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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全文阅读

作者:袭常     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txt下载     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黛玉离府

    这几日探春都没有什么事,贾环那边一切都好,世子虽然猜到自己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问过他,外面的事也好,本来以为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会做什么,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了,也是风平浪静,探春虽还不至于觉得这位皇后娘娘那日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至少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没想到这日府里却来了信儿,说是林姐姐的父亲不好了,当时黛玉听了就几乎哭死过去,老太太也觉得这个孩子实在可怜,早年没了母亲,如今连父亲也这样了,便连忙命贾琏带着黛玉回去,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好歹要在跟前尽尽孝。

    探春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她记得上一世林姑父似乎不是这么个时候去的,但是这一世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出现已经发生了诸多变数,所以也不能只根据上一世的经验来了。但有一点探春可没有忘记,上一世林姑父给黛玉带来了万贯家财,但是都被贾琏和凤姐拿去,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太太的支持和老太太的默许,等他们把钱都败完了,黛玉在这个府中,也就成了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了,探春可不想看着这种悲剧重演,但是现在要想个什么办法她却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几日年关将近,她有心跟着黛玉一同回去,只是这件事成功的几率不大,从规矩来说,老太太不会同意,从利益来说太太她们必定也是极力阻拦,这件事还是要先跟黛玉商量,事不宜迟,黛玉这两日就要走了,所以探春这日借口送黛玉几件东西把她拉到了自己屋里。

    黛玉这几日还沉浸在悲痛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本来她有温柔的母亲和疼爱自己的父亲,过的是掌上明珠的生活,但是不过一年之间什么都变了,她的母亲重病离世,她被父亲送到外祖家寄人篱下,现在父亲又生重病,他这么着急要自己回去,只怕也会是跟母亲一样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泪如雨下。探春也知道她心中痛苦,她跟自己不一样,自己从小没有母亲疼爱,亲生母亲不给自己惹麻烦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爱护自己,跟着的太太又是笑面虎一样的人,老爷是万事不管,自己只能靠自己活到如今,所以有时候想想黛玉还是挺幸运的,她毕竟过了好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打击一起到来,她才会有些承受不了。

    探春示意侍书带了紫鹃出去,掏出手帕帮黛玉擦了眼泪,说道:“姐姐,我知道你苦,只是现在也不是一味痛哭的时候。我有些话要对姐姐说,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听?”

    黛玉之前就跟探春要好,也知道这位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最懂大道理,之前做的许多事也都是为自己着想,如今见她神色肃穆,又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就知道事情不一般,便止住眼泪说到:“妹妹,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探春道:‘姐姐,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次回去,林姑父只怕......所以我要说的是怎么处理后事,你可听清楚了?’

    黛玉点头,虽然她不愿面对,但也知道父亲这次恐怕真的不行了。

    探春见她认真在听,便说到:“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个府里的情形我早看得透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如今大姐姐又在宫里封了妃,这以后的花销还会少吗?姐姐虽然不管这些事,但大概也知道,林姑父做官多年,又是一方盐政,府中积蓄必不会少,我说这些没有想你的钱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姐姐,不要让这些东西落入凤姐儿她们手里,填了这个无底洞。”

    黛玉本身聪敏,一点就透,她之前不过是懒得关心这些,再加上身体不好,就听父亲的安心养身子,如今看来当初父亲让她来这里也是希望她能好好养好身子,如今想来更觉得父亲的可贵。只是她这些事接触的少,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便说到:“好妹妹,可见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了,就算我感激老太太疼我一场,也不愿拿这些东西填补了他们。只是我如今在这里住着,如今又是个女孩儿家,年纪还小,这次是琏儿哥哥陪我去,我又能怎么办呢?”

    探春看她是真心想问,也不藏着,直接说到:“姐姐,我既然跟你提了这件事,办法自然是有的。林姑父可还有本家兄弟?”

    黛玉想了想回道:“父亲那边也是清贵世家,虽然到他这一代,人丁见少,但兄弟还是有的,还有不少远亲。这些人里的子弟许多都是在父亲供着的书院读书呢。”

    探春一听自然是大喜:“何不让林姑父在这些子弟中选一个好的过继过来做了继子,如此林家的东西自然还是在你们手里。”

    黛玉听了叹气:“妹妹的办法倒是可行,只是父亲既然之前从未提过过继的事,可见他是怕找来一个白眼狼,反倒让我受委屈,他把我送到这里也是觉得总归是亲外祖家,想必不会让自己受苦。”

    探春知道黛玉说的有道理,之前大概也猜到林姑父不过继的原因,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信任的所谓外祖家会在拿了他万贯家私后还这样对他的宝贝女儿,甚至让她为此送了命。

    探春想了想说到:“姐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府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是些吸血鬼一般的,姐姐把东西交给他们还指望着拿回来不成?想来林姑父做官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若是实在不放心,林姑父可与继子立书契为证,哪些是给你的,哪些是给他的,都交割明白,将来也不怕他怎么对你。我知道姐姐向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这本是姑父留给姐姐的,姐姐就该守好才是。”

    黛玉仔细想了一回说到:“妹妹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我回去便跟父亲商议。”探春提醒她:“姐姐,我少不得再出一个招儿了,你回去只管在姑父面前露出贾府的人待你不好的意思。”

    黛玉吃惊:“这......老太太对我还是真心的。”

    探春叹气:“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姐姐这么做也算不得忘恩负义。”

    黛玉想这也是没办法了,探春说的有道理,自己要感激老太太还有别的法子,不必在这些言语上争论。

    探春这里好容易交代完了黛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边却听到侍书在外面喊:“宝姑娘来了?”探春知道这丫头这是给自己放信号呢,如今这事她做的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便笑着拉了黛玉出了内屋,到外屋喝茶。

    宝钗进来时就看到两人端着茶杯品茶呢,黛玉的眼圈红红的,显见得是刚哭过,她觉得奇怪,大白天的他们两个关着房门做什么呢,刚刚侍书叫那么大声明显是给里头的人通风报信,只是这种事呢,她也懒得管,她不过是听说黛玉明日就要走,觉得她可怜,便想着过来看看她,没想到到了那里却被告知黛玉去探春那里了,她觉得黛玉走之前自己要看看她才好,所以这次赶着来了这边,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见侍书拉着紫鹃正在外头说话呢,房门紧闭,侍书又那么大声地跟自己打招呼,真是不让人怀疑都不行。

    探春见宝钗进来,忙站了起来,说到:“侍书,给宝姐姐倒茶。宝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宝钗过去挨着黛玉坐了,说到:“我去看看林妹妹,听说她在你这儿,我就找过来了。”

    黛玉忙谢她:“多谢宝姐姐惦记。”

    宝钗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叹口气说到:“妹妹,我知道你担心,但你身子本就弱,这一趟又是一个多月的路程要赶,你也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黛玉说到:“刚刚三妹妹也是这么劝我,我也都懂,我的身子不争气,万一病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宝钗忙安慰:“妹妹别想这么多,身子总是能养好的,只是你不可再这么伤心下去。我听说三妹妹有东西送给妹妹,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过是我新配的几丸药,都是些人参之类配的,我想着你在路上服这个比煎药方便。”

    黛玉忙感激她想的周到。探春笑道:“难怪老太太总夸宝姐姐,我们都想不到这些,就你能想着。”

    宝钗笑说:“我也是自己平时无事便爱折腾些这个,林妹妹正好用的上,以后若是还要用,妹妹只管去我那里拿,就是没有现成的,我几天也就配出来了。”

    黛玉又忙谢过了她,探春看时间不早,便邀了宝钗一起过去贾母那里用饭。果然到了那里贾母提起黛玉明日就走的事来又掉了一回眼泪,宝玉这一世虽然与黛玉并没有上一世亲近,但见她就走心中也是不舍。

第三十八章 邢夫人挑事

    第二日黛玉来这边拜过了贾母就要乘车离开,探春虽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的也不过这些,剩下的还得看她自己。

    送走了黛玉,这几日凤姐儿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也没空来老太太这边插科打诨,探春她们姐妹也觉得无聊。

    还好贾环也从王府那边回来了,他如今在那边呆的长了,也不拘着半个月回来一次了,一般没事便很少回来,探春也觉得这样正好可以让他安心读书。

    这日他从外面回来便来了探春这里,递给探春一包东西,说是外头赵风让带进来的,探春打开一看,里头是些香料和头上戴的一些小玩意,虽说不值钱,但重在他有心,里头还压着一个信封并两本账本,探春一打开信封,就看到了一张银票,是三百两整,信上写的不过是些年关将近,特来交割银两之类的事。这些银子探春倒不放在眼里,仍旧放在信封里,只略看了看账本,还好有上一世的经验做基础,不然自己哪会看账本呢,翻过账本,又给他回了一封信,请他用这些银子物色一个成衣铺子,上次探春出去虽然眼热当铺赚的多,但无奈如今自己本钱不够,成衣铺子本钱小,又有自己的布庄打前阵,赚多赚少不论,至少这是一条产业。

    写好了信仍旧交给环儿,又特地请他给赵风带一句话:“主子看的到他的能干,请他放心,该他的,一点儿都不会少,将来只有多的份儿。”侍书刚才在旁边似乎就有话要说,只是碍于贾环在跟前,等他走了才提到:“姑娘,要我说,你该用这些银子先把你当出去的东西赎回来。这就要过年,少不得要穿戴些东西,到时候人家都有,就你没有,老太太岂不是要问?”

    探春笑道:“不打紧,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可以撑撑门面的。何况那点子银子,你以为能赎回我的东西来?”

    侍书疑惑:“姑娘可是觉得他给的账不对?”

    探春笑道:“他的账做的还是不错的,只是铺子毕竟开的时间短,赚这些银子也算合理了。”

    侍书正色道:“姑娘,你若是觉得他有问题,不必看在我的面儿上宽待他。”

    “你多心了,你这位表哥我是信得过的。”探春笑着说完,又叫小蝉“把我昨日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我去周姨娘那里一趟。侍书,你把环儿拿过来的那些小玩意,拣几件给宝姐姐她们送过去吧,就说我环儿从外头给我带进来的。”

    要说探春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些日子贾环出去,自己每日忙着去王府也并没有忘了来周姨娘这里探望,她倒是觉得过意不去,一个正经的姑娘来看自己一个没有生养关系的姨娘,只是她看探春待他实在是真心,也不好推辞,一来二去她们关系更加亲厚了。

    探春见过了周姨娘才去贾母那里用晚饭,一路走来,路上的人各个喜气洋洋,显见得是要过年了。到了贾母那边看到王熙凤也在,探春便知道这个年她准备的已经是差不多了,这会儿又有功夫来这里耍贫嘴了,只是自己也不说破,只陪着老太太他们说笑。

    老太太今日兴致高,便主动问起:“凤丫头,年下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凤姐儿笑道:“什么叫个好呢?不过是什么都准备一点儿罢了。”

    贾母又说到:“今年不比平常,宫里头的那份儿可要备好了。”

    凤姐儿忙笑:“这可是天大的事,我怎么敢不早早准备好呢?”

    王夫人接话:“东西我已经看过了,凤丫头尽心了。”

    贾母点头,只邢夫人却不知好歹,这个时候又来拈酸吃醋,“只是我们那边的东西我看着许多还没有着落呢。”

    王熙凤不提防这个时候被她抢白一顿,起得也无话可说。

    探春叹气,什么时候这位大夫人能学聪明一点儿,这给宫里备东西,就是老太太这里都得往后排,她连这个也要讲究,必定是弄得没意思,果然贾母淡淡地说道:“你那里还缺什么只管派人来告诉我就是了,凤丫头忙的脚不沾地,她哪里顾得过来?”

    邢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话惹老太太不高兴,但她就是看不过所有的好处都让二房那里占了,自己什么都捞不到,明明大老爷才是正经的世袭的爵爷,但这正堂确实老二住着,老太太也偏心,不只是只疼老二,这些孙子辈里头又只疼宝玉,好容易还有个琏儿,他们一家子却总想着往那边近,如今这边又有个姑娘封了妃,当然更是压了自己一头,这怎能让她不生气,所以便时不时地找些凤姐儿的错处到贾母这里编排一番,贾母素来知道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脾性,每次不过是含混过去罢了,今日她又过来说这些话,惹得贾母生了气,自然是拿话顶了回去。

    邢夫人看贾母在这些小辈面前不给自己留脸,更觉得无比难堪,所以便赌气道:“老太太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就这些下人们最可恶,见我们这边大老爷和我都不管事就作践起来了。”

    凤姐儿知道她这是骂自己,只是她毕竟担了个婆婆的名分,也不能跟她吵,只气得掉眼泪,说道:‘太太觉得哪个下人不好只管回了老太太,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贾母见这位大太太实在是不会看人眼色,不仅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便说道:“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抱怨什么下人,你要是觉得我这里人不好,你以后也不必再来我这里。”

    王熙凤看贾母真的生气也顾不上自己生气了,赶快过去劝着,挑事的是大太太,王夫人也不好说话。

    邢夫人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招了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她将来还想等她百年之后分些老太太的东西呢,自然不想就此闹僵,所以也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太太别生气,我不是说您,不过是那些下人,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大老爷交代啊?”

    贾母怒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你要是真还想让我多活两年呢,就别再来了。”

    贾母这话说得确实是狠,这等于绝了她的路,探春不解,上一世这位大太太虽然也是说话不着调,但老太太为着府里着想,一直都没有跟她正面起过冲突,如今大姐姐刚封妃,若是府里面传出不好的事来肯定对她不利,何况大姐姐封的还是贤德妃,这种封号,万一出了一点儿失误就很容易招皇上厌弃。

    探春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僵,虽然如今不该自己出面,但少不得出来说两句:“老太太,您千万别生气,我们一帮人在这里,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们都没法儿交代。大太太之所以有这么一说,恐怕是在哪个婆子那里受了气,凤姐姐只管去查出来,把她交给大太太处置就是了。大太太也无意惹老太太生气,就给老太太陪个不是吧。如今正是年下,宫里头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岂不是让大姐姐担心?”探春这话,一是打算大事化小,就把这事归到下人身上,至于他们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了,另外提到大姐姐也是希望贾母注意影响的意思。

    果然老太太听了才觉得略好一些,说到:‘行了,我老了,容易多想,大太太既然是为着下人生气,我也犯不上跟你置气,凤丫头,去,按着你婆婆的指示把那些下人找出来该打发的打发,我们虽说是宽厚人家,但也容不得这些没礼的东西。’凤姐儿忙答应了是,邢夫人也给贾母告了罪,这件事才算这么遮掩过去,但探春知道这个口子是已经撕开了,如今之所以老太太愿意给她台阶,想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大姐姐而已,希望大太太能学聪明些,别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经邢夫人这么一闹,后面的晚饭吃的也极为尴尬,探春见坐在自己旁边的迎春整顿饭不过是喝了两口粥,就知道这件事又戳了她的心窝子了。

第三十九章 新年

    果然刚从贾母屋里出来迎春的眼泪就出来了,探春听司棋在旁边劝:“姑娘,你在这里哭算怎么回事?还嫌今日这里闹得不够大?”

    迎春也不说话,只一味地拿帕子抹眼泪,探春看了,只好过来拉了她:“好姐姐,你先别哭,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你在这里哭被下人们看见了,又是祸端。”

    迎春向来最信的就是这位三妹妹,如今见她来劝自己,便用帕子擦了眼泪

    探春领着迎春他们回了房里才劝道:“姐姐,你不必伤心,你从小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就是生母也不是大太太,你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老太太自然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想法。”

    迎春忍了一路的眼泪,一开口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如今跟老太天闹成这样,让我如何在这边自处呢?为什么我就碰上这么一个母亲?”

    探春叹气,她碰上邢夫人确实是不幸,但碰上王夫人只会是更加不幸。探春继续劝她:‘你也看到了,老太太最后也跟大太太说清楚了,没什么事了,即便是有什么事,还能牵扯到你身上?就是老太太那里就不愿意。你如今只管跟着老太太就是,别的一概不用管。’

    迎春也知道只有老太天才是自己的靠山,那边岂会管自己的死活,怕的就是老太太因为他们烦了自己,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只能尽量斩断和那边的联系,一心跟着老太太。探春这么教她不是没有道理的,上一世众人都知道那孙家并非良配,为何还是由着他们把迎春许了过去,不过是老太太对那边寒了心,懒得管了,众人都是看老太太眼色行事的,看她不管,谁还肯出力?所以探春今世就早早地告诉她抱紧老太太的大腿,只要老太太还疼她,就至少不会不顾她的性命,至于那边,不要也罢。

    这日正是大年,天还未亮,府里的人都进宫拜年去了,今日下了大雪,探春怕冷,所以在被窝里多躺了一会儿,没想到宝钗却过来拜年了,如今老太太他们都不在,这些姐妹里也就跟探春最近,所以来找她玩,走到门口听小蝉说探春还未起床,便想着过来闹闹她。

    探春见宝钗进来也并不着急起床,反而要她脱去外衣在床上取会儿暖,宝钗笑道:“就你这丫头最会偷懒,我可不脱衣服,一会儿着了凉。你也快起来吧,待会儿老太太他们该回来了,难不成还让他们等你不成?”

    探春问了侍书时辰,笑道:“好姐姐,你再让我躲会儿懒吧,老太太他们还得一会儿才回来呢。”

    宝钗无奈:“我不管你了,看待会你来不及怎么办?”

    探春笑着拉住她的衣服:‘那我也不让宝姐姐走。哎?薛姨妈呢,我该给她老人家拜个年呢。’

    宝钗笑道:“我妈这会儿大概去了老太太那屋里呢,你快点起来吧。”

    侍书也捧了衣服过来催探春起床,探春只好由着她给自己穿了衣服:“那我便起来吧,看看姨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礼?’

    因为今日过年,按规矩今日的打扮不能太素,所以侍书之前早为探春备好了一件粉红色交领褙子搭配的玉兰色百褶裙,头上还专门戴了一支九尾凤钗,这原是贾母赏的,府里的姑娘每人一件儿,只是宝钗来得晚,所以还没找到机会给她,所以她今日便插了一支八宝步摇簪,下面垂下两条流苏,摇曳生姿。宝钗在这里待探春装扮好便急急忙忙往贾母那边赶去,她是最怕这种时候迟到的。

    幸好到了那边并未看见贾母,屋子里只有迎春和薛姨妈她们,探春进来看到薛姨妈便先给她拜了个年,薛姨妈夸了一回,宝钗这里笑道:“妈妈,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丫头是想着你的东西呢,你要是没有东西啊,这礼你还受不得。”

    探春笑道:“宝姐姐又编排我,我给姨妈拜年自然是真心的了,自然不敢想什么东西。”

    薛姨妈笑到:“好孩子,别听你宝姐姐瞎说,姨妈受了你的礼,当然有东西给你。”说着便让同喜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如意金裸子.

    探春忙接了谢过薛姨妈。宝钗问道:“老太太她们可回来了?”

    薛姨妈道:‘回来了,这会正在后面换衣服呢。’

    探春奇怪:“那怎么不见大嫂子她们?”

    薛姨妈道:“这倒是,今日你大嫂子怎么还没过来?”

    正说着呢,李纨就打帘子进来了“我今日可是来晚了?”

    薛姨妈忙答:‘不晚,老太太还没出来呢。’

    李纨自去找了座位坐下,一时王夫人,大太太,东边府里的尤氏都过来了,好容易等到凤姐儿扶着贾母出来,她看到这一屋子的人也觉得高兴:“难为你们这么早起来给我拜年。”

    众人都道应当的,又按次序给老太太拜了年,又有人进来传二老爷带着男丁在外头等着拜年,贾母笑道:“何苦每年来这么一回,他们也麻烦。”

    尤氏笑道:“给老太太拜年是沾沾老太太的福气呢,哪里是麻烦?”

    贾政领着一群男子进来拜过了年,贾母嫌人太多,便让他们出去自己玩闹去。众人便陪着在这里说些闲话,一时又有几位王府里和各个公候府上的太太们过来给老祖宗拜年,贾母一一谢过了,又有南安太妃领着非烟过来,这次奇怪的是还带了世子,老太太看世子长的样貌风流,自有贵气,很是喜欢,又看比宝玉大不了几岁,便引着他们见了面,因为他毕竟是男子,就算年纪不大,也不便在这里久待,所以见过贾母和宝玉后就去外面见男客了。

    探春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低着头,非烟赶着过来叫她,她也只是侧着身子跟非烟说话,她倒不是怕他认出来,反正自己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她是怕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让别人看出蹊跷了。但就算是这样,探春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位世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太久了,还好他不过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被太妃打发走了,不然肯定会被别人看出破绽。

    太妃拜完了年也赶着回府了,毕竟她要在王府主持大局的,不能出来太久。一个上午来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刚开始老太太还有兴致应付一二,后来却渐渐疲惫,交代了下午来的客人都让王夫人和凤姐儿应付了,自己就不出面了,只留他们姐妹在这里陪自己解闷。

    贾母歇息了一下午觉得精神已经好多了,便问了凤姐儿晚上的安排,带了大家一起先去听了几场戏,又让他们陪着用了饭,男客过来敬了酒,贾母兴致倒是很高,这里大家正闹的开心,却忽然有人来传,宫里头的赏赐来了,贾母他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衣装,带着府里的人去接赏。探春看一群人慌里慌张地走了,觉得这皇宫真是不人道,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赏赐,诚心搅的人用不好饭,正在这里抱怨着,忽然有小丫头过来叫她,探春吐舌,不是吧,自己不过吐槽几句,就被发现了?

    到了那里,只见自贾母起都在一旁站着,前头站着以为手持拂尘的公公,后面跟着一溜十二位太监手里捧着托盘,探春不敢造次,忙跟着跪下,贾母见探春赶来,连忙回到:“夏大人,这就是我那位孙女三丫头了。”

    那位被唤作夏大人的公公过来看了看探春,说道:“果然是个有福的,老太太造化不小啊,前头有一位贵妃,如今这位姑娘又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青眼,福气还在后头呢。”

    贾母忙带着众人谢过,又听他念到:‘赏,贾府,贾探春,翡翠绿颜镯一对,翡翠碧云簪一对,和田白玉长耳环一对。’探春忙在下面磕头谢赏,夏大人念完了单子过来扶了探春说:“姑娘好造化。”

    探春腹诽,是好“造化”,不过进宫一趟就被这位刻薄的皇后娘娘惦记上了,她这些日子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还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没想到人家皇后的大招在后面呢,直接攻下了皇上,探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谢过他,接了赏。

    待贾母他们送走了宫里的人,贾母看着还在一旁站着显得不知所措的探春叹了口气,她这位孙女太出挑了,当初进宫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如今皇后带着皇上来这一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是只有这一回,她还可以装个傻,就怕以后次数多了,傻也装不成了,三丫头只能进宫了。

    从贾母的角度来想,她是希望这位孙女进宫的,毕竟贾府的落败她是看得到的,而且贾家再送一个人进宫也是对皇上的再次投诚,只是毕竟贾府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在里头,她不想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让两个孙女共侍一夫,这不管是对元春还是探春都不是件好事。

    探春看贾母领过赏后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如今她也不知道贾母是如何打算的,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关节点,这个时候贾母拿定的主意将会影响自己以后的路,于是她过去扶了贾母,用略微发颤的声音说:“老太太,这东西是皇后赏的?我第一次领赏,还好没出纰漏给咱们府里丢脸。”

    贾母拍拍她的手说:“东西是皇上赐的,你这丫头能得了他们的眼是你的造化。”

    探春急忙说道:“上次我进宫这位皇后娘娘就想让我留在宫里,还是大姐姐说老太太不放心她才肯放我走的呢,看来皇后娘娘确实喜欢让这些府里的姑娘进宫去玩呢。”

    探春说这话,无非是告诉贾母,让自己进宫是皇后的意思,目的是打压元春,另外,元春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不希望自己进宫,第三,自己想告诉贾母,这位皇后娘娘最喜欢为皇上招揽新人,就算自己进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盛宠,探春知道老太太若是有把自己送进宫的打算,肯定也是为贾府的利益考虑,如今自己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进宫对贾府无利,而且她不能不考虑元春的想法。

    果然老太太听了便说道:‘都说你大姐姐生在一月初一,论福气,谁也高不过她去,没想到我的探丫头也有这个福气么?’贾母当然听懂了探春的暗示,她如今还不肯轻易松口,但是也已经告诉了她,福气不能高过元春去,这明显是在敲打探春了,探春倒不在意,只要她不打让自己进宫的主意,至于福气,谁说得好呢?

    安置好了这些东西,贾母也没有心思再去喝酒了,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吩咐了凤姐儿她们过去陪着,让探春也跟着过去。探春知道宫里来赏赐却叫了自己出去必然会引起疑问,有心不去又怕之后问起更说不清楚,只好跟着过去。

    果然刚进去就听见宝钗问:“宫里头来人怎么还把妹妹叫过去了?”她对这种事向来敏感,所以才会这么沉不住气,探春笑了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早有凤姐儿答了:“宫里头专门给三妹妹送了赏赐,可不是她的造化么?”众人一听又连忙给探春道喜,探春看却有些心烦,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事情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忽然有种心慌无力的感觉,这么想着探春便有些头晕,只好勉强应付了他们,抽个空给凤姐儿告了辞。

    回到屋里,探春看着摆在自己桌子上的这几件赏赐的东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这些东西要说也是极平常的东西,就是后宫的妃子给自己府里的姑娘赏赐的时候也常送这些东西,但之前她专门问过,这东西不是皇后赏的,是皇上赏的,探春不解,皇上赏给自己的东西不是金银,偏偏都是些翡翠玉之类的,这是无心还是有意呢?现在她简直恨透了这位皇后,她最好别让自己进宫,不然她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探春看着这些东西心烦,又不能扔了出气,只好让侍书赶快把它收起来。

第四十章 装病

    当晚回去探春越想越觉得不对,贾府得了赏,明日肯定是要进宫谢赏的,老太太却还没有提起让自己跟着过去的意思,但她总觉得是免不了的。但她实在不愿与皇后和这个皇宫有太多牵扯,上一世她与皇宫没有交集,原本希望这一世也一样,没想到进宫一趟会带来这些影响,她要想个办法把这种影响减小。

    待侍书服侍她躺好后,探春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等侍书放下帘子出去才悄悄地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半,刚一掀开被子,探春就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冷到骨子里,但还是压制了自己想要盖上被子的冲动,这么晾了一个时辰,感觉凉意从心而起,头也有些痛,才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果然贾母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服侍探春起床,说是今日要带她进宫谢赏,侍书听了赶紧过来叫探春,只是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

    侍书吓了一跳,她记得当初姑娘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怎么都叫不醒,后来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可是如今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她只好动手打起帘子轻轻推了推探春,这一碰不要紧,侍书感觉探春身上热的极不寻常,一时着了慌,连忙又摸了她的额头,只觉触手烫人,侍书如今也管不了老太太等着了,吓得连忙出去告诉还在等着的赵嬷嬷探春病了,看样子病的还不轻,需得请个大夫来,宫里谢赏是去不了了。

    赵嬷嬷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既然如此,自己就先过去回了老太太她们,侍书又连忙命小蝉跟着过去,趁凤姐他们还没走,请她们帮着找个大夫,她刚刚摸姑娘的身子,只怕这次病的比上次还要重些。

    这边交代完了,侍书又连忙回到探春床前轻声唤她,其实探春在侍书给她打起帘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一来她想让自己病的更有说服力,倒不好亲自起来与赵嬷嬷说,二来,她嗓子确实疼的厉害,也不愿意说话,所以就一直假寐,只是如今听侍书这丫头一直在她床前碎碎念,怕她又着急,所以只好开口说话:“嗯?怎么了?”

    侍书一看姑娘醒了过来,喜出望外,口中拜佛:“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来了。刚刚老太太派了赵嬷嬷过来说让你准备进宫谢赏,没想到我过来叫你时发现你烧的厉害,叫你也不醒,还以为姑娘又像上次一样,真是吓死我了。”

    她看探春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扶着她靠在被子上,听姑娘说话艰难,又去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热水捧给了探春,又怕探春如今觉得身上发冷,又命着几个小丫头在屋里又点了一个暖炉。

    探春接了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发干的嘴唇,才说道:‘叫我进宫?赵嬷嬷呢?老太太那边怎么回的?’

    侍书回到:“赵嬷嬷听姑娘病了,便回去告诉老太太了,我又叫了小蝉过去跟着请个大夫。”

    侍书看探春脸色潮红,明显是烧的厉害,便说道:“姑娘快躺下吧。老太太知道姑娘是病了,必然不会怪罪姑娘。”

    探春也觉得才靠了这一会儿就身子发虚,所以便听话地躺下了,又说道:“这样关键的时刻我不该生病的,又过去给凤姐姐她们添了麻烦。”

    王熙凤进去的时候就听到探春说这话,便叹道还是这位三姑娘最懂事,连忙进来看了探春说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探春见她过来,连忙让侍书扶自己起来,王熙凤连忙按了她说道:“我是什么外人?妹妹身子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吧。老太太那边也已经听说了,让妹妹不必担心进宫的事,想来上头会体谅,还特地让我过来看看呢,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探春忙谢过了她,又告了罪,凤姐今日也是要进宫的,所以也没时间在探春这里,不过是过来看一眼就走了。侍书见请的是太医就知道这一时是来不了的了,想着姑娘还没有用过早饭,便命厨房里做了细细的白粥来,探春口里发干,不过将就着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喝,这会儿脑袋发晕,就想睡觉,便命侍书帮自己放下帘子又睡了起来。

    直到侍书过来叫她说是王太医来了,探春才醒过来,王太医当时看见贾府的人过去请他请的急,又是过年的时候,还以为是府里的那位小公子病了,没想到却是一位姑娘。诊过脉,开了方子,看侍书在一旁着急,又说了此病不过是夜里着了凉而且,小孩子,好的快,用几服药就好了,侍书听了才觉得放心。

    探春却觉得不妙,她并不想好的太快,因为正月十五那天,贾府的人也是要进宫的,自己好容易躲过了这一次,可不想栽在下一次上,也不想再生一次病,毕竟真的冻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小蝉跟着过去配好了药,煎了端给探春吃了,侍书又催着她躺下发发汗,期间老太太他们回来,见过了王太医,问过了探春的病,又命鸳鸯过来看了。

    探春用过药蒙着被子睡了一觉,果然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身上清爽多了,她有心装的病重一点,不去老太太那边,只是也知道自己的病老太太必定是问过王太医,让她觉得自己恃宠而骄反倒不好,所以,虽然心中极不愿意,探春还是换好了衣服去了贾母那里。

    进去时贾母正在跟薛姨妈说话,看见探春进去便问道:“三丫头如今觉得身上可好些了?”探春忙回到:“让老太太担心了,太医说不过是夜里着了凉,大概是昨日晚上闹的太晚了,回去的路上吹了冷风,现在用过药已经好多了。”贾母听了点点头:“好了便好,今日三丫头没去宫里谢恩,皇后娘娘还专门问起了你呢。”

    探春心中感叹,这个罪没白受,她就知道皇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还好自己机智地生了病,不去宫中,他总没办法了。

    只是老太太既然提起,探春还是回到:“是我没福气,不能跟着老太太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凤姐儿笑道:“妹妹以后见皇后的机会多着呢,不必在意这一回。”

    探春不好接话,却在心中苦笑,拜托,自己就是因为不想见她才费这么大周折,若是以后还是免不了,那自己这么折腾还有什么意义啊。

    贾母听了倒也没有说话,探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进宫,皇后跟贾母说了什么,大姐姐又跟她说了什么,皇后给她画的饼可是让她动心了?本来只想着不进宫能免去一场祸事,以后也远着那个地方,就能安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了,如今看来,倒不如自己跟着过去呢,至少还能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乱猜。

    从贾母那里用过饭回来,小蝉告诉探春环儿正在里头等她,探春忽然感觉到心中一暖,至少还有这个弟弟是真的关心自己,知道自己病了就赶紧过来看自己。

    贾环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向来没有资格像宝玉一样跟着贾母用饭,当然他也不屑,就姨娘他们两个人,反倒自在。按说探春这边的消息,若不是探春派人去告诉他,他也是不知道的,只是他身边的小厮跟着他久了,也知道他们关系亲厚,所以有些消息也会说给他,今天是钱槐跟着他从周姨娘那里出来时提了一句:“我看到三姑娘房里的小蝉送了王太医出去,不知道是不是三姑娘病了?”贾环听了就转了方向,直奔探春这边,到了这里却被告知她还在贾母那里,贾环不平,姐姐都已经病了,为什么还非要让她过去,只是也知道,姐姐在这里头生存不容易,最怕的就是的得罪贾母,比不得自己自由,所以他也不敢拿这话跟探春说。

    见了探春进来,只说自己听她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探春虽说用过了药已经比早上好多了,只是毕竟好的没这么快,又在贾母那边耗了些心神,如今觉得有些疲惫,贾环见她神情疲倦,也没有多说,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探春本来已觉得好多了,但是不知道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昨日去贾母那里又吹了冷风,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又感觉精神不济,侍书见她又有些不好,便派人去贾母那里说了一声,贾母回话:“既然还在病中,就好好养着吧,不必过来我这里请安了,天气这样冷,这一来一回的,又受了冷。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厨房里做就是。”

    这日探春刚用过药,宝玉和迎春他们都过来了,如今宝钗毕竟还在外头住着,并不是每日过来,倒还没有过来。

    迎春过来看了探春说道:“我昨日看妹妹脸色倒还好,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又重起来了?”

    宝玉接到:‘你懂得什么?凡是病最怕的就是一个反复,昨日三妹妹刚用过药好些,又出去吹了一路的风,招起了身子里的寒气,自然是加重了。’

    探春见他说的厉害,便笑道:“二姐姐,你别听他的,病哪有那么快好的呢?我昨日不过才用了一副药,想来多吃几副也就好了。多亏你们还想着我,过来陪我,不然我岂不是要在房里闷死了。”

    惜春笑道:‘三姐姐才不会闲着呢,你看你那字都摞了这么高了。若是二哥哥也有你这么用心,如今也不必担心老爷要查他的功课了。’

    探春听她提起这个便问宝玉:“二哥哥,如今老爷要查你功课么?”

    宝玉提起这个就有些生气,老爷原是不怎么管他的,只是如今过年,朝堂无事,整日跟那些门客在一起,偏又有些门客撺掇着老爷来管他的功课,如今被惜春当着探春的面说出,他也没什么好瞒的,只说到:“老爷前两日见了我,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我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去过私塾,便叫我把去年冬天里练的字整理出来给他看看,若是字也没有练好,只怕又要打呢。只是三妹妹也知道,我哪里有练过字啊,不过平时无事写两张,这些哪里够呢?这两天正在犯愁呢。”

    探春听了好笑,:“二哥哥自己不肯在这上面用功夫,如今也怪不了别人。只是既然老爷要查,我也少不得帮一帮你,我那些字,你去让侍书给你挑几摞拿去凑个张数吧,只是以后这种事还是要尽早备着才是。”

    宝玉听一向对自己不爱搭理的三妹妹愿意借给自己字让自己蒙混过关,感激地忙给她作揖。自从知道老爷要查功课以来,这几日他不是没有补救,只是落下的毕竟太多,一时半会哪里就补得够呢,而且自己越着急这字就写的越差了,老爷看了说不得也要生气,如今三妹妹肯帮忙,不只张数凑够了,就是拿给老爷看了,也必定会夸自己的字写的好。

    迎春听了笑道:‘既如此,我那里也还有几张,你也拿过去吧。’

    宝玉推辞道:“这倒不用了,我看三妹妹这里的尽够了。”

    迎春笑道:‘想来是只看得上三妹妹的字了。’

    宝玉连忙辩解:“二姐姐要帮我,我岂有看不上的意思,不过是三妹妹这里的既然够了,就不劳烦二姐姐那里了。”

    探春笑道:“二姐姐,你想差了,他是留着你的下次用呢。”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只宝玉知道探春是揶揄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几人在这里说了会儿话,迎春看探春虽然精神还好,只是身子还虚,需要休息,便说道:“三妹妹如今病着,不宜让她太过劳神,如今我们人也看过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吧。”

    探春倒不觉得有什么,有他们陪着说说话倒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不然自己在这里也是无聊地睡觉,便说道:“不碍事,我巴不得你们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呢。”

    迎春笑道:‘你是病中无聊,想找人聊天,只是也要顾着身子,说话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一起去找宝姐姐玩。’

    探春也知道迎春这是怕自己身子还虚,也不便多留,就让侍书送了他们出去。

    因之前贾母已经吩咐过不必过去那边用饭了,到了晚饭的时候,侍书便过来问探春想吃些什么好让厨房准备。

    探春下午与他们说了话觉得精神好了,也有了胃口,嘴里没味,便想起上次吃的粳米饭配的腌的胭脂鹅脯来,侍书听了笑道:“姑娘这会子倒想起它来了,我想着还是吃些清淡的好,倒不如让厨房给姑娘细细地熬了粥,再配几样小菜。”

    探春笑骂:你都安排好了,何苦又来问我?

    侍书笑道:“姑娘要是真想吃,什么时候吃不得,这会儿就先用些别的吧。”

    探春知道她原是为着自己用药,不好吃那么重的东西,所以只好由着她吩咐厨房做几样小菜罢了。

    小婵如今跟的久了,做事也是越来越有心了。

    去厨房拿的几样小菜都很对探春的胃口,倒是多喝了一碗粥。

第四十一章 贾母探病

    第二日探春起来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只是既然得了老太太的信,自己正好躲个懒,便赖在屋里不肯出去。

    今日贾府唱戏,姐妹们都陪着贾母听戏去了,也没有人过来,探春闲来无事,让侍书给她找了《烈女传》过来读,探春读这个就是看个故事,虽说这书总是巴不得女人都死了才算好,但里面的故事写的着实不错,府里又找不到什么好书,探春就把它当故事看了。

    要说这故事确实写的好,探春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大半日了,正想吃点点心接着读,就听见外头小婵的声音“老太太,姑娘在房里头呢。”

    探春听了暗笑,如今这丫头也跟着学的聪明了,这是提醒自己呢。

    探春听见是老太太过来,便把《烈女传》随手放在了床边的桌上,扶着侍书出来。

    果然就看见贾母带着王夫人,凤姐儿,并几位姐妹们过来了。

    探春连忙说“怎么敢劳动老太太和太太过来看我?”

    贾母带着众人进了屋里,说到“我们今日看戏,那戏唱的实在一般,没什么意思,就想着三丫头病了,过来看看你。”

    探春笑到“我倒是觉得好多了。就是觉得今日看戏又是在外头,怕着了凉,反倒给老太太添事,便没有过去。”

    王夫人笑到“你既然病着就好好养着吧。”

    贾母接到“正是这话。生了病就好好养着,别落的像你林姐姐一样,身子弱的什么似得。”

    想起她小小年纪接连失去父母,便有些伤感,“要说这孩子也是命苦,本来是个千娇万宠的小姐,如今,虽说在我们府里住着,到底还是没跟着自己亲爹妈好。”

    凤姐儿见老太太伤心,忙接到“我这林妹妹确实命中多灾。不过好在现在跟了老太太,想来老太太的福气这样大,又这么疼她,谁说不是她的福气呢?”

    薛姨妈也宽慰贾母“我看着这孩子倒是个有福的,不过现在经点儿事,将来只怕有大福气呢。”

    贾母知道众人是怕她伤心,就算再疼黛玉,她也不能一味为她伤心倒寒了这些人的心,便说到“我也觉得这孩子本该有福的,就是该改改这思虑过重的性子。”

    又看了看探春说到“比不得我这位三丫头,最是心宽。”

    探春见老太太终于又把话题绕回了自己身上,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便笑到“我不过是个俗人,比不上林姐姐。”

    贾母叹气

    “女孩儿的心太小了可不是福。”

    一眼看到探春扣在桌子上的书,便问到“探丫头读的什么书?”

    探春忙过去拿了递给贾母,说到“我闲来无事。便找了《烈女传》来看看。”

    贾母看了点头“三丫头看这书倒是不错,但也别太费神了才是。”

    宝钗笑到“我看三妹妹倒更是个读书的人呢。就是病中也不忘读书。”

    探春知道她这话影射的是宝玉,也不搭话。

    王夫人看了宝玉说到“宝玉要是也有这读书的勤奋,也不必怕老爷问了。前两天老爷问你的字怎么样了?可给老爷送过去了?”

    贾母听见贾政又问过宝玉的学业,便问到“老爷又问你读书的事了?”

    宝玉笑到“老太太不必担心,老爷要的字,我昨日已经拿给他看过了,老爷觉得写的好。还赏了我一些小玩意呢。”

    贾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以后也多读点书吧,省的老爷总是找你。”

    宝玉连忙答了是。

    待贾母走后,宝玉又专门回来跟探春说“三妹妹,我昨日在老爷那里地了许多扇子,吊坠之类的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胜在精巧新鲜。我待会儿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探春笑到“既是老爷赏你的。你就留着吧,不必给我送过来了。”

    宝玉笑到“这次能过关多亏了三妹妹帮忙。就是这东西也是赏给三妹妹的,且那些东西我也不缺,送给三妹妹看个新鲜吧。”

    探春笑着应了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袭人捧了一个小匣子过来,侍书忙接了过来,带她来见探春,探春见是她亲自过来倒觉得奇怪“怎么派你亲自过来?如今他正去老太太那里用饭,你不用跟着么?”

    袭人笑到“去老太太那里哪就非我不可了,不过是我原是老太太赏的,跟着去的时候多些。如今好容易得个空。想着三姑娘病了,过来看看呢。”

    探春笑到“你有心了,我却不是什么大病,很不必亲自来走一趟。”

    袭人笑到“我也是过来谢谢三姑娘这次救他,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依着老爷的性子,若是这次拿不出去那些字,又免不了一次打。”

    探春回到“说句心里话,姐姐也别怪我。要不是看着正过年的时候,老爷打了他,让老太太也跟着担心,这整个府里都过不好,我也懒得帮他。他虽不指着读书来考功名,但既然知道老爷看重这个,就是为了孝顺,也该在这上面多用些心,别只顾着跟屋里头那些丫头混闹。我知道姐姐最是个知礼的,自然不会跟着他们闹,只是下头那些丫头,姐姐也该管管才是,姐姐性子好,只是这一味的好性儿也不是办法,反倒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翻了天去。”

    袭人见三姑娘这话句句说到她心坎儿里,自己虽有心劝宝玉用功读书。但老太太都发话不让他太过劳累,又有屋里头那些丫头跟着起哄,又个个都是些心气儿高的,自己平时就是稍微带出些来还招惹她们许多闲话呢,自己在那房里待着,也不好说什么惹得整个屋子里都厌弃自己,如今这三姑娘说的句句在理,心中感动,说道:“真真是三姑娘最知道我们的苦楚,这位爷自己不肯读书,挨了打,还是我们的错处。只我本也是个丫头,不过仗着是老太太赏的,众人才给我几分面子,我如何就能管得了他们了?”

    探春笑道:“我说这些话,姐姐可千万别我多嘴。按说,宝玉的事自有老太太替他操心,就是老太太没空管这些,还有太太呢,轮不到我这个姑娘来管。我不过是看着他闹得太狠了,老太太一味疼他,大概并不知道。想着姐姐毕竟是在身边,才说了这些话。”

    袭人忙说到:“三姑娘说这话,既是为他好,也是为我们好,岂有不知道的,怎么还敢怪姑娘多嘴?”

    探春笑道:“既如此,我就索性多说两句,姐姐若觉得能行呢,就这么做,若觉得不可靠,权当我今日跟你说了闲话了。”

    袭人听了连忙起身:“姑娘只管说,姑娘出的主意岂有不好的,自然是强过我们千百倍去。”

    探春拉了她坐下说:“姐姐也不必这样心急。要我说,姐姐毕竟是老太太赏的人,平日又跟宝玉走得近,屋里的丫头想来还是服姐姐的,只是其中难免有那么一两个喜欢作怪也未可知,就是这些人带坏了宝玉,姐姐不如想个法儿把她们调到别处,别让她们给你捣乱岂不好?”

    探春说这话,自然是有所指的,她想袭人一定也想到是谁了。要说探春跟晴雯呢,并没有什么大仇,连交集也少的很,只是上一世她死的怨,探春也听下面的小丫头们议论过,这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跟宝玉呢,平日里走的有些近,大概是打了袭人和太太的眼,才叫她落得那样的结局。她如今主动向袭人提出,是想让她想个法儿把她打发走,别闹到最后,又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袭人向来聪明,如今听探春的话,岂有不明白的,她早就看晴雯不顺眼了,仗着自己生的好,性子尖酸刻薄,虽说林姑娘性子也不好,但人家可是个小姐,她本没有这种命,还偏偏养成了这样的毛病,每日在屋里说些拈酸吃醋的话,她巴不得找借口把她弄走。只是宝玉与她关系亲近,她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还没有想到什么法儿呢,现在听探春主动说起,更觉得这位三姑娘是自己的知己,忙说到:“姑娘这话说的正也是我的意思,只是宝玉屋里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宝玉那一关可如何过呢?”

    探春笑道:“宝玉就算再混闹,总还是要听老太太和太太的。”

    袭人心领神会,老太太不敢说,但是太太却肯定是看不惯晴雯这样的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袭人表面却不漏声色,笑道:“老太太,太太这样疼他,只怕他过去一闹,这件事又不了了之了。三姑娘也是为我好,才肯跟我说这些知心的话,只是这件事呢,我也没什么主意,如今也只能先这么过着了。”

    探春听袭人如此说就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自己人,她可不信,袭人会想不到主意,不过她既然有心瞒着自己,自己也乐得不知道,到时候出了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便笑道:“姐姐果然还是个宽厚人儿,既然一时没有办法,也只能先这么着了。姐姐就当我今日说了些闲话,也不必很当真,以后姐姐若有什么事,也尽可以过来找我。”

    袭人忙谢过了探春,又请探春有空多去那边走走,别为了宝玉而生分了。

    侍书跟着出去送了袭人,回来看到探春正坐在桌边喝茶,探春见她回来,笑道:“可让厨房备饭了?”

    侍书答道:“已经让小蝉去吩咐了。只是姑娘今日为何与袭人说那些话?”

    探春笑道:‘我看她也不容易,想着帮帮她而已。’

    侍书还是觉得奇怪,姑娘不是那种愿意随便出手帮别人的人,就是凤姐儿那里有心要帮,但提醒了几次都没有用便也淡下来了,如今怎么肯跟袭人说这些话,她们的关系,说起来可不比跟凤姐的关系。

    只是主子虽然信自己,有些东西既然不愿与自己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听探春如此说,侍书便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少为别人操些心吧,病中不宜劳神。”

第四十二章 晴雯打架

    却说袭人从探春这里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这位三姑娘真正说到了自己心坎儿里,晴雯不能再留了,而且打发了她,也能让那些不服气自己的人看看自己的手段,以后才好管人。

    只是苦于想不出个好的办法儿来,索性也没有去贾母那边接宝玉,径直回了宝玉那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晴雯又在骂人呢,袭人扶额,这位祖宗脾气也太大了些,都是做下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何必整日这样弄得别人没脸。

    她推门进去,只见宝玉的奶妈正冲着房门大骂呢,袭人一阵无奈,这次可是屋里头两个最厉害的人物碰上了,还能让自己怎么办呢。只好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招了你老人家生这么大的气?”

    这李嬷嬷向来欺负袭人好性儿,从她那里拿走了不少东西,没想到今日碰到晴雯这个刺头,为着自己吃了她一碟子点心就跟自己吵个没完,已经跟她对骂了半天,这会儿正气的厉害,见是袭人问她,连忙连转过来骂道:“你们屋里的这些小蹄子也不用张狂,看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她们,还能容得下你们欺负我这老婆子?姑娘你回来了正好,也帮我评评理,我这样大的年纪了,又是宝玉的奶妈,能让这个小蹄子骂我吗?”

    袭人听她一口一个“小蹄子”骂的实在难听,心里无语,却不想这事闹大,少不得安慰她几句:“您老人家别跟这些没见识的小孩子生气,就是老太太她们知道了,你在宝玉房里胡闹,您说您还能讨得了好儿么?您且先去忙您的吧,等宝玉回来又要跟您置气。”

    李嬷嬷一听袭人这话并没有帮她的意思,反倒处处威胁自己,说自己在宝玉心里比不得晴雯她们,她作为奶妈,在府里的地位本就高,何况还是奶过宝玉的,听她这样一说,自然更是生气,骂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天天在宝玉屋子里干了些什么?我告诉你们,别惹恼了我,我告到太太那里去,谁都跑不了。”

    袭人还没来得及劝,晴雯就摔帘子出来:“你这老货,你说什么呢?为老不尊的东西,屋子里是你能进的地方吗?”

    袭人看晴雯出来,见自己劝不住李嬷嬷,便想过来拉晴雯:“好妹妹,咱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的事儿她也管不着,咱们屋里去。”

    晴雯刚才在屋里就听见袭人进来了,但她向来不怕她,才不在乎她说什么,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冷笑着甩开袭人的手:“你也别在这里两边充好人,人家骂出这些话来,也不知道是谁惹起来的?”

    袭人刚才听了李嬷嬷的话就觉得越说越过了,如今又被晴雯戳中心事,自然是羞愧难当,又想着自己本意是好心劝她们,却被他们抢白一顿,实在没意思,也懒得再管她们:“我好心劝你,你倒说起这些话来,索性我也不管了,由着你们闹去罢,闹到惊动了老太太才算。”说着也不再管她们,自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只坐着生闷气。

    晴雯见袭人真的生气也并不在乎,只跟李嬷嬷对骂,李嬷嬷又岂是省油的灯,自然不肯让她,她们两人越骂越难听,屋里的小丫头都听不过去了,又怕宝玉回来生气,看到袭人在晴雯那里碰了钉子便不肯在管,便过去求麝月:‘好姐姐,你快劝劝她们吧,这样吵下去像什么样子?’

    麝月不是没劝过,刚开始就跟晴雯说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关键是也得有一个人肯听,才能劝得住啊,刚刚又见袭人被晴雯说了一顿,此时怎么还肯去找这个晦气,便甩手道:“你们谁爱劝谁劝去,我可不想平白被人说一顿。”说着便自顾自地过去收拾东西。

    几个小丫头平时都是听袭人她们吩咐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如今看几位管事的姑娘都不愿管,她们面面相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她们在院子里吵。

    忽然听到晴雯尖叫:“你们这些小蹄子,还不快出来帮忙,难道由着她把我打死了才算吗?”

    几位小丫头听了连忙出去,就是袭人本来生气,如今见动了手,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好跟着出去,只见外头晴雯的头发已经被李嬷嬷扯的乱七八糟,手里还是胡乱的抓着,李嬷嬷的脸上也已经出现了好几条血印子,可见晴雯是下了死手了。

    李嬷嬷又哭又喊:“这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不让我活了,我要告诉老太太去,看看哪个人家有这样的道理,一个哥儿的奶妈倒被他屋子里的丫头打了。”

    几位小丫头从没见过这泼辣的阵仗,如今都已经吓傻了,袭人骂道:“干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她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扯开。这些小丫头都是宝玉屋里的,自然是跟晴雯更亲近些,何况这位李嬷嬷,时不时得过来找点事,早讨了她们的嫌,如今众人一起上手,这个趁不注意掐她一下,那个又拧她一把,不一会儿李嬷嬷就受不了了,索性躺在地上:“我没法儿活了,你们这群小蹄子一起打我这个老人。”

    袭人在旁边早看出了这群小丫头手里的动作,只是她向来也讨厌这位老婆子,自然不会说破,更不会上前帮忙,只由着他们连打带掐,如今见她躺在了地上,晴雯也已经被拉开了,虽身上的衣服也乱了,头发也被扯的不成样子,但却没受什么大伤,现在正得意洋洋地瞧着李嬷嬷,而反观躺在地上的那位,不只脸上好几道血印子,看她捧着自己的胳膊就知道这胳膊也没少受伤,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时机不对,袭人真想笑。

    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喊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宝玉一不在家,你们就闹成这样?我本来想着劝一劝你们就算完了,没想到你们反倒动起手来了,如今我也不必想着替你们隐瞒了,索性告诉了太太,由她处置算了。”

    李嬷嬷听见要告诉王夫人自然不怕,她是府里的老人,又奶过宝玉,王夫人肯定会给她讨回公道,何况,王夫人早看这晴雯不顺眼了,一个丫头而已,天天打扮成那个样子是要勾引谁,不过是为着老太太亲自赏的,不好直接把她赶出去,如今有了由头,说不定王夫人还要感激自己帮她除去一颗眼中钉呢。

    晴雯又岂是怕事的,如今听袭人要告诉太太去,也只嚷着只管去报,让她们来评评理。

    袭人本意不想惊动府里的主子们,毕竟这事传到她们耳朵里,就是自己也讨不了好儿,没想到这两位气性大,又谁都不服输,不过吓唬她们的话,如今倒是不好往回收,袭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见小丫头叫:‘宝玉回来了。’

    宝玉进门就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站在院子里,李嬷嬷在地上躺着,旁边站着一看就刚打过架的晴雯,袭人在一旁站着,宝玉心中瞬时明白,这又是李嬷嬷惹起的祸端了,心中有气,便骂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李嬷嬷见宝玉回来,还以为他还是自己当初喂养过的那个孩子,以为来了救星,过去就拉住他哭道:“宝玉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不能由着你房里的人打我啊。”

    晴雯见她颠倒黑白,一时气不过,过去就踢了她一脚:‘谁打你了?不是你先动手,谁会打你?’

    李嬷嬷见晴雯踢她,登时又回过身跟她扭打起来。

    宝玉一看气得不得了,冲着小丫头们吼:‘还不快拉开她们?“

    又回头去问袭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袭人苦笑:“你问我,我又哪里知道?我不过刚从三姑娘那里送了东西回来就听到她们在吵,我有心劝两句,反倒被人抢白一顿。”

    晴雯听袭人有告状的意思,便冲着袭人喊:“你也别当自己没事人一样,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跟宝玉”

    宝玉听她说的过分,便喝到:“晴雯,好好的说你跟李嬷嬷的事,何苦又带上袭人,她可没有招你吧?”

    晴雯在宝玉这里待的久了,因为自己生的好,又得宝玉宠,早养成了比真正的小姐还要娇气的性子,哪里听过宝玉对自己说重话,如今见她为了袭人冲自己大喊,自然更加生气,又觉得委屈,便冷笑道:“原没有人招我,是我自己小心眼,又多事,才有了这一遭,二爷既然看不惯我,就回了老太太把我打发走好了,我还懒得在这里听人些闲话。”

    李嬷嬷这边又过来拉扯宝玉:‘宝玉,你可都听见了,是这小蹄子发疯,只她发疯可以,却不该拿我这老婆子出气,我好歹也是有几分脸面的人,今天这事要是就这么完了,我的老脸往哪搁啊?’

    宝玉心中厌烦她总是找事,但碍于贾府里对奶妈尊重的传统,自己总是给她留几分面子,如今见她们闹得不成样子,也有些生气,也不理她,只扭头问那一班小丫头:“这是怎么闹起来的?”

    麝月见宝玉询问,连忙答道:“这位李嬷嬷,动了你留个晴雯的那一碟子点心,也不想想她是什么样的人,能轻易饶了她吗?”

    宝玉听了笑着过去拉了晴雯:“原来是为了那个东西,我当是什么。你要是喜欢,我明儿让厨房天天给你做这个好不好?好姐姐,不要生气了吧?”

    晴雯见宝玉如此低声下气地哄自己,脸上也有面子,就是刚刚跟那老婆子对打,也没让她讨到便宜,如今不想惊动了太太,便噗嗤一笑:‘你当我是那好吃的人么?不过是为着那是爷的东西,她私自动了,我才觉得生气。’

    宝玉听了笑道:“这不就是了,我都不生气,你又何苦生气呢,依我说便罢了吧,刚过了年,这事闹到老太太那里去,谁又能讨得了好呢?”

    晴雯也不说话,李嬷嬷看宝玉来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维护晴雯,如今又想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自然是不同意,想过去拉扯宝玉,袭人一眼看见,忙拉着她劝道:“我说妈妈,您可省点心罢。”抬头看了看晴雯已经被麝月他们送到屋子里去了,就是宝玉也跟着过去了,袭人才说道:“您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跟她吵,岂能吵赢,就是太太知道了,也说不得要怪你。依我说,这事就算了吧。”

    李嬷嬷刚才也看出来了,这宝玉心里眼里都是那个狐媚子,根本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如今一屋子的人都进去了,也没意思。只袭人还肯劝自己两句,她觉得就这个还算是好的,便说道:“姑娘,我是知道你的,最是好性儿,又待人都是极好的,不像那个狐媚子,就会巴结宝玉,看等我回明了太太,将来有她受的。”

    袭人忙劝道:“您可省省心吧,别给太太添麻烦了。我这有些药膏,待会让小丫头给您送过去,您快回去吧。”

    李嬷嬷听了感激:“这屋子里也就姑娘还懂得道理,就连宝玉如今也被她哄得不肯认我了。也罢,我这老婆子看来是不中用了,我也不留在这里讨人家的嫌,明儿就回了老太太把我送走就是了。”

    袭人劝道:“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以后这屋子里有她在,你不过来不就完了?”

    李嬷嬷恨恨道:“我活了这把年纪了,就是老太太跟前儿还有个座位,还能怕了她?姑娘也不必再管这件事,你且瞧着吧,有她的好呢。”

    袭人连忙说道:“算我求求您老人家,别再去招惹她了。”

    “姑娘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不会连累到姑娘。”说着李嬷嬷就要站起来,袭人忙扶了她起来,又交给小丫头送她回去。

    袭人送走了李嬷嬷,进屋便看到宝玉正在给晴雯检查伤口,也没有说什么,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地方,找出来些药膏,让坠儿给李嬷嬷送过去。

    晴雯在外面看见坠儿拿了东西出去,便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还没当上姨奶奶呢,就开始笼络人心了。”

    袭人知道她是骂自己,也懒得理她,也不出去,只坐在里头不说话。

    宝玉听了晴雯的话,心中有鬼,只是她又没明说,自己倒不好开口辩解,也只能假装听不到。

    晴雯看这两个,一个不露面,一个假装听不懂,自己也没趣,便不再提起。

    这件事虽说是过去了,但一来坚定了袭人赶走晴雯的心,二来,晴雯与李嬷嬷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有些事,袭人不方便出面说,但若是李嬷嬷出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晴雯这一闹,自己虽说出了气,却给自己留下了无尽的后患。

第四十七章 平儿撞破

    过年府里忙的什么似的,人来人往的,探春也不敢让赵风往里头捎信,如今清闲了下来,她又想着出去看看。

    侍书一听她略微表露出这个意思,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断然拒绝。探春无法,只能派她去周姨娘那边给她送些东西,侍书见姑娘自从自己表示了反对之后便没有再提起出府的事,还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所以也没有在意。没想到她这边刚出去,那边贾环就过来带着探春出去了。

    等她到了周姨娘那边听说贾环今日出去了,她就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跟周姨娘说话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好容易坐了一会儿就着急要走,周姨娘觉得奇怪,只是看她着急,也不敢拦着,忙送了她出去。

    她出门便开始一路小跑,路上还碰到了平儿,平儿从未见过她如此着急的样子,有心逗一逗她,便伸手拦住她:“侍书妹妹,这是怎么了?跑的这样急,当心摔跤。”

    侍书一抬头见是她,倒不好表现的太过慌张,只说到:“嗨,还不是我,我们姑娘让我给周姨娘送的东西,我走的急,有一样忘拿了,这不,正回去拿呢。”

    平儿笑道:‘那也不必如此着急。你们姑娘这会儿在屋里吗?正好,我们奶奶说那些账本老太太说先送给几位姑娘看看,我们奶奶问能不能过几天再送过去。’

    侍书这会儿最怕她问起探春,如今见她有想过去见探春的意思,连忙说道:“这有什么的,我回去告诉姑娘一声就是了。”

    平儿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走一趟,如今整个府里都忙着建园子,采办东西的事,我也忙的什么似的。’

    侍书笑道:“姐姐你是能者多劳,周姨娘还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就先过去了。”

    平儿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走。

    看她又开始小跑起来倒觉得奇怪,不过拿个东西而已,能有多要紧,让她急成这个样子。

    这边侍书好容易摆脱了平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房里,进门就拉了小蝉过去问:‘姑娘呢?’

    小蝉难得见到侍书这样生气的样子,便有些迟疑着不敢答。

    侍书本就着急,如今看她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到:‘问你话呢,姑娘呢?’

    被她这一喊,小蝉也不敢回避了,只好嗫嗫地说道:‘姑娘出去了。’

    侍书一听,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顿时气得脸都发红:“让你们过来是看着姑娘的,不是由着她胡闹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看你们还能不能活的成。说吧,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小蝉本就是温吞没有大主意的人,向来就听探春的,探春不在,自然是听侍书的,之前姑娘找她商量这个法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若是被侍书知道了必定会挨骂,如今见侍书气的厉害,又告诉了她这些后果,她自然更加害怕,说道:“姐姐一走,姑娘就出门了。”

    侍书一听,这是明摆着算计自己,想来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想着法儿地骗自己,一时也不生气了,只冷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合起伙来骗我。很好,既然是这样,我也没什么说的,既然我已经碍了主子的事,等她回来把我打发了就是了,不必想出这些招来骗我。’

    小蝉一听着了急,她是知道这位侍书姐姐在主子心中的分量的,不比姐妹们差,若不是这样,她也不必顾忌她的感受,直接走就是了,只是如今这个主意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小蝉连忙劝她:“好姐姐,都是我的错,姑娘也是怕姐姐生气,才瞒着你出去的。”

    侍书再不肯说话,只坐在一旁生闷气,一时又想,不知道自己回来的路上跑的这样急有没有被平儿看出什么来。

    说起来侍书的性子跟探春上一世实在是像的很,刀子嘴豆腐心,虽说怪探春不听劝瞒着自己出府,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她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担心实在是不无道理,这边平儿与她分了手正过去那边找婆子们交代些事情,就见到周姨娘正在自己门前散步呢。说起来周姨娘谨慎的性子确实没有变,即便如今有探春和贾环撑着,她也始终不肯多露面,老太太那边若是不叫,除去平日的请安,她也并不主动过去。这会儿就是想出来走动走动,也只敢在自己门前。

    平儿原是跟她相似的身份,如今见她这副模样,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刚刚又碰到了侍书,便想着过来跟她说两句话。

    只是到了跟前,平儿才觉得后悔,自己平日里与她并没有交集,如今忽然过来,却该说些什么呢。

    一时着急,平儿便想起侍书的话来,问道:‘周姨娘好,我刚刚看到侍书那丫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说是要回去给姨娘拿东西,想来姨娘是在等她了?’

    周姨娘在府里向来跟透明人一样,如今也不过是跟探春她们多了些交集,如今忽然见到平儿,凤姐儿跟前的红人主动找自己搭话,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她说的话却有些奇怪,侍书刚才是刚给自己送过东西,只是自己见她心神不宁地,便早早地让她走了,她走之前也并没有说还有什么东西要送过来,何况这丫头做事跟她的主子一样最是周全,自然不会办出那忘了东西的事。

    她不知道平儿与她说话是什么意思,便问道:“姑娘看到侍书了,她刚从我这边回去,想来是三姑娘找她有事,走的匆忙。我这会就是觉得里头闷,出来透透气,倒不是在等她。”

    平儿本就对侍书的行为感到奇怪,如今听周姨娘一说,跟觉得疑惑,侍书为何要对自己撒谎呢,而且神色匆匆,难道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只是再一想,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就不能有事瞒着自己了,想来是自己多事了,便笑道:“想来是她走的急,我听差了。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陪着姨娘了,我先告辞了。”

    周姨娘知道他们这些人忙的很,连忙送了平儿。

    只是她却不信是她听差了,想来是侍书对她说了谎,只是自己不是多事的人,何况三姑娘算是对自己有恩,自然不会拆穿。万一是三姑娘有事交代侍书去办,自己这边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事。

    平儿这边一边走却一边心中奇怪,侍书显见得不是去给周姨娘拿东西,那有何苦要骗自己呢?而且看她的神色,倒是不想让自己过去似的。只是平儿虽然心中清楚,却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虽说猜到他们有事,但自己却不会多这个嘴,这件事在自己这里也就算截住了。

    今日这事幸亏碰上的事平儿,若换了另一个人,只怕探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第四十八章 初见周钰

    这边侍书独自生气不提,那边探春终于出的府去,高兴非常,上次被薛大爷坑了一把,陪着他们在酒楼吃了一回酒,结果自己却只在一旁端了酒杯,想想就觉得憋屈,所以这回她早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亲自过去吃一回,只但愿别再让自己碰上那个呆霸王。

    这次再去就是熟门熟路了,直接跟着贾环去了香料铺子里,可惜听掌柜的说赵风去了布庄,贾环的意思是在这里等着,派个人去说一声,探春呢,是一心一意想看看自己的铺子,所以想直接过去。

    最后还是听了探春的,去了布庄,之前在信里听赵风提起过新开的成衣铺子就在布庄的附近,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看了,她出来一趟不容易,这还是瞒了侍书出来的呢。想到侍书,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要出事吧?

    这边进了布庄,见了赵风,他上次已经写信告诉过探春了,所以如今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不过他办事周到,并没有点破探春的身份,只在见面的时候冲着她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的好处了,心里知道,嘴上却不能说破。

    探春在布庄里略转了一转,布的成色都不错,进来的这些人穿戴也都不差,想来他走的是高端的路线,这个主意打的不错,想挣钱,自然还是要打这些人的主意。

    看过了布庄,赵风听探春说想去成衣铺子看看,便连忙带了她过去,其实不用探春说这句话,他也是要带她过去的。这里虽说做的也是布的生意,却又不同于布庄里的热闹,这里倒是有些清净,大概是量衣服的地方都设在了后头的缘故。外头不便说话,赵风带了探春去了后头的密室里。为着主子过来方便,也为着有些要紧的事要谈,像这样的铺子都会单独辟出一间屋子来专门招待紧要的人。

    探春进到屋里,先叫了一声“赵大哥”,这一声大哥,赵风可不敢当,连忙过来给探春见了礼,说道:“我怎么当得起主子这一声大哥,上次主子过来,我也未能给你见礼,这次却不可免了。”

    探春忙拦着他,笑道:“赵大哥见外了,我们一起做生意,最要紧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仰仗着你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赵大哥要是不嫌弃我一个女子,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赵风听了暗暗感叹,这位贾府的三姑娘倒是个爽利的人,也着实拎的清,自己当初跟着那些商人到处走,如今又管着这几个铺子,见到经商的人也算不少了,但能像这位三姑娘这样做事不只看眼前,把生意做到共赢的地步的人,见得还真不多。

    赵风也不与她客气,说道:“三姑娘既然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肯的呢。

    正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赵风提起去上次的酒楼,他本来还担心探春不愿多事,没想到她倒是很开心。只是他香料铺子里还有点事,本来他若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既然探春说了不必见外的话,又是她的产业,也就不必专门为了这件事而不过去了。

    探春听他要回去倒觉得惊奇,问他:“赵大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跟环哥儿先过去也是使得的。”

    赵风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是周大人家的公子约好了今日过来拿些香料,说起来,这位周大人跟府上还是相识呢。”

    探春一听周大人家心中就有些计较了,如今又说跟贾府有牵扯,便更加确定,连忙问道:‘是哪个周大人?’

    赵风见她问的急有些奇怪“如今管着海军的周琼周大人。”他见探春有些出神,又问道:“姑娘认得这位周大人?”

    探春本来听到赵风说的就是自己上一世嫁的周大人家,心中一时七上八下地没有底,又听说一会儿他们家的公子就要过来,上一世他们家可就自己嫁的那一位公子,想来就是他了,毕竟是做过夫妻的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相见,探春一时出了神,听见赵风问,才回过神来:“哦,这位周大人,我倒是听老爷提起来过。”

    赵风见探春自提了周大人后就魂不守舍,怕她出问题,便提议道:“姑娘不如先去酒楼吧,我把这边安排好就来。”

    探春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只是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便笑道:“赵大哥既然没什么大事,我就跟着回去一趟吧,我跟环哥儿去酒楼也难免惹人怀疑。”

    赵风倒有些不解了,他刚才看探春有些不自在,以为是怕见周家的人,才提出让他们先行一步,没想到她倒是愿意跟过来,便说道:“既如此,姑娘便跟着过去吧。”

    从布庄到香料铺子一点儿都不远,探春根本没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话自然是不能说了,声音一出就得露馅,就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表情。

    这边探春还未平复好心情,那边香料铺子就到了,赵风先进去,掌柜的回说:“周家公子已经过来了,我请他在后面喝茶呢。”

    赵风点点头,直奔后院而去。

    探春听了就知道这位周公子和赵风的关系不一般,能在主人家不在的时候去后室,那都不是一般的交情。

    本来探春打的主意是跟着过来见一见他,毕竟自己上一世走的突然,强撑着见了他最后一面,却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实在对不起他对自己的好,如今自己重活一世,虽说还没到准备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探春心里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她一直觉得周家长辈对自己都不错,就是自己丈夫对自己也算有情,若说是嫁人,再能嫁给他自然是不错的。只是也不是非嫁他不可,只是跟他和他们府上都熟悉,想着过去会方便很多而已。

    但前一阵子忽然被皇后看上,透露出要她进宫的意思,那个时候她就想着,要不就赶快把自己的婚事定下来,可惜年纪不够,没有人主动来订婚,这事是不可能成的,那个时候她就跟南安王府走的近,而且南安世子也大几岁,自然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只是自己毕竟还是不想就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的一生决定,更不想为了宫里那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所以便没有实施这个计划,只想了一个装病的招数,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只是心中毕竟是起过这个主意的,之前没见到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就要见他,大概是因为自己动过不再嫁他的心思,所以倒有些决定对不起他,探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什么心态。

    刚到房门,探春就看见一个身穿淡蓝色绸缎袍子的人坐在桌边喝茶,赵风也看见了,径直走了过去,笑道:“周公子,不好意思,怠慢了,我那边有事给耽搁住了。”

    那坐着喝茶的人见赵风进来,也忙站了起来,回到:“赵大哥有事尽管忙,我不过多等一会儿,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刚才他坐着探春倒看不出来,如今他站了起来,探春才发现他竟然这么高了,跟赵风站在一起也矮不了多少。

    又仔细想了想,这本也不怪,他本来就比自己大了几岁,比宝玉还大了两岁,想来如今已经十岁了,是有些少年公子的味道了,只是听声音倒跟上一世不是很像,还很有些孩子气,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时间也有些久了,探春记错了也是有的。

    他见赵风还带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小厮打扮,虽说他一眼便看出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小厮,但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个中高手,熟谙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也就薛蟠才会如此不知趣。

    只看着贾环问道:“赵大哥,你还没有给我引见,这位是?”

    赵风笑道:“这位是贾府的小公子,今日也是过来找我的。这是周府的钰公子。”赵风这话,半真半假,说是贾环过来找他不错,但是在别人看来,一个府里的贵公子来找他自然是买东西的,谁会想到他是这铺子的主子呢?但他确实也没有否认后一种可能,这就是赵风的高明之处了,话不说明白,但也不让人抓住把柄。

    之前他背对着探春,探春没能看到他的正脸,如今他回身过来看贾环,探春正能看见他的正脸,只见他乌黑的头发全被一只小小的金冠束起,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比起宝玉和南安世子这样的贵族公子更多了一份英气,大概是出身将府的缘故。只是他如今还小,并不曾真正上过战场,论起来跟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身上还是一股世家公子的气息。探春有些不大记得清他上一世的容貌了,不过就现在来看,倒也没差到哪里去。想来这一世嫁给他从相貌上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边他听了赵风的引见,又跟贾环见过了礼,看到贾环身后的小厮一直盯着他看,便有些奇怪,他本就觉得这个小厮有些不寻常,如今看来更是大大的可疑,只是自己与贾环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好主动问起,便只好憋在心里。

    这边赵风自去与他交接生意上的事,贾环和探春只在一旁坐着。等他们谈完了,依着赵风的性子,是要请他一起出去用饭的,只是他发现今日自己这位主子实在有些不对劲,便不敢贸然相邀,只好告罪:“周公子,实在对不住,今日事有些多,等明儿再请周公子,给您赔罪。”

    他一听这是撵自己走的意思,大感意外,却只说到:“赵大哥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心中却着实好奇,依他跟赵风的交情和赵风的性子来看,怎么都不会如此着急地赶自己走,今日他行事不平常,想来是跟进来的那两位有关。

    他看得明白,那位贾府里的小公子不过是个由头,真正在后头起作用的是他身后那个小厮。他想不明白的只是,他是什么人物,为何还要扮作小厮来见赵风,按说京城之中行商的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少,实在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现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问跟在自己后头的浮云:“今日贾公子后面的那个小厮你可看见了?”

    浮云是自小跟着他的,情分别别人来的都高些,而且做事细心,观察入微,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

    浮云见主子忽然问这个有些奇怪,仔细想了想才答道:“看见是看见了,只是我看着却不像个小厮。”

    周钰没想到他正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便接着问:“怎么不像了?”

    浮云想了想说道:“虽说他并没有开口,穿的也是最普通的下人的衣服。只是他那端茶的手却实在不像一个下人该有的,原来呢,跟在主子身边的人,也没做过什么苦活,手细一点儿也是有的,但他的手实在太嫩了,怎么说呢,比公子的还要细,有些像女孩子的手。”

    周钰听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是个女孩子。想来是自己当时在跟赵风说话,她给贾环端了一杯茶,正好被这小子看到了。只是他现在不能让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虽说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但他觉得有必要守住这个秘密,便笑骂道:“你见过女孩子的手?就说他的手像女孩子的?行了,快些回去吧,晚了太太又要说了。”

    浮云不解,明明是自己要问的,如今为何又不让说了,只是主子的心思自己最好不要乱猜,所以听了他的吩咐只跟着他回了府中。

    这边探春与赵风他们在酒楼用过了饭仍旧由赵风雇车把他们送了回去。探春今日本是瞒着侍书出来的,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让她担心,另外,没想到今日出来却碰见了周钰,心中有些乱,饭也吃不好,也没有心情再逛下去,便早早地回来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那边周钰早猜出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只是因为对贾府情况不甚了解才没有猜到她头上去。若她知道自己两次都败在这双手上,她下次一定不会故作殷勤地去端茶倒水,一定把手好好地藏起来。

    另一边,侍书已经生了半天的气,看探春还没有回来,想着自己在这里白白生气担心,她却在外头疯玩,更觉得心灰意冷。探春想要劝回来,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第五十一章 黛玉回府

    这日探春因为之前听说了黛玉要回来,虽然不好明着去太妃那里告假,却早早地跟非烟说过了,所以她很早便放了探春回来,本来她也想跟着过来的,只是时间不早了她一来一回的就要到晚上了,极不方便,所以探春答应了她等过几天接她过去府中玩。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又是黛玉的生日,本来是可以好好热闹一番的,只是如今她刚死了父亲,大概是闹不得的,所以探春打算的是等自己生日那天再请她过去好好热闹,只是这话她现在却是不敢和她说的,说了她一定嫌时间隔的太长,中间一定要缠着自己去贾府。

    这边好容易劝住了非烟,探春来到贾母房里时黛玉还没有到到,探春忍不住松一口气。

    贾母见探春回来的早,便问道:“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探春笑答::“我是专门回来迎林姐姐的,跟郡主说过了,她放我早些回来。”

    凤姐儿笑道:“我们这一屋子的人还不够,还专要你来迎?”

    宝钗接到:“林妹妹跟三妹妹的情分不比别人,她回来,三妹妹自然是要迎的。”

    宝玉本以为自己跟黛玉最亲厚,没想到关系最好的却是探春,心中便有些闷闷不乐。

    凤姐儿看到便打趣:“宝兄弟这是怎么了?没来的时候天天盼着她回来,如今人家要来了,你又不高兴了?”

    宝玉连忙辩解:“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可怜林妹妹如今是孤身一人了。”

    凤姐儿笑道:“倒也不是孤身一人,宝兄弟大概还不知道,林姑父过继了一个儿子,如今你林妹妹就要跟着他生活了,说不定就要从府里搬出去呢。”

    探春听了忍不住看她一眼,她知道凤姐儿打的算盘,她不想黛玉跟这位继子走的太近,更不能让她搬出去,只是若这事是老太太发话,她也没辙,若是人家非要把黛玉带出去,他们也没话可说。

    她知道宝玉的那点心思,肯定不许黛玉搬出去,所以如今故意来刺激他,指望他到时候跟老太太闹,只要老太太发了话,黛玉总是不好硬出去的。

    探春不禁咋舌,凤姐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果然宝玉听了这话明显一愣,有些慌了神连忙跑到贾母身边问道:“老太太这可是真的?林妹妹要从我们府里搬出去了?”

    还没等贾母回话,王夫人就忍不住说道:“你林妹妹呢如今有了哥哥,就比不得之前的时候了,这件事是要由他做主的。”

    宝玉辩解:‘宝姐姐不是也有姨妈和薛大哥吗?怎么还能住在我们这里?’

    这话说的宝钗脸上心里都不好受,这是明摆着嫌弃自己了,只是如今有贾母和太太在,她也不好反驳他,心中却已经存了气:你的林妹妹是宝,我就是任由你糟蹋的草么?好好的为何非要扯到我的身上?

    宝玉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在等着贾母回答,贾母见他说话不经心,得罪了薛姨妈她们,连忙安抚:“你宝姐姐跟你林妹妹不一样,宝丫头住在这里是为个方便,并不跟我们一起吃的,这也是你姨妈拿的主意,若是她说走,你宝姐姐也是要跟着走的。如今你林妹妹有了哥哥,自然是要听这位哥哥的。”

    宝玉一听贾母话中有些要放黛玉走的意思,立刻便不愿意了“什么哥哥?林妹妹哪里来的哥哥?不管他是谁,都不能接了林妹妹走。”

    凤姐儿有心激他,便说道:“人家是整个八经的哥哥,他要带你林妹妹走,就是老太太也拦不住呢。“

    宝玉本就有些呆的性子,一颗心早在黛玉身上,本来以为她在府里住着总是要跟自己在一块的了,没想到这回去一趟就多了一个哥哥,还要把她接走,顿时便失了心神,哭道:‘老太太,不能让他把林妹妹接走,要接走把我一起接走,不然我就不活了。’

    贾母听他这话说的不成体统,但也知道他生性有些呆,便喝到:‘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林妹妹。’又转过头来说凤姐儿:“你明知道他是个呆性子,何必故意戳弄他?”

    凤姐儿如今借着宝玉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被贾母说两句也不觉得生气。

    探春在下面,心中暗暗发愁,看宝玉的样子,一颗心又放在了黛玉身上,只是这一世黛玉对他却没有那种感情,就是有,自己也断不会让他们结成一对。只是如今看宝玉,若是生生拆散了他们,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来。

    一来探春并不想宝玉为此丢掉性命,说起来宝玉本性不坏,只是心思都用在了女孩儿身上,便有些不肯担当,这虽说让探春有些生气,但不至于为此害了他的性命。二来,老太太实在疼他,若是他为此丢了性命,只怕老太太也不能好过,好歹她疼了自己一场,不管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利益考虑,她总是这个府里,这些女孩儿们的一个依靠,探春不想为此让她遭遇不幸。

    所以说这件事探春一开始没有考虑周到,当时只想着不要黛玉喜欢上宝玉就好了,却忘了宝玉这边,只当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没想到他在黛玉身上动了真心思。

    说起来这也是命定的缘分,谁知道他们两个兜兜转转,总是不能相安无事呢。

    如今再想个法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若说补救呢,也有办法,把宝钗推出去就是了,宝玉本就对宝钗有好感,这个时候对黛玉的情感也还没那么深,宝钗若是出现,自然能挽救,只是要探春把宝钗推出去却是万万不肯。虽说她一直在为黛玉的事操心,看起来并没有管宝钗的事,但这也是因为宝钗自己能把事情料理好,说起来,她心中最喜欢和敬佩的还是宝钗。

    就宝玉的性子,依着探春来说,还真是难找到合适的人。

    若是找一个性子好,万事不管的呢,倒是可以让自己少生些气,但是这样的人老太太不一定看得上,但人家那些大家子里的好女孩儿,许给宝玉的话,探春总觉得亏了人家。

    众人只在这里说话,不一会儿就有丫头们进来传“林姑娘,琏二爷到了”。

    贾母听见早已经从上头下来去迎她,探春姐妹也站了起来,打帘子进来的先是琏二爷,后面才是黛玉,最后面跟着一位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概是因为还在孝中的缘故,所以穿的是一身白色绣暗花的袍子,有种跟宝玉这些世家公子都不同的清冷之气,说起来,与赵风倒是有些相似,只是他大概并不像赵风这样已经在社会中历练了许久,所以明显地带着书生气,没有他那样的圆滑,自然也没有那样的世故。

    贾母先携了黛玉哭了一回,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劝解,倒先把他给忘了,等这边劝好了,贾琏才忙着引见:“老太太,这位是林姑父才收的儿子。林公子,这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太。”

    他听了连忙行礼问好:“子清见过贾老太君。”

    老太太自他进门就看见了,从心里说呢,他是喜欢这个孩子的,清清秀秀的,可是林如海这件事办的不地道,回去一趟就自作主张收了一个继子,这明显是信不过自己,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对他也就没有了好脾气,虽然见他进来,没人提起,她也懒得问起。

    如今既然已经见过礼了,老太太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说到:“林公子不必客气。”

    老太太心中不满,不爱搭理他便可以敷衍过去,凤姐儿却不行,这件事必须要掰扯清楚了她才能放下心来,所以这时插话:“林姑父真是会挑人,你们看这位林公子可不是把宝玉他们都比下去了?”

    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意思是人家林如海,看不上你家宝玉。

    只是这话她好说,林子清却不好接。

    凤姐儿又说道:“林公子这次进京来是专程来送林姑娘呢?还是上京有事?要我说林公子要是专程来送林姑娘倒也不必跑这一趟,老太太交代这点事,你琏儿哥哥总还是能办好的。”

    凤姐儿这话说的是想先堵了他的路,一开口就把黛玉与他分开了,话中意思是黛玉还是贾府的人,你虽是过继过去了,但来送一趟可以,想别的却不行。

    可惜这位林公子并不顺着她的话说:“我这次进京本是要来赶明年春天的科考的,想着妹妹本来也在这边住着,不若趁此机会在京中安置下来,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就是来这边也容易些。”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探春在下面看着暗笑,没想到这读书人的呆性也有好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就算完了,只留别人在那边干着急生气。

    他这话说的也明白,意思是要把黛玉带出去跟他另立门户,贾府这边只能当个亲戚走。探春觉得他态度强硬,一开始就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大概是受过林如海的指点。

    果然之前老太太还不肯开口,如今听了他的话不开口也不行了:‘要我说,我们本是亲戚,玉儿又在我这里住的习惯了,不如就还在这里住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个人陪着。林公子既然是玉儿的哥哥,在这里住着自然也是一样的,又要赴明年的春考,哪有精力来置办房子这些东西,就是想搬出去,等这些都置办好了也得等一年了。府里又大,不如就在这里住着,府中还有私塾,也可以安心读书。’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的极有道理,处处是为他们着想,实在没有反驳的道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还是如刚才一般态度强硬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探春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恩威并施的,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边林子清听了贾母的话倒是思量了一会儿才答道:“老太太爱惜,本不该辞,既然如此,就打扰府上了。”

    凤姐儿笑道:“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老太太最好热闹,巴不得有人陪在身边呢。”

    “老太太和府上厚爱,只是既然定了在京中落脚,房子还是要置办的,也不好一直打扰府上。”

    贾母笑道:‘这话考虑的长远,房子自然还是要置的,只是你初来乍到的,东西总要慢慢地打算,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你琏儿哥哥帮忙。’

    贾琏也忙在一旁答应着。

    他忙谢过了贾母和贾琏。

    王夫人又问“林公子既然要读书,自然该给他安排个清净的地方,梨香园已经住了薛姨妈一家,不如就先安排在老爷书房那边的院子吧,只是老爷那边经常有些门人走动,怕林公子嫌吵闹。”

    虽说留下了他,但如何安排他的住处确实是一件难事,他毕竟是个外人,年纪又大了,安排在姐妹们住的地方自然不合适,而且他如今虽说是一个人,但也算是一家,随便找一件房子也不合适。想来想去,王夫人觉得大概就老爷那边还有合适的房子,只是怕老太太还有别的安排,所以才问出来。

    贾母听了想了一想,说道:“就安排在老爷那边吧,吵倒也不见得,他既然要上考场,也要有个人指点指点他。林公子不要看府里的老爷是没上过考场,但这是圣上的恩典,论起来,他当初读的书实在不少。”

    林子清连忙答应,又谢过他们的费心安排。

    这边终于敲定了这件事,虽然黛玉没能搬出去,但探春看得出来,这位林公子是有主意的,之前又得了林如海的指点,肯定不会轻易把财产交出去,如今在府里住着大概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很多东西都不是一时就能办好的。

    这边的事有了了结,探春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她许久不见黛玉,此次再见,料定她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她在贾母那边不方便,所以邀了她过去自己那里,还被宝钗她们打趣了一番。

第五十二章 黛玉谈心

    进了屋里,问起林姑父临走时的情形,黛玉痛哭不止,刚才在贾母那里,不敢太过伤心,惹得老太太也跟着担心,但是如今只有探春在跟前,回想起父亲临去世前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字字在目,拳拳深情,怎么能不痛哭?

    探春看她哭的实在可怜,虽说有些话还想问她,但实在不忍心,只好陪着她好好哭完了一场,又重新洗过脸,整理了妆容才拉着她过来说话。

    黛玉刚才一时伤心,又觉得自己的委屈实在无处可诉,见了探春觉得见了亲人一般,便一时没有忍住,如今想起来实在有些羞愧:“妹妹,我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这有什么?姐姐心中有苦不要闷在心里,闷久了就积出许多病来,只管告诉我就是,我自然不会乱说。”

    黛玉感激她为自己着想:‘我当然信得过妹妹,你从一开始就为了我操了这些心,又出了这些主意,如果不是你从旁指点,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形呢。’

    探春看她心情已平复的差不多,便急转直下,直接开口问道:“说起来我倒想知道,这位林公子是个什么人物?”

    “他原是我们族中一个远方亲戚,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小小年纪就失了父母,家中没人,又异常贫苦。只是天资聪颖,又好学,一直在父亲办的私塾里读书,本来已经过了乡试,明年就要准备春闱的。大概父亲看他肯上进,又家中清白,便把他过继了过来。”

    探春听了忍不住咋舌,这完全是上天眷顾黛玉,父母双亡,又上进肯学,看起来品性也还不坏,这林姑父果然是眼光毒辣,她猜这根本不是临时听了黛玉的话才决定的人选,一定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林姑父的远见,若不是他去世的早,这官不知道要做到多大呢。

    既然这位林公子是听过他的教导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将来黛玉有他做主自然是不用愁的了。可惜上一世林姑父没有想到贾府会这样对黛玉,倒是走错了一步,反倒害了黛玉的性命。

    探春只是奇怪一点:“姐姐,我问句话,你别怪我。这位林公子看起来已经不小了,难道没有成亲,或者是定了亲的人家吗?”不怪探春有这么一问,一个人再好呢,总是要成家的,若是另一位有些不好的心,那这件事也是难办。

    黛玉回到:‘听父亲说他今年是十七岁了,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他似乎不大瞧的上。那些合适的呢,又觉得他家中无人,所以总难找到合适的,如今也并没有定亲。不过父亲倒是给他说过这件事的,只是他不同意,父亲也没有办法了。’

    探春听了暗暗点头,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林如海自然也是看的透彻,虽然这位林公子还算不错,但万一将来找的是一个悍妇或者泼妇,那也够黛玉受的,所以想自己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人,只是大概这位林公子气性高,看不上人家,所以推辞掉了。

    刚刚黛玉的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他看得上的呢,人家嫌他穷,人家好容易看得上他呢,他反倒看不上人家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他心气高,又准备考科举,想来短时间内是成不了亲的。

    他若是真的不着急,其实探春心里倒有一个主意。

    如今迎春也已经十岁了,要说考虑这些呢也不算太早,不怪探春想到这些,自己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总想着为迎春好好的谋划。只是自己能见到的合适的男子实在太少,这位林公子相貌品性都说得过去,而迎春生性宽厚温柔,与他相配正好,而且也确实配得上他,更重要的是,若是迎春做了黛玉的嫂嫂,怎么可能亏待她呢?

    只是这件事探春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贾母那里就不会同意,这位林公子一出现就是坲了贾母的面子,贾母不见得同意把孙女嫁给他,自己又不能直接去说。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想一想,真要做起来,也不容易。

    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不提,也未与黛玉提起。

    黛玉见探春久不出声,便问道:“妹妹,你又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探春笑道:“我笑这位林公子不识趣,姐姐不是叫人家“林公子”就是“他”,他还偏在那里一口一个妹妹,可不是不识趣么?”

    黛玉回想起来自从父亲认了他,他对自己的称呼就变成了“妹妹”,只是自己一时抹不开脸,始终也没改称呼,这时探春一说,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妹妹也是知道的,我自小一个人惯了,这忽然多出一个“哥哥”来,这声“哥哥”我叫不出口。”

    探春早看出来黛玉对这位林公子没什么感情,更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她大概觉得他不过是父亲替她找的一个管家的人,但探春却明白,这位林公子是读书人,气性高,他如今把黛玉唤作妹妹,是受了林如海的嘱托,自然会好好待她,但若是发现黛玉其实一直把他当做一个管家的人,想必不会高兴,这一生气之下,吃亏的还是黛玉。便笑道:“姐姐刚才不就已经叫了两声了么?这位林公子既然已经是林姑父的儿子,自然也就是你的哥哥,你这样与他生疏,难免让人寒心。”

    黛玉也知道自己该与他亲近,只是自己性子拗,一时转不过来,知道探春这样提醒自己是为自己好,便说道:“我知道的,以后就叫他大哥好了。”

    探春笑道:“这才是嘛。以后我也要改口叫他林大哥才显得亲近。如今他是你真正唯一的亲人,你若是愿意与他亲近,他怎么会不疼你这个妹子呢?”

    黛玉笑道:‘行了,这件事且不去管他了。我告诉你,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探春奇怪:“姐姐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黛玉笑道:“你可是一直想要黄庭坚的一副字?”

    探春猜出七八分:‘姐姐那里有?’

    黛玉笑:‘自然是有,而且不止一副。这次我都带过来了,等回去让雪雁给你送过来。’

    探春虽然爱字,但知道这些东西有市无价,太过贵重,并不想收:‘姐姐,你带来了让我看看也就是了,何必送给我,这些东西太过贵重,还是你留着,我想看的时候过去就是了。’

    “你也不必推辞,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才专门要送给你的,原本这些东西就是要留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来。”

    探春笑道:‘姐姐当真舍得?别这边刚送给我,那边又后悔了?’探春本意是打趣,没想到黛玉却正色道:‘妹妹给我出这些主意,一次一次帮我,我这一生也忘不了你的恩,这点东西算什么,你要是喜欢,那些家私也尽可以送了你。’

    探春也正色道:“姐姐,我帮你不为你那些东西,你肯定也知道,我不过觉得我们这些女孩不容易,希望我们都能过好。”

    黛玉点头:“我懂的,三妹妹心底有大善,将来是可以成佛的。”

    探春笑道:“我也没想过以后的事,不过是想着这一世活的好就好了。”

    黛玉明日还要去给各处分派东西,探春也要去王府读书,所以谈过了话,便早早地让她回去歇着了。

第五十四章 林子清寻师

    却说那边林子清半路忽然被老爷派人叫去见客,你道见的是哪一位,正是探春上一世的丈夫,周钰周公子。

    本来这位周公子的父亲与贾政并不算相熟,不过是同朝为官,难免有些交集,又是京中的大户人家,贾府上以前也是军功起身的,所以平日里也会说些话。

    那天周钰见过探春之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姑娘是谁,便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这些事情岂是能瞒得过人的么,若有心想问,自然是什么也问的出来,果然就有人告诉了他如今贾府的情形,他听说贾环有一位嫡亲的姐姐,今年正是六岁,又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这位三姑娘无疑了。

    其实他这么费心打听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若说起来呢,不过是头一次相见,连话也不曾说,虽说一位姑娘私自出府是有些大胆,但论起来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想想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所以虽然打听出来这位姑娘是谁了,但后面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这么搁置了。

    今日父亲去贾府拜访,要带自己过去,他知道父亲打的主意,如今自己已经不小了,家中只有自己一个男孩,将来这些里里外外的事都要自己承担的,所以从今年开始父亲已经有意无意地带着自己出去见人了,自然,这样一来,自己也不能如之前那样过的自在了。

    也就是今天他又想起了贾府的那位姑娘,不过也是白想,去了贾府也是见不到的。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贾府的老爷给自己引见了一位林公子,说是已故的扬州盐政林老爷的儿子,看他的样子完完全全一个读书人,周钰心中倒觉得奇怪,不是说大家庭里出不了读书人,只是从这些人家出来的读书人,总脱不了纨绔子弟的味道,这倒也不是贬义的意思,只是看他白白净净,文雅清秀,跟自己结交的那般人完全不同,要说起来,这盐政可是个肥缺,又是在扬州,这位林老爷府上绝不会比贾府要差,能把一个公子养成这个样子,他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他虽然出身军功世家,却也读过不少书,所以对读书人是很敬佩的。

    他这边觉得林子清奇怪,人家那边却根本没怎么注意他,在相互见过礼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谈的不过是些官场中的套话,在周钰看来呢是没大有意思,但林子清想往这方面走,之前又没有得到太多指点,所以听的认真,自己还在心里揣摩。

    要说他为何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周公子不感兴趣,其实倒也不怪他,他跟着贾政也见过不少世家公子了,温润如玉的也有,放荡不羁的也见过,就是如小孩一般仍旧撒娇痴缠的也有,还有那些纨绔,不管是哪一类,总是脱不了公子哥的形迹,这位周公子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但骨子里也是一样的,所以在林子清的眼中,他不过是这些公子哥中的一个,不必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这边周老爷和贾政聊的差不多,贾政便主动提起:“听说公瑾兄府上有一位老先生,最擅长做考场文章,子清明年要赴考,如今找老师也有些来不及了,而且时间紧急,恐难寻到合适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让子清跟着这位老先生读书?”

    贾政这确实是不情之请,因为两家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是泛泛之交,贸然求人办事,又没有好的由头和时机,若是别人答应了,这就是别人的大恩,若是人家找借口推辞,那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今日贾政肯为他提出这个请求就可见得他对这位林公子的看重。

    周琼听了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贾政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要说这位老先生呢确实是有的,是一位总也考不中的老秀才,但是说来也奇怪,虽说自己考不中,但这考场文章做的比谁都好,之前教过的几个学生也都中了举,所以这名声便传出去了,本来这样的人物他们周家是不需要的,因为周家就一位男孩儿,将来走的也是军中的路子,只是毕竟如今不同往日,即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科举这条路,书却不能不读,所以家中也是设着私塾的,后来事有凑巧,私塾的那位老先生告了老,临走前便把这位老秀才荐了过来,大概是看重自己家中给的束脩丰厚,又不求他教出个状元来,所以便答应了过来。

    自己虽然知道他就是那位出了名的老秀才,但也没想用他做什么,京中公子要考科举的不多,都是略微读个书,认得字而已,所以用到他的地方不多,没想到今日贾政却提起了。

    他觉得官场之中交朋友,很多时候就看在一刻,若是有这么个机会,两人关系就会更近一步,若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那就只能沦为泛泛之交,如今贾政主动开口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况且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也实在不便推辞,不然反倒成了仇人:“存周兄,你说的这位老先生可是王老先生?”

    “正是这位老先生。”

    周琼笑道:“既然是他,那就好办了。他如今就在敝府的私塾中教书,林公子若是想过去请教只管过去就是。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又许久不曾指导过文章,不知道功力还在不在?”

    贾政连忙谢过他:‘肚子中的墨水总是不能一时就没了的,多谢公瑾兄肯帮这个忙。’

    周琼笑道:“存周兄客气了,这不算什么忙。林公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明年科考,不如就住在那边,也好向先生请教。”

    他说这话其实是有意拉拢了,如今贾政的女儿是宫里的贵妃,这世道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前头有人好办事,何况自己还是带兵之人,将来用的到的地方多的是,而这位林公子也不可小觑,索性如今做个人情,将来等他考中了,不怕没有报答。

    另外呢,既然贾政开了这个口,两个人的关系就不比之前了,自己越发做的大气一些,也好让他彻底承了这个情。

    只是贾政虽然也觉得这个主意最好,只是贸然提出让人家的老先生教子清已经是越礼了,这样住在别人家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推辞:“公瑾兄,这样就太过麻烦府上了,我们两府离的也不远,还是让他过去的好。”

    周琼本来就是这么一提,想贾政也不会同意,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林公子什么时候要过去只管过来就是了。”又转头对周钰说“钰儿,以后林公子过来你便过去陪着。”

    周钰忙答应了,林子清看贾政为自己的事如此尽心,心中着实感激,只是毕竟还有外人在场,只先谢过了周家父子。

    贾政想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便索性一起办好:“存周兄,你看给这位王老先生的束脩该怎么办好?”如果是一般的请先生,自然不必那么麻烦,本身有一定的定律在里头,主人家如果宽厚也可以多给一些,都是没什么关碍的。但如今难就难在,这位王老先生是周府请的人,束脩给多了,是落周府的面子,给的少了,又怕他不肯尽心,所以先提前问过周琼。

    周琼自然知道这是提前给自己打招呼,这种事情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本来给先生的东西就全凭自己,如今他又正是用得上人家的时候,该多给一些,所以说道:“存周兄既然问到我,我也就不说见外的话了。如今林公子正是需要人指点的时候,东西嘛,自然要体现诚意才好。”

    贾政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怕他多心,两家反倒生了嫌隙,如今听了他的话便放了心“这是自然。明日公瑾兄可有空,我带着子清过去拜见老先生。”

    周琼不置可否:“空是有的,只是在我看来,存周兄倒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林公子过去行了拜师礼就算成了。”

    贾政却是读书人的性子,对老师们最是尊重,想着自己上门才显得尊重,所以执意过去,周琼劝不住,只好答应了明日请他过府拜师。

第五十五章 黛玉改口

    这边送走了周家父子,林子清连忙给贾政道谢,贾政倒不放在心上,他少时喜读书,可惜没能走科举,生的三个儿子,一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大儿子倒是读书的料,可惜去的早,宝玉却完全不是读书的人,说起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如今见了这位林公子倒让自己想起年少时读书的情景,而且这些日子与他相处的也算愉快,乐得帮他一把。“不必谢我,你以后只管跟着这位王先生好好读书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中过举的。”

    林子清连忙答是,又问道:“明日就要去周府行拜师礼,只是这束脩还不知该如何准备?还要麻烦舅老爷指点一番。”

    贾政想了想回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周家那边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的东西也就好办了。只是我不大管事,这件事还要托了太太去办。”又叫了跟着自己的小厮过来:“你去太太那里,告诉她准备一个五十两的套封,再用盒子装八样吃食,另外去凤姐儿那里找几幅好的字来。告诉她我明日要用。”

    林子清在一旁听他说着倒没有打断,只等他说完了才叫到:“你先不必忙着过去。舅老爷帮我找老师已经是费心了,这些东西是学生孝敬老师的,不敢再让舅老爷破费。”

    贾政听了别的倒还好,就觉得他说这些东西原该是学生孝敬老师的,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便听了他的“既然你有这份心,就你去办吧。东西要的急,若有什么不合适的,记得过来回我。”

    林子清谢过了他,自去筹办这些东西。

    只是他答应的爽快,这会真要筹备,也不简单。

    首先这银子虽说不多,但林家的东西都是黛玉的,虽说林如海临走前把自己收为继子,也交代过家中的东西不分彼此,谁要用都可以使得,只是他是个读书人,便有些读书人的骨气,总觉得不能白用人家的这些东西,何况林如海留下的就一个多灾多病的女儿,自己用她的东西,难免觉得有欺人的嫌疑。只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这位林公子实在不是贪图钱财的人,想来他当时答应林如海也是觉得他对自己有恩,如今托自己照顾孤女,不好推辞。

    只是本来心中是这么打算,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用到钱,所以不得不去找黛玉商量。

    因为跟周家父子约的是下午,所以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就过来寻黛玉。

    雪雁见他这么早过来有些惊奇:“爷怎么这么早过来,姑娘只怕还没收拾好呢?”

    林子清听她叫自己“爷”有些不大习惯,轻咳了一声说道:“不要紧,我来找妹妹有些事商量,她既然还没有收拾妥当,我现在外面等一会儿好了。”

    雪雁笑道:“天怪冷的,爷进来等吧,我给你拿个暖炉。”

    雪雁本是跟着黛玉从林家过来的,所以论起来还是跟他更亲一些,她是这么想的,他既然已经做了姑娘的哥哥,那平日里相处起来就得有兄妹的样子,将来才有兄妹的情分,所以平日里待他很是殷勤。

    林子清听了笑道:“那我就去外屋等吧,手炉就不必了,我没那么金贵,你弄它也怪麻烦的。”

    雪雁笑道:“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爷先在这里等等,我让小丫头们给你把手炉送过来,我去叫姑娘。”

    林子清由雪雁引着进了屋里在桌边坐下,雪雁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才走。

    到了里屋黛玉已经醒来,见雪雁进来问道:“是谁来了?”

    雪雁拿过一早预备好的衣服,一边服侍黛玉起床,一边说道:“是林公子,他说找姑娘有事商量,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安排他在外头坐下了,姑娘起来问问他就是了。”雪雁知道黛玉始终不曾改口,所以在她跟前儿还是称他林公子。

    黛玉奇怪这位林公子怎么会这么早过来,不过刚才听雪雁在外头叫的明明是爷,到了自己跟前就变成林公子了,这丫头果然伶俐,只是她之前听了探春的劝告,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由着性子来,便主动问起:“大哥这么早过来是什么事?你没有问问?”

    雪雁听姑娘改口叫大哥,心中着实一喜“这个问了,只是爷没有说。”

    黛玉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也不再多说,只由着雪雁为自己穿戴好,简单洗漱过便连忙出来见林子清。

    林子清在这里坐了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不过他倒没有觉得不耐烦,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收拾起来麻烦,反倒后悔自己唐突,知道妹妹身子不好,不该这么早过来打扰她,这么想着,心中就有些歉意:“是我鲁莽了,不该这么早过来打扰妹妹。”

    黛玉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的,反正我每日也是这个时候醒的。大哥这么早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林子清听他问起才想起这件事确实耽搁不得,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其实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黛玉已经明白了他今日过来找自己的原因,同时也不免有些感动。其实父亲当时为赢得他的忠心,明面上家中的银子都是交到他手里的,而且后来处理家中那些东西得的银子,自己也一并交给了他,如今他要支一百两银子还特地来问过自己。

    只是他来问自己是他的心,自己却不能不有所表示,黛玉听他说完便说道:“家中本来就该大哥做主,这件事既然是与大哥有利,自然是要做的。”

    林子清也知道黛玉必不会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他主动过来问也是为了良心上的安稳:‘只是家中如今只有我们两个,说句见外的话,东西本来就是妹妹的,我要用自然该先跟妹妹打过招呼。’

    黛玉正色道:“大哥也说家中只有我们两个,既然父亲已去,家中一切事物自然是由大哥做主,如果大哥如今还把这些分的如此清楚,不过一百两银子也要过来问我,那就真是见外了,也枉费我们的兄妹情了。”

    林子清见她说的认真,知道她心中是真把自己当做大哥看,又觉得几日自己这事确实做的太过小气了,又觉得她既然如此真心待自己,自己将来也一定不会辜负了这片信任。

    “妹妹的话说的对,今日的事是大哥做的不对。既然妹妹信得过我,我以后必也不会让妹妹失望。”

    黛玉笑道:“我不信大哥信谁呢。只是你这银子好办,字也好办,父亲留下了不少字画,你挑一副就是了,只是吃食却怎么准备呢?是去外头买呢?还是命府里做呢?”

    林子清回到:“吃食是有定例的,府里准备也麻烦,倒不如直接去外头买了简单省事。只是字画却不必拿父亲给妹妹的那些,那都是父亲留给妹妹的精品,无价之宝,用不着这个。”

    黛玉好奇:“那这字画怎么准备?”

    林子清笑道:“妹妹忘了我也会做画么?虽然不如大家的名贵,但送给老师一来让他看看我的底子,二来也是我的一片孝心。”

    黛玉听了暗叹这个主意好,其实还有个三来,若是他日高中,他这位老师手中有一幅他亲笔画的画,岂不是脸上有光?

    所以也赞叹这个主意好。

    一时交代清楚了这件事林子清那边还要托人去办吃食,所以也不在这里久待便出去准备了。

    黛玉看时候还早,不想这么早过去贾母那边,早上起的有些早了,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便在床上歪了一会儿才出去找迎春她们一起过去。

第五十六章 赵风来信

    却说这边探春昨日刚给黛玉过完生日回屋就被侍书拉住了。刚才探春还奇怪,侍书怎么去厨房去了这么久,如今看来她是有话对自己说。

    这边侍书扶了探春进屋,先伺候她简单的洗漱过了,才掏出一封信来:“姑娘,今日我妈妈来找我,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探春从她手里接过打开一看是赵风写来的,信中确实是有一件大事,他要娶亲了,要娶的这个人呢,听他说是张家的姑娘,与他家是邻居,大概是对他有心,所以等到如今十八岁还没有许给人家,如今赵风白天在铺子里,这位姑娘经常会过去帮他母亲的忙,他母亲对这位姑娘很是满意,又觉得他年纪不小催着他成亲,所以他来信问一问探春的意思。

    这位张家的姑娘据他信里说,家中是打木器的,又只有这一个女儿,算是殷实人家,所以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有些娇宠,即便她到这个时候不肯嫁人,父母也不肯逼她。这些倒还是次要,探春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位姑娘性情如何,能不能守的住口,赵风与她生活在一起,这些事就是想瞒也难免会露出些口风,而且夫妻生活,彼此太过不坦诚也与夫妻情分有碍,而自己这件事又确实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赵风才会先问自己的主意。

    探春看了心中一时也没有主意,当时看中赵风有一点就是他还未娶亲,那自己将来便可以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人,本来自己也动过把侍书许给他的心思,只是后来看侍书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自己也不好贸然开口,没想到如今他自己已经找到人了。

    他虽在信中说是家中母亲催的急,但探春知道这位张姑娘他必定也是喜欢的,不然凭他的性子,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能勉强了他。

    既然看透他的心思,如今这件事倒是更要好好筹划了。

    若说起来,自己该去见见这位张姑娘,只是自己出府不易,就是出去了也不见得就能见得到。

    她本来想写封信回去让他再仔细看看,后来又觉得既然他自己已经有了主意,自己又何必去加这一句,不若索性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所以在回信里只写了些凭他自己决断,只要自己觉着性子好就可以的话,另外又附上二十两银子和一套首饰算是恭贺他新婚之喜,等自己有空出去,一定向他们讨杯喜酒喝。

    赵风本来写信给探春就觉得后悔了,自己当时也是脑子一热,觉得这位张家的姑娘待自己实在是情深义重,所以老娘一催,自己就动了娶她的心思,又给主子写了那封信送进去,但是后来一想,却是大大的不妥,自己才跟主子不到一年,当初她看重自己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娶亲,关系简单,如今事还没有给她办好,自己倒先要娶亲了,想想这事做的不好看。

    他这里正在懊悔,那边侍书的爹已经送了信给他。他虽然懊悔自己行事鲁莽,但也想看看主子是什么意思,所以连忙拆开了信。

    等看过信他已经对这位主子另眼相看了,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办事豪爽漂亮,实在不输那些男子,知道自己要娶亲,不仅没有一句劝自己仔细考虑的话,反而先送了自己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套首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利害关系,即便是不加阻拦,也会劝自己缓一缓,没想到她却完全相信自己。

    这样看来自己反倒更应该再等一等了,还需再仔细考察过她才能做决定,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主子对自己的信任,他本来决定娶亲呢就是一时的意气,如今这一冷静下来心中也就不大看重这件事了,所以虽然特地写了一封信进去,之后却没有什么声响了。

    探春本来写那封信出去倒是没有存别的心思,只是觉得他既然有了主意,自己做主子的也不能管的太多,所以给了个由他自己决断的答复,没想到后来却再没有信进来,探春倒觉得奇怪,赵风办事周全,不至于要结婚了却不再给自己送信,所以抽空便问侍书:“你们家最近可有什么喜事?”

    探春的话问的隐晦,这件事她本来没有告诉侍书,如今也不知道赵风是什么打算,贸然说出去反倒不好,所以先旁敲侧击。

    侍书奇怪:“并没有什么喜事?主子为何这么问?”她本来觉得奇怪,后来一想主子问她的亲戚,可她认识的不就是表哥吗,大概是表哥又什么事了。便问道:“可是表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探春见她自己猜到,也半真半假地说道:“赵公子之前告诉我一件事,只是后来又没有结果了,我觉得奇怪,所以问问你,既然连你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事儿没成。”

    侍书听了更好奇:“姑娘倒是说说是什么事?”

    探春笑道:“这事若是成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如今既然没成,倒是不好告诉你了。”

    “不告诉便罢了,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探春笑道:“你也别生气,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所以我说,既然没成,便不能告诉你了。”

    侍书本来觉得姑娘不说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这一句话倒勾起她的好奇心来:“姑娘真是,非得让人好奇起来,又不肯告诉人家。”

    探春自觉失言,不该勾起她的好奇心来,若是现在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以后要成事就难了,所以只拿话含混过去,也不再提起。

    侍书虽然知道姑娘有事瞒着自己,但她看姑娘不想说,也不好再问,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了。

    你道是什么事,其实就是探春之前打算的把侍书许给赵风的事,她如今看赵风那边事情不成,所以还不肯歇了这个心思。只是她怕说了出来反倒让侍书不好意思,若是她此刻断然拒绝,以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所以不肯透露。

第五十七章 给凤姐出主意

    这日探春刚从贾母那边回来,凤姐儿就亲自带着平儿过来了,她过来倒是不稀奇,刚才在贾母那里,老太太刚交代了她把最近的账本给探春送过来看看,探春奇怪的是她竟然来的这么快,按她的性子,怎么也得拖个几天,把账抹平了才肯送过来。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探春也随遇而安,先把她让了进来,又命人摆了果子和茶,凤姐儿笑道:‘妹妹不必忙,我不是外人,坐一坐就走。’

    探春笑道:“你也太急了些,老太太让你送账本子,也没说什么时候送,你何必这么着急?”

    凤姐儿听了大发牢*****是个明白人儿,知道是我一时顾不过来才晚送来账本,只是那些不明白的只当我自己偷偷地做账,你说气人不气人,既然这样,我索性尽早把它送过来,省的别人说闲话。”

    探春听了大感意外,虽然她确实是用这些时间来做账了,但是这是谁说给她的呢,还是只是拿话来炸一炸自己,探春一时摸不透她的主意,所以只是笑道:‘这么说的人可见是没有良心了,凤姐姐管这么大个府自然不容易,如今又要忙着建园子的事,自然是一时忙忘了。’

    凤姐儿听了说到:‘我就说还是三妹妹是个明白人。可惜这府里的人不是各个都明白,他们只觉得如今府里的供应一年不如一年了,就当是我偷了,却不知道如今这府里不过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撑的场面比谁都大,其中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就说这一次建园子,这是圣上的恩典,也是没法儿的事,只是上头只管下个命令,这一应的东西都要银子,银子却从哪里来呢,还不都是我从我那嫁妆里贴补出来的。’

    探春听她抱怨的厉害,猜到这府里虽说大概还不至于像她说的这样破败,但大概也是维持艰难了,不然她也不会冲着自己大发牢骚,只是如今自己是一个未嫁的姑娘,贸然搭话不合适,只由着她说。

    “这次你琏儿哥哥去南边采办东西的银子还都是从我这里搜刮去的,上头只说东西都要好的,钱倒是出的起才好。”

    只是这话探春却不信,她是什么人,不往自己手下捞银子就要肉痛了,还肯自己往外拿银子,大概是她往外头放的那些银子因为府里一时周转不过来只能先收回来,只是这样一来她必定有许多损失,所以忍不住大发牢骚。

    探春不好一直沉默,只好接话:“姐姐的难处我是知道的,不必跟那些人生气,他们怎么知道你的艰难呢?”

    凤姐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感叹:“三妹妹说的是,你们姐妹也看过账本了,实在是府中一年难似一年,就今年这账,我看就做不平了。”

    探春听到这里才明白她亲自过来一趟的用意,原来是府中的账已经做不平了,这也不怪她,如今府中进项越来越少,奴大欺主,外面的那些奴才一个个富的流油,里头的主子却越来越穷了,外头的人不知道的,都当他们才是正经主子呢。本来凭她的本事呢,账面自然是可以维持的,但今年出了件大事,建省亲别院,上一世一个园子建下来,再加上置办东西,总不下十万两银子,这一世想来也少不了,这么大一笔银子,除非她肯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来平这个账,否则,怎么都填不了这个窟窿。

    上一世她能掩盖这么久全靠了黛玉带过来的几十万两银子救命,才能让贾府苟延残喘了十几年,如今没有了那些银子,探春猜贾府过完这个省亲就要垮了。

    仔细一想探春有些害怕,不管怎么说这些姐妹都还小,所以贾府若是垮了下来,将来她们都好过不了,所以无论如何贾府还得维持下去,哪怕维持到众姐妹出府也好,所以这个银子还得劝着凤姐儿拿出来。

    如今看她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手告诉贾母知道,然后让老太太开口,来填这笔银子,只是凤姐儿他们都高估了老太太,探春是知道的,老太太那里虽有银子,但并不多,根本填不了这个账,而且老太太的银子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探春留着还有别的打算。

    所以这笔银子只能让凤姐儿出,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那再说话就不是刚才那个说法儿了。

    探春略微想了一会儿才假装惊恐地问道:“凤姐姐的意思是府里的账平不了了?”

    如今探春已经跟着贾母学过管家了,所以有这么一问也不算稀奇,何况凤姐儿本来就想借她的口告诉贾母的,不怕她不知道,就怕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她既然问出来了,自己也就好搭话了。

    所以说道:‘三妹妹看看这本账就知道了,只这建园子的银子就已经撒出去三万两了,你琏儿哥哥去南边采办东西好多还没付账,只等着年下的银子送来了才能跟人家结账,但相比妹妹也看到了,我们府中的收入一年不比一年,去年总共就收了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没法补了么?就是我把我的嫁妆全搭进去也不够填这个窟窿啊。’

    探春想先听听她的打算,所以按兵不动:“已经这样厉害了?凤姐姐打算怎么办呢?”

    凤姐儿叹气:“还能怎么办呢?少不得去老太太那里告罪,把南边的地卖出去把这个账补平了。想我辛辛苦苦忙一场,到头来两头落不是。”

    探春听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知道她手里贪了不少银子,所以要她拿出来。

    探春只问道:‘姐姐刚才还说府里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了,如今再卖了这些地和铺子,这一年是可以支撑过去了,以后可怎么维持呢?’

    凤姐儿以为探春即便是跟着老太太学了几天,到底是个孩子,没想到她考虑的长远,看得也精明,竟然有这么一问。

    她只好说到:‘三妹妹说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得,只是如今的难关总要先过去,以后只好削减些支撑着过下去了。’

    这一来一回探春已经转变的主意,她摇头:“凤姐姐这个主意不见得好,土地和铺子是一个府里的基业,若是连这些都开始卖了,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什么也留不住了,想我们这么大一个府,以后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支撑着怎么维持呢?何况这些东西是祖宗挣下的基业,老太太也不见得肯。”

    凤姐儿答道:‘所以我说弄得自己没脸。只是妹妹看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过随口一问,想探春又能给出什么好办法。

    探春笑道:‘凤姐姐都想不到,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凤姐儿听她果然如此说,便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探春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只是凤姐姐,我想起一件事。”

    凤姐儿见她的神色倒像是有什么主意,便问道:“妹妹想到办法了?”

    探春笑道:“不算是办法,不过是帮凤姐姐渡过眼前的难关。我想凤姐姐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凤姐儿见她说的吞吞吐吐,便急道:“好妹妹,你有什么主意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快要被这件事愁死了。”

    探春笑她:“姐姐不要着急。俗话说人要知恩图报,我看我们府中的几位大管家家中如今也都有些积蓄,府中正是艰难的时候,凤姐姐何不去问问他们,实在不行,就是借也是使得的。凤姐姐说卖铺子卖地,这件事从长远记,对府中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图惹了老太太担心,凤姐姐不如先私下问过这几个管家,若是能凑够自然最好,若是凑不够也可以再做打算。”

    探春的话说的委婉,但是凤姐儿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拿那些养肥了的奴才开刀,其实她也有心从他们手里搜刮东西,但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门路比自己都熟,自己不敢贸然动手,所以这块肥肉自己一直眼馋却并未能吃到嘴里,她最怕抓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

    这会儿听探春提起依然是不放心:“妹妹,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这些奴才最是可恨,平日里巴结你巴结的不得了,等到用到他们了,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我不愿去招惹他们。”

    探春回到:“只是事到如今凤姐姐说不得要费一番力气了。何况如今所说是凤姐姐管家,但这些管家的人还没有见识过凤姐姐的厉害,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见识见识。说句实在的话,想必凤姐姐也知道,这府里的进项为何越来越少。”

    凤姐儿本来是觉得这些人手段比自己多,门路也比自己熟,自己又不干净,所以不敢招惹他们,如今看来倒是期错一招,应该拿出些厉害来让他们看看,才能真正服气自己。何况他们在中间这一层克扣少了自己多少银子,凤姐儿心中早有不满。

    如今既然打算拿他们开刀,自然要使出全身的本事来,让他们见见自己的厉害。

    心中主意已定,她也不再跟探春兜圈子,直接说道:‘妹妹说的是,我早看不惯他们中饱私囊,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探春连忙符合。

    这边凤姐儿从探春房中出来,踌躇满志,一扫连日来的愁绪,满心想的都是又有银子可以进账了。

    只是平儿在一旁听着却听出些问题来,这位三姑娘是故意撺掇着自己主子招惹那些管家娘子,如今主子正在兴头上,大概忘了这些管家娘子的难缠,所以忍不住劝两句:“奶奶,三姑娘的主意我看还要再商量,那些管家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你动了她们的东西,只怕她们不肯善了。”

    凤姐儿听了探春一番话,正想着借这个由头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而且还能得银子,这会儿自然听不进平儿的劝告,只说到:‘这些人最是可恨,不治一治她们,她们真当这府里没有主子了。’

    平儿向来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定了决心的事,再难拉回来,所以如今听她这话就知道也不必再劝,但是心中却一直存着担心。

    探春出的这个主意也是临时想到的,本来是打算让凤姐儿出血,后来转念一想,对她这种把钱看得太重的人来说,让别人出血,自己掏钱岂不是更愿意去做,所以才出了这个主意。

第五十九章 黛玉谈心

    王夫人等日日忙乱,直到十月将尽,才将各项要准备的事宜准备停当。贾政方略心意宽畅,又请贾母等进园,色色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众人才觉得放心。只是心中毕竟存了这天大的一件事,所以连年也不曾好过,单等着正月十五也一回。

    非烟本来明年就要停了读书的,所以今年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天气冷了下来,南安太妃觉得每日来回这么一趟很没有必要,所以做主让探春不必过去了,贾母听了这个消息倒没说什么,只众姐妹知道探春如今可以好好待在府里,高兴非常。

    这日刚从贾母那边回来,黛玉就找过来了。

    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十月小阳春,按说还是暖和的日子,今年却寒冷非常,如今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之前贾母提起天气反常必有作妖,被太太一句“瑞雪兆丰年”遮掩过去了,探春倒不怕有什么妖孽,她重活一世,本就是白赚的,见的反常的事也多了,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黛玉带着雪雁过来,一进屋就便摘掉身上的大毛披风,叫到:‘妹妹这里好暖和,外头快要冻煞人了。’

    探春连忙递了一个手炉给她,笑道:‘身子怕冷,这样的天气就好好在屋里待着,何苦出来这一趟。’

    黛玉不满:“我是看妹妹终于有空,憋了许多话要对你说才这么巴巴的赶过来的。”

    探春笑她:“什么要紧事,非这个时候赶过来。”“侍书,外头雪还大吗?”

    侍书正收拾床铺,听探春问亲自出去看了一看,回来说道:‘外头的雪越飘越大了,看起来今夜是停不了了。林姑娘怎么回去呢?’

    “这有什么?回不去就在这边住下好了。”

    雪雁也觉得这么冷了天不好再出去走动,所以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去拿姑娘的东西过来。’

    探春叫住她:‘你别忙,外面天寒地冻,路又难走,滑到了就不值当了。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就是衣服也有新的,侍书给她准备一套就是了。’

    黛玉听见可以在这边住下,自然高兴非常,笑道:“那就叨扰妹妹了?”

    探春笑她:‘姐姐你是打好了主意过来的吧?’

    黛玉也不否认:“怎么?妹妹不愿让我住在这里?”

    探春赶忙赔笑:“自然不是,姐姐愿意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边侍书听到黛玉要留宿在这里,又去搬了被褥过来,又问雪雁:‘妹妹,你今晚就睡在我床上吧,我今晚值夜。’

    雪雁笑道:“不敢劳烦姐姐,还是我来吧,姐姐去歇息好了。”

    探春看她们两个互相谦让笑道:“行了,你们两个也不必争了,今晚都去歇息吧,天怪冷的,雪雁就先跟侍书挤一张床吧。”

    这边收拾停当,侍书知道姑娘们肯定还要再聊会天,怕她们一时活动着了凉,所以又在床边加了一个炉子,另外因为自己要陪着雪雁,所以交代了小蝉夜里机灵一点,听到姑娘们有什么动静就出去看看。

    这边都交代好了她才放心的带着雪雁过去收拾自己的床铺。

    这边黛玉和探春都已经躺下,黛玉忽然说道:“妹妹,你说我若是跟老太太提起搬出去,老太太可会同意?”

    探春一惊“姐姐的意思是?”

    黛玉这才讲起来:“大哥已经托人在外面找好了房子,大哥的意思是早些搬出去省事,所以打算年前就搬。”

    探春问道:‘那姐姐的意思呢?’

    黛玉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我这里是不大想搬的,说实话,搬出去也没有姐妹相伴,如今你好容易能长久地待在府里了,我却搬出去了,不能好好相处,总觉得有些遗憾。”

    探春问道:“林大哥的房子是买的还是赁的?”

    “自然是买的,就在府里后面两条街上,已经定了在京城落脚,没有再去赁房子的道理。”

    “林大哥的意思是非搬不可呢?还是再看看?”探春倒觉得这个时候搬出去不是好的时机,一来林子清那边受了老爷的恩惠,不该说走就走,没有一个好的由头,难免让人心寒,黛玉这边也是一样,老太太若是不肯放人,林子清也不能硬来,何况黛玉心里还存了不愿搬出去的心思。

    于是探春说道:“姐姐,你不愿搬出去无非是怕出去了就难见到姐妹们了,其实要我说你搬出去,我们以后去那边找你,还能乐得自在些,省了这府里的许多规矩,而且离的又近,倒是方便的很。只是我倒觉得这件事不必这么着急。”

    黛玉听了急忙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老太太那边,我就没法去说。只是我也知道大哥的意思,让他在这里住着也不是办法。”

    “林大哥的意思我也懂,但他这么着急搬出去,大概还有一层,是怕你受委屈。”

    “不过事缓则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确实急不得。不过倒是有一个好的时机,到那个时候提出来,保管没有人能说出什么.”

    黛玉忍不住追问:“什么时候?”

    “就是林大哥高中之时。你想到时候他中举做了官,再没有在别人的府上住着的缘故。他既然是你大哥,到时候跟老太太说要带你出去,老太太再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何况两家离的这么近,来去也方便。”

    黛玉笑道:‘妹妹这个主意好,我回头跟大哥商量。’

    探春笑道:‘原来姐姐今日过来是找我商量这件事。’

    这边已经定好了主意不提,却说这位林公子每日主攻读书,对京城是人生地不熟,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房子呢。

    原来这还是赵风的功劳,说起来让他只管这几个铺子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那天林子清在王老先生那边请教过文章,正看到周钰也进来,他自认为自己自小生活的环境与他们这些公子哥大有不同,所以平时也不太与他们深交,就是经常过来周府这边,与周钰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但是周钰是个外场的人,又在京中长大,什么人都能结交的来,何况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看着这位林公子绝非池中之物,将来是大有前途的,就是这将来也绝不会远,明年三月只怕就会大放异彩,所以总想找个机会结交。

    这日正好看见他,便主动招呼:“子清兄,可是又来向老师请教文章?”这话是明知故问,他不过是想先搭个话而已。

    林子清见他主动相问,想起自己经常来周府这边请教,实在是麻烦了人家不少,所以便带些感激的语气说道:“刚从老师那里出来,周公子是要去老师那里?”

    周钰笑道:“我可不比子清兄,读书上没什么天分,就不去讨老师的嫌了。子清兄如今可还有事?”他想拉近关系,看林子清没什么动静,只能自己主动开口。

    林子清也看得出来他主动示好,自己若是再推辞就是不识趣了,所以说道:“如今倒是没什么事了,周公子有打算?”

    周钰听了笑道:‘我有什么正经事,既然子清兄没事,今日我做个东,请子清兄喝一杯如何?’

    “不敢劳周公子破费,已经打扰府上颇多,这顿酒自然该我请。”

    周钰笑道:‘这且先不必管他,我们先去喝了再说。’

    周钰的意思想是想跟他做个长久朋友,如今两人还不算熟,而且只有两个人喝酒难免觉得尴尬,所以想到去请赵风和薛蟠来作陪。

    带着林子清到了赵风的铺子里,彼此引见过后,周钰笑道:‘说起来,你们也有关系的。’

    之前周钰跟赵风介绍的时候只说了林子清是扬州盐政林老爷的儿子,所以赵风并不知道他与贾府的关系,如今听他如此说有些奇怪:“哦?周公子倒说说有什么关系?”

    周钰笑道:‘赵大哥你是替贾环管着这个铺子的是不是?子清兄的舅家就是贾府上,这可不是有关系么?’

    赵风一听才明白原来是贾府的亲戚,只是他并不知道还有探春和黛玉这一层,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亲近。

    但在林子清听来自然是不同了,他听黛玉提起过与这位三姑娘感情极好,这又是她的亲弟弟开的铺子,所以觉得亲近非常。而且这位赵公子一看就是厉害人物,一个小小的管账的,竟然能跟周钰这样的世家公子称兄道弟,而且言语行动之间没有任何扭捏之处,这就可见他的本事。自己将来真的进了官场,须得像他学习的地方多着,所以这会儿该先表示一下亲近,将来才好拉关系。

    赵风看这位林公子刻意与自己拉拢关系,只当他是与贾环相识,也不说破。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薛蟠也被请来了,四人相携去了鹤颐楼。

    虽说四人脾性各有不同,又有薛蟠这个呆霸王在,但多亏赵风机智能言,一顿饭吃下来主宾尽欢,林子清也对这位赵风更加刮目相看。

    后来回去后想起自己在京城中人生地不熟,房子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看起来这位赵公子是愿意帮人的人,何不托他帮忙寻一寻。

    打定了主意,他抽空就去了清香阁一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赵风,赵风也没想到他有此一请,但上次两人相谈甚欢,大有引为知己的意思,如今他既然寻到了自己,说不得要好好尽心。

    所以得了他的信之后,连日奔走,不过几天就为他找好了合适的住处,又帮着他料理了房契地契。林子清一件大事算完,感激不已,心中很是承他这份情,脾性又相投,所以虽说是周钰引见的他们二位,但相处下来,倒是他们两个感情更加亲厚。

    只是后来跟黛玉商量的时候觉得她说的等自己中举以后再搬出去很有些道理,如今就搬确实不合适,所以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回想自己这一年的遭遇,简直如做梦一般,若不是被林如海收为继子,如今自己大概也和这满街进京赶考的书生一样,连落脚的地方也难找到,甚至自己都凑不够赶路的钱。如今自己来到京城,省出路上多少时间来读书,又得了名师指点,衣食无忧,想想确实如做梦一般。

    这一切自然都是拜林如海所赐,所以他心中早有计较,父亲已死,将来只能好好对黛玉才算自己没有忘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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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介绍:
她,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的荣国府三小姐,早已看破荣华富贵中隐藏的危机与肮脏,只是不肯多言一句。
看着姐妹消散殆尽,偌大的荣国府一朝成为过眼云烟。
再次重生,她要逆天改命,要为这些姐妹拼一把。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