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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清泉     伯爵夫人来自大清txt下载     伯爵夫人来自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毒蛇的毒牙

    我浑身僵硬,气都喘不过来,我以为他就要说出包法利太太家的事,然而史丹利却突然叫道:“难道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这实在太奇怪了。”

    “啊,是我的错——”安东尼说着就把他迎进了休息室。

    我的心情,就你一个被判绞刑的人,脖子已经伸进了绳套里,却不知道那绳子何时会被收紧。

    他们谈起了其他话题,史丹利看似暂时没有揭穿我的打算,但是我的心却一路沉了下去。

    我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故意提起曾经的事情,让我紧张,让我恐惧。就仿佛猫捉老鼠,不会一口吃掉,而是要是在吃之前戏弄一番。

    然而我的猜测又一次错了,他不是要戏弄我,而是想利用我。

    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有件事情我需要您的帮助,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笑了笑,笑容是那样的邪恶和得意,“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答应了,放心,我们以后会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我是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的。”

    说到“那件事”的时候,他的语气暗示性十足,仿佛生怕我还不够恐惧和难堪似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时我远远地看到安东尼走了回来,史丹利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压低了声音道:“到时你自然会知道,记住,要听话!”

    毒蛇露出了它的毒牙,我意识到他想利用那件事情威胁我,他会想让我做什么呢?种种猜测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搅动了起来。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但愿你们永远无法体会,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一天,史丹利很快就告辞了,而恐惧和猜测始终悬挂在我的头上。

    安东尼看着我,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再次提起了关于我们两家关系的话题,他以为我一直是为此事而困扰,便说道:“是的,我答应过会给你解释清楚。但事实上,我了解得也并不多,只知道我父亲和你母亲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误解,两人因此决裂,父亲再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你母亲。”

    这个答案简直就像没说一样,他所说我基本上都猜到了,只是那个导致误解产生的缘由,始终是个谜。

    我发现自己最近好像一直在解谜,父母的情变之谜,艾伦的失踪之谜,布鲁克先生去世真相之谜,现在又多了桩兄妹反目的谜案。

    突然感觉很累,突然就对解谜完全失去了兴趣。就这样吧,既然他们感情如此恶劣,我当然也不能指望塞伦塞斯勋爵会因为这层血缘关系,而对我有什么特殊照顾了。

    这点,我倒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因为从来不抱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经过一夜思考后,我决定再给玛利亚写一封信。如果灾祸真的要到来的话,过多的惧怕和担忧并不能阻止它的步伐,那么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想到就去做,我摊开信纸提笔写信,把自己离开格斯兰德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在信里告诉了玛利亚。

    正巧马车夫有事要去一趟镇上,我便将信拜托给他帮忙邮寄。

    圣诞节悄然来临,莫妮卡已经被关在房间整整十天了,安东尼趁机请求塞伦塞斯夫人,把莫妮卡放出来。

    他合情合理地说道:“如果她不能参加圣诞晚会,那将会是多么痛苦和遗撼啊。”

    但是塞伦塞斯勋爵夫人根本不为所动,她冷酷地回答:“这样正好,痛苦可以磨练一个人的心性,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再犯那些可怕的罪过了。”

    “但是,在圣诞晚会上人们肯定会提起她,到时您要怎么解释呢?”

    塞伦塞斯夫人虽然可以对女儿做到冷酷无情,但却没法让自己的面子受损,于是在平安夜这一天,莫妮卡终于走出了她那间小屋子。

    她是如何的欣喜若狂,说自己想念宅子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拉着我在外面疯跑,这些都不再一一细表,因为聪明的读者朋友们一定可以想象得到。

    可是当我们回到宅子里,莫妮卡被她的父亲叫去训话,而我独自一人走上楼梯的时候,碰上了正在擦楼梯的利文小姐。

    我正准备越过她走上去,突然听到她冷笑着嘀咕道:“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不过是个白吃白住连佣人都不如的家伙。就连我这个贴身女仆都在帮忙做这些下等仆人的活儿,你却游手好闲,真是不知羞耻!”

    我脚步微顿,扭过头来看着她:“最注重规矩的人,今天反而最没规矩,这可真是讽刺啊,利文小姐。”

    她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白吃白住的人!但身为佣人的她,说出这种话来除了在质疑主人的决定外,还充分体现了她的刻薄和嫉妒!

    她显然意识到了,一张脸立刻沉了下去,我没再看她,继续向楼上走去。

    难道我自己愿意寄人篱下,受人资助地生活吗?与其这样我倒宁愿自食其力,我想我必须尽快攒钱,但凡我有了任何独自生活的能力,都不会留在这儿,让自己处于这种难堪的境地。

    上天似乎不允许我得到快乐,每当我以为幸福快乐触手可及的时候,就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跳出来恶狠狠地告诉我,别痴心妄想了。

    但是为什么幸福对我来说就是痴心妄想呢?命运越是想要阻挠我,我就越要追求幸福,越要开心快乐!

    经过一番忙碌的收拾,原本暮气沉沉的宅子仿佛突然从寒冬迈入了春季,变得生机勃**来。

    所有家具、地板、器皿都被擦得闪闪发亮,宽敞的大厅里装饰上了鲜花和彩带,节日的喜庆铺天盖地地涌来,让所有人都变得喜气洋洋。

    到了晚上,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就到了派发礼物的环节。小时候父母总会对孩子们说圣诞老人会从烟囱里爬进来把礼物装进袜子里,但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自然省略了这一步骤。

    男爵和男爵夫人分别给安东妮、莫妮卡送上了礼物,就连我都没有落下。而且安东妮作为兄长,也给莫妮卡和我带来了礼物。

    他说:“这可是我前两天专程去伦敦给你们挑选的,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喜欢。”

第105章 圣诞礼物

    我们的礼物都用一个小箱子装着,莫妮卡欢呼一声,给了她的哥哥亲密的一吻作为感谢,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拆礼物。

    当她打开箱子,瞬间兴奋得又叫又跳,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件时下最流行的粉红色薄纱裙子,上面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一顶与之相匹配的漂亮帽子,还有一串珍珠项链。

    这是一份年轻的姑娘们,永远都无法拒绝的礼物!

    对于莫妮卡的喜形于色,塞伦塞斯夫人微微皱眉,而塞伦塞斯勋爵则和和气气地说:“不打开我的礼物看看吗?”

    “噢当然了爸爸,我正打算这么做。”莫妮卡笑容满面地拿起了她父亲送给她的小盒子。

    “先猜猜吧,你认为会是什么呢?”

    莫妮卡歪着脑袋,认真地思索。盒子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薄薄的,但是用锻带扎了个蝴蝶结。

    “我想大约是项链或手镯之类的。”

    那位父亲微笑看着女儿,缓缓摇头。

    莫妮卡又猜了几次,得到的仍是否定。“噢爸爸,我猜不到,还是直接打开比较好。”

    说着她就动作利索地拆开了,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卡片和一个信封。

    面对女儿疑惑的眼神,父亲微笑着鼓励:“读出来听听。”

    莫妮卡捡起卡片,才读了几个单词,突然瞪大了眼睛,胸脯急剧起伏,张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塞伦塞斯勋爵被女儿的反应逗笑了,莫妮卡突然尖叫一声,冲过去抱住她父亲的脖子就是一顿猛亲。

    “莫妮卡——”塞伦塞斯夫人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全是未尽的指责之意。

    但是莫妮卡全身心沉浸在这种激动和愉悦之中,对其母的不悦恍若未觉。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塞伦塞斯勋爵送给女儿的礼物,是一张两万英镑的银行存单。这只是将来要给她的其中一部分嫁妆,男爵认为女儿马上就十七岁了,应该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财产。

    这笔钱,她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处理,继续存到银行吃利息,或者投资到其他地方都随她的意。

    即使是吃利息,一年也能有将近一千镑的收益。这可谓是一笔巨款了,毕竟一个家庭女教师一年的薪俸也不过才三四十英镑。

    莫妮卡在父亲的提醒下,趁着这股兴奋激动的余韵,打开了其母亲的礼盒。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书,这是一本说教类的书,莫妮卡原本洋溢着笑意的脸立刻变了番模样,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脸的嘲讽:“塞伦塞斯夫人不愧是道德的楷模,时刻都不忘对我这个毫无规矩、荒唐至极的人进行深刻的‘教育’。只是恐怕我要令您失望了,因为我天性向往自由,不愿意像个木头似的坐着一动不动,终生让餐厅和厨房困住我的身心。我浪漫热情,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很抱歉没能成为一个令您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女儿。”

    说完,莫妮卡冷着脸离开了休息室。

    原本美好快乐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我站起来,行了个屈膝礼,跑出去追莫妮卡。

    最后,我在她房门外追上了她。

    她满脸泪痕,看上去低落极了。我拥抱着她,无声地安慰着她。

    她哭着摇头说:“曾经我也很努力地想要变成她期望的那种性格,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经受够了,当我的年龄越大,我就越想要坚持自我。我要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活着,我绝不会再受她摆布。”

    “塞伦塞斯夫人或许用错了方法,但是我相信她是爱你的。”

    “如果她所谓的爱,就是粗暴地完全无视我的自尊心和快乐,强硬地将她制定的标准套在我的身上,那么我宁愿不要。”

    “莫妮卡,别让一时的激愤蒙蔽了自己的理智,如果你像我一样很早就失去了母亲,或许你就会忘记她所有的不完美,只会记得她对你那深沉的爱意了。”

    莫妮卡没吭声,但我知道她其实没有听进去。也是啊,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怎么会明白失去母亲的那种痛苦呢?

    同样,我的母亲是那样宽容温柔,或许我也没法完全体会莫妮卡在塞伦塞斯夫人无穷无尽的打击和指责中生活的痛苦吧。

    等我从莫妮卡那儿离开,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安娜送来了属于我的礼物。

    在我的印象里,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和艾伦就再也没收到过圣诞礼物了。在孩子的心里,收到礼物的那一刻无疑是他们期待了许久,并无比高兴的时刻。

    此时此刻,当我看着眼前的一个箱子、以及两个盒子时,我心里既受宠若惊、激动兴奋,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忐忑不安。

    塞伦塞斯勋爵送给我的礼物,同样是一张卡片,上面当然不可能有两万英镑,但是他给予了我美好的祝福,以及一张十英镑的纸钞。

    而安东尼的礼物则和莫妮卡一模一样,只是裙子的颜色和样式略有不同,但毫无疑问,它们同样的精致美丽。

    梅森先生以前也曾给我送过礼物,但是我一点儿喜悦的感觉都没有,而且那些东西我一样不落地全留在当时所住的酒店房间里,压根没想过要带走。

    安东尼的礼物是我收到过最贵重、也最令我感动的。我默默地想,但愿我能够在未来有足够的能力,以报答他的这份恩情。

    最后我拆开了塞伦塞斯夫人的盒子,同样是一本书,但却是一本小说。

    年轻的姑娘们对于小说大概都有种天然的热爱,我第一时间打开她阅读了起来。

    但是当我读完后却发现,这本书里讲述的是一个落魄贵族的女儿,不甘心贫困的生活,然后利用自己的美貌,不择手段攀上贵族子弟的故事。她成功过,将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下,但最后的结局却非常的悲惨。

    在故事的结尾,她变得一无所有,最终落魄地死在了冰天雪地里。这本书的主旨只有一个;人应该安分守己,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106章 机会来了

    我不愿意去怀疑这样一位收留了我的恩人,但是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男爵夫人的贴身侍女利文小姐看见我和安东尼先生时,那震惊和指责的眼神。

    这样的联想令我坐立难安,屈辱和痛苦一古脑地、毫不留情地侵蚀着我的内心。将我的骄傲和自尊狠狠地撵落成泥。

    第二天,圣诞节,也是塞伦塞斯勋爵举办圣诞舞会的日子。这天晚上,附近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受到了邀请,这群身份尊贵的人们齐聚一堂,享用着丰盛的美食和香槟,谈笑风生、风趣幽默,气氛是那样的欢快。

    舞会的第一支舞,塞伦塞斯勋爵郑重地向来宾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莫妮卡,只见她穿着哥哥送给她的华丽晚礼服,头发在脑后盘成漂亮的发髻,耳边插着一朵温室里培育出来的最漂亮的玫瑰花。

    优美如同天鹅一般的脖子上戴着闪闪发亮的珍珠项链,纤细匀称的手臂上戴着镶了宝石的手镯。

    她是那样的高贵美丽,她脸上明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她的光芒盖过了场上任何一位来宾,如同太阳般照亮了无数男士的心。

    这是莫妮卡参加的第一场舞会,这将意味着她从此就能够正式进入社交界了。

    这是莫妮卡期盼已久的事情,也是安东尼和莫妮卡几经抗争才迎来的重大突破。我正深深的为自己的朋友自豪和骄傲,但恶魔已经盯上了我们了。

    今天莫妮卡和安东尼都无瑕照顾我,我的身份又着实尴尬,所以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

    但是史丹利先生走了过来,他手上端着一杯香槟,肥胖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希尔顿小姐,恭喜你,现在你为我效劳的机会来了。”

    他笑得就像个无赖,尽管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我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起来。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处于随时待命的戒备状态。

    “哈,别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忙,以你的能耐很容易就可以做到。我是个体面的绅士,可不会像那些下贱的贫民一样无耻。”

    他警惕地看了下四周,正好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们,于是他凑近我耳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在亨特小姐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请她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说完他就走了,继续和别的人喝酒聊天,神情轻松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接下来的舞会,我是不可能心平气和了,也不可能再拥有轻松愉快这种情感。有人请我跳舞,我也完全打不起精神来,这使得我听到好几个太太已经在悄悄议论我,认为我太过高傲。

    然而我根本顾不上这些,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史丹利的那句话。

    直到第二天,莫妮卡主动和我聊起了舞会上的事,我才明白史丹利所谓的“请求”是什么。

    “史丹利先生邀请我去镇上观看戏剧,虽然我很想去看,但他着实令人厌恶,亲爱的珍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答应吗?”

    我没想到莫妮卡竟然主动问起了我的意见,我愣了愣,一瞬间心里转过千百种念头,如果这时候我建议她答应史丹利的邀请,那么我有把握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真的会答应。

    但是最终我还是对她说道:“问问你的内心吧莫妮卡,如果你想看戏剧,我想安东尼先生会很乐意陪着你去。”

    莫妮卡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没错,我大可以和哥哥,或者是和你一起去看,我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将就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但是我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天下午,将史丹利来询问莫妮卡的答复后,立刻恶狠狠地警告了我。

    “看来你并没有尽心,希尔顿小姐。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敢继续心存侥幸,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史丹利所说的“再一次机会”,在一个星期后到来了。

    他那天来到诺兰庄园,然后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趁机要求借宿。

    当晚,我收到了他的贴身男仆托马斯悄悄递来的便条。

    便条上的内容是让我在晚上十二点,打开宾客住宿区与主人住宿区的铁门。诺兰庄园的房间非常的多,呈“回”字形,二楼是主人及宾客的房间,三楼则居住着仆人。

    二楼的格局是这样的:在宅子的正面那一边居住着主人一家,然后西侧是男宾的客房,靠近东侧这边则是女宾的客房,在男宾与女宾之间,以及主人居室之间,各有一道铁门,一到了晚上就会落锁,钥匙则掌握在管家手里。

    如果我只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小姐,或许我会对史丹利让我做的事疑惑不解,但此时此刻我突然无比感激自己从前所经历过的那些险恶。

    因为它们,让我瞬间明白了史丹利那黑暗的、无耻的想法。我为此气愤得浑身颤抖,他怎么敢,怎么能那样呢?这是任何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都无法容忍的罪恶,是上帝都不会原谅的恶行。

    托马斯见我看完便条,还谨慎地把它收了回去,并且说道:“主人让我转告你,如果我的主人能够顺利迎娶亨特小姐,你永远都是我们最受欢迎的客人,想在凯林奇府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极为轻蔑地威胁我道:“如果你敢不照做,后果一定是你承受不起的。想想你被赶走后的命运吧,你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当晚,当钟声敲向十二下的时候,我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然后悄悄地走到了那道铁门前面。

    托马斯已经等着了,一见到我就闪身回到了他主人房门前,不一会儿史丹利从里面走了出来。

    “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希尔顿小姐。”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那道门,然后转身离开。

    史丹利大约是急于达成自己的目的,并未阻止我的离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珍妮,你去哪儿了?天哪,我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非要让我今晚和你一起睡,我并不是不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是离开我熟悉的床,我有些睡不着,一下子就会惊醒。”

第107章 坦白

    是的,此刻莫妮卡根本就不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因为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伤害如此深爱着我、信任着我的朋友。

    我悄悄找到了安东尼,并选择对他坦白,当他得知我曾被罗丝太太算计,被“卖”给梅森先生当情妇,还曾被梅森送到妓院那种地方去“学习”时,他的种种震惊就不必一一细述了。

    “现在,你尽管鄙视我吧,我已经作好了准备。但是在你赶我走之前,先救救你的妹妹吧。”

    “噢,你怎么会认为我要赶走你?”安东尼激动地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你是那样的善良、坚强和勇敢,我只会敬佩你、发自内心地爱你,怎么会鄙视你呢?没有人有资格鄙视你,你比任何人都更加可亲可敬。”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烛火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仿佛两簇火焰在跳跃。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手掌是那样的滚烫,眼睛里流淌着的是最灸热的情感。

    我迅速低下头去:“你真是一个好哥哥。现在,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应该怎么做吧。”

    安东尼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了我的手。

    经过讨论,安东尼认为这件事不益惊动太多人,否则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恐怕即使莫妮卡在这件事中本是受害者,也难免会遭受到人们的嘲笑。

    于是他想办法说服莫妮卡今晚与我同住,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莫妮卡房中的一把椅子里。

    此时此刻,史丹利应该已经进入了莫妮卡的房间,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美人儿不在,只有一位愤怒的哥哥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暂时是不可能知道了,但是第二天当我和莫妮卡下楼用餐的时候,听到管家先生在抱怨:“史丹利先生天还没亮就带着他的男仆走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塞伦塞斯勋爵和塞伦塞斯夫人也表达了同样的惊讶,莫妮卡直是直呼庆幸:“在这样美好的早晨,能够不用看到史丹利先生那张油腻腻的脸,实在是心情舒畅啊。”

    而我和安东尼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我们们俩才懂的眼神。

    后来安东尼先生告诉详细地给我讲述了昨天晚上在莫妮卡房间发生的一切。

    当史丹利发现房间里竟然是安东尼的时候,是怎样的震惊和恐惧啊,他装着醉酒的样子,说自己走错了房间。

    但是安东尼毫不留情地直接指出了他罪恶的行为,他立刻意识到我“出卖”了他,然后开始喊冤,并把我曾经出现在包法利太太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并暗示我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假的,是不足为信的。

    对此,安东尼的回应是赏给他一顿老拳,并让他写下认罪书,保证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

    最后安东尼告诉他,以后离诺兰庄园有多远就滚多远,不能出现在莫妮卡一百米范围内。

    “现在你不必担惊受怕了,如果他不怕自己的罪行诏告天下,就绝计不敢把包法利太太家的事情宣扬出去。”安东尼微笑着说道:“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诺兰庄园永远欢迎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

    安东尼盯着我的眼睛,“嘿,你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我打算等天气暖和一点儿就离开这里。”

    似乎是感到太过震惊,安东尼看着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后来他肯定是要询问缘由的,但是我并不打算解释。他也就不再逼问了,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时常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我。

    三天后,安东尼再一次离开诺兰庄园,去了伦敦。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收到了玛丽亚的来信,信件的内容令我大吃一惊。

    12月25日莫克斯顿

    亲爱的爱丽丝:天知道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死里逃生,我是多么的激动和感恩呀。我立刻跪了下来,虔诚地向上帝祷告,感谢上帝的庇护,让我最亲爱的朋友免遭厄运。

    但是至于你所说的前一封信,我并没有收到,也许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据说前段时间镇上的邮局失过一次火,或许你的信件因此而被烧毁了。

    这都不重要,现在,请允许我描述一番你离开格斯兰德后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大约在你离开后十多天的一个午后,镇上来了许多陌生人,他们乘坐着四轮马车浩浩荡荡地从镇上穿过。人们纷纷在猜测,那是些什么人,要去往何处。

    甚至这种旺盛的好奇心,人们很快就弄清楚了,这群人最后来到了格斯兰德,他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叫嚷着让如今这位布鲁克太太还钱。

    天哪,据说那个场面非常的混乱且可怕,在冲突中杰克被打断了一条腿,而莉莉摔在地上,然后流产了。

    从那以后,如今这位布鲁克太太再也不敢出门了,她已经彻底沦为笑柄,我想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我父亲常常说,你是善良还是邪恶,伟大的上帝什么都知道。

    那件事情之后,我们才知道,我亲爱的朋友竟然被那恶毒的继母以三万英镑的价格给“卖”了。当我知道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痛苦和担忧啊。

    当得知要钱的那伙人说你逃走的时候,我心里又不禁升起了一丝希望。我立刻央求我父亲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但是他们却说你跳进了泰晤士河,葬身河底。

    我不愿相信,不敢相信,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在报上登消息,我想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看到这则消息,一定会联系我的。

    谢天谢地,我真的收到了你的回信。我最亲爱的朋友,救你的那家人对你好吗?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来看我,或者我去看你吗?急盼你的回信。

    你最忠诚的朋友玛丽亚·米勒敬上。

    看完玛丽亚的来信,我的心情无可避免地再次被打破了平静。

    梅森先生果然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去找罗丝太太的麻烦了。但是我没有想到,杰克的腿断了,莉莉也流产了,更没有想到那帮人大肆宣扬,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但是我很快就想通了关键之处,梅森先生是那样的恨我,在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时,他必定也认为我仍然活着。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彻底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即使活着也只能成为大家的笑柄,让我永远都嫁不出去,只能当一个老姑娘。

    多么歹毒啊!

第108章 你们有问题

    “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当我和莫妮卡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来,这样问道。

    “啊,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哈——”莫妮卡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我,嘴角浮起的是调皮而暧昧的笑容:“我猜,你是在思念着某个人吧?”

    我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不由得羞红了脸。

    这更加惹得她哈哈大笑,从此坚信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的哥哥安东尼,并时常拿这个来打趣我。

    我提笔给玛利亚回信,告诉她等我安定下来后,再邀请她前来与我见面。

    就在我刚寄出信的那天傍晚,安东尼先生回来了。

    他看上精神奕奕,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

    “看来,你的事儿办得很顺利。”直到他和他的父母亲切地拥抱、交谈之后,我才有机会上前与他交谈。

    他笑了笑,提议道:“雪停了,也没什么风,我想去花园里走走,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我们离开宅子,走在花园的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首先,我要向你表示祝贺。”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满心疑惑,于是他接下来对它进行了说明和补充:“这几天,我去了伦敦,拜访了我的一些朋友。其实有位克劳福德先生,他是一位大商人,正巧与梅森先生有生意上的往来。”

    “啊,你完全不需要紧张——”安东尼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因为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英国,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咨询了最有经验的律师,就我国的宪法来说,你那位继母没有任何权力决定你的命运。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梅森先生的所有物,他所干的那些事都是违法的,所以你不必再隐姓埋名、胆战心惊地生活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我没有想到你去伦敦是专程为了我的事情,愿上帝保佑你。”

    正在这时,莫妮卡从远处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哈,你们居然无情地抛弃我,自己跑出来了,我真是太伤心了。”

    话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过于灿烂,她的眼睛在我和安东尼身上来回地扫视,仿佛明晃晃地在暗示我们:你们有问题哦!

    我们的交谈被迫中断。

    没过多久,安东尼需要回到学校里去了。

    临行前,莫妮卡很是依依不舍,还很亲呢地作了临别时的亲吻。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却只说了一句:“再见。”

    莫妮卡立刻叫了起来:“天哪,只是一句再见,这也未免太过冷淡了。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像我一样。”

    塞伦塞斯夫人锐利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而安东尼虽然非常隐晦,却眼含期待地看着我。

    但是我只能让他失望了,“安东尼先生,祝您平安顺利!”

    我察觉到安东尼眼睛里有种失望一闪而过,然后我看着他翻上马背,催马离开。他上马的姿势非常潇洒、利落,他长相英俊,身材更是高大挺拔,我想无论放在哪里,他都会是能令众多少女心动的对象。

    但我,我这种人不适合恋爱,更不适合婚姻,这辈子我已经死心了。

    事后,莫妮卡埋怨我对她的哥哥太残忍了,她说:“我敢肯定安东尼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是你呢?难道你能对他的魅力完全无动于衷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这样的话我是不敢认同的,这毫无根据。”

    “这当然是有根据的,我可不是个喜欢胡言乱语的人,我太了解安东尼了,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年轻姑娘像对你这么好过。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你的时候,眼睛变得多么明亮呀。而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时常盯着楼梯瞧。”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东尼离开后,宅子里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原本闲适的日子也变得度日如年。

    莫妮卡因为已经进入社交界,所以时常跟着塞伦塞斯勋爵及塞伦塞斯夫人出席晚宴和舞会。

    虽然她总是盛情邀请我一同赴宴,但我每次都会婉拒。

    塞伦塞斯夫人对我最近的表现比较满意,于是在二月份的一天里,他们全家要前往伦敦呆上一段时间,夫人非常诚恳地邀请我一同前往。

    如今得知梅森离开了英国,而我又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伦敦,便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这一邀请。

    原本按照安排,莫妮卡与父母一辆马车,而我则与塞伦塞斯勋爵的贴身男仆、塞伦塞斯夫人的贴身女仆一辆马车。

    但是没过一会儿,前面那辆马车就停了下来,然后莫妮卡怒气冲冲地提着裙子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紧接着她来到我们这辆车旁边,要求与那贴身男仆调换座位。

    马车重新启程了,但是莫妮卡一直绷着脸,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突然说道:“抱歉,我失态了。”

    再次来到伦敦,心境上与第一次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塞伦塞斯勋爵在伦敦有一处宅子,位于布瑞克斯顿路。这原本是塞伦塞斯勋爵的长子萨姆·亨特在伦敦的住处,但是一年前塞伦塞斯勋爵在东印度的种植园出了点儿问题,亨特先生于是亲自前往处理,这处宅子就暂时闲置了下来。

    由于出发前早已遣了仆人来打扫,这会儿等我们进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纤尘不染并井然有序了。

    当我们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莫妮卡跟随父母去一位朋友那儿拜访的时候,我就独自离开了布瑞克斯顿路。

    上次来到伦敦时劳伦律师给了我一张私家侦探的名片,这次我是专程来找这位大名鼎鼎私家侦探的。

    我租了一辆双轮轻便马车,然后乘坐马车穿过伦敦的大街小巷,来到了一条老旧的街道。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邓肯街63号隐藏在邓肯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马车是进不去的,于是我打发走马车夫,独自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一个不太雅观的大院。院子呈方形,四周是几座简陋的民房,院子的地面铺的是石板。

第109章 维克侦探

    我往63号走去,途中看到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在路上跑来跑去。

    来到63号门口,只见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门牌,上面写着维克侦探几个字。如果不是一路打听,真的很难找到。

    说实话,这地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太破旧了,一点儿也不像我想象中的侦探社。

    不管怎么样,既然找来了,自然还是要进去看看的。我按了门铃,一个红头发、脸蛋也是红扑扑的中年女仆开了门。

    然后我就被引进了里间,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端正目光锐利,他中等身材,肩膀宽阔,有一头黑色鬈发以及短硬的胡子,上身是厚厚的黑呢礼服和背心,装着洁白的硬领和袖口,下身是浅色裤子。

    此刻,他正用审慎的目光注视着我。

    “您好,我叫——珍妮·希尔顿,您一定就是维克先生吧?”

    “是的小姐,我是维克,但是您既然过来寻求我的帮助最好是坦诚一点儿。”

    我有地惊讶,他补充道:“您不必惊讶,当您说到自己姓名的时候,有过片刻的迟疑,虽然这种迟疑维持的时间很短,或许连一秒钟都不到,但已经足够让我敏锐地捕捉到它了,所以我推断您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

    这位维克先生太神奇了,我突然对今天来到这里的行为多了几分信心。

    “我可以告诉您,我的真实姓名,但是希望您能为我保密。”

    “放心吧,我的每一位雇主的信息,都会严格保密。”

    我们互通了姓名,然后维克先生说道:“我不喜欢虚伪的客套,凡是到我这儿来的客人我都让他们直奔主题,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在礼仪大过于的英国,像维克先生这样的直白的人,很难不让人感觉诧异。

    但就我而言,倒对他的快言快语并不反感。

    我简明厄要地叙述了自己的来意,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比如我最后一次见到布鲁克先生时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或是艾伦出事后罗丝太太等人的反应。

    最后他让我支付十英镑的定金并留下地址,说一旦他的调查有了结果会立刻通知我,然后就把我给打发走了。

    我感觉这位先生极其不耐烦与人交谈,他屋子里的摆设也很奇怪,一些动物甚至还有人类的头骨、堆得像山一样高的书,我粗略瞥了一眼,都是些《犯罪心理》《痕迹学》等等奇怪的书籍。

    离开邓肯街63号,我又去了一趟阿尔比恩广场,然后找到了那家名为“沙驰”的画廊。

    沙驰画廊与维克侦探社的破旧简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座落在最繁华的地段,不但空间宽敞明亮,就连附近来来往往的也全都是衣着整洁、打扮时髦的有钱人。

    当我来到画廊外面的时候,感觉抬起腿走进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我终究还是进去了,只是每走一步都透着小心,仿佛生怕惊忧了这片高雅、艺术气息浓郁的空间。

    刷得洁白无瑕的墙上挂着一幅幅艺术品,还有一种奇怪的灯,能够将本不够明亮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说起来惭愧,直到后来我才有幸得知,这是一种名叫煤气灯的东西,虽然1799年已经被发明了出来,但由于其不安全性,一直都用于路灯。直到几年前经过改良后才用于室内,伦敦不愧是伦敦,在我们乡下是完全不存在这些东西的。

    当我走了进去,立刻被墙上挂着的那些画给吸引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名为《母女》的油画,母亲微微弯腰牵着女儿的手,头微微侧向一边,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这只是非常普通常见的一幕,却被画家描绘得极富美感韵味。年轻的母亲面庞秀美清丽,身着长裙,花纹和质地都被画家描绘得十分逼真。小女孩则被描绘得天真灿烂、纯真无邪,表情娇憨显得十分可爱。衣服、面部及背景的描绘,都体现出学院派画风,属于现在流行的表现现世的风俗画。绘画采用了金字塔构图,显得沉稳扎实。作者在对衣褶的处理上十分得当,用连续的明暗调子和高光表现了丝绸面料的自然顺滑,不会显得生硬突兀。

    抛开它的风格和技巧先不谈,我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欣赏画作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尊贵的女士,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回头望去,发现这是一个皮肤苍白,身形有些瘦弱的男人。但是他的衣着非常的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这家画廓的老板,名叫康纳·克罗夫特。

    我立刻说明自己的来意,他有些意外,飞快地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啊,珍妮·希尔顿小姐是吗?我有些印象,之前的确收到过您的来信,只是您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年轻一些。”

    刚刚才看到一副那样杰出的作品,现在又听到克罗夫特对我年龄的惊讶,我想,我所期盼的那个结果,大概是更不容易实现了。在心里,我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但是克罗夫特先生并没有粗暴地直接拒绝我,而是礼貌性的提出要看看我的作品。作品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在我手上那个大大的手提包里。

    它们卷成了一个筒状,一共有五张,当这些画被徐徐展开,克罗夫特先生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显得很严肃。

    “你的风格非常独特,不同于我所见到的任何一种流派。不过老实说,我不看好它们,因为每一种新兴的流派,都不是立刻就能被世人所接受的。你有意创新或者说是有意使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但我要说的是,有时候这并不能为你的作品增添光彩。”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像斯特林先生一样,认为我在哗众取宠,在标新立异,以此来突显自己。

    我原本对于失败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他说不能收我的画,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可是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轻视我的人品、贬低我的作品。每一张画,每一个线条,每一种颜色都是我心灵深处构思过许久,并精心完成的。

    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不容任何人蔑视。

第110章 沙驰画廊

    我抬起了头,目光与克罗夫特先生对视。

    “诚如您所言,每一种新兴的流派都不是立刻能被世人接受的,因此历史上许多伟大的画家在生前郁郁不得志,甚至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但是他们依然坚持自我,坚持自己的创作,因为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渗透进血液里的东西,是他们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是他们的灵魂,他们的孩子,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啊,我无意冒犯您,但是让您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感觉不适,总是我的过错。”克罗夫特先生音调温和,让我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些。

    瞧瞧我起伏不定的胸脯,还有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因激动而发红的脸颊,和克罗夫特先生比起来,总是不够稳重的。

    但我并不后悔,我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位先生说了和您一样的话,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风格,我坚持故我,不管是昨天,今天还是明天,我永远不打算改变。”

    说完,我抱起自己的画,迅速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然而我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克罗夫特先生的声音:“好一句永远不打算改变,这可真是让我意外啊,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能将它们留下。”

    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不必了,我虽落魄,却也不会让它们流落到并不真正欣赏它们的人手上。”

    克罗夫特迈动着长腿,很快来到了我的身边,此刻他脸上重新绽起了笑容,“让我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吧,希尔顿小姐,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失礼。”

    我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见他诚心道歉,便摆了摆手:“算了。”

    然而他却再一次叫住了我,“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把画留在我这儿,但是只能是寄售,价格由您自己定。”

    我想了想,答应了,“可以,至于价格,一先令打底,由购买者自行出价。”

    “什么?”克罗夫特先生惊讶极了,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姑娘莫不是疯了吧?

    的确,一先令只够支付我的画纸和颜料的费用,克罗夫特先生也的确有理由相信,人们一旦知道能用最低费用买下一件东西,就绝不会出更高的价钱。

    但我却用肯定的态度说道:“您可以给自己的耳朵更多一点自信。”

    “噢——”克罗夫特的目光又一次审视地滑过我的衣着,或许是我光鲜的打扮让他认为我是个不缺钱财的富家小姐,于是他像美国人那样耸了耸肩,无奈地说:“好吧,祝您好运。”

    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我那贵重的穿着都是拜我的好友们的恩赐。不过我固然贫穷,但其实心里最想做的,是得到别人的认可。能卖多少钱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我的画在别人心目中能值多少钱。

    对我这样一个穷人,竟然还如此清高,就连我自己都充满了矛盾,但我能拿自己的天性怎么办呢?

    现在我来到伦敦的两大目的都已经完成,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第二天,莫妮卡提议去欣赏戏剧,然后塞伦塞斯勋爵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外加捎上我这个外人,一块儿来到了莱西厄姆剧院。

    莱西厄姆剧院有两个入口,正是开幕前夕,观众们摩肩接踵,显得十分拥挤。双轮和四轮的马车川流不息,载着着装整齐的男男女女前来观剧。

    上剧院这种事对我来说是绝对新奇的,就连莫妮卡也是一脸兴奋,一双晶亮的眼睛灵活地四处张望,红扑扑的脸蛋上就好像每一个细胞都较其他的更为活跃,看上去充满了勃勃生机。

    她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随着舞台上的表演,体会着悲喜酸苦,看到动情处甚至泪流满面。

    演出到一半的时候,我由于喝了太多的茶水想要去洗漱间,但对莫妮卡来说,少看一秒钟都会让她感觉损失了全世界。

    我当然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左右为难,于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洗漱间。

    我离开自己的位置,穿过一排排座位前往洗漱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奥斯顿,我的朋友,你总是这样无精打采,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你应该振作起来!”

    这个声音,是布莱恩先生的!

    我的脚就仿佛生了根,被钉在原地拔不起来,我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一排座位上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虽然只是侧脸,但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来,那正是布莱恩先生和斯特林先生。

    斯特林先生看上去瘦了一些,但是神情依旧冷漠,他的眼睛仿佛在盯着舞台,却又仿佛透过舞台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个事物。

    突然左脚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

    “噢,实在抱歉,我太鲁莽了——”有个年轻人刚才踩了我一脚,虽然他满脸歉意,但我可没心情跟他说“没关系”。

    因为这番动静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斯特林和布莱恩。我赶紧低下头,匆匆跑了出去。

    我听到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眼角余光能看到斯特林匆匆奔来的身影,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不能让他发现!

    我慌乱中躲进了一间屋子,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就是女洗漱室,很好,倒省得我继续找了。

    我的双手撑在水池壁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我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额头上满是汗水,当我取下面纱擦拭汗水的时候,发现自己一张脸布满了红润,而脸颊上的疤痕因为这红润越发显得狰狞丑陋。

    我努力地想当这件事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可是我的脑子根本不受主观意识的控制。我总是会联想,福特先生曾在包法利太太那儿见到我的事情,身为好朋友,他一定会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分享给自己的好朋友吧?

    这是不必怀疑的,我敢肯定他一定是说了,然后他们大概会一脸惋惜地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当作一件茶余饭后的韵事来取乐一番。

    但不管是哪一种,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第111章 贵妇发飚

    我连续几天都精神不振,也没什么兴趣出门游玩了。

    好在塞伦塞斯勋爵接到一封信,似乎是诺兰庄园有一些事情急需他处理,于是他们决定即刻启程,返回博高尔特。

    当我们的马车进入博高尔特的地界,莫妮卡感叹道:“多么奇怪呀,曾经我一心想要逃离博高尔特,一心向往伦敦的繁华和热闹,然而此时此刻,当我的眼睛看着这些熟悉的街道以及沿途每一个熟悉的转弯,还有路边那棵巨大的云杉,我感觉是那样的亲切,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我想这大约就是诗人所说的故土情怀吧。”

    听到莫妮卡的话,我心里想起了位于大清南方的那个小村落,前世跟随伯爷爷四处游医,见识过许多风景,去过许多地方,然而心里最难忘的,永远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

    当我们的马车驶入莫兰庄园前面的那条甬道,远远的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尽头,微笑望着我们。

    他头上的黑色礼帽被风吹得歪向一边,不得不用手压在头顶上,显得有些滑稽。

    马车还没停稳,莫妮卡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并给了安东尼一个热情的拥抱,她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哥哥的手,高兴地又笑又跳。这立刻就引得那位母亲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接下来,安东尼与自己的父母轻轻碰了碰面颊,最后他微笑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在拥抱吻脸礼和握手礼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伸出自己的右手。

    莫妮卡又一次提出了抗议:“珍妮,我还以为你已经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的,可是你竟然这样冷淡,我可要替我的哥哥表示抗议了。”

    安东尼倒没有说什么,伸出右手飞快地与我握了一下。

    但是塞伦塞斯夫人却立刻说道:“希尔顿小姐可不会像你一样不知分寸,她完全懂得自己的身份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从她来到诺兰庄园的第一天,我就明白,她是个既聪明又体贴的姑娘,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想塞伦塞斯夫人不必刻意提醒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事实上我一直记得,从不敢忘。

    就餐的时候,原本我一直和莫妮卡坐在一起,可是这狡猾又调皮的丫头却有意走到了她父亲的右手边那个座位坐了下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安东尼站了起来,并为我拉开了他左手边的那张椅子。

    我只好走过去,刚刚坐下来,就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立刻追问是什么好消息,但他只是笑,打定主意要保持神秘。

    我这个年龄段的姑娘,总是容易被勾起好奇心的,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问。就在我们俩频繁交谈的时候,塞伦塞斯夫人突然大声问道:“安东尼,现在可不是假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莫妮卡立刻说道:“噢妈妈,难道您不想念安东尼吗?要我说,他实在没必要一直呆在学校里,好些学校里的学生时常出门交际、游玩,一样能够顺利地毕业。”

    安东尼好脾气地解释道:“再过三个月我就要毕业了,您知道的妈妈,我的课业一向完成得很好,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呆在学校。更何况临近毕业,同学们很少再整天留在学校,他们热衷于四处活动,积极寻找自己的前程。”

    说起这个,的确是个顶顶重要的问题,每一个男人成年之后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事业(除非他是长子并能继承爵位或一大笔遗产)。

    因此一谈到这个话题,原本沉默寡言的塞伦塞斯勋爵立刻说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

    安东尼说自己想要出国传教,不料话刚落定,塞伦塞斯夫人就激动地嚷嚷了起来:“什么,你这孩子一定是疯了!没有哪个勋爵家的次子会想要去那些野蛮、贫瘠的地方,在疾病和贫困以及各种各样的危险当中葬送自己的青春甚至是生命。凡是贵族家的次子,他们只会从事牧师、军官或进入议会这几种职业,再没有其他了!”

    因为太过激动,她的声音显得尖锐刺耳,这可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优雅高贵并不相符。显然塞伦塞斯夫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她立刻缓和了声音:“抱歉我有些失态了,但是你要知道做母亲的总是操心费力地为儿女打算,你的前程是我最关心的事情。牧师收入低了些,至于军队,现在到处打仗,我们也暂时不考虑,议员到是极好的。我们都知道你的父亲对政治并不热衷,而你的哥哥又出了国,我想你可以从你父亲手里接过本区议员这项神圣而伟大的荣誉,然后进入下议院工作,没错,就应该这样。”

    在这么一翻长篇大论之后,这位夫人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她大约为自己的安排感到十分得意,但塞伦塞斯勋爵却立刻讥讽道:“看来在我亲爱的太太心里,我已经到了年老体衰出不了门的地步。”

    原来这对夫妻针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达成一致!

    塞伦塞斯夫人当面被反驳,脸色立刻就变了:“哈,看起来安东尼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如果你不愿意为他着想,我自会去请我的哥哥——尊贵的塔尔顿勋爵为他可怜的外甥谋求一个恰当的职务。”

    任何一个父亲受到这样的指责都难免会要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的,但是塞伦塞斯勋爵却仿佛没有听见妻子的挑衅,只专心致志地和盘子里的鸡肉进行“亲切”的交流。

    塞伦塞斯夫人不甘心受到冷落,提高了声音嚷嚷道:“请问您的耳朵或者舌头没出什么毛病吧,或许我们需要请汉斯医生过来一趟。”

    塞伦塞斯勋爵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嘴,最后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妻子。

    “那就去吧,请你尊贵的塔尔顿勋爵试试看吧,不过我想他大概是不会理睬你的,毕竟我们都知道,自从你用你那自大、强硬的态度横加干预娘家的事务之后,他们就已经不愿意再搭理你了。”

    塞伦塞斯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椅子、餐盘、刀叉发出巨大的声响,刺耳极了。

    所有人,包括安东尼兄妹、我,还有在餐厅服侍的管家先生与另一名男仆,全都惊呆了。

    看来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即使是最自诩优雅的人,也不能例外。

第112章 谁是谁的舅舅

    塞伦塞斯夫人看上去异常的激动,整张面孔涨成了紫色,“说起这个,谁又能比得上你的好妹妹呢?她可是连嫂子都不放在眼里的……”

    塞伦塞斯勋爵即使是与妻子拌嘴也始终面色平静,仿佛谈论的不过是天气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男爵夫人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立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大了,声调提高了,看上去活像个浑身散发着火焰的魔神。

    “是谁允许你提起那个人的?”塞伦塞斯勋爵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块巨石,砸落在听者的头上。

    我看到塞伦塞斯夫人紧抿着唇,一言未发,但她置于身侧的手却颤抖了起来。

    饭厅里的其他人也噤若寒蝉。

    莫妮卡吓坏了,等我们从饭厅离开后,她红着眼睛对我说:“太可怕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提起我那从未谋面的姑母,父亲就好像变了个人,他原本是那么和蔼可亲,不是么?”

    我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我所受到的惊讶完全不亚于莫妮卡。耳听永远没有眼见来的震撼。

    在得知塞伦塞斯勋爵是我的舅舅时,难道我没有因此而心生欢喜与期待吗?至从母亲、哥哥和父亲相继离开后,舅舅一家对我来说就成了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了。

    我甚至幻想过他们之间是曾产生过某些误会,但那又怎样呢?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只要解开误会,我们必定能重新接纳彼此。

    但是今天,塞伦塞斯勋爵的态度让我知道,自己的想法简直天真得可笑。

    后来,当我们喝完下午茶,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安东尼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现在你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暂时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毫无疑问,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安东尼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了,否则你早就成为了诺兰庄园正正经经的小姐。”

    “我不敢指望成为这儿的主人,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如同仇人一般。”

    “这的确令人遗憾——”安东尼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我很抱歉。”

    “这并不是你的错。”我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这没什么要紧的,是称呼他为塞伦塞斯勋爵,还是舅舅,这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影响呢?我一样可以开心愉快地生活下去。”

    “舅舅?天哪,你们在说什么?”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和安东尼都大吃一惊。

    莫妮卡从一片茂密的灌木后面站了起来,看起来她原本是想躲在那里,待我们经过的时候,和我们玩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吓”游戏。

    此刻莫妮卡的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我和安东尼身上来回扫视,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谁是谁的舅舅?”

    我和安东尼刚对视了一眼,莫妮卡立刻嚷嚷了起来:“不许撒谎!”她的表情多么严肃,情绪多么激动啊。

    我明白,她其实什么都听到了,只是想听当事人亲口承认。

    “我母亲的全名是伊丽沙白·柯珀·亨特。”

    “所以,你母亲是我的姑妈,而你是我的表姐,对吗?”莫妮卡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的心缓地沉了下去,变得忐忑起来:“就是这样。”

    莫妮卡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大声冲我嚷嚷:“所以,你一直在欺骗我!我简直无法想象,当你每天和我那样亲密地在一起时,难道你不会为自己的隐瞒而感到羞愧不安吗?你太可怕了!”

    “莫妮卡——”我试图解释,可是她已经提起裙子飞快地跑了。

    我想去追,安东尼阻止了我:“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还是让我去吧。”

    我原本以为莫妮卡只要气过了,很快就会原谅我。但是我错了,这一次我真正地、深刻地见识到了在她那天真灿烂的笑容背后,其实隐藏着一颗怎样坚定倔强的心。

    她不再理睬我,不给我一个眼神,也不和我说一句话,仿佛我们俩从前的那些亲密无间的友谊,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我可以不在乎陌生人对待我的态度,但我没法不为了莫妮卡的态度而伤心。这让我时常陷入到沮丧和痛苦之中,坐在画架前却没法落笔,拿起针线却总是扎到自己的手指,看书,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扔下这些东西,站起身来,决定去找莫妮卡解释清楚。我一刻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当我下楼的时候,正巧听到两名仆人在悄悄议论:“天哪,今天可真是奇了怪了,不但老爷和夫人吵了架,就连整天粘在一起的两位小姐也闹了矛盾。”

    看到我出现,她们立刻垂下头,快步溜走了。

    我苦笑着,心想今天大概真的是个被诅咒的日子。

    我在宅子附近的那条小溪边找到了莫妮卡,当时她正坐在桥下的一颗大石头上,望着水面发呆。

    我轻轻地爬上她旁边的另一块石头,想要坐下来,然而她突然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想,哭泣是软弱的行为,但我可能真的不够坚强,我坐在石头上曲起膝盖,双手捂着脸悄悄地流起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坐上了先前莫妮卡所坐的那块石头,我立刻抬起头来:“莫妮卡——”

    声音嘎然而止,因为来人并不是莫妮卡,而是安东尼。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安东尼的声音温和低醇,“莫妮卡看似天真随性,事实上却异常的爱憎分明,对她来说无论是喜爱还是憎恨,都比一般人更加强烈。”

    “所以,现在她是彻底厌弃我了吧……”

    我冒险说了一句话,这样的后果就是情绪瞬间失控,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我不愿意让安东尼看到我痛哭流涕的样子,我拼命地瞪大眼睛,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我在心里不断地命令自己不要哭。

    然而,太过强烈的情感,就像是水管里的水,你越是用力去堵,反而会让它喷发得更加激烈。

第113章 珠宝被窃

    “不会的爱丽丝,她的情绪只是一时的——”

    “不——嗝——她再也不会——嗝——理我了——嗝——”我这样极度压抑的结果,就是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被一阵痉挛似的抽搐逼得打起嗝来。

    一种自我厌弃和难堪混合的情绪席卷了我所有理智。爱丽丝,你怎么这样没用呢,说好的不哭呢?

    安东尼是什么时候搂住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其他的事全然未去留意。

    “人们在遇到伤心痛苦的事情时多半都爱哭,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因为哭泣可以发泄情绪,让她们心里的痛苦和伤心通过泪水排出体外,让坚强和乐观重回她们的心灵。所以,你为什么要苦苦地压抑着自己呢?哭出来吧爱丽丝,哭吧……”

    他温和的声音就像一首催眠曲,让我相信哭泣真的并不丢人,我再也不去压抑自己,趴在他的肩膀上放声痛哭。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饭厅吃晚饭。这样任性的结果就是到了半夜的时候,饥饿让我的胃翻江倒海地闹腾起来,不折磨得我下跪求饶,它誓不罢休。

    我只能冒险离开房间,想要去厨房看看,是否有剩余的食物。

    还算幸运,我找到了一些烤好的饼干。填饱肚子后,我回到房间,继续躺在床上发呆。但是我永远也没有想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它将再一次击翻我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小船。

    第二天,诺兰庄园发生了一件大事:塞伦塞斯夫人的一套非常名贵的祖母绿首饰不见了。

    据说那套首饰价值连城,是塞伦塞斯勋爵的祖母留下来的。不但十分贵重,还具有特殊的传承意义。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塞伦塞斯夫人有多么的震怒了。她立刻下令让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厅里来,一番威严的开场白后,她要求偷盗之人自首。

    大家面面相觑,心思各异,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这么看来,我可要使点儿手段才行了。”塞伦塞斯夫人冷笑着,目光如钜般在众人身上扫过。

    接下来,塞伦塞斯夫人宣布,凡是发现其他人行为异常的,都可以提出来。一旦抓住真凶,对举报有功者奖励五十个几尼(一几尼等于二十先令)。

    钱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拥有着超凡的魅力,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大家纷纷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同伴们的“异常行为”。

    不断有人被提起,经过调查后又被否决,起先我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人提到了我。

    那是塞伦塞斯夫人的贴身侍女利文小姐。她说道:“昨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发现希尔顿小姐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看了过来,我心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你们不会认为是我偷的吧?昨晚我的确是离开过房间,但那是因为我没有吃晚餐,夜里胃病犯了,所以去厨房找吃的。”

    我一惯信奉“清者自清”这句话,在我看来我既然没有偷过珠宝,那么这件事便与我无关。直到我作出了解释,可是他们的目光里仍旧满满的全是怀疑,这一瞬间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我的目光移向这宅子里的几位主人,塞伦塞斯勋爵神情厌恶地望着我,塞伦塞斯夫人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心,仿佛我已经被判了罪。

    安东尼——他不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有出现。

    而莫妮卡,在接触到我的目光时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他们并不信任我!我在这里承蒙这一家人关照,对他们只有深深的感恩,恨不得用自己的全部来回报,然而在他们心里,我却只是一个品行低劣的人。

    最让我痛苦的,是曾经对我抱着那样大的善意、曾无私地帮助过我、曾给过我那么多温暖的人,却在此时选择了袖手旁观。

    “光凭离开过房间这一点,恐怕你们无法给我定罪。我不为自己辩解,但也请你们找到更确切的证据。”

    利文小姐不屑地看着我说:“这再简单不过了,我想证据就在你的房间里。”

    这意思,就是要搜房了。

    一位年轻小姐的住房,怎么能随意被搜查呢?

    我等待着,即使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况,我心里还是抱持着某种希望,希望有人来阻止这荒唐的行为。但是没有,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我。甚至我在仆人中间还看到了许多带着不屑和跃跃欲试的眼神。

    “莫妮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就像个垂死的人,忍不住想要最后挣扎一次,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但我想知道她的态度。

    莫妮卡的眼睛并不看我,她高高地仰着下巴,轻声道:“这很好,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光靠你的嘴可不行。”

    我突然笑了,浑身无力,如坠冰窖:“搜吧。”

    他们如此行事,等的无非就是这句话,一旦听到他们想要的,就立刻行动起来。莫妮卡更是不断地劝说着自己的父母,跟着一块儿去我的房间,亲自“见证”一番。

    于是这一家三口打头,管家和利文小姐充当他们的手脚,一群人呼啦啦地冲进了我所住的房间。

    橱柜被打开了,我的为数不多但够用的几件裙子、外套和披肩整齐地躺在里面。但是很快它们就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紧接着是梳妆台,除了几本书和安东尼送的项链外别无所获。

    然后是枕头底下,就连被子都被拆开来仔细看过。

    可供放东西的地方似乎都搜过了,利文小姐眼里闪过懊恼和不甘的光芒。

    但是莫妮卡却把目光放到了床底下,她时常来我的房间,自然知道在床底下有一个小木箱,是我用来收纳画具和手稿的地方。

    她冲利文小姐使了个眼色,利文小姐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去。由于走得太急,差点儿被翻乱的椅子绊倒,但她全不在意,目光始终紧盯着床下,神情是那样的激动和兴奋,仿佛下一秒她就能拿到五十个几尼似的。

第114章 身份暴露

    “不行,这个箱子不能打开。”我立刻站到了箱子前面,张开双手试图阻止她。

    利文小姐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希尔顿小姐。”说着,她蛮横地用肩膀撞开我,身手敏捷得如同山间乱蹿的猴子。

    我越是阻拦,他们越是认为我可疑,我心急如焚,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抵挡得住大势呢?

    就这样,箱子里面的东西全都被倒了出来,那些画稿洒得到处都是。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我多么希望那其中的几张画稿就此消失,多么希望塞伦塞斯勋爵看不见它们。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刻意捉弄,我给母亲所作的那几副画像,竟然直接飘到了塞伦塞斯勋爵的脚下。

    当我看到塞伦塞斯勋爵低头看向那几张画像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果然,他神情大变,立刻大声地命令自己的管家捡起那张画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画像上的人。

    他的眼睛鼓了起来,手指不停颤抖,脸色阴沉得犹如大雨将来前的天空。他温和的目光也陡然变成了利刃,此刻他就用那寒冰般的目光紧盯着我的脸。

    “这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必去费心掩饰,也不想再隐瞒,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这下子不只是塞伦塞斯勋爵,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情来。

    塞伦塞斯勋爵用了几息的时间,来消化这一消息,在这期间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脸色不停地变幻着。

    我就像绞刑架上等待被执行的犯人,等待着我的舅舅最后的宣判。

    尽管我早料到他不会承认我这个血缘上的外甥女,但是当他用一种揉和了憎恨、鄙夷和蔑视的目光望向我的时候,当他说出下面这句话的时候,仍然令我始料未及。

    他说的是:“所以,你早就知道这层关系的存在,你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地来到我的宅子里,就是为了盗取这套珠宝吧?没错,它曾经的确应该由那个女人来继承,但是她自己亲手把这种权力掐断了。我猜是她让你来吧,我敢肯定就是这样,因为她是那样的狡猾狠毒——”

    天哪,听到有人当着我的面如此抹黑我的母亲,立刻使我全身的血液都鼓噪着沸腾了起来,我激动地打断了他:“您怎么猜疑我都好,但您怎么能这样说我的母亲呢?不管您愿不愿意承认,她始终是您的亲妹妹不是吗?”

    “不,她不配!”塞伦塞斯勋爵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管你们曾发生过什么误会,难道你们年幼的时候不曾有过真挚的情感和愉快的过往吗?”

    “哈——”塞伦塞斯勋爵嘲讽着冷笑起来:“你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儿,装乖巧,装懂事,装可怜,现在又开始试图用儿时的情感来捆绑住我,但我要说,你可看错了我,我是绝不会被所谓的愚蠢的感情牵着鼻子走的人。”

    对一个已经在心里把你钉在耻辱柱上并给你宣判了死刑的人,你是完全没必要再去解释什么的,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于是我不再为自己辩解,但是接下来塞伦塞斯勋爵对我的母亲进行了激烈的、长达好几分钟的批判,说她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最最忘恩负义的东西”“是令家族蒙羞的败类”,我忍不住提醒他一件事情:“尊贵的塞伦塞斯勋爵,这样污蔑一个早已去世的人,您觉得合适吗?”

    塞伦塞斯勋爵原本正大声地辱骂着我的母亲,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胡子和头发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但我的这句话就仿佛一个魔法,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塞伦塞斯夫人却突然开口了:“你是说,她死了?伊丽沙白·柯珀·亨特死了?噢天哪,这可真令人意外,她的年纪甚至比我还小,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去世的呢?”

    “她是八年前因病去世的,塞伦塞斯夫人!”

    僵立在那里不动的塞伦塞斯勋爵突然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房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就这样,搜查我房间的事情最终因一无所获而告终。

    塞伦塞斯夫人会怎样继续调查,宅子里掀起了一场多么大的风暴和动静我都已经不再关心了。

    我把自己的画稿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叠放好,把衣服捡起来挂到衣柜里,正当我这样忙碌的时候,莫妮卡进来了。

    刚才她全程旁观了整件事情的发生,她的冷酷和绝情让我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我已经对挽回这段友谊不抱什么希望了,然而她却一把捉住了我的双手,眼里饱含着热泪,情真意切地看着我说道:“我很抱歉,我太抱歉了,亲爱的珍妮,不,我应该叫你爱丽丝表姐。”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昨天还对我视如仇敌,上一刻还对我漠不关心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换了张面孔。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让你受到了委屈,受到了屈辱,但这都是值得的,你和哥哥都太过小心谨慎了,有什么事情能比血缘亲情更加深厚的呢?爸爸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我相信他一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一定把接纳你,让你获得你应有的的地位。你看,当他得知伊丽莎白姑妈已经去世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多么苍白呀,我想他一定后悔了,他伤心极了,所以他会接受你的,这一点我无比确定,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那么和善的绅士。”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妮卡,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呼之欲出:“莫妮卡,你,那套首饰不会是你——”

    “噢,是的,是我偷的,我把它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任谁也猜不到。但是现在我们别提那首饰了,它只是个道具,不值得一提。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你应该开心起来。天知道刚才看到你那副伤心绝望的样子,我的心有多么的难受啊。但是我现在告诉你,苦难都已经结束了,你很快就要迎来好日子了,你应该快乐起来。”

第115章 出乎意料的真相

    说着莫妮卡一把擦干眼中的泪水,一双眼睛重新变得晶亮起来,脸上也洋溢着微笑:“本来我应该等到爸爸宣布承认你的身份再和你坦白一切的,但是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再多受哪怕是一分钟的痛苦,所以只能改变计划了,你不会怪我吧,亲爱的爱丽丝表姐?”

    怪她?是的,我应该生气,在这件事情里面,她简直太任性,太荒唐了!

    “噢,亲爱的,你抿着嘴一言不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是的,我承认自己有些过分,但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你虽然每天都在笑,可是你过得并不开心,你的自尊心让你没法安心地享受诺兰庄园提供给你的一切,你总认为自己是在白吃白住,虽然我并不这样认为,但是我又怎么能强行扭转你的思想呢?当我知道你是我的表姐时,我的确有一瞬间的气愤,觉得你向我隐瞒事实,是背叛了我们的友谊。但是亲爱的安东尼昨天晚上找了谈了许久,他真是个天生的说服者,我被他说服了,认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和自私,我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当然更重要的是想让你过上更体面的、更明正言顺的好日子,我想只要爸爸承认了你的身份,你就是诺兰庄园正正经经的小姐了,那样一来你就会对自己所享有的一切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舒适感。请你原谅我吧,我是那样的爱你,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忘记我们的友谊呢?”

    “噢,你这可恶的小坏蛋,看似好像在向我道歉,但其实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荒唐,反而觉得非常得意吧?”

    莫妮卡哈哈大笑:“是的,你说得对极了,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棒?我觉得它简直是个绝妙的好主意,我真的是太聪明了,哈哈——”

    我完全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个坏丫头——”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把抱住我,脸紧紧地埋在我的肩窝里。

    “我们和好吧,原谅我吧。”

    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情伴随着这个熟悉且给过我无数温暖的怀抱,瞬间涌上了心头。

    对我来说,自己信赖的朋友并没有抛弃我们之间的情谊,这比什么都更令我高兴。

    但事实证明,虽然莫妮卡一心为我筹谋,却低估了他父亲对我母亲的偏见,以及这种极深的偏见所带来的后果。

    当天下午,当我和莫妮卡正在秋千架那儿玩耍的时候,突然被通知,需要立刻马上离开诺兰庄园。

    接到命令前来下达通知的正是管家弗莱彻先生,莫妮卡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跳了起来。“这不可能,爸爸不会这样绝情的。”

    这位严肃但正直的管家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非常抱歉我的好小姐,这是老爷亲口对我说的。”

    当得知自己马上就要被赶走,虽然我早有预料,但当事情真的来临时,还是有些无所适从。我就要从温暖的房子里被赶到野外,被迫从朋友身边离开,一个人孤独地奔向那未知的未来。

    莫妮卡完全不相信这个事实,她怒气冲冲地飞奔着去找她的父亲了,但我想她多半是会无功而返的。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需要着手下一步的计划了,我问弗莱彻先生:“我能呆到明天早上再出发吗?”

    “很抱歉,不能。”

    “那么,能派辆马车送我到镇上去吗?只需要双轮马车就行!”

    弗莱彻先生眼中的怜悯更浓了,但他仍坚定地摇头:“我很抱歉。”

    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晃动了一下,“好的,我懂了。”

    我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感觉自己能吐出完整的句子时才冒险开口说话:“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向他们道别吗?”

    “……”弗莱彻先生最终说道:“您可以与塞伦塞斯夫人和莫妮卡小姐道别。”

    所以,塞伦塞斯勋爵是连道别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了,原来他对母亲的恨意竟然如此的深,已至于他竟冷酷无情到如此地步。

    我挺直脊背,让自己看上去神情无异,然后走回了宅子里。

    刚一靠近宅子,就听到了莫妮卡情绪激动的声音:“您简直绝情冷酷到令人可怕,不管你认不认她,我和安东尼都愿意诚心诚意地把她当自己的姐妹。”

    “放肆,你这是要忤逆自己的父亲吗?果然那个女人生的女儿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这才多久呢,就把我的儿女的心完全笼络住了,我是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祸害继续留在我的宅子里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噢爸爸,求求您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当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让她继续留在这儿好吗?”

    然而苦苦哀求并不能让她那拥有岩石般心肠的父亲回心转意。

    紧接着我就听到莫妮卡继续恳求她母亲的声音:“妈妈,求您劝劝爸爸吧,即使她不是我们的亲人,即使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你们不是还愿意收留她吗?为什么现在要这么残忍地把她赶走呢?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她会被饿死的……”

    “莫妮卡,我们可以收留一个陌生人,但绝不能让心怀鬼胎的人进入我们的宅子,留在我们的身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爱丽丝表姐可不是什么心怀鬼胎的人。”

    “谁知道呢?想想吧,她才刚来就怂恿得你离家出走,还试图勾引我的好儿子安东尼,你不必急着否认我,因为利文小姐亲眼看见他们深夜时分在那间禁室里见面,昨天甚至他们胆大包天到已经敢在小溪边紧紧相拥了,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心机深重的女人继续留在诺兰庄园的。”

    “噢不是这样的,我离家出走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是误会——”

    莫妮卡苦苦哀求,可是并不能打动她的父母,于是她开始威胁,说自己将不再吃任何食物,直到她父亲答应把我留下来为止。

    然而她得到的是塞伦塞斯勋爵那冷酷而愤怒的命令:“杰姆太太,把小姐带上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啊——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放开我——”

第116章 冷酷绝情

    莫妮卡绝望而痛苦的尖叫让我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我冲了进去,大声叫道:“我走,我马上就走,请你们不要把她关起来。”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莫妮卡泪流满面,不停地摇着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

    她想要冲到我身边来,然而却被那个胖胖的厨娘给死死拖住了。她哭泣着,叫喊着,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悔恨。

    “莫妮卡,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我父亲那边还有些亲戚,我可以去投靠他们。我会过得很好的,不用为我担心……”

    我还想再安慰安慰她,因为她的情绪看上去那样的激动,仿佛马上就要晕倒似的。

    然而就连这样,也是不被允许的,塞伦塞斯勋爵的双眼毫无感情地瞥了我一眼,对紧随而来的管家冷冷命令道:“请这位小姐离开,现在立刻马上!”

    他这意思,竟然是行李都不允许我带了?

    我机械般地呆立在那儿。

    “不,我恨你们,恨你们——”莫妮卡尖叫一声,晕倒了过去。

    客厅里立刻陷入一片混乱,弗莱彻先生苦着脸来到我身边:“布鲁克小姐,请吧。”

    我机械般地转身,跟随他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我看到莫妮卡软软地瘫倒在厨娘的怀里,有人正在打开嗅盐瓶子放到她的鼻前。

    她的脸色看上去那样的苍白,看得我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我冲动地返身想跑回去,却被拦住了。

    我向塞伦塞斯勋爵央求道:“我会离开的,但请让我确定她平安健康吧,求求您了。”

    然而这位先生冷冷地喝斥道:“收起你的诡计吧,滚出我的房子!”

    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诺兰庄园啊,我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旷野中,既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树木。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然而大清有句古话叫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很快我就体会到了其中的滋味。

    一阵轰隆隆的春雷将我从痛苦中唤醒,紧接着就有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雨点就变成了雨线,最后演变成了泼盆大雨。

    顺水浸湿了我的头发,让我连睁眼都变得困难。在这样的野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路面变得湿滑泥泞,我冒着雨在野外赶路,突然脚下一滑,从一片山坡上滚了下去。

    我没有挣扎,身体停止滚动后,我静静地伏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突然想到了中华先贤孟子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规划我的人生的,他想让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让我经历些什么事,这么千锤百炼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让我尝一遍,必定是要将我打造成一柄绝世利器吧?

    我只想说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哪怕平凡些,哪怕并不富贵,也不重要。

    但是老天爷显然不这么想,我突然笑了。

    “来吧——苦难啊,通通降临到我的身上吧,我不怕你,我不怕——”我大声怒吼着,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捶打着身下的泥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见到了我,定要以为我是个疯子了,事实上曾经有一度,就连我自己都禁不住要怀疑自己是发疯了。

    人就是这样,无论经历过什么,理智或许会迟到,但总是会到来。

    当我恢复理智的时候,我就慢腾腾地爬起来,刚才这一跤摔得很疼,但我并没受什么伤,反倒是自己发疯时捶打地面的行为让手指关节处的皮全都磨破了,被雨水一泡,钻心地疼。

    但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当人面临生死绝境的时候,偷生的天性就会从每一个细胞里钻出来,进入每一条神经,然后指挥着身体展开垂死挣扎。

    而此刻,我就是那个挣扎着往博高尔特去的可怜虫。

    暴雨没有要停歇的兆头,不要命地往地面上砸。衣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又冷又重。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我瘦弱的身躯缓缓走在旷野上。

    博高尔特距离诺兰庄园大约有三四英里,坐马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但步行的话通常需要一个多小时。

    然而暴雨让我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终于来到镇上。但是来到镇上又如何呢,身无分文的我要在哪里过夜,又能去往何方呢?

第117章 流浪

    镇上不像伦敦,天黑以后商店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享受着家的温馨和庇护。

    雨已经停了,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移动着,两边的房屋在微弱的灯光中投下一片片晃动着的阴影。

    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味,我感觉又湿又冷,腹中更是饥饿难耐。

    我意识到,如果就这样一直穿着湿冷的衣服,我一定会病倒的。

    我看到一幢房子的门打开了,有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我想要走过去寻求帮助,可是等我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女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我望着被关上的门,脸上烫得厉害。最后我离开那儿,继续前行。

    后来我又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正站在窗户前面,可能是在观察着大雨后湿滑的街道。当我从窗前走过的时候,他立刻惊讶地打量着我。

    我张了张嘴,正在心里组织语言,思考着怎样开口寻找帮助,但是突然我看到那男人的目光老是流连在我的胸前。我的衣服被雨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身上,鼓胀的胸部便显得犹其高耸。

    我惊恐地弯下腰,快跑着离开了那儿。

    我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没碰到一个可供我求助的对象,直到我在一间房子里看到一个老太太,我想起来了,从前我和莫妮卡来到镇上时,从这老太太手里买过针线。

    当时,这老太太是多么的热情和善啊,我心里涌起了一股狂喜,立刻快步走了过去:“菲利普太太,我全身都湿透了,请问能让我进去烤烤火吗,我——”

    “嘿,正经人家的姑娘可不会像个水鬼一样跑到人家家里来,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可要不客气了。”

    “不,我不是坏人,我曾经在您这儿买过针线——”

    “谁都知道我是卖针线的,你可骗不到我。”菲利普太太根本不听,我被粗鲁地推开,差点儿摔倒,然后看着那扇门在眼前“砰”的一声迅速关上。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胸中是翻涌着的痛苦。

    我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矿工一样,机械地离开了那房子。

    肚子里的饥饿感更加强烈,已经在发出抗议的轰鸣了,我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肚子,让它们乖乖的安静下来,然后继续前行。

    连续遇挫,我已经不敢再指望别人的善心了。前面出现了一座建筑,我认出那是镇上唯一的一座剧院。

    剧院的门关着,但是外面有可供遮雨的棚子,还有好几排长椅。我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缓缓我疲累的双腿。

    四周漆黑而寂静,我感觉到了鼻塞的症状,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那儿?”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剧院台阶那儿站着一个男人,他手上提着一盏提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认出那是剧院的守门人——一个黑皮肤的中年男人。

    他很快来到我身边,并且认出我来,因为我曾有好几次跟随莫妮卡来过这儿。

    “尊贵的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曾经那样满怀希望地向别人求助,可是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此时此刻这个皮肤黝黑、身处社会最底层的黑奴出身的人却主动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从前我怕过他们,因为他们的肤色,也因为他们的穿着不像我们一样干净整洁。然而此时,我真该为自己的浅薄和偏见而感到羞愧。

    “能给我找些木炭烤烤火吗?”

    他看了我一眼,或许在心里疑惑我怎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但是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着走进去,不一会儿就给我抱来了一捆干柴。

    “我这儿没有火炉,只能这样了。”他把干柴架成一个火堆,还帮助我点燃了他们。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愿上帝保佑您!”我双手合十,感激不已。

    “上帝?我想黑人大约是被上帝遗弃的种族——”他的表情似苦笑,语调中有种深深的无奈和嘲讽。

    我一时怔住,第一次思考起种族这个问题。虽然在1807年国会制定英国人禁止买卖黑奴,但是十几年过去了,黑奴还没有彻底恢复自由。

    我说不出话来,他走了,显得很知礼,知道我一个单身女性可能会害怕,他既没有不合时宜地请我进入剧院,也没有在这里多呆,这可比许多自诩绅士的白种人,绅士得多。

    世界就是如此不公!

    熊熊燃烧的火堆,让我感觉好受了许多。身上没有银针,我只能用手指点按太阳、迎香、风池、大椎和足三里等穴,这些都是中医里常用的治疗感冒的穴位。

    我不敢睡,因为睡着了会更冷,可是我的精神是那样的疲乏,身体是那般虚弱,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嚷着要立刻陷入沉睡。

    就在我迷迷糊糊强撑着眼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这个时间除了酒鬼和流浪汉,没有人会游荡在外面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让我瞬间恢复了清醒。

    我抬起头四处张望,脑子里极速思考着是否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火堆的目标太大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曾有人逗留过。

    我该往哪儿藏呢?

    这种犹豫和思索其实只持续了两秒钟不到,因为我已经看清了骑手的样子,即使距离很远,即使黑夜使我的视线受到了阻碍,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朋友——莫妮卡。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的夜晚,看到自己的朋友孤身一人骑着马过来,我的心里是如何的震惊和激动了。

    我拼命地挥舞手臂,莫妮卡立刻就发现了我,她的马朝着我跑了过来,然后我看到她急匆匆地翻身从马上往下跳——

    “噢——”她的动作多么吓人呀,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险些以为她要从马上摔下来,但是万幸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们是怎样的互相拥抱亲吻,又是怎样的又叫又笑,聪明的读者朋友们一定可以想象得到了。

第118章 逃跑

    莫妮卡见我一个人游荡在外面,握着拳头忿忿地说道:“我真是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真不敢相信我亲爱的朋友会遭遇些什么。天哪,想到你可能受的罪,想到你可能遇到的危险,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莫妮卡醒来后发现我已经离开,便又大闹了一场,甚至以死相威胁,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自己继续被软禁。

    她父亲的狠心绝情令她始料未及,同时也令她痛苦不堪,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父母对一个陌生人都能伸出援手,反而对自己亲妹妹的女儿能做得如此不近人情。

    后来,安娜给莫妮卡送晚餐的时候,这个善良的姑娘忍不住把我身无分文地被赶走的事情告诉了莫妮卡。

    莫妮卡原本以为我至少是带上行李,拥有现金才离开的,得到这一消息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因为自己的鲁莽让朋友身险绝境,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我对自己说,我要离开那个冷酷无情的地方,我要去寻找我的朋友,于是我就来了。感谢安娜,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对你怀着深切的同情,她协助我从窗户那儿逃了出来。然后我又去马厩里把我常骑的小母马悄悄地牵了出来。天知道我在路上的时候,有多害怕找不到你呀,但是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是莫妮卡,这太冒险了,你怎么敢在这样暗无星月的夜里独自赶路呢?难道你都不会害怕吗?”

    莫妮卡骄傲地仰起了下巴:“哈,我是向往马背的女人,和那些只能呆在客厅跟厨房的女人可不一样。”

    她说得大声,但我却在她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后怕。

    这个傻姑娘,怎能不令我感动呢?

    莫妮卡与我共乘一骑,然后找到了镇上的一家旅馆。旅馆老板粗鲁地骂骂咧咧着来开门,但当他看到门外的竟然是两位年轻姑娘时,顿时惊呆了。

    在几尼的无穷魅力下,我们不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还劳动旅馆老板的妻子半夜起来给我们做了吃的。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一小时前我还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小时后我已经和自己的朋友坐在旅馆里舒舒服服地享用晚餐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莫妮卡再次扔给了我一枚惊雷,在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如果那个雨夜莫妮卡没有来找我,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我们是否会过着一种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在我们用完晚餐,回到旅馆的房间后,莫妮卡突然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亲爱的,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刺激了,我决定再也不回诺兰庄园了,我要跟着你四处流浪去。”

    “……唔……咳咳……”我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告诉我你在开玩笑,你不可能真的产生这种疯狂的想法!”

    “不——”莫妮卡敛去了笑容,用一种极其少见的严肃表情说道:“我当然是认真的,无比认真,我这一生里再也没有哪一件事情,像这件事一样肯定的了。”

    我大惊失色,立刻苦口婆心地劝她:比如说和父母闹翻,是会被人不齿,沦为笑柄的;比如说不管怎么样,塞伦塞斯勋爵和塞伦塞斯夫人对她总是抱有最纯粹的爱意的;又比如去了外面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等等。

    但她总有一千条反驳的理由在等着我,甚至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行李倒在地板上,一一向我展示。

    这里头有我和她的几套换洗衣物,最重要的是钱,用一个小匣子装着。这漂亮的红木小匣子已经被各种花花绿绿的钞票给填满了。

    “瞧瞧吧,有了这个,我们还会受苦吗?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可以去任何一座自己喜欢的城市,可以到处旅行,如果玩腻了,我们可以找一个最漂亮的地方租个房子定居下来。我们每天一起读书、一起弹琴,啊,对了,书要重新添置,钢琴也需要另外再买一架新的了。但是没关系,别忘了我在伦敦的银行里还有两万英镑呢,够我们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

    听了她的话,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但是莫妮卡非常的坚持,并且一旦认定的事情,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们走出旅馆去了邮局,因为我们不可能一直两个人骑着一匹小母马,那会把它累死的。

    所以我们要离开博高尔特,就必需要去租一辆马车,或者乘坐驿站马车。

    可是当我们到达邮局的时候,突然看见弗莱彻先生正带着两名男仆,行色匆匆地在人群里穿梭,他们的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着,神色十分的焦急。

    不用说,一定是来找莫妮卡的。

    “莫妮卡,或许你该跟他们回去——”

    但我话还没说完,莫妮卡就一把捂住我的嘴,身手矫健地蹲在了一排灌木丛后面。直到弗莱彻先生等人离开这儿,她才拍着胸脯,喘着粗气嚷道:“噢天哪,我有多紧张呀,直到现在我的心还在怦怦怦地跳个不停。但是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不过我们得立刻离开博高尔特了。”

    她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跑到了邮局里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找了辆马车。

    当我们跳上马车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的行李呢?”

    “噢——”莫妮卡惊叫:“在旅馆里,我的衣服,我的钱,噢天哪——”

    我建议立刻回到旅馆里去,但是莫妮卡说什么都不愿意,她的理由很充分:“没准他们已经打听到我们昨天的落脚点了,这会儿正在旅馆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可是没有钱,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之前谈好价钱的那辆马车车夫立刻警惕地看着我们:“事先申明,没有钱我可哪儿也不会去。”

    莫妮卡眼珠转了转,最后停在了自己的那匹母马身上:“我把它抵给你,只要你把我们送到伦敦,它就是你的了。”

    那马车夫打量着母马,精明的小眼睛里过算计的光芒,最后答应了。他当然会答应,这匹马最少也值四十几尼,而我们从博高尔特到伦敦的旅费连它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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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孤女重生到了十九世纪英国,在这个没有丰厚的嫁妆就找不到好男人的时代,爱丽丝从来不肯认命。没用,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创造!
高冷英俊、犹如希腊神邸般的伯爵大人,也终于承认自己敌不过爱情的魔力,放弃了门户之见,抛弃了自己的高傲和矜持,还走下神坛,主动把脖子套进了婚姻的枷锁中。
谨以此书向《简·爱》《傲慢与偏见》两部经典佳作致敬!伯爵夫人来自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伯爵夫人来自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伯爵夫人来自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