门,这十年来从未出剑,很多人都传说他在那场变乱当中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陈琼因为师门就在华山,所以知道一些内情,据说当年华山七剑当中的二师兄厉鸣剑是七人当中最早勘破武道的人,晋身天人之后仗剑行走天涯,结交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人后来被人指证是魔界中人,据说还是个女人。

    基本上魔界传人一旦现身江湖,中原武林那是一定要群起攻之的,这是从当年玉门关外一战就结下来的血海深仇,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乎每一次魔界传人现身,武林中都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所以那一次有人打算设计让厉鸣剑诓骗对方上当,免得折损人手,但是被厉鸣剑拒绝了,为此厉鸣剑和陆鸣渊彻底闹翻。

    然后七剑中唯一的女性天人高鸣玉约战那个魔界高手,惜败身亡。厉鸣剑的亲弟弟,也是七剑中的第六剑厉鸣声认为是厉鸣剑害了高鸣玉,两兄弟反目。厉鸣剑不容于师门,最终折剑退隐。之后厉鸣声很快也郁郁而终,一代武道天人竟然病死了。

    这位许夫人就是厉鸣声的弟子,据说当年反出师门的时候,一身武功也已经到了九品。正因为华山派没有天人压阵,这才让她能带着许大夫杀出华山、

    也正是因为陈琼知道这段往事,现在回想起来,才更能理解当时华山派上下为什么反对许夫人嫁给许大夫,很明显是不想当年华山七剑的事情重演,毕竟七剑五天人都能因为内讧散伙,许夫人属于她这一代弟子当中的佼佼者,要是和坏人混在一起,只怕华山派就得散伙了。

    许夫人见到陈琼并不否认,心中更加确定,向着陈琼盈盈施了一礼,说道:“当日我们逃出华山,曾得尊师相助,陆掌门这才没有出手。”

    陈琼连忙还礼,心想自己师父还真是滥好人,连这种事都管。这位聂姐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性格磊落,可惜了一朵鲜花。

    许夫人当然不知道陈琼心里转着的念头,与陈琼见礼之后,这才向许大夫说道:“相公,若果有瘟疫,我们夫妻自当勉力消弥,以此造福一方,怎可推托?”

    倪真也是老江湖,虽然因为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并不像陈琼知道得那么详细,可以从许夫人和陈琼的对话当中也猜出了一点端倪,这时看到人家夫妻二人隔着自己说话,连忙退开一步,向许大夫说道:“我看你枉为男人,竟然不如尊夫人深明大义。”

    许大夫没有回答自己妻子的话,倒是看了倪真一眼,淡淡说道:“我是药谷传人。”

    倪真一愣,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

    一般来说,周朝虽然并不推行什么意识形态,也没兴趣管民间文学,但是民间的善恶观念还是比较朴素的,像陈琼前世的法官律师们孜孜以求死扣法律条文的人,在这个时代被称为讼棍,那被人看不起的,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一个人分辨善恶竟然还需要看书,那说明这个人已经没有是非观念了。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善恶有报这种事还要看恶人的身份背景。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一旦有人恶名远播,那就真得苦练内功,保证自己能打得过任何路见不平的拔刀客才行。毕竟冲冠一怒的武林中人可不管正在作恶的人是不是谁家的二代,都是先砍了再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纯粹的恶人是很难生存下来的,更多的是随心所欲,遇到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事就恶一点,遇到可以围观的时候则化身正义使者,至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恶人,更不会有人专门做坏事。

    套一句陈琼前世听过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人一辈子做一件坏事不难,难就难在做一辈子坏事”。

    整个武林当中,唯一公开宣称行事只凭自己好恶的地方就只有一个药谷。

    药谷传人,良莠不齐,不分是非,不辨善恶。

    所以药谷传人虽然没有混到魔界传人那样人人喊打,可也是名副其实的邪门外道,难怪华山派的人一听说许夫人的青梅竹马是药谷传人,立刻关门放狗,宁可违背厉鸣声生前的承诺也不肯让许夫人跟老情人走。

    所以这个时候许大夫说自己是药谷传人,一下就堵住了倪真的话,人家从来就没打算当好人,没趁机下毒大杀光四方都是因为自己不愿意,你怎么劝他做好事?

    换句话说,人家脸都不要了,你还能怎么打脸?

    陈琼皱了一下眉,向许大夫拱手说道:“这种事不能勉强,既然许大夫不愿出手,那就算了。我今日来是打算抓一幅药材,不知道店里可有。”

    许大夫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我夫妻受尊师恩惠,无以为报,只要店中应有之物,小兄弟尽可拿走。”

    倪真在旁边听了,讥笑道:“药谷中人也会报恩吗?”

    许大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药谷中人,行事随心。若是恩怨不明,与禽兽何异?”

    倪真一愣,被许大夫怼得说不出话来。陈琼听了倒是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位许夫人离家时多半只是七八岁的小姑娘,就算是许大夫青梅竹马,也说不上有什么情意。她能为了许大夫反出师门,多半也是意气中人,看不惯师门对许大夫的态度。

    以她这种脾气,如果和许大夫三观不合,就算已成夫妻,多半也要弃之而去。两个人能相依相守,至少说明许大夫的三观不会可能太歪。

    如果从这个结论推测的话,那么许大夫不肯答应自己出手相处,恐怕还是因为对当年华山派的态度耿耿于怀,你们说我不是好人,那我就不做好事。

    说实在的,这种性格放在一般人的身上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如果放在药谷传人身上,还真说不上违和,毕竟刚才许大夫亲口说的,药谷中人行事随人,念头不通达,就算是好事他也不干。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优胜劣汰

    陈琼在前世看过不少网络小说,和绝大多数年青人不一样的是,他看小说最疯狂的时候不是在大学里,而是在工作之后,因为经常需要出差的原因,他有大把的乘车时间需要打发,网络小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好的选择,阅读方便、内容丰富、不需要稳定的网络还自带光源,就算晚上在卧铺里看通宵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和宅女一样费电。

    可惜陈琼看小说比较挑剔,所以只听说过念头通达这个概念,还真不知道那些主角都是怎么解决的?好像是灭世?毕竟人力有时而穷,没人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么为了不被问题困扰,就只好消灭所有能够发现问题的途径了。

    问题是这个办法不适用于许大夫,以这兄弟的武功,他只能去被消灭的那一方混盒饭,所以说要保持念头通达至少要先有恐怖如斯的实力,然后才有资格考虑要不要通达念头。

    许大夫不愧是药谷传人,听陈琼报出药材的名称和数量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陈琼想干什么,他皱眉打量了一下陈琼,说道:“你年纪轻轻就要滋养气血?”

    陈琼忍不住咳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许大夫说得其实没错,他这副药里的几味主药的确是补充气血两亏,调整阴阳的,这个方子改变一些辅药和份量之后一般用于中老年女性,用在男性身上多半是为了治疗纵欲过度。

    按照武道的基础理论,人体内的血精气三者是相辅相承的,三体缺一不可而且能互相转换,这个转换过程其实是可以自然形成的,更不要说陈琼打通了大小周天,体内自成循环。当然普通人体内也没有真气,只有营卫二气,一主健运一御外邪。

    问题是这一次陈琼先是消耗光了真气,然后又大量消耗精神,本来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了一家独大.于是体内的循环系统就出了问题,依靠自体的恢复机制速度太慢,逼得陈琼要主动嗑药。

    许大夫医术虽然不错,但是在武道上天分有限,就连顾采倪真都看不透陈琼的武道修为,他当然更不行,也想不到陈琼小小年纪其实已经修到了九品,要知道许娘子不到二十岁能把一身武功修到九品就已经被华山派当成了天才人物,视为下一代的中坚力量。如果许夫人只是一条杂鱼,别说只是跟发小回家,就算她要嫁进药谷也没人会在乎。毕竟药谷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既然能在武林当中立足,当然也有可取之道。

    许大夫见陈琼不答,显然并不是拿错了药方,立刻就理解差了,想了一下之后向陈琼说道:“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物总觉得人力可以胜天,却不知道天道有常,凡事自有定数。若无各种天灾减少人口,这世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必然又起争端,此为祸乱之源,为害犹胜天灾。”

    他停了一下,又向陈琼说道:“我师曾游历四方,发现越是穷凶极恶生存艰难之地,当地的动物就越强壮,虎狼出没之地,狐兔之类就跑得更快。此乃自然之道。人在万物之中,自然也守此道。历尽劫难之后活下来的人才会变得更强。八王之乱的时候,中原武林高手辈出,武道天人如过江之鲫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按我师所见,从无真能灭绝一方的大灾难,很多时候大灾之后十室九空,只是因为活人都逃走了。你也不必为了消弥灾祸,就强损真元。”

    陈琼琢磨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许大夫以为自己抓这副药是为了救灾的时候强行提升实力,一般认为这么干很伤武者根基,所以他才好心提醒。

    不过许大夫的理论倒是让陈琼觉得很惊讶,这明显是初级版的“优胜劣汰”,不知道许大夫的师父是什么人,居然能总结出这个结论。

    想到这里,陈琼心中一动,让许大夫念头不通达的原因是武林中人对药谷的成见,在这一点上陈琼毫无办法。要知道药谷中人虽然良莠不齐,但是胜在人数众多,这么多人也不是专门只挑坏事干的,助人为乐乃至于雪中送炭、活人性命的事也没少干,不然早就被人群起攻之了。

    要说起来,药谷当中的大部分传人其实更像陈琼前世那些低情商的科研人员,做事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不过在这个武侠世界里,个人的力量被放大了,这才有了药谷行事随心所欲的名声。

    现在提起药谷,大家首先想起来的都是恶名,这个可不是有人故意抹黑,绝对是药谷中人自己靠实力挣来的,不是别人想洗就能洗得干净。无论在哪个时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既然不能解决许大夫的执念,倒不如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他既然精研医术,想来对这方面很有兴趣,只要引起他的兴趣,不愁他不上钩。

    哪怕就是算是为了许夫人,许大夫这个朋友也是可以结交一下的。

    所以陈琼示意许大夫先给自己抓药。他自己虽然认识药材,但是许大夫肯定比他更熟悉自己家药铺的布局,找药当然也更方便快捷。

    趁着这个机会,他组织了一下词语,这才向许大夫说道:“许兄可知为何生存越难生物越强的道理?”

    许大夫刚才提醒他嗑药一时爽,祸害留一生只是出于对陈琼师父的感激之情,看陈琼毫不在意也就不再相劝。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给骗子转钱的人连警察都拦不住,许大夫没有拿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办的习惯,当然也不会白费力气。

    而且他自己老婆就是正教弟子,虽然性格激烈,但是行事的风格仍然有非常明显名门正派的风格,许大夫很清楚这些名门弟子的做派,当然也就更没兴趣劝陈琼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许大夫正想快点抓完药打发陈琼离开好回去哄老婆,突然听到陈琼问起自己刚才说的过的事例,心中犹豫了一下之后淡淡说道:“莫非陈兄弟知道?”

    陈琼淡淡一笑,心想别看我学的专业和生物八杆子打不着,光是从前泡坛子学来的东西就足够忽悠你的了。

    于是好整以暇地靠在药柜的旁边,捡自己知道的基因理论说了一回,只听得许大夫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连给陈琼抓药都忘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疫之后

    夏去秋来,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在简陋的房间里略微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陈琼猛然惊醒,睁眼看到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意识地纵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披上长衫,陈琼迎着初升的太阳匆匆推开房门,一眼看到每天人满为患的院子里静悄悄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陈琼愣愣地站在房门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起了呆。

    一阵脚步声响起,抱着扫帚的老苍头走了出来,看到陈琼披着长衫站在房门前,笑着点头说道:“陈大夫早。”

    老苍头不姓苍,只因为人到中年就满头白发,所以才被大家称为老苍头。

    三个月前的那一场疫情里,老苍头一家人都没了,只有他因为病症较轻,这才被陈琼抢救回来。那之后老苍头就留在了陈琼身边,做些杂役,也不要工钱,只为了能跟着陈琼略尽人事,多救几个人。

    陈琼当日以生物理论收服许大夫之后,已经提前赶回军营的倪真就初步确定了陈琼的判断。而且看起来情况比陈琼想像的还要危险。

    神策军先战蜀军,又战白麓番族,大战之后就遇到连绵暴雨,战死江北的官兵尸体来不及收敛就被洪水冲走,然后淤积的洪水又把病菌带到了清衣江两岸,尤其以江北为重。

    偏偏又因为连日大雨,民间举火不易,所以很多人都喝了被污染的生水,很快就生起病来,就连神策军将士都没能幸免。

    陈琼发现疫情的时候,江北神策军大营里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腹泄,所以当陈琼让军士把消息传递回去之后才会立刻就引起各级军官的注意,然后层层上报,很快就传递到了霍无病的面前。

    霍无病并没有亲眼看到陈琼那能召唤神龙的一枪,但是身为神策军高勇之下第一个,青衣江两岸的实际指挥官,他当然不会对陈琼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很清楚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在高勇心目当中的地位,这是个能让高勇放弃追击敌人,亲自护送到将军府安顿的人,可惜陈琼是个男的,不然朝野上下一直担心的兰陵王无妃估计就要成为历史了。

    所以看过了陈琼派人送来的急信之后,霍无病立刻命令传达全军,按照陈琼信上的说法禁喝生水,食物必须长时间煮沸腾后才能食用。给伤员包扎伤口用的绷带器物也都要提前消毒等等。

    不过陈琼提出的用生石灰消毒以及保持个人卫生这些条目,霍无病就实在没办法照办了,毕竟青衣江北不产石灰石,而且神策军要的严格落实这些举措,那也不用打仗了,所以在这些条目当中,霍无病只采纳了口服活性碳止泄的办法。

    陈琼在青衣江南岸待了两天之后,就被霍无病亲自请回江北去应付愈演愈烈的疫情,留下依依不舍的许大夫按照陈琼既定的方略继续在青衣江南行医防疫。

    过江之后,陈琼才发现不妙,急性腹泄已经开始造成大面积死亡,又因为水患未退,各地交通断绝,天气湿热之下,来不及处理的尸体更加剧了瘟疫的蔓延,青衣江北岸除了刚开始的急性腹泄之后,又增加了一些其它的病症,甚至还出现了呼吸系统传染病。

    说实在的,发现情况变得复杂之后,陈琼也觉得肝痛,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山去请师父。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下之后就自觉消散了。自从根除了自己身上的暗疾之后,师父已经难得回山,这时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而且以传染性疫情的蔓延速度,就算他师父正在华山,跟着他赶回来应该也只来得及收尸了,说实在的,这种粗重体力活还真用不着他师父来干。

    于是陈琼只能硬着头皮亲自操刀,用前世学到的卫生知识结合此世跟着师父学到的医术,制定出一个又一个的方案,一面四处救人,一面培养助手。、

    在这些或成功或失败的方案当中,陈琼推行得最彻底的就是火葬,医院制度,所有尸体必须焚烧火化。病人集中收治集中管理,最大限度地发挥专业人员的作用,同时也便于对病情资料进行整理。

    说实在的,两辈子加起来,陈琼本质上仍然还是个工科狗,战斗在工业领域的那些年里,收集整理资料进行汇总分析的习惯已经深入到了骨头里。

    就这样每天从早忙到晚,每天既有病人无助死去,也有人重获新生,陈琼的心情从开始的彷徨无助,到后来的无喜无悲,变成一个每天只想着按部就班推行既定计划的工具人。

    然后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炎炎夏日不在,秋风萧瑟,落叶堆积,老苍头都已经习惯早起清扫院子里的落叶了。

    “陈琼你这么早就醒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出来,许夫人挺着明显膨起的肚子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算起来她即将临盆,但是依仗自己九品上的武道修为,仍然不肯休息,坚持在陈琼的医院里帮忙。

    陈琼这才醒悟过来,先向老苍头点头示意,然后才向许夫人拱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习惯了,都忘记昨天最后一个病人都出院了。”

    许夫人嫣然一笑,看着陈琼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外袍,叹惜着说道:“这些日子可累坏你了。你再去睡一会吧,我去把昨天剩下的药热一下,给你送过去。”

    陈琼这些日子里惮精竭虑、想尽办法救死扶伤,同时还要完善医疗制度,推行卫生标准,根本没有时间恢复精力,要没有他给自己开的滋养气血的药剂撑着,怕是早就累倒了。

    许夫人一直不肯回到许大夫身边休息,也是怕没有了自己照顾,会把陈琼累趴了。

    陈琼感激地向许夫人笑了一下,摆手说道:“不麻烦姐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许夫人笑了一下,跟着陈琼一起走进药房,挺着肚子看陈琼熟练地拨开埋在灰烬里的木炭,然后端出放在屋角架子上的瓦罐,放到火炉上,轻声笑道:“你造的这种火炉真是好用,大家都夸奖你心善手巧,无所不能,必是天仙降世,普渡众生。”

    陈琼淡淡一笑,正想客气几句,听到许夫人又说道:“你的真气是不是废了?”

    陈琼手上一颤,慢慢站直了身子,盯着火炉上的瓦罐发起呆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陈琼的精神一直都没能恢复,自然也滋养不出真气,而对于一个打通了大小周天的武者来说,体内长时间没有真气填充,本来通畅的经脉一直得不到使用,慢慢就会重新阻塞起来。

    从理论上来说,即使不修真气的普通人,体内的经脉也是畅通的,其中循环的就是降生时自带的一点先天之气。武道高手所谓的打通经脉,指的其实是对这种循环加以控制,并且发展壮大。

    从这个道理上来说,一位已经打通全身大小周天脉络的武道高手,如果因为各种意外筋脉重新闭塞,那么再次打通需要的功夫就要比第一次打通消耗更大。

    许夫人这些日子和陈琼朝夕相处,还有许大夫可以咨询,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然而面对从前那满眼的伤患,她也不可能劝陈琼弃之不顾,专心修养。

    现在医院里终于安静下来,她也就再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

    陈琼手上一顿,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他慢慢转过身,看向许夫人,漫声吟道:“巴山楚水凄凉地,一十六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请君听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许夫人听了,怅然若失,过了一会才勉强笑道:“好,姐姐便陪你喝一杯。”

    陈琼摇了摇头,重新蹲到火炉边看顾火焰,口中说道:“你现在不能喝酒,还是忍一下吧。”

    他倒是并没有催促即将临盆的许夫人回江南去,因为许大夫现在就在这里。

    青衣江南岸的疫情结束得要比北岸早得多,只是常有反复,毕竟神策军在南岸的控制力远远比不上北岸,只要疫情好转,民间的情绪就会立刻松懈,然后就是又一波小规模爆发。

    说实在的,开始的时候,陈琼还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后来干脆就视如平常了,也就是传说中的习惯了。

    如果现在他能恢复真气,再写“天地不仁”这十个字的时候,一定能有完全不同的感悟发出。

    若论医学理论,一百个许大夫也比不上有着前世记忆的陈琼,但是若论具体而微的医术操作,许大夫吊打陈琼这半桶水毫无压力。所以南岸疫情消失之后,陈琼就邀请许大夫来到江北的医院里协助自己工作,毕竟人家老婆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时间长了实在过意不去。

    按照陈琼的构想,他其实是想把许大夫培养成第一代医院院长的,然而许大夫明显对于陈琼制定的各种规章制度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多此一举,倒是对于陈琼收集记录的病人资料如痴如醉,陈琼本着物尽其用,必须给许大夫找点事干,免得他闲着没事琢磨帽子的原则,干脆建议编纂一部有关防疫的相关著作。

    著书立说这种事,放在这个资讯极不发达的时代那是可以留名青史的,许大夫虽然是个医生,但是本质仍然是文人,当然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听了陈琼的建议之后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勤勉程度倒是一点都不比陈琼差。

    既然许大夫也在这里,陈琼当然也不会赶许夫人回江南待产,事实上自己虽然称不上妇科圣手,但是前世了解到的产科护理知识也足堪使用了,有自己和许大夫在这里,自然能保证许夫人顺利生产。

    许夫人听到陈琼的话,叹了一口,转身离开。过了一会,陈琼听到脚步声响,转头看到许大夫独自走了进来。显然他应该刚睡不久,眼皮还能看出浮肿的迹象,手里居然提着一个酒壶。

    陈琼摇头失笑,起身拱手说道:“叨扰许兄了。”

    许大夫摇了摇头,自己搬了个木凳坐在陈琼身边,取过两个药碗,各自倒了半碗酒水,将一只碗递给陈琼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是。”陈琼敛容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许大夫愣了片刻,举碗一饮而尽,说道:“你的才学远胜于我,这是为兄一直佩服的。不过你嫂子说你胸襟远胜于我,今日方知不假。”

    陈琼一阵汗颜,心想胸襟这事就别提了,当场就被李弦拆穿了。只是许大夫话里的意思,他们夫妻似乎背后讨论过自己,许夫人还拿自己和丈夫比较,这倒是不好接话。

    于是他端起酒碗,陪着许大夫喝了一口,沉吟说道:“倒不是我如何洒脱,实不相瞒,我打算过些日子去寻我师父,看看有没有恢复真气的办法。”

    许大夫夫妻逃出华山之时,虽然曾得陈琼师父相助,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并无深交,只听许夫人说这是玉笔峰上隐居的前辈。而且看起来陆鸣渊也的确很给这位前辈的面子,真就没有派人追杀自己夫妻,只是传讯江湖,把许夫人开革出了华山门墙。当然事实上在陆鸣渊传讯江湖之前,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华山派有许夫人这么一号人物。

    所以现在听陈琼说要去找师父,许大夫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武林当中师徒如父子,有事找爹没毛病。不过他并不觉得陈琼的师父能有什么办法,毕竟陈琼现在是真气枯竭,阴阳不调,他师父武道修为再高也解决不了。

    所以他沉吟说道:“可惜内子产期将至,不然的话,我回药谷去请教我师父,他老人家或许能有办法。”

    陈琼知道一些有关药谷的传闻,这个地方有个规矩,一入药谷,终生药谷。换句话说就是,只有投入药谷成为药谷弟子,才能进入,而且终生不得脱离。所以许大夫不能带自己进去求医,只能请师父出来。

    虽然陈琼一点都不相信许大夫的师父医术能比自己师父厉害,不过仍然心中感动,接过许大夫手中酒壶为许大夫倒了半碗酒,举碗说道:“多谢许兄了。”

    许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内子说要与你结义为兄弟,我便是你姐夫,何谢之有。”

    陈琼一呆,疑惑地问道:“她怎么没和我提起过?”

    许大夫微微一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事实上这个建议在他心里琢磨很久了,只不过他一直有点惧内,怕许夫人察觉到其中的用意,所以没敢说出来。

    刚才许夫人回房叫醒他,让他去陪陈琼喝酒,许大夫迷迷糊糊的顺口说出来,许夫人倒是一口答应下来,许大夫心中一块石头顺着肠道排出去,顿时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夸起陈琼来都不觉得别扭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嘉奖

    几天之后,兰陵王、蜀川都督高勇驾临青衣江北岸。

    要说起来,这是与王建大战之后,高勇第一次回到青衣江北,也是那次分别之后,陈琼和高勇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高勇为了处理水患,紧急赶回成邑,结果因为手下无人,地方官吏阳奉阴违,以至政令不通,毫无建树。

    这种情况下,高勇曾经急召陈琼去成邑帮他,指望的是借助陈琼那别具一格的头脑,能再想出什么富有实效的办法来。

    没想到陈琼刚刚过江就发现了传染疫情无法脱身,后来忙碌起来,更是连帮高勇想主意的精力都没有了。

    好在高勇也不是只能因人成事的庸碌之徒,他一面从汉中调来一批在刚刚结束的科考当中暂露头角的书生,一面让徐邈在成邑照样再开一科,徐邈还给这么快再次开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为了“使乡野之间无遗贤”,言下之意就是这次上不了榜的那就是官方认证的“不贤”了,无耻之处很有陈琼的风采,效果也确定明显。

    双管其下之后,成邑的地方势力果然阵脚大乱,高勇又活用陈琼在汉中用过的手段,一面利用舆论发动民间百姓,一面又用流言分化地方士族,同时掺杂雷霆手段,血腥镇压一切敢于和他正面抗争的官员势力,终于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蜀西的局势掌握到了手里。

    事实上在最初接到陈琼借助羽林卫渠道传递给他的疫情通报的时候,高勇并不怎么在意。他是统兵大将,每战死伤数千人实属寻常,也没听说大战之后就会有瘟疫流行。不过他倒也没有责怪陈琼小题大作,毕竟一个人的性命也是性命,高勇可以很平静地做出自己的选择,却不可能逼迫别人也和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时他一面要处理水患,赈济灾民,一面又要和成邑的士族官员斗智斗勇,忙得焦头烂额,也实在没有时间关注青衣江这一隅之地,只知道那边似乎真的爆发了大规模的疫情,霍无病不得不收缩兵力,不过也正是因为水患和瘟疫横行,所以青衣江北的番族也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趁火打劫,青衣江北岸反而难得地平静下来。

    既然没仗可打,高勇自己这边每天因为水患和地质灾害死的人比青衣江两岸加起来的人可多得多,当然也引不起他的关注,直到疫情结束之后,霍无病按照这些日子里跟陈琼学来的方法给高勇送去了一份详细的数字报表,高勇这才真正意识到席卷青衣江两岸的瘟疫有多可怕,如果没有陈琼,他在青衣江两岸的神策军主力只怕就要折损过半了。

    霍无病节制青衣江两岸军政,位比都抚,也算是一方大员,他自己就有权为手下的官员向朝廷请封。只不过他是高勇属将,又知道陈琼和高勇的私交极佳,所以给陈琼请封的奏折也抄录给了高勇。

    高勇看了霍无病的奏折之后,想起陈琼从前在自己身边时的累累功绩,于是不但以蜀川都督的身份写了一份奏折附议,更是给赵煜写了一封私信。完了怕赵煜看不明白,又给已经返回长安的赵炫也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忙向赵煜进言。

    这一次他亲自来到青衣江北,除去终于解决了成邑的事情,蜀川算是彻底安定下来,所以回来看望自己的部队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给陈琼颁发朝廷的嘉奖旨意。

    说得简单一定就是,他是来给陈琼传旨的。

    所以听说了高勇的来意之后,陈琼一脸蒙蔽地打量着跟在高勇身边的人群,疑惑地问道:“这活不应该是太监来干吗?难道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打算写小说骗钱了?”

    高勇很无奈地看着他,“这是谁给你说的?”

    周朝皇宫里当然是有太监的,不过数量其实不多。赵巅一直觉得太监肢体不全,而且与正常的残疾人不同的是,这种残疾还是人为造成的,能狠心自裁的多半有心理问题,所以一向不喜欢太监。从他开始,周朝皇宫里多用女官,只保留了一些需要经常出入后宫干体力活的位置给太监。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现用太监传达皇帝旨意的事,毕竟这就相当于让自己家倒马桶的仆人去给别人送信,就算人家不讲究,别人心里只怕也要嘀咕一下。

    周朝皇帝给臣子下达旨意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私事,比如听说某位大臣新得了一颗大钻石,他想看看,这就是妥妥滴私事,他可以自己写个条子,或者让身边的人传个口信,这种旨意叫中旨,虽然也算皇帝旨意,但是并不郑重,传旨的人选也很随便,很可能就是皇帝跟哪个大臣闲聊,然后突然兴起,说你回家的时候路过谁谁家,让他带着大钻石过来给我看看。

    相比之下,为了公事的旨意传递过程就比较郑重了,礼部专门养了一批人模狗样口齿伶俐的人干这个,视郑重程度不同,也有各种规格。

    例如高勇平定蜀川,那就是为朝廷解决了一场叛乱,妥妥滴大功劳。但是高勇是世袭的兰陵王,亲王之下第一等,属于升无可升。赵煜既然不想破例封高勇为亲王,那就只能在仪式上做文章,虽然高勇实际捞到的好处只是增邑三千户,但是旨意言辞华美,仪式隆重之极,把不想给钱荣誉凑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然高勇捞到的实惠倒也不止这些,他现在是御赐黑龙旗,服黄,剑履上殿,除了还是双字王,待遇已经和亲王一样了。而且这次他还加萌一子。算上世袭兰陵王可以选一个世子的名额,高勇的前两个儿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有爵位了。考虑到高勇的人品地位,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应该不少。

    倒是到了陈琼这里,赏赐他的旨意就比较微妙了,首先陈琼不是朝廷正式的官,所以只能走征僻的套路,也就是朝廷听说民间某个人德高望重,想封他个官拉拢人心,这个就叫征僻。但是尴尬就尴尬在,周朝民间士族和官员不一样,人家是可以不接旨的。这是臣和民的区别,详细的说起来可以再开一个单章,这里就不展开说了。

    而且高勇在奏折里一直说陈琼是个武道天人,羽林卫的情报也证明了这件事。武道天人接受朝廷封赏的例子并不多,赵煜也拿不准陈琼是什么态度,万一自己封赏的旨意让人家封还了,那就丢脸了——虽然认真来说,周朝皇帝丢的这种脸其实不少,习惯了就好。

    赵煜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很轻松地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让高勇去给陈琼颁旨,反正人是高勇推荐的,他要是不接旨,先打你高勇的脸,到时候咱俩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话谁。

    于是不管高勇情不情愿,他都只能走这一趟,也算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封赏

    赵煜给陈琼的奖赏是“封新乡侯,食邑八百户,赴京殿见”,另外还有一条,准许民间在青衣江北立祠以祭。本着字数越少事越大的原则,这里的门道自然又有很多。

    周朝的爵位本来是“公侯伯子”再加上王爵,刚好五级。不过八王之乱的时候,爵位泛滥,,其中很多还是有朝廷承认的世袭爵位。赵巅登上帝位之后,不想继承这些负担,干脆宣布废除子爵。

    按照周朝降等袭爵的传统,没了子爵这个级别之后,不但立刻就扔了一个大包袱,而且侯爵的下一代也直接没了爵位,一手锅甩得飞起,立竿见影地就减轻了国家财政在这方面的一半负担。

    赵巅甩锅的本事还不止于此,除了取消子爵这个级别之外,他还把侯爵又分成了三等,也就是“县、乡、亭”三级,封爵的时候,侯爵可以封三次,但是袭爵的时候,侯爵就只算一个等级。

    基本上这个操作原理就跟货币通胀之后先没一分钱,慢慢再没一角钱是一个道理。

    另外在周朝,官和爵是两种相辅相成又各自独立的体系,除了表彰功绩,昭示身份之外,还起到沟通军政两界的作用。

    一般来说,做官的不一定有爵,有爵的也不一定有官。当然在实际执行过程当中,当朝的一二品大员通常都有爵位,但是即使贵为亲王,只要没能封建地方,也未必能有官当。

    像神策军怀化郎将霍无病的封爵就是乐亭侯,这是最低一等的爵位,不能世袭,除了表彰他的军功之外,其实还代表他已经有了进入朝廷文官体系,转职为地方官的资格。

    无论是任何政府,官僚体系的构成和演变都是极为复杂的,周朝当然也不例外。

    陈琼虽然在青衣江两岸活人无数,但是对比起周朝的版图来说,那只是名副其实的弹丸之地,也就是在当前的国家发展重心当中战略位置很重要。

    所以陈琼在青衣江两岸的功绩值不值得封侯其实是有争议的,要是他在防疫防疫过程当中死了,那倒是可以结结实实地封个侯爵,能让墓碑好看一点,活着封侯,各种待遇就能一直跟上。

    所以实际上对于他在青衣江两岸防疫功劳的表彰是在最后一条,“允民间立祠以祭”。意思就是说,允许民间为了几年陈琼作过的事纪念他。至于纪念的形式,除了不能逾制之外,朝廷就不管了,至少别指望官府给你掏钱。

    不过周朝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武道天人归顺朝廷,可以直接封侯,所以赵煜封陈琼为新乡侯不仅名正言顺,而且还是一个试探。

    陈琼不接旨当然什么封赏都没用,就算赵煜在旨意里把皇位让给他都不生效。

    但是如果陈琼接受了封赏,那么赵煜还有权在廷参殿见的时候再升陈琼一级,正好是侯爵里的最高等级“县侯”。

    说实在的,国家养官数百年,这里面的门道一点都不比陈琼前世研究的东西简单,就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屁用没有。

    陈琼虽然聪明,但是以他的小白程度,当然是理解不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的,高勇虽然能看明白,可也不会给陈琼解释,只是详细介绍了一下旨意里的内容,然后向陈琼笑道:“你要是没什么想法,那我就要宣旨了。”

    陈琼休息了这几天,虽然精力依然不济,但是脑子总算是放空了一些,立刻从高勇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烟火,疑惑地问道:“那我要是有想法怎么办?”

    “现改啊。”高勇一脸的理所当然。离开成邑之前,赵煜给高勇的密旨里就许诺了高勇可以根据陈琼的要求修改旨意里的内容,只要没有明显离谱的地方,高勇都可以先答应下来,并且在宣旨的时候加进去。至于这些内容旨意上没写也很好办,反正陈琼是要进京的,到时赵煜再给他补一份就是。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得出来,高勇和赵炫给赵煜吹的风应该是相当强劲了,所以赵煜几乎对陈琼势在必得,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弄去长安好亲眼看看。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给自己死党面子的成份也不好说。

    陈琼当时都听傻了,这是“你要圣旨那就给你现写一份”梗的实例化吗?怎么听着这么不严肃呢?

    他这里发呆,躲在后面房间偷听的许大夫夫妻二人也都傻眼,许大夫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小心发出了声音。高勇是九品上的高手,立刻就察觉到了声音,厉声喝道:“是谁?”

    他到了陈琼这里之后,先密会陈琼,就是要敲定陈琼的态度,保证正式传旨时一切顺利,所以直接进了陈琼的房间。当时许大夫夫妻就在陈琼的房间里,两人都不想见朝廷官员,来及离开就躲进了里间,倒不是有意偷听。

    陈琼也不以为意,毕竟大家都不是外人,于是笑道:“姐姐姐夫出来吧。”

    许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两个人一起从里间走出来,向兰陵王见礼。

    他们当然早就听说过高勇,甚至还远远看过,除了觉得这位朝廷名将、蜀川大员相貌生得有点太好,不像武将之外,举止气质倒也称职,没想到偷听他和陈琼谈话之后,这才发现这位兰陵王全无威势,完全就是普通青年,本来心中已经形成的形象先垮了一半。

    然而现在被高勇发现之后,这位青年名将态度又是一变,正襟危坐之下,一股无形的气势弥散而出,正是多年杀伐之气与身居高位之后养成的威严混合后形成的气质,再加上他九品上的实力,竟然有如实质。

    许大夫的武道修为和高勇差得太多,顿时就觉得举步维艰。许夫人在心中冷笑一下,伸手扶了许大夫一下,真气展开,不动声色地就将高勇的气势抵消了。

    高勇一向不近女色,所以看到里间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之后,注意力先落到许大夫的身上,见此人做文士打扮,但是显然身负武功,只是实力不济,正在猜测他的身份,却发现这人本来略见畏缩的举动突然不见,不禁心中一动,凝视向他身边的女子看了过去。

    许夫人身材高挑、天生丽质,更加上武道加成,气质极佳,就算有孕在身,仍然大有可观之处。高勇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心想这人是谁?和陈琼是什么关系,怎么几个月没见肚子都这么大了?

第二百二十章 新星

    陈琼并不是对自己失去真气的事实毫不在意,他也不是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圣者,然而当一个人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看过了人世间的种种凄凉境遇之后,心中的想法总会发生一些改变,这种改变的方向并不固定,表现也没有脉络可言。同样一件事,有人看到药丸,有人看到希望,另外还有一些人能看到本质。

    陈琼就属于后者,因为前世的工科经历,他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善于从本质思考问题,这个绝大多数包括前世与今生。

    事实上这也是所有工科生同共具备的品质,和其它专业比起来,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实际、更急迫、也更直观,而且所有的解决方案必须基于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并没有大开脑洞的余地。

    在人文或者社会问题上,一个人只要把脸揣到怀里,就可以随便大放厥词,言辞越是离谱,围观的人也越多,没准还会有人眼红注意力而主动站到他的身边去。

    然而在工业领域,这种人一开口就不会有人再理会他了,毕竟一件事行不行在论证阶段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拿水当油这种事可以融到资,可以要到政策,但是绝对找不到真正的研究人员,不是因为研究员们道德水平高,而是因为没人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解决问题。所以就算真有技术背景的人参与进去,他也是去拿钱的,而不是解决问题的。

    陈琼不但善于思考,还善于解决问题,毕竟前世他还有键盘可用,这一世就只有一双手了。

    当初他听说蜀东大旱的时候,就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前世的天府之国居然会旱涝频发,农民朝不保夕。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这个世界缺乏修建大型水利工程的经验。

    对于像高勇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在农业地区修建水利工程来改善灌溉能力属于常识,如果愿意多想一下的话,也能想到利用水利工程来控制水患,但是也就仅此而已,知道归知道,他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这个时代的水利建设还停留在挖沟护提的水平上。

    人们在需要用水的地区挖掘引水渠,在需要防洪的河道上加固堤坝,然后就只能指望老天爷开恩,出题不要超纲了。也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

    然而陈琼不同,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千年人类智慧的结晶。如果说在他前世的生活当中同步发生的那些时事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的话,那么至少在人类工程史上留下痕迹的那些内容是可以原样照搬的。

    这也是理工与文史之间最大的区别,历史虽然由文人书写,但是只有科学与工程才能真正贯穿历史。

    陈琼在没有下山之前,心理上与这个世界其实是有一些隔膜的,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的所知所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在作弊,所以并不想亲自参与到改变世界的进程当中去,这也是他在华山上隐居十年,却只用自己前世的知识自给自足,而不是惠及周边的原因。在他想来,既然历史的车轮一直在自行转动,那么当然不需要自己这个外挂来施加第一次推动。

    甚至在朱家镇亲眼目睹了官府和士绅对劳动人民的压迫之后,他想的也不是自己亲自操刀上阵,而是鼓动陈涉吴叔二人揭竿而起,因为这世界终究不是自己的,陈涉们的生活只能由他们自己来争取。当然如果陈琼亲自上阵的话,整个斗争也不会如此温和,毕竟陈琼可是跳着读过五卷天书的人。

    然而在亲眼目睹了蜀川自然灾害下底层人民的惨况之后,陈琼终于意识到,历史进程的自然发展其实是由无数底层人民的血泪推积而起的,在一次次试错当中,有无数默默无闻的人作为代价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没有人记住他们,甚至都没有人记住他们是为了什么消失的,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永远只是那些特定的人。

    陈琼不想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就像外挂玩家通常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天梯顶端一样。但是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帮助,让历史付出的代价降低一些。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修建当代版的都江堰。

    因为历史进程的不同,这个世界上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李冰的人,甚至在赵煜把目光投向西域之前,都没有人注意到蜀川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八王之乱时诸王争霸的战场主要集中在中原地区,蜀川甚至可以偏安一隅,足见诸王对这里的轻视程度。

    所以蜀川没有都江堰,甚至都没有能称得上大型水利设施的工程,毕竟对于从前的历代蜀王来说,就算蜀川百姓过得再差,集蜀川之力也足够供养自己了。

    陈琼前世的时候,曾经到过成都平原,因为兴趣的原因,他只去了三个地方,武侯祠、熊猫谷,都江堰,在都江堰逗留的时间也最长,毕竟这是人类古代工程史上的奇迹,可以很直观地看出其中蕴含的古人智慧。

    高勇听到陈琼自荐的时候,并不知道陈琼的规划会改变整个蜀中平原的农业环境,直接影响到蜀川大地的水利生态,所以更关心的是陈琼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毕竟现在的陈琼看起来形销骨立,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陈琼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被师父洗髓锻骨,身体素质远超一般人,明显消瘦是因为这段时间操劳过度,同时消耗的精神得不到补充,血气运行不利,所以身体吸收的营养跟不上。事实上他虽然四处奔波,但是霍无病可不敢真让他自己随便走,陈琼要是出了意外,无论是得罪高勇还是青衣江两岸防疫无人主持都够霍无病喝一壶的。有他的关照,陈琼除了在专业领域依旧缺人之外,自己被照顾得还是很好的,可以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饿不着,就算他突发奇想要吃岭南荔枝,说不定霍无病也能派人千里加急给他弄来。只不过服务再好,陈琼自己没时间调养那也没办法,所以才会落到现在这幅形象。

    高勇也知道陈琼主动要求的工作对统治蜀川有利,当然也不会吝啬,专用从蜀川各地抽调了一批专业人士,划给陈琼使用,同时还动用蜀川都督的权力,征僻陈琼为蜀川都水使者,再加上陈琼刚得的新乡侯身份,俨然一颗政治新星在蜀川升起。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夜半呼救

    陈琼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忍不住想起前世听过的一条话,“搞畜牧的不办人事,搞水利的不走人道”。

    这是一次聚餐的时候,他从朋友的朋友口中听到的感叹,前面半句很容易理解,后半句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当然人家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搞水利的野外勘探的时候都是顺着水走的,但是一般来说,就没有顺着水修路的,如果有,显然那水也不需要水利部门的人来勘探。

    所以搞水利的人,无论是专业的勘探队,还是负责确定方案的专家,甚至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一生当中都有不能人道的缺憾,这个也算是职业特点。

    陈琼当时只是拿来当个笑话听,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他是学机械工程的,跟水利八杆子都打到一起去,离得最近的一次是参观都江堰,人家不但有修好的道路,还有车管接管送。

    他当然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魂穿到另外一个世界,然后有机会体会一下不走人道的痛苦。

    陈琼虽然没有了真气,但是本身修为不损,事实上他现在的状态和张正差不多,除了剑气和武道意境用不出来之外,仍然有九品上的实力,翻山越岭当然不在话下,唯一让他觉得难受的只是这种天天钻山沟的生活,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琼虽然没了真气,但是洁癖仍在,偏偏没有真气,他也不能再给自己加防尘罩,比起饮食来,睡不到舒服干净的床简直不能忍,就算医院里最忙的时候,陈琼也是有符合社会预期的床可以睡的。

    为了行动方便,他把青索剑背在了身后,空着两只手,身后是几个肩扛手提各种用品的当地民夫。蒋青带着几个神策军的军士跟陈琼身边。

    蒋青因为熟悉水性,被倪真推荐给了陈琼,结果陈琼被疫情拖累,最后并没有去成成邑。

    不过蒋青一身所学倒也没有荒废,他被陈琼留在身边,靠着一身本领跟着陈琼一起出入灾区,救人送药,也算是立下了汗刀功劳。如果没有他,青衣江两岸水患未退之前,恐怕很多地方根本就进不去。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所以疫情结束之后,他被陈琼留在了身边,跟着陈琼继续治理水患。

    蒋青对于兴修水利虽然一窍不通,但是他熟悉蜀川水系,尤其常年在泯江活动,对蜀中平原的水系了如指掌,有他在身边,陈琼等于带了一个活地图,助力极大。

    蒋青自己对现在这位工作也很满意,陈琼这个都水使者直接向高勇负责,所到之处如高勇亲临,权力之大不说,明显得到高勇的信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新乡侯的爵位,前途不可限量。蒋青跟在陈琼身边,自然也觉得很有奔头。更何况陈琼虽然年轻,但是行事老到,指挥调度井井有条,命令也清晰明确,手下人做起事来自然也分外愉快。

    而且陈琼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默,偏偏每有惊人之语,常常能让人捧腹大笑。而且蒋青发现陈琼的脾气其实相当好,至少有点不分尊卑,让人很难把他和一位侯爵联系起来。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陈琼几乎已经走遍了泯江的上游和中游,甚至对于汇入泯江的大小水系也进行实地勘察。其工作之勤让蒋青和被高勇拔划给陈琼的神策军士兵都感觉吃不消。

    蒋青不知道陈琼其实是因为不习惯野外生活,急着做完测绘回到都市里去,至少也要睡到正经的床上去,所以才废寝忘食,还真以为这位小侯爷是为了勤劳王事,一心为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琼自然不会向他们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反正他的官大,可以为所欲为。

    跟着陈琼跋山涉水,折腾了两个多月之后,蒋青和陈琼专门培养的几个军士已经可以承担起助手的责任,让陈琼的工作强度大为减轻,测绘进度自然也相应加快。

    陈琼知道自己不是水利专业出身,测绘的水平更是和专业人士差着十万八千里,充其量也就是略知皮毛的水平,开始的时候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好在他毕竟知道原理,一边工作一边摸索,倒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至于效果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那就只能慢慢检验了。

    这时他们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返回营地。事实上高勇给他准备了相当完善的后勤保障,更是行文各地,要求全力供应陈使者的需求。奈何陈琼要跑的地方实在太偏僻,人多不但发挥不了作用,反而会骚扰地方,陈琼是一向追求简洁的性子,很快定下了原则,每到一个地方,除了要求当地官府派遣向导和民夫之外,就是在指定的地方建立休息点,已供自己和队员休息,其它供应一概不要,甚至连城镇都不进,除非确定有必要,跑来献殷勤的地方官员也一个不见,用陈琼的话说,有那个闲工夫不如睡觉。

    蒋青现在算是陈琼身边的大管家,这些后勤的事情都归他负责,这个时候向陈琼建议道:“这附近有个李木店,离此地不远,不如我们直接去那里休息。”

    今天的工作完成得很顺利,陈琼心情不错,看看天色尚早,就算多走一些路也来得及,于是向蒋青说道:“你又想什么了?怎么想起去那里?”

    蒋青知道陈琼脾气好,讪讪一笑说道:“不瞒公子,小人在那里有个相好,多日不见,有些想念。”

    陈琼摇头失笑,知道蒋青这是在自己身边憋得狠了。其实如果蒋青没有这件事,陈琼没准真就想那李木店休息一晚了,现在听了,反而不想去,于是笑道:“你自己去吧。明天早些回来。”

    蒋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陈琼意思坚决,也就不再劝说,谢过了陈琼,自己先跑了。

    陈琼好些天没有洗澡,睡觉之前觉得全身难受,干脆打坐调息,试试能不能重新打通大小周天。正凝聚真气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声呼救,叫道:“公子救我。”

    寂静的夜晚当中听和真切,竟然是蒋青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九章 蜀川水患

    听说这一男一女两个人是陈琼的姐夫和姐姐之后,高勇松了一口气,转念又觉得有些怪异,别人都是结拜为异姓兄弟,到陈琼这怎么改成异性姐弟了,这家伙还真是从来都不按套路打,随时随地反套路。

    不管干姐姐和亲姐姐哪个更好,反正高勇是没兴趣管这件事了,看起来陈琼也不像缺姐夫的样子。

    在这次疫情当中,高勇倒也听说过许大夫的名字,知道这两个人就是许大夫夫妻之后,他就顺便问了一下两个人有什么要求,毕竟这两位也算有功之臣,虽然没资格上圣旨,但是表彰他们的功绩也算是高勇的份内事。

    许夫人对高勇的问题并不在意,她连自己的师门都叛了,高勇难道还能封她个官当当?

    许大夫倒是显得有些意动,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久闻京中太医院藏有万卷医书,不知许某可能一观?”

    这时候的印刷技术很不发达,书籍都靠手抄,各种冷门的典籍尤其珍贵,周室虽然经历过八王之乱的窘迫,但是周室本身基业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长安皇宫当中书籍收藏颇丰,对于许大夫这种人来说尤其有吸引力。

    高勇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万卷这个数字实在是不怎么靠谱,不过别说许大夫是陈琼的姐夫,就算是只为了酬答许大夫在这次疫情当中的贡献也应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看看许大夫夫妻再没有别的要求,高勇又重新看向陈琼,突然心血来潮,向陈琼说道:“不如你我二人也结拜为兄弟如何?”

    陈琼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夫人。只见许夫人一双美目含笑,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倒是许大夫对高勇怒目而视,心想怎么你们见了我老婆之后一个两个都想着结拜?

    看到陈琼看自己,许夫人笑道:“这是你们二人的事,我夫妻就不掺合了。”说罢拉着许大夫就出房去了。

    高勇世代王爵,军中又禁止结拜,所以虽然和陈琼私交甚密,但是从前还真没想到过还能当干兄弟。现在受到许夫人的提醒,倒是立刻就想通了。

    陈琼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我二人用得着结拜吗?”

    高勇想了想,拍案叫道:“不错,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又何需结拜。”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心想那刚才的姐姐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事就不好追问了,于是高勇又绕回之前的话题,问陈琼对旨意的意思。不过这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一步,高勇说话也更加放得开,向陈琼说道:“贤弟大才,又有武道神通,入朝为官当可匡扶社稷,留名青史。”

    高勇固然说得真心实意,陈琼却听得意性阑珊,苦笑着摊手说道:“我的真气废了。”

    高勇大吃一惊,有心不信,却知道陈琼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于是连忙追问原因。陈琼摇头不答,总不能说是因为当时为了帮高勇击杀库帕塔耗尽了真气,又在抵御无名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精神,然后在防疫的时候没时间调养身体,这才落到现在的地步。

    高勇虽然不通医理,好歹也有家传的上乘武功,而且他和张正不同,霸王枪也是修炼真气的,对于真气的的认识自然不少,从前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回想一下,很自然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再看陈琼就觉得心中难过,歉然说道:“苦了贤弟了。!”

    陈琼淡淡一笑,如果说防疫治病的时候,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连着转,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的话,前几天医院空了之后,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悔不当初了。

    但是事实上,陈琼也只是短暂地后悔了一阵,就重新收拾起了心情,毕竟他前世没有武功照样活得很好,这辈子起码还有武功可用。

    他向高勇笑道:“我真气已失,自己无法可想,打算过些日子去寻师父,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所以朝廷的好意我心领了,旨意不接也罢。”

    高勇既然心痛陈琼的境遇,当然更不想让他自行离去,摇头说道:“这是朝廷酬劳贤弟功劳之意,本是贤弟应得的,何必推辞?”

    他想了一下,向陈琼说道:“贤弟且安心静养,待年后蜀川诸事安定,我陪贤弟往长安面圣,到时取道华山,一同拜访尊师,若你的真气恢复有望,有什么需要,为兄出面也能方便一些,就算办不到,为兄也可请皇帝下旨,总要让贤弟恢复一身修为。”

    陈琼心中感动,也觉得朝廷的封赏自己受之无愧,于是点头说道:“那好,这旨意我就接了,不过兄就不必陪我进京了。”

    他摆手制止高勇说话,自己接着说道:“你以为蜀川安定就算没事了吗?”

    他看着高勇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夏之灾不远矣。”

    高勇听了悚然一惊。今年春天他率军攻破剑门关之后,算起来现在已经入川半年,这半年里几乎就没有消停过,可以说紧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累得陈琼都没时间恢复消耗的精力。兵祸和疫情当然不会是常态,但是高勇先抗旱再抗洪,当然已经了解了蜀川自然灾害的规律,知道这种旱涝灾害几乎每年都会在蜀川大地上循环一遍,本地人逃灾都成习惯了,要不然夏天的时候,陈涉他们逃难也不会那么熟练。

    高勇也是刚刚学着治理地方,对这种和老天爷斗法的事没什么头绪,所以也就下意识地忽略过去,这时听到陈琼的话,这才猛然想起面前这位可是自己亲口封的匡扶社稷的大才,既然他主动提起些事,恐怕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他心中纠结了一下,终于肃容向陈琼说道:“贤弟可有万全良策?”

    “万全良策在这世界上是没有的。”陈琼淡淡说道:“不过要说起来,无论旱涝,根本都是一个水字,无雨时有水,便可解旱灾。多雨时排水,自然也可解水患。”

    高勇听了略微有些失望,心想这个我也知道啊,问题是咱们又不是键盘侠,除了知道原因,还得知道怎么干啊。然后就听到陈琼说道:“水无常势,所以治水从无万全之策,只能因势利导,因地制宜。”

    他看着高勇,拱手说道:“若兄有意,弟愿为前驱。

第二百二十二章 猴不重要

    陈琼没了真气之后,从前习惯了的很多事都不能做,他又是闲不住脑洞的性格,所以偶有闲暇,都在琢磨怎么另辟蹊径来填补自己的习惯,至少生活品质不能下降得太多。

    他有现在的武道修为其实全靠天赋,并不是本身的理解有多深刻,所以要让他从理论上来推演自己以后可以发展的方向其实和埋头乱撞差不多。

    在没有足够的学识素养的前提下,大开脑洞的结果其实就是所谓的民科,外行听起来头头是道,内行听得槽多无口。

    陈琼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在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功的例子,要么已经确定失败,要么还没有条件尝试。

    他刚刚又失败了一次,觉得有些灰心,于是重新摆好姿势,打算再试试凝聚真气,这时突然听到了蒋青的呼救声。

    陈琼睁开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同时发现营地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值夜的神策军士兵们并没有发现有人呼救。

    陈琼保持姿势又等了一会,确信自己又一次听到了蒋青的呼救声,这才长身而起,披上外袍,随手抄起青索剑走出帐篷。

    这个营地不大,除了两个轮值的神策军士兵外,还有几个当地官府派来的士兵,有个小官带着。陈琼要这么几个人,本来是为了有和当地人沟通的时候用的,但是今天这个小官特别积极,非要跟着一起值夜。

    陈琼这些日子已经见识了蜀川地方官兵的作派,听他坚持也就答应下来。果然现在还没到深夜,那几个士兵已经靠着营帐东倒西歪起来,连陈琼出来都没有发现。

    还是那两个神策军士兵看到了陈琼,同时也看到了陈琼向他们示意不要出声的手势。

    “我出去一下。”陈琼低声向一个神策军士兵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正在打盹的地方官兵,又说道:“不要惊动他们。”

    陈琼身边的这几个神策军士兵都是高勇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武功不弱,个个都有军功爵在身,而且还要头脑聪明,闻一知十。说实在的,也就是神策军位列上三军,不愁兵员,什么样的人才都能找到,要是放在普通军队里,能达到这几条的只怕连军官都加上也凑不齐。

    那个神策军士兵看到陈琼的动作,立刻会意,右手扶住腰刀的刀柄,左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下,低声问道:“要不要?”

    陈琼摇了摇头,“等我回来。”说罢也不叫人打开寨门,自己纵身跃出营寨,向着蒋青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没了真气之后,陈琼没办法施展剑气,但是其实千里闲庭和闲庭耳语的本事还在,甚至对这两种功法的认识还更进一步。只是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又觉得蒋青的呼救声来得蹊跷,所以才不施展千里闲庭的身法,只用普通轻功向着声音而去。

    开始的时候,蒋青的呼救声还时不时地响起来。但是陈琼出营之后不久,这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陈琼倒也并不犹豫,速度也仍然不紧不慢。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陈琼在一个山包上停了下来,这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四面都是下坡,因为临近城镇,植被被破坏得很严重,并没有多少遮挡视线的东西,可惜夜晚光线不足,以陈琼的目力也看不出多远。

    陈琼手提青索剑,孑然独立,再不移动,仿佛融入天地之间的夜色当中。

    又过了一会,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重重夜色传了出来。

    “陈使者不担心吗贵属的安危吗?”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重重叠叠,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好像忽远忽近,让他捉摸不定。

    “担心。”陈琼淡淡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听你学鬼叫吗?”

    那个声音显然没想到陈琼的火气这么大,所以停顿了一下之手才又说道:“那么陈使者可有话说?”

    “把蒋青放了,我考虑一下不杀你们。”陈琼说道。

    这次那个声音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一点,然后才再一次响了起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我对自己杀人的手法很有信心。”陈琼说道:“是谁给了你们信心来和我谈条件。”

    估计和陈琼说话的人从来都没遭遇过这么费劲的交流,所以再一次停顿之后,明显已经有些压制不住语气中的怒意,他说道:“你不怕我杀了蒋青?”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陈琼淡淡说道:“我是蜀川都水使者,新乡侯。”

    那人明显没理解陈琼的意思,闻言讥笑道:“原来是位侯爷,失敬失敬。”嘴里说着“失敬”,语气中却并没有哪怕一点敬意。

    陈琼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是不是侯爷不重要。我要提醒你的是蜀川都水使者。”他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我能调动神策军。”、

    然后他问道:“你比林增泰如何?”

    “你敢?”

    那人听了陈琼的话,这才突然想起林家庄的下场,顿时心中又惊又怒。林增泰失踪,林家庄上下数百口人畜被高勇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其中颇有一些八九品的有名高手。手段之狠辣曾经让蜀川武林一时失声,后来高勇调兵过青衣江,蜀川腹地空虚却仍然没有生乱,除了陈涉一顿折腾已经消耗了民间的戾气之外,也是因为没人敢站出来带头,毕竟舍身容易破家难,就算有人舍得,家里人也舍不得,大家搞事都是为了捞好处,一不小心就全家灰灰这种风险实在太大,除非活不下去,不然至少也得能看到称王称霸的希望才会有人干。

    火烧林家庄这件事其实是赵炫干的,换成高勇还真干不出这么没人性的事。而且要说起来,在这个以家族为主的时代,一人做事一人当还真不是主流,没看叶知秋上门杀七杀殿夜隐的时候,连厨下养的狗都没放过,就可以看得出来,赵炫的干法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独一无二,只不过大家手法不一样而已。

    因为当时动手的是神策军,赵炫又是秘密入蜀,所以这口黑又亮的锅就扣在了高勇的头上,也正是因为实际主使人是赵炫,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上竟然也没有闹出明显的风波来,毕竟要比手里抓住的小辫子数量,赵炫堪称集大成者,真要是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还没开始就要冒着被赵炫证据确凿下诏狱的风险。

    陈琼虽然早在汉中的时候就出入高勇身边,但是那时他只是幕僚身份,并不是人人都知道他的重要性,所以这些人谋划对付陈琼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起来还有神策军这个茬。直到陈琼提醒才想起来,这位并不是纯粹的武林中人,人家办事也不会按武林中的套路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讲道理

    一般来说,船小才好调头,越是家大业大的人顾虑也就越多。在陈琼的前世,曾经有一位伟人说过要“打烂坛坛罐罐”,意思并不是砸烂自己家好让别人害怕,而是放下过去的包袱,轻装上阵。

    这个和陈琼说话的人没有伟人的本事,更没有伟人的气魄,所以发现陈琼这块铁板很不好踢之后,顿时就有些失态,最后惊怒时的那一声“你敢”发出的时候,在隐藏自己位置上下的工夫不够,于是陈琼立刻听了出来。

    他一步迈出,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一个青衣人的面前,看到这个人一身紧身衣裤,用黑布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藏头露尾。”

    那人见到陈琼来得如此之快,也吃了一惊,皱眉说道:“好功夫,你是何人门下?”

    “你又是谁?”陈琼并不理会这个人的提问,他左手提剑,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蒋青的踪影,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如果现在能够放出武道意境,意境笼罩之下,无论是谁都无法遁形,可比现在只能用看的方式方便多了。

    他看着面前的青衣人说道:“放了蒋青,不然我必尽诛排帮。”

    那人嘿嘿一笑,看着陈琼说道:“如果我不是排帮的人呢?”

    “你要我提醒多少次?”陈琼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朝廷命官,我手里的有兵,我说是排帮的人就是排帮的人,如果排帮想证明不是,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去找你。”

    他说道:“如果他们找不到你,那就都给蒋青陪葬好了。”

    那人听得目瞪口呆,看着陈琼半晌才说道:“你怎么可以不讲道理?”

    “你要和朝廷讲道理?”陈琼缓缓伸手握住剑柄说道:“我教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来做皇帝。”

    然后他骤然拔剑,青索剑疾刺而出。那人刚刚吃惊于陈琼的话,完全想不到陈琼竟然会毫无征兆地向着自己出手,这时想退已经来不及,双掌一翻,手掌中多出了一对短刺,左右交叉向着青索剑上格来。

    陈琼长剑不停,一剑将两支短刺削断,长剑毫无阻挡地直没入那人腹中,还顺手搅了一下。

    那人颇为凶悍,骤然中招之后大叫一声,不退反进,双手握住断刺,顺着长剑向陈琼扑了过来,然后觉前眼前一花,陈琼已经退出一丈开外,手中的青索剑上青光萦绕,并无一滴血迹。

    陈琼看着,慢慢还剑入鞘,淡淡说道:“你生机已断,还不速死。”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破出一个大洞的腹部,和流散满地的体内脏器,知道陈琼说得不错,心中又惊又惧,口中呵呵大叫着向陈琼扑去,陈琼已经入鞘的青索剑再次出鞘,反手一剑将这人的头颅砍得冲天飞起,无头的尸体仍然向前冲了几步,这才扑倒在地,正好倒在陈琼脚下。

    黑暗当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这少年好狠的心。”

    “蒋青帮我测绘蜀川江河,助力颇大。”陈琼早就猜到有人隐藏在黑暗当中,所以很平静地说道:“你们若是杀了他,就会影响我治水,那么明年水患可能有数万百姓受灾,若论心狠,陈某自愧不如。袅此一人首级,远远不够补偿。”

    这个苍老的声音并没有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故弄玄虚,所以从他开口的时候,陈琼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的位置,不过直到现在,陈琼才把目光从脚边的尸体上移开,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个锦袍老者慢慢地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

    这个人满头白发,身形消瘦,但是一双手却奇大无比,真要握成拳头,绝对比沙包大。

    看到这个人出现,陈琼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淡淡说道:“沙帮主?”

    蒋青跟着陈琼这些日子跋山涉水,每天当然不会只是埋头赶路,也会说起江湖轶闻、奇谈怪事。所以陈琼知道排帮的前任帮主姓沙名傲,天生一双巨掌,不但练了一手好掌法,而且精熟水性。蒋青号称能在水里睡觉,生食鱼虾,但是提起这位沙帮主的水性仍然要肃然起敬,别的不说,这位沙帮主水里的功夫独占了快和灵这两个字,那一双巨掌堪比船桨,所以人送绰号凫水鸭。

    也正是因为这位沙帮主的出现,才整合了泯江上中下游的民间组织,成为现在这个号称十万帮众的排帮。

    不过几年前,这位沙帮主就已经退位让贤,把排帮帮主的位子交给了自己的女婿,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陈琼既然认出沙傲,自然也就坐实了蒋青落在了排帮手中的猜测,心中却更加奇怪,蒋青到底做了什么事,要惹得排帮不惜得罪自己也要对他出手?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蒋青已经投靠了官府,这种情况下仍然向蒋青出手,和挑衅官府也没什么区别了。

    沙傲慢慢走到刚才青衣人站立的位置,停下来看着陈琼,拱手说道:“陈使者。”

    四目相对,陈琼缓缓道:“恨境天人?”

    “陈使者好眼力。”沙傲说道。

    按照蒋青的说法,沙傲只是九品高手,有没有九品上的实力都不好说,他主动退隐,也是因为年事渐高,精力和武功都开始退化,这才退位让贤,没想这人不声不响之间竟然已经勘破武道,成就天人了。

    陈琼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沙傲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沙傲看着他,慢慢说道:“刚才陈使者和小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知道排帮再加上我,有没有资格和朝廷讲道理。”

    朝廷对武道天人一向优容,陈琼救了青衣江两岸百姓,活人无数,赵煜要据此给他封侯仍然不够,最后还是依照武道天人投靠朝廷的惯例封侯了事,由此可见朝廷的态度。

    沙傲虽然一向混迹江湖,但是身为排帮这样大帮的帮主,自然也知道一些朝廷秘闻,这个时候说出来,显然也是胸有成竹。

    陈琼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刚才那人是你的女婿?”他说道:“那不就是现任的排帮排主?你居然坐视我杀了你的女婿?”

    “他只是我的女婿,又不是我的儿子。”沙傲淡淡说道:“女婿死了可以再找,这样的蠢货死不足惜。”

    陈琼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我本来以为另有隐情,没想到是借刀杀人。”他说道:“你要和朝廷讲道理,那就说说你的道理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魔药

    果然听到陈琼的话之后,沙傲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已经晋身天人,但是仍然不想得罪朝廷,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和林增泰差不多。只不过林增泰为了自己的家族再进一步,最终选择了反叛,而沙傲没有林增泰那样的外部环境,就算想反叛,也找不到人投靠,所以只能和朝廷合作。

    他当年将帮主的位子传给女婿的时候,武道修为的确还是九品,而且因为年纪大了,武功还有所退步。沙傲既然能将排帮壮大到如此规模,心胸气魄自然异于常人,所以察觉到自己的武功有下降趋势后就果断退位,把女婿推到前台,自己退居幕后。

    他这么做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现在的排帮本是泯江上四五个大型帮会被沙傲凭借武功心计强行捏合起来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平和,但是实际上暗流涌动,几个九品高手互不服气,这其中就有他的女婿一个。

    沙傲退而不隐,仍然离用从前的影响力来影响排帮事务。排帮上下也没什么权力交接的传统,既然老帮主还想管事,大家自然也就按照习惯继续找老帮主拿主意。

    沙傲的女婿自然心中不满,于是新老两派争斗渐起,不过新帮主一派仍然很受压制。

    沙傲这位女婿倒也不是普通人物,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络上了药谷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武功大进,然后找了个理由竟然当众将一个不服他的沙傲老部下毙于刀下。

    这件事之后,排帮当中的女婿股大涨,沙傲自知年老力衰不是女婿对手,又担心被药谷中的下毒,于是果断跑路,远离了排帮的权力中心。

    赶跑了沙傲之后,他的女婿大展拳脚,很快收服了排帮当中的另外几股势力,排帮中的几位九品高手有的投靠了他,有的则意外暴毙,女婿的地位看起来甚至比沙傲从前更加稳固。

    沙傲虽然逃了,但是仍然关注帮中局势,越想越是不对。药谷如果真有办法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武功能力,在武林中怎么可能还是现在的地位?这是一个讲实力的世界,就算药谷中人行事邪异,只要高手够多,哪怕翻脸像翻书,说话像放屁,大家照样敢怒不敢言。

    于是沙傲很快就猜到女婿用来提升武功修为的办法一定有什么隐患,正因为有这种隐患在,药谷的人才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只能便宜了像女婿这样敢于以身试药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沙傲就开始安排人潜入女婿身边打听,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在帮忙,终于让他找到了那个和自己女婿联络的药谷中人。知道此人是通过女婿在外包养的一个宠妾和女婿联络的。这个人正是蒋青在宠妾家里遇到的那个冒充排帮帮主的人。

    那个死在宠妾家中的排帮头目其实就是沙傲的人,他要替沙傲监视帮中动向,当然知道现任帮主在什么地方,所以听蒋青说在宠妾家中见到了帮主之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老帮主要找的人,于是一面派人去通知悄悄潜入成邑的沙傲,一面自己上门去求证,结果死在了那人手中。

    不过沙傲也及时带人赶到,将药谷的人抓获后顺手杀了女婿的宠妾,一方面杀人灭口,一方面也为了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气。

    沙傲作了这么多年排帮排主,手段自然高明,果然瞒住了女婿,他的女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偏偏自己对头太多,就算要安个靶子也不知道往哪里安,好事发之前有人看到蒋青从宠妾的家出中来,于是暗中怀疑此事与蒋青有关。他心中有鬼,知道勾结药谷,以药物强行提升实力是武林大忌,不敢大张其鼓地调查此事,于是下令追杀蒋青,打算灭口了事。反正自己武功已经到了九品上的地步,不再需要继续服药。

    没想到蒋青莫名背锅之后不肯老老实实束手,居然跑去投靠了倪真,然后被倪真推荐给了陈琼。青衣江上本来是王健的势力范围,并没有排帮插足的余地,再加上当时蜀川大水,青衣江两岸瘟疫横行,消息闭塞,排帮自然也找不到蒋青。

    直到蒋青跟着陈琼勘察水利,出现在泯江沿岸之后,排帮的人这才发现自己遍寻不着的人居然投靠了官府。

    沙傲擒了那个药谷的人,没用什么刑罚就逼问出了真相,原来这个人的师父无意中找到了一种能够激发武者潜能的药物,可以短时间内增加服药者的某一项能力。不过这药的机理尚不明确,效果极不可控,服药过量之后,甚至有入魔的危险,而且在连续服药之后,体内积存的药物过多也会出现这种危险

    沙傲的女婿当时深怕地位不保,明知危险也只能冒险服药,好在效果还不错,果然短短时间内武功大进,至于后遗症却一直没有显露出来是。

    也正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显露出后患来,所以药谷的人才会对他的状态特别关心,派人继续保持联系。沙傲的女婿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自己着力笼络之下药谷的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沙傲的女婿对药谷来人伺候得尽心尽力,连自己的宠妾都让出来了,但是得到的消息仍然不尽不实,起码药谷的人并没有告诉他停止服药之后,武功会退步的事实。

    沙傲对自己捉到的药谷中人严刑逼供,反而得到了完整的情报,他甚至还意外得知,林增泰甚至还在以这种药物来延缓天人五衰。

    按照药谷中人目前得出的结论,药物的效果与服药人的武功修为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服药之后,药效潜伏在服药人的体内,随着服药人武功修为的提升而不断消化,直到完全消耗。

    然而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修习的武功性质也不一样,所以相同的药物对每个人的效果也不相同,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依靠服药人本身的能力,对药效进行压制,武道天人因为对武道的认识更近一步,能够沟通天地,所以也就能够更好地控制药效。

    沙傲一直都在为自己的武功修为开始退步感到忧心忡忡,得知之后大为心动,左思右想之后终于决定冒险食药,没想到这种药物的效果竟然极为契合他的状态,竟然一举突破武道成为天人。

    于是沙傲花了一点时间巩固了自己的武道修为之后,就重归排帮。上演了一出王者归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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