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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祥夜     有风自南txt下载     有风自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章 我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他根本就没有用问句!难道不应该用“可以给我看看吗”这样商量的语气?不过,她该早习惯了,商量这两个字在晏大少爷的字典里是没有的!

    “不给!”开玩笑,把她的底牌都看了去,那她以后不被他捏得死死的?

    他也没强求,正好绿灯,他起步,然后,开始用他特有的极好听的声音慢慢道来:“一,以晏老板为尊,老板不喜欢的事,不做,老板不喜欢的话,不说……”

    “额……”她瞠目结舌,他怎么知道了?!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可怕啊!还让不让人有隐私了?!

    “二,晏老板三围分别为112,77,118,42码鞋,每季度更换一批衣服,品牌定制……”他在这里停顿。

    “晏老板!窥视别人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她语气里带着幽怨,可是又有强烈的无力感,看着他的背影,想起给他按肩膀时摸到的坚实肌肉,觉得自己要反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他“唔”了一声,“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三围?趁我睡觉时量过?”

    “额……”她睡觉的时候恨不得离他八尺远!

    “喜清淡食物,不喜辣,不吃零食,不吃水果,不喝奶,爱好是雪茄,只抽固定品牌,也喝茶,洗护用品全部是茶香型,过敏源暂时不知,性向未知,有无地下情人未知,无论有或者无,无论是正太还是美女,晏夫人要谨记,不视,不查,不问,不痛……”

    “额……”她眼前无端闪过那翡翠腕珠,对于他窥视自己隐私的事,连抱怨的力气也省了。

    他没有再往后背,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南儿,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她想说,还有一句叫随便起来不是人呢,当然,她不敢说。

    只听他继续道,“一个人如果真的能做到不视,不查,不问,不痛,那她就不会刻意地写出来提醒自己。”

    呵,晏蜀黍,你太自信了!言下之意是她其实内心里是想查,想问,会痛的?那串腕珠,她可去查了?去问了?痛了?

    “不过,南儿,你可以这么做,因为我不会,你放心。”

    是吗?这是在给承诺了?她的直觉其实告诉她,晏暮青绝不是一个说谎的人,但那串腕珠又怎么解释?

    不过,反正她不在意就是了,管它真假!

    她在意的只是,他怎么弄到她电脑里的守则的?蓦地,却又想起一句话,某大叔曾经拽拽地说过,他不会允许有掌控不了的事发生……

    所以,她认命吧!暗暗一阵叹息,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

    晏暮青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把车停了下来,至于他要干什么,她懒得关心。

    谁知,他却回过头来,而且还摸了摸她耷拉着的脑袋,“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怎么一下没精神了?”

    她努努嘴,她的忧伤他能懂吗?

    “下来。”他说。

    干嘛?

    她往外一看,竟然是冰淇淋店,会吗?她简直不敢想象啊!大叔会开恩?

    她犹自傻傻地坐在车里难以置信,晏暮青把车门打开,拉住她手腕,把她拎下车了。

    “这个守则还写得不错,看在你当真有心当好晏夫人的份上,给你个奖励。”

    惊喜啊!原来是真的开恩请她吃冰淇淋啊!

    她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奇光异彩!她要吃什么?哪种套餐比较能饱口福?又出了什么新品种?要不直接吃个火锅?

    晏暮青看着她的样子,眼睛里有了浅浅的笑意,“晏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提起吃就像狗看见肉骨头一样的眼神!”

    “额……”她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收敛了一些,“你又没养狗狗,知道狗狗看见骨头是什么眼神?”

    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快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忽然说,“我养过的,很久以前。”

    晏暮青这样的语气,是她所没听到过的,平静中带着些许忧伤,使她情不自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原本想问,后来那只狗狗去了哪里,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因为,能让他用这样一种语气说出来的故事,结果一定是不好的。

    原来大叔也有过一颗温柔细腻的心。在她看来,爱动物的男士,不管外表如何冷硬,心里都有一处温柔。

    而且,一个养过狗狗的人,能够忍住不再养,一定是在跟狗狗的故事里受到了伤害……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柔柔的,暖暖的,被晏暮青拉着的手,不由握紧了些,可是,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腕上的珠子,心里刚刚涌起的柔情又淡了下去。

    点单的时候,她扬起脸对他说,“我们坐下来吃好吗?”

    晏暮青在犹豫。

    “好不好嘛?”她拉着他的手,有些撒娇的语气。

    晏暮青终于点了头。

    她大喜。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蹭冰淇淋吃,她要来一顿耄耋大宴!

    将冰淇淋单从头翻到尾,看中一份看起来分量最大的,对服务员说,“来这个。”

    晏暮青眼睛瞥到,脸立马黑了,“不行!”

    “额……”她就知道没那么顺利。

    “来一个球吧!”晏暮青说。

    “额……”真是无语了!“别这么小气嘛……”为了男人的尊严,你都不能大方点吗?你看看隔壁桌的女孩,跟男朋友吃情侣套呢!

    晏暮青却不为所动,还冲她扬眉,“乖,给儿子省奶粉钱。”

    “额……”真正的土豪都是这么装穷的吗?

    服务员啊,马上脸色都变了……这个凉薄的世界!

    一个球!她都舍不得大口吃!一点点慢慢地品尝,他那句话——给儿子省奶粉钱,也在她心里慢慢地滚了一遍又一遍。

    儿子?她和他,会有吗?

    “在想什么?”他问。

    她有些挫败,他的眼力真是好得惊人了!“为什么你总能看出我的心理活动?”

    “如果你说谎我也能看出来!”他没正面回答她,反而给了她更加一记暴击。

    她扁扁嘴,继续吃冰淇淋,不说话了,不得不反省,难道自己真的太简单了?

    “所以,在想什么呢?”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话题。

    她轻轻抿了一口,思索了一下,“我在想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人怎么能生出儿子来!”

    他倒是被她逗笑了,“你想生了?”

第33章 我是特殊情况

    “额……”这话说得,好像她比较急一样!她嗔他一眼,摇头,“我才不!”

    他便不说话了,只是笑容还没褪去,含笑注视着她。

    晏大叔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她微斜了眼睛观察他,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耍耍小心眼?

    “晏大哥,其实冰淇淋味道真的不错的!从养生的角度来说,人体适当摄入奶油是有好处的!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百度!”她不遗余力地胡说八道。

    “所以呢?”他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了。

    “所以,你也点一个球试试嘛!”她不等他说话,马上叫服务员再加一个。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冰淇淋上来,许自南的已经吃完了,拼命用眼神鼓动晏暮青吃一口试试。

    他今天真是好说话啊!居然真的用小勺吃了一小口。

    “好不好吃?”许自南急切地问。

    晏暮青缓缓摇头。

    许自南接下来的动作那叫一个快,立刻把冰淇淋搬到自己这边,还可怜巴巴地说,“晏大哥,我们家这么穷,好不容易出来吃一次冰淇淋,千万不能浪费哦,我帮你吃了吧!”

    晏暮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大开眼界!

    对于自己为了吃冰淇淋也是拼了的行为,许自南只能表示无奈,谁能明白她真的好不容易才能吃一次啊!所以,旁边的服务员,你就不要再一脸的鄙视了好吗?

    许自南觉得其实好好跟晏暮青相处还是有些意思的,比如这次吃冰淇淋,再比如意大利蜜月时最初的时光,她能感觉到晏暮青对她在某些方面的纵容,她走累了,他会抱她回房间睡觉,霸道地不准她吃这不准她吃那,偶尔又给她个小甜枣。

    如果不奢求太多,这样的日子也能让人满足。就像他说的,在他这儿,他的容忍度很高。

    她一直在寻找,寻找跟晏暮青最合适的相处尺度,却一直没找到,经过这一次冰淇淋事件,她决定不那么劳神费心去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有些事,虽然在心里会结成一个小疙瘩,可是只要她不去想不去碰,它也不会疼。

    晏暮青的生活习惯真的很好,结婚这么久以来,晚上从不出去玩,也没有应酬,她都不知道他的生意是什么时候跟人谈,怎么谈成的,难道谈生意不都是在饭桌酒会KTV里吗?

    她也曾问过晏暮青,为什么不像别的BOSS一样夜夜笙歌呢?

    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后来,便告诉她:他是叔叔!老了!生活方式也和老年人一样!

    可是她知道,这跟年纪无关。爸爸比他年纪大得多,也曾荒唐过。

    他是一个自律的人,她真的相信,可是她没有忽略他眼里的那一瞬恍惚,那短暂的一瞬,一定有一个浪漫的故事。但是,她不会去探求,因为她的晏夫人原则里有一条:不问,不查。

    对,不问,不查,不伤,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和他过下去!

    当晚吃了冰淇淋的后果是,姨妈提前来访了,她洗过澡,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强忍着把衣服都洗了,再也扛不住,曲着腿蜷在床上,也不敢弄出太多响动。

    晏暮青晚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里的,待到睡觉了才会回来,通常她都已经睡着了,可今晚,她疼得实在睡不着。

    若是从前在家里,来姨妈的日子她是不会住校的,妈妈会在家里给她安排好红糖姜茶,此刻,疼得最厉害的时刻,她突然好想妈妈。

    她想给妈妈打电话,可是,打了电话也只会让妈妈担心,她又放弃了,还是一个人蜷在床上忍。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房间门响,以及他的脚步声。

    他终于来了!

    一个人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了人,到底没能憋住,哼出了声来。

    “这么多汗还盖被子?病了?”他摸了摸她额头,准备打电话叫医生。

    “不,不用,我只是肚子疼。”她赶紧阻止他。

    “一定是吃了冰淇淋的缘故!我今天就不该由着你吃两个球!”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不是,我是……是特殊情况!”她小声辩解着。

    他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马上出去了,她还听见他在走廊上叫徐姨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回来,仍然没有放弃教育她,“我说你这馋嘴的毛病就不能改改?明知道特殊情况还吃冰淇淋?”

    她吃之前哪里知道啊!

    她被冤枉了,愤愤的,原本想要辩驳,可是,他随之躺上了床,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手还探到她小腹,给她轻轻地缓。

    他墨蓝色睡袍软软的,蹭在她脸上很舒服,而且,那种会让她眩晕的,混着雪茄味的茶香,真是好闻极了。

    他沉着脸,显然对她吃了两个冰淇淋球的事还很生气,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她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在某些时候,他会对自己这么耐心,这已经不是容忍度的问题了,可是,她没有问,也不会问,就好像她和暖暖去吃一锅麻辣火锅,明明很美味,你却偏要去厨房看下制作过程,那真是倒胃口的一件事。

    她现在是很乖的,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一是因为他在生气,她不敢乱动,再者,也是因为他的气息于她而言,好像有安神的作用。

    徐姨来了,端着一碗汤。

    晏暮青抱着她正好躺在床上,这个姿势被别人看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徐姨好像还多看了她几眼,那眼神,有着说不出来的东西。

    她于是马上坐了起来,因为起来太猛,还使劲痛了一痛。

    她暗暗皱眉,自己拿着小匙喝汤。

    徐姨并没有松开碗的意思,她便舀了一匙,略吹了下,喝了下去。

    谁知这汤烫得厉害,她表情都狰狞了,晏暮青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被烫到了,不满愈加明显,“你啊!”

    两个字,完全显现出他拿她无可奈何的意思,随后,她手中的小匙便到了他手里。

    他一勺一勺的,给她吹凉了,再喂给她喝。

    说实话,那一瞬,她当真觉得很温暖,似乎连肚子都不痛了。

    人非草木,真真是毫无办法……

第34章 这个好,好在何处

    喝完之后,徐姨把空碗拿走了,他仍然抱着她,没松开手的意思,而后,顺势躺下,手指顺了顺她的头发,让她枕在他胳膊上,轻轻的两个字,“睡吧。”

    那一晚,她第一次跨越了她自己划定的和他的距离,在他怀中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确切地说,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睡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连梦都变得安宁,不知是徐姨那碗汤的作用,还是别的,肚子真的不再痛了,她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像猫咪一样蜷着,窝在他怀里,他的睡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她搂着他的腰,身体贴着他光裸的肌肤,温度正好,舒适极了。

    她醒了,可是也不敢乱动,或者说不想动。她不过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心智不太成熟的女孩儿,女孩儿谁不喜欢被疼惜被宠爱的感觉?晏暮青昨晚做的一切,都让她这颗纯粹的女儿心得到了享受和满足,可以说,此刻在他怀里,她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并不排斥和晏暮青亲近,相反,她有些喜欢,喜欢他这么抱着她。

    不过,她还是轻轻昂起头,悄悄睁开眼偷看他的睡颜。

    他居然装睡!

    她真是好傻!

    小小的愤怒之后,便坠入云里雾里,无法思考了……

    良久,他的手探到她小腹,轻轻滑动,同时在她耳边说,“胆子不小!特殊情况还敢来惹我!”

    清晨初醒的声音,有着无法言说的模糊和沙哑,却如磁场一般,将人整颗心都吸了进去。

    她脸色绯红,闭着眼睛装睡,猛然想起,刚才她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和她自己写的晏夫人守则相违背啊!守则里她可是给自己规定了一点:不拒绝靠近,不主动靠近!

    她觉得自己定力还是不够,其实很想去做她自己设想的晏夫人,能够像他一样从容恬淡,举重若轻,可是,却常常做不到!要怪的话,还真要怪他!他对她的好,会让她忘记自己的守则。

    正胡思乱想着,鼻子却被他捏住,他的声音传来,“这时候装睡了?”

    没错,她在装睡,而且“哼”了一声,往被子里缩,打算继续装下去。

    还好,他起床了,让她不用直面他。

    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水声的时候,她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哎,好乱的早晨,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终于看见她的头露在被子外了,走过来摸摸她脑门,“还疼不疼?”

    她摇摇头,顺便甩开他的手,她又不是发烧,老摸她脑门干什么?

    “既然不舒服,今天就在家不要出门了,画廊里的事交给你那个不靠谱的助理吧!”他一边说,一边走进衣帽间。

    “不行啊!”她坐了起来,“画廊马上就要开业了,很多事情我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里面的人没说话……

    “晏大哥?晏大哥?”她叫了两声,还是没给她回音。

    她只好下床进去找他,发现他正在系皮带,显然对她刚才的提议无动于衷……

    为了讨好他,她去衣柜里给他把衬衫找出来,还给他穿上,站到他面前一颗一颗给他扣扣子。其实,妈妈以前也是这么对爸爸的,做到了一个妻子能做到的极致,只是,她真的不懂,为什么爸爸还要做对不起妈妈的事……

    每次想起爸爸妈妈情绪都会有些低落,她甩甩头,把那些不开心的事甩开,刚想再求求他,他就说话了,“不行!讨好我也不准出去!”

    “可是我的画廊……”

    “你的画廊,在你们俩手里,我就没抱赚钱的希望!没事自己画画玩吧!”

    “额……”真是太伤自尊了!

    “听话!”他摸摸她的头发。

    最终,她也没有能说服他让她出去,而他的话,她真的没有人敢不听……

    闲在家里,她画画看书打电话,折腾了一上午,忽然想起她在意大利买的那块怀表,因为只要在家里,她就差不多在晏暮青的眼皮子底下,所以这块怀表还没送出去呢。

    并不是她不听晏暮青的话,而是,她认为作为儿媳妇,对家里人这么冷淡真的好吗?她总要考虑一下全局的关系,而且,说实话,她对晏家有点好奇。

    最后,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她找出那块怀表,又挑了另外几样东西,去找晏项文了。

    如今的晏家,所有的事业全都是晏暮青在经营管理,晏项文早已退居家中,安享晚年,但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四个孩子,不可能所有的股份都是晏暮青一个人的,至于究竟怎么分配,她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她。

    这时候的简玲已经出去了,晏项文却是在家里的,时机还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跟简玲有太多交集,当然,简玲在她新婚第二天吃早餐时的表现足以让她对这个人敬而远之,但是不仅仅因为这个,更多的应该是源于晏暮青继母这个身份吧,受中外各种神话童话影响,继母这个词从小就在她脑海里留下了无法计算的阴影面积。

    在晏项文书房前,她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门没锁。”里面传来晏项文的声音。

    她扭开门锁进去,晏项文正在看书,屋子里淡淡的茶香。

    “爸。”她轻叫一声。

    “小南啊!”晏项文见是她,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上次去意大利,我们买了些东西给家里人,一直还没给你们呢。”

    晏项文看着她,眼神里几许慈祥,“你有心了。”

    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晏项文是知道这些东西是她个人买的,和晏暮青并没有关系。处于这样眼神里的她,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这个谈话该这么继续下去,她甚至想就此退出房间,闻着书房里的茶香,她笑问,“爸,您爱喝大红袍啊?”

    晏项文有些意外,“喝了几十年了,改不了,你也懂茶?”

    “算不上懂,只是我妈在家里喜欢喝。”妈妈常常一个人,家里安静得就像一座空宅,唯有那袅袅茶烟在表明屋子里住的是活人……

    晏项文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喝茶的少了……”

    “晏大哥……也喝茶的……”她试探着说。

    晏项文点头,“他守旧,心态比一般孩子成熟得多。”

    “大约……是因为他是长子吧。”莫名的,她其实有点喜欢这一刻,和他的父亲谈论他。

    晏项文却没有给出确定的回答,只叹了声,“小南,很好。”

    “嗯?”她不明白,这个好,好在何处。

第35章 她不想和徐姨争什么

    晏项文再度叹息,“不管怎样,总算看到他成家了,小南,你告诉我,你会好好照顾他吗?”

    许自南总觉得,世界上不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即便想她自己父母那般感情出了问题,可是他们俩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变过,那么晏项文对晏暮青也应该一样吧?从今天晏项文说这话来看,他的确是爱晏暮青的,只是,这样的话语,让许自南心里涌起了酸意,头发花白的晏项文,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爸爸把她交给晏暮青的时候,也是这般恳切地希望晏暮青照顾她一辈子……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自己也不知是因为她心中原本就是如此想,还是因为要安慰眼前这位老者。

    “当然,爸,我是他妻子,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晏项文缓缓颔首,“好孩子,暮青很能干,在别人眼里几乎无所不能,可是我知道,其实最需要照顾和疼爱的人是他。”

    许自南沉默了,想起那个山一样稳重泰然的身影,心里有些泛酸。

    “答应我,小南,既然选择了嫁给他,就不要再让他承受分离,帮我好好照顾他,一辈子。”晏项文说这话的时候,视线飘远,好像眼中看到的人并不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从晏项文的话里,她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似乎晏项文原本也并不太中意她这个儿媳妇,但事已至此,他也算是在诚心托付。

    晏项文看起来也没有再与她谈话的意思,她识相地答应了,离开书房。

    在房间闷了一上午,眼看天气还比较凉爽,她打算去花园走走,却在门口遇到回家来的晏暮秋。

    晏暮秋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抢眼,或者说,抢眼的本身不是她的打扮,而是她的气质,无论何时何地,这个女人都在制造一种压迫力,仿佛在宣告所有人,她是最优秀最聪明的,她是NO.1。

    此刻,她和晏暮秋门口相遇,虽然这门足以让两个人并肩通过,但是晏暮秋站在正中间,趾高气昂地看着她,没有一点侧身的意思。

    晏家的人个子普遍偏高,晏暮秋又一双高跟鞋,比她高了一大截。

    她想了想,还是冲晏暮秋微微一笑,“暮秋回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谓先礼后兵,她至少保证自己在晏家人面前不至于先有错,只要她无错,其它的就好办了。

    晏暮秋一声冷哼,高傲地昂着头,“我还以为晏暮青眼光有多好!想不到对养成这么感兴趣,找了个愚蠢的萝莉。”

    论年纪,晏暮秋的确是比她要大些,在晏暮秋嘴里,连声大哥都听不到,她更不指望能听到“大嫂”这个称谓了。

    妈妈说,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跟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的。

    她不知道妈妈说的是否一定正确,但是,她受妈妈熏陶,得妈妈教育,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按照妈妈的逻辑和行事去做,所以,她倒是并没有跟晏暮秋争执,而且,她脑补了一下画面,她跳着脚歇斯底里地冲着晏暮秋叫嚣:我不是愚蠢的萝莉!你才是愚蠢的萝莉!你全家都是萝莉!你家一户口本的萝莉!

    这画面实在不敢看……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出来。

    晏暮秋被她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眼中更增鄙夷,“还真是愚蠢!白痴!”

    说完,估计是觉得就连跟她这个白痴说话都降低了素质吧,踩着高跟鞋直接进屋了。

    她并没有被晏暮秋影响心情,说来也奇怪,晏暮秋这般羞辱她,她也不觉得生气,可晏暮青说她点儿什么,却总是让她原形毕露地炸毛,大约是因为,晏暮秋于她而言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吧,而晏暮青,到底是她的衣食老板啊!再说了,人并非别人骂一声愚蠢,就真的愚蠢了的。

    她走进阳光里,视线所及,一片花海。

    晏家这老房子很漂亮,并不在闹市区,占地很广,欧式风格的房屋,是清末民初的建筑,历史的变迁,几代人的浮沉,如今这房子仍然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或者说,更显得繁华厚重了。

    她嫁给晏暮青这么久,还从没好好参观过晏家,此刻站在喷泉边,阳光洒落在华丽的巨大水幕上,反射出五光十色瑰丽光芒,喷泉便如万紫千红中一尊瑰宝。风袭过,淡淡水雾轻扬,些许扑面,直让人心旷神怡。

    整个园子无处不凸显着这是几代人用心修缮的成果,就连这花园,花木繁多,且不说花种珍贵与否,单单园子里那几棵老树的年龄,只怕比她爷爷年纪还大了,枝繁叶茂,养护得极好。

    主屋旁边还有几栋房子,其中有一栋是新造的,能看出来,是健身馆,晏暮青爱去的地方,在这个家里,他除了书房就是去健身馆了,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可惜她不会游泳。

    再往后还有果林,有没有蔬菜她可不知道,也弄不清这晏家的果蔬是不是吃自己家种的。但是,种蔬菜水果?这和晏家的画风不符啊!她又脑补了一下,让高傲的晏暮秋拿上锄头戴上草帽,再一次把自己逗笑。

    果林太远,她今天又生理期,在花园里绕了大半个圈子,就已经累了,不然还真想去林子走走。

    回去的时候,有车驶进来,下车的人却是徐姨。徐姨在晏家的地位还真挺高的,司机对她都客客气气。大概是受尊崇惯了,见了她也是对司机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

    对徐姨,她始终有种距离感,非但做不到晏暮青那么亲近,反而有些排斥。她能感觉,徐姨对她也一样。

    徐姨见了她如同没见一样,直接进屋了。

    她原本不指望徐姨跟自己说话,只是,这如此满满的敌意,还是让她不舒服,毕竟,徐姨和晏暮秋不同。

    她也进屋上楼,想着还是回房间待着吧,免得四处遇见添堵的人,可是,一进房间,徐姨竟然在里面……

    她顿时明白,每天她和晏暮青出去以后,徐姨是要来打扫房间的。

    她不想和徐姨争什么,于是想去晏暮青书房待着,等她打扫完再出来。

    晏暮青拥有一间单独的书房,并没有和晏项文共用,而且这个书房跟卧室在一个空间里,仅一门之隔。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徐姨冷淡的声音响起,“夫人,大少爷的书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额……”她回头,只见徐姨的脸沉得如同铁板。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徐姨,我是晏暮青的妻子!”

    徐姨脸上俨然一副那有如何的表情,刻板地重复,“大少爷的禁令,任何人不准进去。”

第36章 谁说我跟她过不去了?

    话说她的确还从没进过这个书房的!是因为她一直在用晏夫人这个她当做工作的身份在规范自己,不和他太亲近,也不去打扰他的私人时间,做一个贤淑的懂得分寸的晏夫人。

    她其实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怒气在一点点上涨,这种情绪的失控是不应该的,为什么她此时不能保持面对晏暮秋时的冷静呢?

    既然意识到了,她便开始控制,想着犯不着跟晏家的人闹情绪,她只要当好她的晏夫人就行了,可徐姨接下来一句话,彻底让她的怒气失了控。

    只见徐姨居然面无表情地警告她,“大少奶奶,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我们也就当你是大少奶奶,不然,你什么都不是!”

    “额……”她真是被堵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一怒之下,决定跟徐姨死磕到底,“今天我还就进去了!你能把我怎样?!”

    说完,她一推门,闯入了书房,直接坐上了书桌后那张椅子上,应是晏暮青平时坐的。

    其实,书房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书,和桌上的一台电脑,什么装饰都没有,连台灯都简单得跟晏家的风格不搭。

    她坐着,却没有去碰晏暮青任何东西。晏暮青的世界对她而言,神秘而有压迫感,说实话,她还真的不敢去轻易触碰,主要是因为没有这个自信吧……

    徐姨没有说什么,她坐在书房里发呆,不久,徐姨大概是打扫完卧室了,进了书房,也不管她,自顾自地抹着家具。

    她忽然想起,不是任何人不能进来吗?原来不包括徐姨。徐姨对他来说,是妈妈一样的人啊……

    瞬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思,她耍横闯进来了又怎么样?想着那天,晏暮青说他没有家人的时候,她心里泛起的那缕同情,以及自作多情地一句“我就是你的家人”,顿时觉得很可笑。

    她也一模一样地板着脸,出了书房,蒙头大睡去了。

    后来,听见徐姨打扫完关门的声音,她才把头露出来。

    没有任何时候像今天这样盼着晏暮青回来,可是,又有些担心他回来,索性躲在房间装不舒服。

    晏暮青回来的时候,她听见门响,再度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听见晏暮青的脚步声,能感觉他在一步步靠近,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子。

    “别装了!”

    传来的,却是他这样的一句话……

    她觉得很挫败,隐隐的,还有些失望。也许,潜意识里,她是希望晏暮青能像曾经有过的时刻一样,跟她抢着掀开被子,摸摸她的额头,问她一句:不舒服吗?

    这样的戳穿,也让她有些失面子,所以,不管怎样,还是要维护自己的面子,她探出头来,僵着脸,“我没有装,累,不想吃饭了。”

    心里不舒服,也是不舒服,难道不是吗?

    “一天都干什么了?这么累?”

    她觉得徐姨应该已经跟他告状了,否则,他不会一进来就说一句“别装了”。

    侧躺在床上,眼角的余光偷瞟着他,本想耍个什么心眼试探一下他,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其实什么花样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他一眼就看穿了,所以,干脆不吭声好了,看他打算怎么做。

    “起来给我找下衣服。”

    她一阵憋气,她都说了她累!他还让她起来!可见他并不相信她的话!虽然,她真的是在装……

    不过,她还是爬了起来,把他换下的衬衫收起,再去找替换的衣服。

    他的习惯,从公司回来一定要洗澡换衣,而且他吃饭也一定要正装!如果去健身就穿运动服,然后换棉质的衣物,再然后一切活动结束,他回房间来,才换他的睡袍……

    所以,其实一天下来,她要洗的衣服还挺多……

    瞧今天这情形,他好像不打算去运动了,她重新拿了一套衬衫裤子。

    自从她给他洗衣服以后,衣服的搭配比之前有了些变化。徐姨在搭配上一定不是尽如人意的,所以他的衣服买回来都是成套的,然后一成不变。她会花点心思稍作改变,这一点,他并没有异议,并渐渐将找衣服这件事交给了她,她觉得自己的工作也算是得到了鼓励。

    逼着自己尽量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她把衣服递给他,他却双手一伸,意思是要她穿?

    真是惯出毛病来了!

    可是,这么明显的抗,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马上,他特有的不急不缓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不高兴遵守你自己的晏夫人守则了?”

    她的守则里,的确有伺候晏老板吃喝拉撒这一条,可是,伺候归伺候,还不准人不高兴伺候吗?既然被他点破,也不忍了,刺了一句,“我什么都不是。”

    也不知道,这句是刺他还是刺自己,总之,难受的是她……

    当然,这难受并不是说明她有多在乎他,多在乎晏夫人这个名分,而是气不过!就是气不过徐姨的态度!对!

    头顶传来他抚弄她头发的感觉,心里一下觉得更委屈了。

    “为什么总是要跟徐姨过不去呢?”他问。

    原来他真的知道了……“谁说我跟她过不去了?”还总是!她平时谨言慎行,克制得很好好吗?“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想进他书房吗?好像也不是这样,或者,她真的是跟徐姨过不去吧。但是,他这是什么态度?都不问下她这边的事实是什么,就听信了徐姨一面之词来质问她跟徐姨过不去?

    “还说不是!”他言语间十足的肯定,可是,倒并没有听出多少责备的意思,“我每天晚上在书房,你说过要进来吗?”

    她不说话了,就算是吧,有点乱,她自己也搞不清她到底在干什么了,好像一切又脱离了自己的守则和掌控,算了,随他怎么说吧,她也不在意了……

    他大约也看出她的低落,自己把衣服皮带什么的扣好,“南儿,我说过,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跟我说,基本在我这,没有不答应你的事,没有必要跟徐姨去较真。”

    “我知道,我错了。”她整个神情都变得寡淡起来,有时候认错,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也不是服输,只不过,不想再说话了而已,也就是,敷衍。就像小时候上学,老师揪着你各种批评,只要乖乖认错,就能很快解脱。

    “你没有真心认错!”他说。

    “额……”她想骂人了好吗?她已经想要把这一页揭过去算了!他非得揭穿干嘛?她仰头直视着他,眼里鲜有的挑衅,“那到底要怎样?难道要我去跟徐姨道歉?”

第37章 逃逃逃,好想逃

    “南儿,好好说话。”他的目光也沉了下来。

    她心里一阵难受,委屈得差点飙泪,不过她没有,忍了!转身往门外走。

    “去哪?!”他一把抓住她。

    “去道歉啊!”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第一次如此大分贝地在他面前说话。

    他手臂却再一次绕住了她,并且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拉入怀里,并且将她抱了起来。

    下一瞬,她发现他已经坐下,而她,坐在他怀里,他的手指轻轻梳着她的发。

    其实,她可以接受他更严厉些的,这样的温柔反而让她心里更加泛酸。

    见她不闹了,他才道,“乖,徐姨照顾我这么多年,事事尽职尽责,她今天拦着你,也是她职责所在,我的书房的确是不让任何进去的,这个家里的人也很自觉,没有人会进去。”

    徐姨让她好好地听话,他也要她乖,他们要的果真都是同样的一个人——一个乖乖听话的摆设。她僵硬地坐在他怀里,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了,你这儿还有什么禁地或者禁令一块说明白了吧,免得下一次我这个外人又冲了你的禁忌。”

    “南儿!”他加重了声音,“还在赌气!”

    “我没有!”她否认。她没有赌气,只是再一次地看清了事实而已,每一次在她觉得渐渐向着晏暮青靠近,并且有些喜欢他所呈现的温柔时,就会有残酷的现实将她击回原地。

    “真没有?”他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看他的眼睛。

    她移开眼,淡淡的,“没有。”

    他凝视了她一会儿,她知道他不信。

    刹那的一惊,转瞬木然。

    木然地任他亲,木然地配合他。

    大约这样的亲吻也是索然无味的,他放弃了,轻轻拍她的脸,“小东西!既然累就不要下楼了,在房间休息,我让人把晚餐送上来。”

    他抱着她起身,把她重新塞回被子里。

    她的确不想下去,想着晏家这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就觉得难受,每个人都稀奇古怪的,简直影响食欲,之前还有一个晏暮青在她身边,让她觉得不那么尴尬,可今天,晏暮青的存在,会让她更难受。

    他走了,不多一会儿有人敲门,她懒得答应。不会是他,他不会敲门,那就只有徐姨了,而她不答应,徐姨也会进来的。

    果然,还没过三秒,门就开了,徐姨端着餐盘进来。

    她真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她跟徐姨不对盘还把徐姨派上来干什么,存心让她吃不下饭吗?

    “夫人,大少爷让你吃晚餐。”徐姨将餐盘放下。

    “放那,我等会儿吃。”她原本不想搭理的,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很幼稚,便淡淡的语气,冷得跟徐姨一样。

    徐姨转身就走了,也没再提书房一事。

    晏家用晚餐的时间一般都很长,她一直不明白在那坐着相互膈应那么长时间有什么乐趣,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躺不下去了,今天躺了差不多一天,骨头都躺疼了。

    窗外的夕阳淡淡地给窗帘镀了一层金辉,她忽然就伤感起来,难道姨妈造访,人也会格外容易忧郁吗?

    她走到窗口,太阳已经将大半个脸躲在了远处的林子后。她叹息,太阳也回家了,可是她的家呢?不在这儿啊……

    骤然间特别想家,想爸爸妈妈,她站在窗边,甚至有一种冲动,不顾一切地从这二楼跳下去,回去找妈妈去!

    她的目光在外墙上搜索,下意识地寻找着可以落脚的点,忽又想起电视里那些把床单结起来逃离绣楼的小姐,不禁苦笑,她要出去倒是不需要结床单的,长跳绳各种线圈都可以。

    想到那样的画面,她真真就觉得晏家这间房间对她来说是囚室了。逃逃逃!好想逃!

    她真的逃走了!

    而且就从窗户逃出去的!

    双脚沾到了地面,她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室内穿的薄软拖鞋。

    可是,还用顾忌这么多吗?她趿着拖鞋往林子那边奔。

    晚饭时间,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其实一点儿不知道自己跑出来干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人总有那么一些时候,被神经质的情绪所控制,她,就全当是姨妈来了综合症吧……

    沿着通往林子的小路,她穿着白色宽大的家居长裙,披散着头发,跑得飞快,裙裾在泥土上扫过,沾染上尘泥。

    她没有想到的是,林子里最大的那颗树上,居然有一个小树屋。

    她爬了进去,里面的木质地板干干净净的,铺了丛林图案的被褥,小桌子小椅子一应俱全,还有个迷你小书柜,里面放着好些儿童科普读物。

    她失笑,心情骤然间放松下来,有种闯入森林小矮人家里的童话感觉。

    不知道是谁搭了这么个屋子,她的不告而访,会受欢迎吗?

    她坐在地上,很喜欢这个地方。

    “咦?”门口传来一个脆嫩的声音。

    她回头,树屋门口的男孩居然是小鱼儿。

    小鱼儿笑了,蹦进来,“大伯母,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仙女来我家了呢!”

    “这是你的树屋?”许自南问。

    小鱼儿猛点头,“大伯母,你是我家的第一个客人哦,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很漂亮。”这是真话,大约童趣总能让人的心灵得到净化。

    “太好了!”小鱼儿也很开心,“那我不用担心没人给我照顾家了,大伯母,我以后就把家交给你了!”

    “为什么?”这么可爱的树屋,小鱼儿不要了吗?

    小鱼儿眨巴着眼睛,“我要上学了,爸爸让我在学校寄宿,不能常常来了。你愿意给我看家吗?”

    “当然,非常乐意!”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小鱼儿也很是爽快。

    “就是,我今天在你家的事你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爸爸和大伯!”身处在这个童话般的小屋子,她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得到一杆芦苇,可以让她通过狭窄的缝隙得以呼吸,她真的不希望,这根小芦苇你被别人的气息充斥得满满,让她再度窒息。

    “好!一言为定!谢谢大伯母!”小鱼儿还伸手出来和她拉钩。

    她笑着和他玩了一把幼稚的游戏,小鱼儿便道,“大伯母,我要回去了,你打算就待在这里吗?”

    她点点头,“我好喜欢这里,我再待会就回去,你记得别跟其他人说。”

    “好!大伯母再见!”小鱼儿灵活地几个跳跃,就下了树屋,往回而去了。

第38章 戏演完了

    躺在地板上,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它从灰白变成墨色,看着一颗一颗的星星从模糊变得清晰。

    夜,就这样静静地来到了。

    那一刻,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原来,孤独的滋味,并非全世界只剩你一人,而是,所有的人,都离你很远很远……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小在爸妈的宠爱下长大,就算近年来家里已经不幸福了,可是却从来没有孤独过,因为,爸爸和妈妈的感情是另一回事,而他们作为父母,却是给了她最好的爱。哪怕她有一点点委屈,爸爸和妈妈也会给她化解掉,可是,现在不能了。

    女孩儿家,在结婚后就能体会到一些从前体会不到的,比如,她每每回想起上次从娘家回来时,母亲抱着小波在黑暗中隐去的影子,心里就会犯疼,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把自己在晏家的烦恼拿回去让妈妈担心了。

    大约是一直盯着天空的星星看,以致看花了眼,头昏眼花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这一觉,居然睡得不错,睡眠质量,不亚于睡在晏暮青身边。其实,现在的她,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不可能在树屋一直待下去,她总是要回去的,昨晚这一趟溜出来已经是任性,估计又有人要说她这晏夫人当得不合格了。

    她溜下树,给小鱼儿把门关好,慢慢往回走。

    早上的露水很重,沿途的花草树木将她的裙子和拖鞋尽数打湿,晨风一吹,有些凉。

    走到住宅门口,正好有车进来,而且,还是晏暮青的车。

    他从驾驶室下来,开车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远远地看着她,眉头紧皱。

    他的喜怒哀乐很少用表情表现出来,这样的,应该是盛怒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没了害怕,她从容走近他,从容道歉:“对不起,昨晚想一个人待着。”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里,道歉和认错成了她的主流,每日一道歉或一认错,她已经驾轻就熟了,张口就来。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见他的确是没什么话说了,低头从他面前走过,准备进屋洗个澡,早上湿透了衣裙,还真冷啊……

    他的声音,却忽然在身后响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养过一只狗吗?”

    她停住脚步,这时候跟她说狗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说到这里,却不再往下说了。

    脚步声近,她知道,他已经走到她身后。

    身体一轻,是他将她抱起,她明显感觉,在触到她湿透的衣服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后,他大步进屋。

    上楼的时候,晏暮白牵着小鱼儿下来,小鱼儿冲她直眨眼睛,好像在说,我没有当叛徒。

    晏暮白则在微笑,温温和和的三个字:“找到了?”

    晏暮青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许自南这才留意到晏暮青,身上还是昨天她给他换上的衣服,难道昨晚他去外面找了她一夜?

    晏暮青当然读懂了她这个眼神,脸色僵得跟铁板一样,进了房间以后,把她往地上一放,一边扯掉她打湿的衣服,一边说了句,“我以前养的那只狗,不见了的时候,我也出去找了一夜。”

    他语气很淡,淡得好像他对那只狗狗根本没有感情,好像在说着一件毫无紧要的事。

    所以,她如今成功地得到了他那只狗一样的待遇?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吧,他身边的属于他的人和事,他都掌控得牢牢的,哪怕会费一些心思和力气,他说过,他不喜欢掌控不了的事物。

    裙子打湿,黏在身上有些难脱,他用力扯了几下终于扯掉时,弄疼了她,而且,她也就仅剩小内了。

    她出于本能,挡住了自己胸口,可他,却根本没看她,进了浴室,里面传来放水的声音。

    稍后,他从里面出来,硬邦邦的一句,“还站着干什么?不进去洗澡?”

    她沉默,低头飞快钻进了浴室。

    冰凉的身体得到热水的安抚非常舒服,她闭上眼,泡在水里,全身放松,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放水洗澡吧?

    他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徐姨细致周到的照顾只是让他无需亲自做很多事,可是不代表他不会或者不愿。他都给她洗过小内了,放水洗澡的这样的事倒也不稀奇,只不过,人并非没有感觉的动物,当一个人事无巨细都给你做好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儿波动是不可能的。

    然而,让她波动的还不止于此。

    当她洗好出去以后,发现几上放着一碗红糖姜茶,他则坐在沙发上拨电话,见她出来,电话也不拨了,起身让她坐。

    “把这个喝了!”

    没说为什么喝,没说谁做的,只是一个命令,一如平常他说一不二的时候一样,不准人说不的。

    她心里那点波动又被撩拨了几下,而当温热的糖水入口,这点不争气的波动就不平静地荡漾成一道道收不住的水纹了……

    衣帽间开着门,她听见他在里面打电话:“常田,我今天不来公司了,之前有预约的全部取消,你另找个时间,嗯。”

    之后,他也去洗了个澡,这并没有奇怪的,奇怪的却是,洗完澡之后的他没有立即出来,里面还有水声,他好像是在洗衣服。

    这才让她心中一震,跑过去一看,果然是……

    这下她完全无法淡定了……

    晏家不可一世的大少,晏家家族事业的掌门人,竟然不去公司在家里洗衣服,这说出去谁也不信吧?

    “晏大哥!我来!”

    这样的情景有些熟悉,结果也是一模一样的,他冷冷的两个字“出去”,就把她赶了出来。

    她回到沙发上蜷着,无事可做,看着浴室门发呆。

    等他把一切都弄好,他也没下楼,直接打电话,叫徐姨送早餐来,便进了书房。

    她还蜷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书房里传来他的声音,“进来。”

    进来?他在跟谁说话?她确定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啊!徐姨还没来呢!

    正狐疑,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南儿?”

    的确是在叫她……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正式宣布他的书房她可以进?其实,她并没那么想要进书房。

    不过,她还是去了,到门口,他头也不抬地问她,“会打印文件吗?帮我把这个打出来,一个小时后常田要来取。”

    “哦,会。”她走过去,她还不至于无用到连个文件都不会打。

    他坐在他的大椅子上不动,给了她个笔记本。

    开机后,她发现笔记本没电了,她在他左边,而电源在他的右手边。

    他坐直了,让她够得着电源。

第39章 时光1

    她俯身过去,而这时候,徐姨却来了。

    她正用力按着插头,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少爷”,插头是按下去了,她人也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她心里念头一动,索性任自己倒在晏暮青怀里,看起来就好像晏暮青在办公,而她坐在晏暮青腿上一样。

    她其实有点紧张,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情,如果晏暮青这时候把她推开,那她就太失败了,而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可是还好,晏暮青没有推开她,只对徐姨说:“放这儿吧。”

    徐姨默默放下早餐,走了。

    至于徐姨有没有看过她,用怎样的眼光看她,她都不知道,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行了,戏演完了,吃早餐吧,吃完要工作!”身后那个人,如此说。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不觉面红耳赤,幸好长发遮面,挡住了她的尴尬。

    再也不说话,吃早餐,工作,她在笔记本上忙文件,他也在自己的电脑上操作,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她把文件打印出来整理好,交到他手上。

    他浏览了一遍,点头,放下,表示做得不错。

    然后,时间忽然静了下来。

    他有片刻没有说话,她也低着头站在他身边。

    良久,她腰上一暖,是他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并轻轻揽紧,她不由自主移动脚步,向他靠近,而后,不知怎么,她就坐在他腿上了,跟刚才不同的是,此刻,他们还面对面。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吸进去的每一寸空气里全都是他的气息,她窘得脸色发烫,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抬起手指,把遮住她面颊的长发捋开,而后,他的唇便压了过来。

    其实,他也是一样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表示对这件事情的妥协,她是一个心软的人,既然有人妥协了,她也就坚持不下去,更何况,他妥协的方式,还是如此的……让人招架不住。

    而这个吻最终也是由他结束。

    “我不喜欢找人,以后不要再让我找。”

    “嗯……”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或者说,其实他说什么她都是答应的。只是刚刚被这样对待过,声音透着十足的娇庸。

    脑袋还处于吻后综合症中,不假思索地就问他,“你以前是不是常常这样摸狗狗的头?”

    他愣了一下,好像在回忆,然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是。”

    “……”果然是!“那……你回家的时候会常常抱狗狗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又想起了他动不动就会抱她,她不舒服的时候,她走累的时候,她被他找到的时候……而她的重量对他来说,也跟拎起一只宠物差不了多少。

    这次他倒是没做停顿和思考,直接回复,“是的。”

    “……”她努努嘴,觉得有些怪异,坐在他怀里想了半天,最后肯定地说,“可是你一定不会跟它接吻。”

    这回他又愣住了,不过,转瞬笑了,算是从昨天开始第一次开笑颜,气氛也在这样的笑声里发生了变化。

    他笑够以后叹息,“你还真是……真是孩子!”

    她有些低落地垂下脑袋,晏夫人的确不应该像个孩子。

    “南儿,你是你,徐姨是徐姨,以后不要自寻烦恼。”他拍拍她的脸蛋说,一言击中症结所在。

    她点头,这一次的事件就算是这样过去了,眼里有些泛酸,连带着心里也酸酸软软的,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非常确定,绝对不再是为了徐姨的事生气……

    书房门此刻被敲响,她从晏暮青膝头飞快下去,晏暮青笑了,捏了捏她的脸。

    门外还是徐姨,来请示晏暮青的,“大少爷,常先生来了。”

    “请他上来吧。”他说。

    “已经在会客室等了。”

    “好。”晏暮青拿着一叠签好名的文件出去了。

    所谓的会客室,其实也是晏暮青一个人专用的会客室,在这个家里,凡是他要用的地方,其他人都是不能涉足的,包括晏项文。

    常田已经在等候,看见他进来的瞬间,一张俊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眼眶发青,唇色泛红,要么欲求不满,要么纵欲过度,你到底属于哪一种?”

    多少年了,敢这么在晏暮青面前讲话的人,也唯有常田而已。

    晏暮青一张脸板得铁紧,犹如不在说他一般,眉头也不皱一下。

    常田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独角笑话,自己讲自己配效果,晏暮青的不合作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自得其乐,此刻,更是好奇地上前一步,盯着晏暮青看,“啧啧,啧啧……”

    “我脸上写着涨薪水三个字吗?”晏暮青坐下,气势十足地看着他。

    “好,那我这个涨薪水的打算就此搁置了。”晏暮青悠然将文件扔在茶几上。

    “啊?真加薪水?老板!老板!”常田绝不会忘记换上谄媚的笑脸,“我已经多少年没尝到加薪的滋味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久得他真的以为这辈子老板都不会再给他加薪,虽然他的薪水已经高到有些不可思议……

    晏暮青盯了他一眼,“别笑那么恶心,薪水加多少跟你的恶心程度成反比。”

    变脸一般,常田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老板,你说,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出任西子那边的CEO。”他说。

    常田有些惊讶,“这个,难道不是你自己亲自管理?”

    他双手交错,摇头,“不,你去。尤其这次西子争取到的绿计划,很重要,除了你我不能信任别人,你别给我搞砸了!”

    常田片刻的正经后又变得嬉皮笑脸,“你能离得开我?”

    晏暮青静默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如果南儿说的是真的,我也只对小正太感兴趣,你这样的老腊肉,还是算了吧。”

    常田的笑脸僵硬,“喂!喂!伤自尊你懂吗?”

    晏暮青把文件拾起,往他怀里一塞,“做事去!我发你薪水不是每天听你讲段子的!”

第40章 时光2

    常田也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老板!老板!你也会讲笑话了啊!”

    “西子公司运作非常好,你并没有必要事事亲躬,做好监督就可以了,每周跟我汇报一次,总公司开会你不能缺席,这边的事也不能搁下。”晏暮青头也不回地说。

    常田点点头,发现不对,“咦,那我不是做两份工作?哎,老板,你没说到底给我多少薪水啊!”

    这次小小的风波就此过去,一切有恢复了正常,许自南的有风自南也顺利开业,有了自己的事业,她的生活充实了许多,画廊开张第一天就接了好几单大生意,算是开门红,后来的这段时间,门庭也不曾冷落,笑笑更没有晏暮青说的那么二缺,好吧,虽然二是她的基本属性,不过,作为一个毕业生,在接待方面也还算做得不错。

    可是晏暮青却从来不来光顾她的画廊,她原本还以为就算百忙的他没时间来捧人场,至少也得来捧个钱场,他又不缺钱,可是,她错了,晏大老板说,要看她自力更生地怎么把画廊搞砸……

    她窘了又窘。

    还好,画廊这个良好的开始,并没有让她丢脸,每周六她回娘家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件自豪的事可以跟爸爸妈妈说,妈妈听了很欣慰,会说:我知道我的南儿是最棒的。

    晏暮青这时候便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只有她才会明白,他这样的一本正经里存了多少看笑话的心。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成为一个笑话,她对画廊的确很上心,而事实上,她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兼顾画廊的同时,还可以画画。

    她把自己画的画也挂在画廊里,有人买,虽然价格不高,但那也是一种成就感。

    某日,客人较少,她便进去里间画画,刚画了没多久,笑笑来叫她,“南姐,有人要买你那副画。”

    “卖了就是。”她的画,经笑笑手卖的不是没有,她底价都给笑笑了。

    “可是,买画人要见画家。”笑笑说。

    画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太神圣了,套在她身上,她突然不适应。

    她笑了笑,“好。”

    跟笑笑走出去,远远的,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的背影,伫立在她那副画前,是她大学时画的那副,穿长裙的她的背影,长发,戴草帽。

    这幅画很稚嫩,从来没有人看中过,而且,连名字都没有取。

    她皱着眉,脑袋突然有点晕,依稀觉得,她脚步有些不受控制,缓缓朝那个人走去,一直走到那人背后,她竟莫名有种冲动,手差点伸了出去,想要捂住这个人的眼睛……

    还好,她及时醒悟了,轻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红,“先生,您好。”

    那人回过头来,灿然一笑。

    她倒退一步,竟然是他……

    “您好。”那人含笑颔首。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倾城之容,那眼前这人就是了,这样的容颜在白天比在夜晚更加夺目耀眼。

    这个人,她见过,意大利的剧院里,一面之缘,五官完美得如雕塑一般的男子。

    “在下孟潮白。”他伸出手来,“我们见过。”

    “是。许自南。”她伸手和他轻轻一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手竟然有些抖。

    “这幅画我很喜欢,不知道许小姐是否有意向出让?”他的目光重新投到那副画上,看得出来,倒是真心欣赏。

    这让许自南有些尴尬,并非妄自菲薄,而是这幅画真有些拿不出手,“孟先生,其实您可以再看看别的画,这幅画……”她笑了下,老老实实地说,“这幅画不过是我练习之作,拙劣了些。”

    孟潮白却一笑,“许小姐过谦了。再者在我看来,画的价值不在于技法如何,跟歌剧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关键在于共鸣,有共鸣了,这幅画在观者来说,就价值无限,没有共鸣,再如何名贵,它也只是一副价格昂贵的画而已。”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无法可说,只是仍然不明白,“先生,可否让我知道,您的共鸣点在哪里?”

    孟潮白看着画,如同痴了一般,“我想要收藏它,收藏一段时光。”

    莫非,他在这幅画里看到了他曾经的少年时期?许自南不再坚持了,“好吧,您喜欢,便带走吧,笑笑,把画取下来包好。”

    她不打算收钱了,知音难觅,能在她这样一副画里找到共鸣的人,也算是知音了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响起一个略显霸道的声音,“这幅画不卖!”

    “……”许自南头皮一阵紧,晏暮青来了,这是抽什么疯,之前从不踏足她这里,今天一来就来搅局。

    孟潮白保持着微笑,看向她,意思是等她做主。

    晏暮青已经走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腰,“不用看她了,我才是老板!”

    “……”许自南无语,这人实在霸道得过分了,这画廊,白底黑字地写了法人是她!而且,就算老板真是他,开门做生意,只有怕人不买的,哪有把到手的买卖推出去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孟潮白遗憾地看着她,“在下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她也觉得很无奈,可是晏老板说了的话,她如果说不的话,不知道晏老板会不会把画廊给拆了?她尴尬地用歉意的眼神看着孟潮白,“其实……”

    “其实这副画也是我最喜欢的,南儿,你不知道吗?”他低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什么时候知道了?

    孟潮白再次表示遗憾,“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这样,孟某就只能放弃了。”

    笑笑送孟潮白出去。

    晏暮青看着墙上那副画,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说,“这副时光,他还买不起!”

    时光!刚才孟潮白也说,他要收藏一段时光!所以,这幅画叫时光吗?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她想起晏暮青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开口就说画里的人是她!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画里那般打扮,画的又是背影,他怎么知道是她?若不是她就是许自南本人,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幅画的创作者了!还有,他凭什么说孟潮白买不起这幅画?他认识孟潮白?

    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问,“你怎么知道它叫时光?孟潮白又是谁?你认识?”

第41章 风雨

    “我说了,这幅画我很喜欢,所以给它取名叫时光,你当然不知道。”他轻描淡写地说,“至于那小子……”提起孟潮白,他语气就些许的轻蔑,“不过一弃画从商的伪文艺青年而已!”

    就是这样吗?好像简单了点……

    “那……也不至于买不起我的画……”她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提这句还好,提起这句他就怒了,“晏夫人,就算许小姐的画作不值钱,可晏夫人的亲笔却是无价的!”

    “……”这哪里是赞她的话,分明是在他自己脸上贴金。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你之前贱卖掉的画我还没找你算账!”他沉着脸,“我的女人不是给人当画工的!即便画也得作为艺术品出售!”

    “……”好吧,她懒得跟他争辩了,只是,仍然觉得今天的事很奇怪。

    她把晏暮青往画前一推,自己远远地跑开,像刚才那样远离他身后,然后再一步步朝他的背影走近,可是,却再没有那种脚步不受控制的感觉,一直走到他身后,一直到她故意伸出手臂来,也没有让心中再升起蒙住他眼睛的冲动。

    他回过头来,审视的眼神盯着她,“你干嘛呢?”

    “没……”她暗自纳闷,“我……我只是想逗你玩……”

    他信没信,她不知道,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有种预感,孟潮白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这个人一定还会出现的,而事实和她所设想的却不那么一样,孟潮白这个人,竟然就此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大约自己是神经过敏了吧,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购画者。

    下了几场雨之后,天气骤然间凉爽起来,台风预警发布了一次又一次。

    那日是橙色预警,上学的上班的全都休假了,晏家的人第一次那么齐全地整天留在家里,晏暮青原本也是不打算出去的,但是,常田却打了个要紧的电话来,把他叫走了。

    临走,许自南给他穿戴的衣物,叮嘱他小心。

    他摸摸她的头,“在家等我,别出去乱跑。”

    这点无需他交代,她没想过在台风天气里把自己当风筝给放出去。

    然而,世事总是出乎意料的。

    晏暮青出去没多久,家里照顾妈妈的本家人冯婶就打电话来了,很是慌张,告诉她,妈妈的轮椅从楼梯上滚下,妈妈摔晕了过去,头部出血。

    她顿时急疯了,“我爸呢?”

    “姑爷早上出去了,电话打不通。”冯婶在那边说。

    这是怎么了?事情为什么都赶在大台风的天气里出来?

    “冯婶,你赶紧叫救护车,先把妈妈送去医院,我马上直接赶去医院!拜托了!”她着急地嘱咐着冯婶。

    挂了电话后,她一边慌慌张张准备出门,一边给爸爸打电话,果然还是无法接通……

    顾不得找爸爸了,她拿起车钥匙奔下楼。

    晏家人虽然都在家,但是此刻各人都在自己房间里,家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下楼的时候,只遇到了小鱼儿,无聊地在楼梯上玩,见她提着包,好奇地问,“大伯母,你要出去吗?听说外面很快要台风了。”

    “是的,小鱼儿,等大伯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就说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她没打算这时候告诉晏暮青,因为这样的天气出门势必是让人担心的,她何必让在外面的他心神不安?至于解释这类的事,等他回家以后再打电话联系他吧。

    小鱼儿答应着,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把雨伞来给她,“大伯母你拿着,会下大雨呢!”

    许自南心里一暖,摸摸他的头,“车上有伞,谢谢。”

    其实,若真的台风来了,这把小破伞又有什么用?

    她没有叫小麦,不想在灾害天气里连累别人。

    “大伯母,你小心哦!”小鱼儿在她出门的时候大声说。

    “知道了!”外面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呼呼乱飞,可是还好,风力并不大,台风还没正式到来。

    她去车库取了车,直奔市区医院而去。

    在她走后的晏家,晏暮秋在小鱼儿身后出现了,带着傲气问,“她这大台风的,是去哪里呢?”

    “不知道。”小鱼儿有些怕姑姑,离远了些。

    晏暮秋冷哼,“就是个幼稚愚蠢又作死的女人!”

    “大伯母她人很好呀!才不蠢!”虽然怕,小鱼儿还是为许自南辩解,他和大伯母有共同的基地和秘密,明显对他来说,大伯母比姑姑可爱多了。

    晏暮秋却冷笑,“嗯,我也希望你大伯母命大,活着回来,总比娶进来个精明能干的强多了!”

    救护车比她先到医院,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一时着急,也忘记了撑伞,想起时已经在雨中了。

    她顶着大雨冲进医院大楼,一会儿就全身湿透。

    妈妈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冯婶在外面急得转圈圈,一见她才如同见了主心骨,拉着她的手哭,“南儿,南儿,这可怎么办?”

    “别急冯婶,别急,妈妈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别急,跟我说说医生是怎么说的。”她扶着冯婶坐下。

    冯婶对妈妈,对这个家的感情她是了解的。

    冯婶一直在许家照顾妈妈,就连她也是冯婶带大的,记得前两年家里出事,妈妈双腿报废,冯婶也是暗地里哭得伤心欲绝。

    冯婶此刻却只是摇头流泪,“医生什么也没说,南儿啊,都怪我!我一时没看住汐汐,才让她掉了下去。”

    许自南拥着冯婶,安抚着她,“冯婶,不怪你的,你对我妈的心我还不了解吗?可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怎么会掉下来?”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整理房间,听见汐汐和姑爷在争吵,然后姑爷就出去了,再然后,汐汐就滚下楼了。”

    许自南暗自诧异,妈妈和爸爸争吵?在她的印象里,妈妈真是极少和爸爸发生争吵的,妈妈那样的性格的人,即便在当年发现爸爸有外遇的时候,也没有和爸爸吵过,只是安安静静地处理了一切,甚至,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就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只知道结果是爸爸重回到家庭。

    那样的时候,妈妈都能那么冷静,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妈妈情绪这么波动呢?

    “冯婶,这两天家里没什么异常吗?”她问。

    “没有啊……”冯婶还在哭泣,“我还说这几天姑爷和汐汐相处挺好,每天姑爷还让花店给汐汐送花来,虽然汐汐并不高兴收花,但姑爷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许自南心里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在冯婶眼里,母亲还是很多年前青春年少的汐汐,娴雅美丽,少女情怀,那时候的母亲收到父亲送的花时笑容一定比花更美丽,可是,这世上有些错误是永远也不会有改正的机会的,越想刻意地去讨好纠错,越在提醒对方,这曾经的伤有多痛。

    父亲和母亲,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在一起,也许连彼此的依靠都不再是,唯一有的,只是相互折磨罢了。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母亲把父亲留在这个家里,只是为了彼此折磨,为了亲眼看着父亲过得不好……

    然而,又是何必……

    她拿手机出来,继续呼叫爸爸,还是无法接通……

    冯婶说,妈妈摔到了头。这让她无比揪心,虽然嘴上安慰着冯婶,何尝又不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和冯婶一样都很清楚,摔到头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此刻,她也唯有不断祈祷罢了……

    母亲的入院手续还没办,她叮嘱了冯婶几句之后,自己提着包跑上跑下去办手续了,厚厚一叠的东西,她握在手里,手都是抖的,一路跑着,脚也是一阵阵发软。

    这时候的她,倒是并没有想起过任何人。应该说,骨子里的她就是这样的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真正依靠的。就像爸爸和妈妈,曾经亲密得更甚手和足,彼此视对方如生命,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样一步田地。

    妈妈说,这人世间,没有信任,没有忠诚,有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这颗永不被击倒的心,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

    所以,她从没想过,此时此刻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哪怕迎着风,流着泪,哪怕害怕和恐惧占据她所有,也只有坚定地自己坚持下去。

    哪怕就像此刻,她发软在的脚在台阶上踩空,跌倒下来,膝盖磕在台阶上生疼,她能想到的还是三个字:站起来!

    没错,站起来!她还要等妈妈出来!

    有人从身后扶起了她,胳膊强劲而有力,如一个巨大的支撑把她撑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这个人居然会是孟潮白……

    “你没事吧?”孟潮白眼里有不曾掩饰的担心。

    她反而被这担心给吓到了,立刻退后几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谢谢,我没事。”

    说完,她快步朝抢救室而去。手续已经办好,现在就等妈妈出来了。

    “许自南!你的东西!”孟潮白追了上来。

    是她办手续的一堆单据里摔倒时掉落了一张。

    “谢谢。”她再次道谢,小跑离去,没去想孟潮白为什么那么巧地出现在这里。

    因为心中牵挂着母亲,其它一切都没留心,她也没留意孟潮白跟着她来到了抢救室。

    直到她在冯婶身边坐下了,才猛然发现,座椅的对面还有一个他。

    冯婶似乎比她反应还快,“咦”了一声。

    孟潮白则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许小姐的朋友孟潮白。”

    冯婶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许自南觉得这样的介绍还是有些别扭,朋友?他们不过见过两面而已,怎么算得上朋友?

    不过,此刻心里全因妈妈的安危而担心,也无暇去计较这些。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从下午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夜浓,她身上的衣服已渐渐被她自己的体温烘干,身上是冷是暖她都感觉不到了。

    期间孟潮白离开了一阵,她仿若没有看见,本来就是如此,一个堪称陌生的人为什么坐在对面,她不方便问,也没心思问,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留意,只是偶尔一个回神,发现他不再对面了。

第42章 眼泪直落

    然而,走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提着饭盒。

    外面的雨应该下得很大了,孟潮白一身也是湿透,头发都是湿的,可是,他手里的饭盒却干干净净。

    “来,吃点东西。”孟潮白把饭盒放在她和冯婶这边。

    他的头发在滴水,额前的短发垂下来贴住前额。若许自南有心思欣赏的话,会发现这样的他比之前多了一份随意而慵懒的美,可是她心思全然没在这上面,目光呆呆的,盯着眼前那块地,连孟潮白挡住她的视线她也没反应,甚至,孟潮白把饭盒递到她眼皮子底下,她才茫然抬起头来,不知眼前是个什么状况。

    “小南,吃点吧。”他忽然就叫她小南了,还叫得很顺口。

    只不过她听起来觉得十分别扭,但,同样的,也没那个精力去纠正,只是摇头,表明自己不想吃东西。

    “小南,你必须吃点,还有这位……阿姨。”他看了眼冯婶说,“你们如果不保存好体力,等里面的人出来,谁来照顾?”

    许自南听了,死灰一般的眼睛里才有了光泽。

    不再多说,立刻捧起饭盒开始大口大口的吃,分明是没有胃口,一颗米也吃不下去的,偏偏逼着自己狼吞虎咽,没几口,便被噎住了,又开始呕。

    “小南,别急,水,喝水!”孟潮白把水盖子拧开递给她。

    她对着瓶子咕噜噜一阵猛灌,硬生生把饭给冲了下去,挤得咽肺部发痛。

    冯婶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吃饭。

    许自南刚缓过一口气来,接着又往自己嘴里塞,直到把那一盒饭都塞完……

    嘴边,一圈的白色饭粒子。

    孟潮白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拿出纸巾,抬起手来给她擦。

    她反应很快,立刻接了纸,淡淡的一句,“谢谢,我自己来。”

    孟潮白一缕苦笑,把饭盒垃圾都收拾好,重又回到她对面坐着,保持着距离,却又离她不远。

    终于,许自南按捺不住了,问,“孟先生,你在这坐着是等什么呢?”她有想过,是因为她而等吗?她又觉得自己未免自作多情,可是,要问他是不是在等他的亲友,又太不礼貌了。

    孟潮白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小南,我在这里,总算有个男人在。”

    许自南一怔,不得不说,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语,心内总是有些触动的,那一瞬,她想起的人是晏暮青,她终于是想起了他,也想起自己是有男人的人,只不过,从来没想过她可以依靠男人而已,可是,她却突然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晏暮青这时候在她身边。

    那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人是晏暮青,他完全没必要坐那么远,他可以就坐在她身侧,用他坚实的臂膀将她拥抱,而她,或许则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在他怀里哭泣就行,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可是,这个想法只在她心中一闪,便急速消逝了,母亲的话再一次响在耳测,这个世界上,能拥有的人,只有自己……

    更何况,是她自己刻意瞒着晏暮青的。

    想到晏暮青今天也外出了,而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否已经到家,心里有些牵挂起来,作为他的妻子,应该关心他才是。

    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给他打电话,手机电已经不多了。

    电话接通很久他才接。

    “晏大哥。”她听见那边有风雨的声音。

    “南儿!我今天要晚点回来,你自己先睡!”他语气很急,可见那边的事也很急。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啊!”他那边既然如此急迫,她不会再用她的事情令他担忧烦恼,虽然她不确定他是否一定会担忧。

    电话匆忙断了线,她同时想起不知在何处的爸爸,再次拨打爸爸的电话,还是没法接通……

    最后,却是打了个电话给徐姨。

    虽然跟徐姨不对盘,但是他希望她能跟徐姨好好相处,而且有些事也的确要跟徐姨交代一声。

    “喂。”徐姨在那边的语气就很不好。

    她现在没工夫跟徐姨计较态度,只把自己的事说完,“徐姨,暮青等会儿回来你记得给他煮点姜汤,这天气他出去,一定淋雨了。”

    徐姨却硬邦邦地回她,“还用你说吗?照顾大少爷我比你在行!”

    没错,照顾晏暮青没人比得过徐姨,她有时候甚至觉得晏暮青根本不需要老婆,因为徐姨包揽了一个妻子能做的所有活,当然,除了床上运动,可是,照眼前的情形来看,晏暮青也没跟她进行这项活动啊!若说是为了心灵的慰藉而娶妻,那她这个慰藉就实在惊悚了点……

    她继续道,“还有,等暮青回来,你跟他说声,我妈妈住院了,我在医院。”

    那边是短暂静默,而后,电话断了,她也不知道徐姨的沉默是答应转告还是不答应……

    重又收起手机的时候,她发现孟潮白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对于孟潮白今天凑巧出现在这里,并且冒着风雨的一饭之恩,她心中还是感激的,只不过,他真的没有必要再像她这样坚守在这里,也没有理由,他们并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孟先生,谢谢你,不过,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她说。

    孟潮白却只是道,“是的,已经很晚了,外面风大雨大,我这么回去,随时台风来袭,还不如就在这里。”

    这么一说,许自南倒是哑口无言了。

    终于,抢救室里的人出来,许自南管不了孟潮白了,直奔上去。

    “病人颅内出血,需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交代下这么一句话。

    许自南顿时呆住,连该问医生什么都忘记了,她不知道在谁的拖拽下来到ICU的。

    透过玻璃,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冯汐,许自南眼泪直落。

    妈妈这后半生的人生,实在太惨烈,两年前废去双腿,现今还没从往日的伤痛里走出来,又变成了这般样子,母女连心,叫她如何不痛?

第43章 戒指

    而这一切,可以说爸爸都是始作俑者,偏偏的,如此重要的时刻,爸爸还不知所踪……

    如果说,以前她还对爸爸抱有幻想,希望没有离婚的两人最终能回到从前,至少能相互照顾,此时此刻,终是对爸爸有了深刻的怨尤。

    ICU的医生告诉她,没有必要一直守在这里,ICU会照顾好病人,亲属只在规定时间来探视就行。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做到不守在这里?

    “妈妈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害怕?万一醒过来找不到人怎么办?我不影响医生工作,我就远远地陪着妈妈。”她流着泪说。

    冯婶被她说的也是眼泪直流,劝她,“南儿,你留在这里也是没有用的,医院规定不能啊,趁现在台风还没来,赶紧回去,不然晏家的人会担心。”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考虑的更多的是夫家的感受,认为女孩子嫁人了,就该以夫家为重。

    许自南还是摇头,趴在玻璃上不肯走。

    后来,医生来“赶”,她便远离了,可仍然蹲在那,靠着墙,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

    “你们不知道……”她呆呆的,悠悠说道,“在里面的人不是没有知觉的,那个世界很黑,很孤独,妈妈会害怕的,会的……你们不知道……”

    冯婶和孟潮白听了,神色都是一暗,再也没说什么了……

    “小南,别怕。”孟潮白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这个动作也很突兀,可许自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

    突然,冯婶惊道,“姑爷来了!”

    孟潮白才放开了许自南的手,看着走廊那头走来的人。

    暗影里,身形渐渐清晰的许墨沧样子十分狼狈,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一般,上来就问,“南儿,你妈呢?你妈怎么样了?”

    许自南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爸爸”两个字再也不愿意叫出口。

    许墨沧眼神痛楚地一个痉挛,转而问冯婶,“汐汐到底怎样?我看见你留的纸条马上来了。”

    冯婶擦着泪说,“汐汐摔下来,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面。”

    冯婶是不敢对许墨沧有怨言的,至少不敢表现出来。

    “我知道,那就是……看不到了……”许墨沧很是颓丧,疲惫的脸上满是懊悔,“都怪我!是我的错!”

    许自南冷冷地看着他,“你这辈子犯的错还少吗?”

    “……”许墨沧一时无话可答,只是悲哀地看着许自南。良久,才说,“女儿,对不起。”

    许自南的冷漠不曾因为这句女儿而减少半分,反而更加森然,“别叫我女儿,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就是姓许!”

    许墨沧眼中的痛楚愈加深刻,脸微转,眼泪流淌下来,哽咽着,还是那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是妈妈!你这时候去,去玻璃前跟妈妈说一声对不起,能把妈妈唤醒的话我就原谅你,否则,我也要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再叫你爸爸!”她一口气把这些话吼了出来,依稀仿佛,曾经某个时刻,这样的话也说过一次……

    至此,再无人说话,三个人都在医院的墙角。是的,是三个人。孟潮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许自南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可是冯婶察觉了,四下里看看,没看到人,回忆了下,好像是许墨沧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的。

    三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不知是等待天明,还是什么……

    天微亮的时候,是许墨沧想起来了,听得外面雨点声小了,劝许自南,“南儿,叫晏暮青来接你回去,趁现在风雨没那么大,台风是在今天登陆。”

    许自南没有理她。

    她要等在这里,第一时间去看妈妈。

    许墨沧只好又道,“南儿,听话,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精神养得足足的,如果妈妈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痛的,你说是吗?”

    许自南有些迟疑了。

    “我保证,如果妈妈醒来,我一定打电话通知你,这期间,我寸步不离地蹲在这里。”许墨沧犹如发誓般的说。

    许自南再读冷笑,“你的保证管用吗?”

    难道爸妈年轻的时候不是曾许诺过用生命来守卫这爱情吗?

    许墨沧愧疚不已,可是却肃穆地道,“南儿,我发誓,从此再不让你妈妈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希望你能做到。”她不无嘲讽。

    许墨沧并不怪责她这样的态度,“南儿,回去吧,如果这是在病房里我也就让你守着了,可这ICU你守着一点意义也没有啊!倒不如我在这,你回去,休息好了,等你妈妈醒来需要点什么你才有精力照顾啊?你说是吗?”

    “是啊,南儿,听话吧。还有我在这呢,不是吗?”冯婶也帮着劝。

    许自南没说话,眼泪却涌了出来,还是没办法这样走开。

    许墨沧见她不那么强烈反对了,道,“我打电话叫晏暮青来接你。”

    “不,不用了!”她忙道。晏暮青这么久都没打电话来,也不知道回去了没有,他也是在风雨里忙了一天一夜的人,她不想再劳动他。

    “那……”

    “我自己可以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终是下了决心先回家看看,大不了洗个澡再来,手机没电了,晏暮青一个晚上如果在外面也挺危险的,她……竟也有点挂念。

    许墨沧到窗边看了看外面,“要小心。”

    许自南没回答,走了。

    街上车辆极少,她开得很快,心中很是着急,倒并没有害怕。

    即便比平时快一半的时间赶回晏家,到家的时候,天也已经亮了。

    下车,进了家门,便觉得气氛诡异。

    晏暮青脸色铁青地坐在客厅中央,小麦在一旁低垂着头,显然已经被训得没法抬起了,而晏暮白、小鱼儿和晏项文都在这里,明显的,全都在看晏暮青脸色,包括晏项文这个当父亲的,在晏暮青面前,尤其在晏暮青生气的时候,也是没有尊严的。

    而晏暮青此刻生气的理由应该显而易见,大约是为了她……

    当她终于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鱼儿还两眼亮晶晶地指着她的方向,“大伯母回来了!我就说一定会安全回来的嘛!”

    此时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小鱼儿了,要说站着这几人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小鱼儿还稍微不那么怕晏暮青。

    而晏暮青的脸色却在见了她之后青得更严重了,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晏暮青却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她。

    这样的步伐有些急,带着怒火,她能感觉到。

    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楼上奔。

    身后,她听见小鱼儿在小声跟晏暮白说,“惨了,爸爸,大伯母会不会被大伯打啊?大伯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别瞎说!”晏暮白低声呵斥小鱼儿。

    她累了一夜,又担心过度,本来就疲乏不堪,几欲虚脱,也是任由他拽着,几乎是将她提上楼的,一路上来,鞋子还在楼梯上蹭掉了。

    他和她的事,他不想在家人面前说,她理解,所以一路都选择闭嘴,进了房间了,她才道,“晏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这是她关心的事,可是并没有得到晏暮青的回答。

    他紧握着她的左手,严厉地问她,“我走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到底是有多疯,台风天还要出去?这个家就关不住你吗?”

    咦?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她跟小鱼儿没说清去了哪里,但是她跟徐姨说了呀,还让徐姨转告,那徐姨到底转告没有?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免有些愤然,这个徐姨实在太过分,如果说之前徐姨跟她起冲突都是为了晏暮青好,比如第一次是为洗衣服,第二次是遵守晏暮青的规定,那这次是什么?阳奉阴违?还是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她忍不住辩驳,“我没有出去疯,我跟徐姨说了……”

    “徐姨徐姨!现在是说你的事,和徐姨没有关系!很徐姨说了?你跟我说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事直接跟我谈吗?”他清白的脸色,明显写着怒意。

    “可是我告诉过徐姨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晏暮青的手指触到了她左手无名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声音高了不知多少个分贝,“你的戒指呢?”

    她心中大震,拇指一触,无名指上的戒指真的不见了!

    晏暮青的脸色让她感到了害怕,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晏暮青,她眼中的晏暮青是处事永远不惊不乱,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可淡然面对,仿佛轻轻一伸手就能将天撑住……

    然而,此刻的他太可怕了,眼中喷出的是吃人的怒火,面目更是盛怒到狰狞,她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只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把她给撕碎了……

    她话也说不利索了,“我……可能是掉在……”

    而晏暮青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下去的想法,而她的话也在说了一半之后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在晏暮青眼里看见了嫌恶,是的,嫌恶,她没有看错,他,竟然嫌恶她……

    晏暮青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戒指什么时候掉的,怎么掉的,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昨晚的一切,都太乱太乱……

    想到ICU里的妈妈,她再一次泪盈眼眶。

    妈,您说,我嫁给他是不是错了呢?的确,我不讨厌他,可是,他讨厌我,真的讨厌我,那一眼,我绝对没有看错……

    他不知去哪里打了转,很快又回来了,一身雨水,好似,雨比她回来的时候下得大了,一身淋湿的他,眼睛尤其亮。

    这双眼睛平日里就亮若星辰,极为美丽,而此刻,却冰冷如寒潭,因了那雨的映衬,愈加寒冷如冰。

    他双拳紧握,面目冷得发青。

    她情不自禁再一次往后退,心中在担心他的拳头若砸在她身上,她能承受几拳。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你……不配。”

    如同当空霹雳,她被震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不配,呵,她不配……

    她终于是懂了……

    可笑的是,她曾经还拿自己跟他的狗比,只怕,她连他的狗都比不上吧……

    “还有……”他已经转身,背对着她,“戒指,你没有资格再戴!”

    说完,他便一头钻进了书房,砰的关门声,震得她脑袋发麻。

    在经历了一句“不配”之后,这句所谓的“没有资格”又在她心上插了狠狠一刀,不痛,真的,一点儿也不痛,只是觉得麻麻的,这种感觉就叫做麻木吗?

    至此,她光着脚站在门外,他,在门内,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她从来就不曾走进,或者说,也没有资格走进。而她的世界,她曾想过向他开放,只怕,人家也没有想要进来。

    她抹了抹脸颊,她以为自己一定哭了,可是很奇怪,脸上竟然是干干的。

    呵,坚强的孩子是不会流泪的,尤其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

第44章 拥抱

    戒指,那只戒指……

    她生来不喜欢欠人东西,生来不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生来,还是一个倔强的人。

    所以,欠人的东西一定要还,该承担的责任一定要承担!

    她想起ICU里的妈妈,想起妈妈曾说的那些话:南儿,嫁了人,今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不管是怎样的家庭,生活里总是有困难险阻的,别流泪,很多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是的,咬咬牙!狠狠地咬咬牙!

    然后,她提着包走出房间,步履轻飘飘的,如一缕幽魂。

    徐姨端着一碗热汤来了,只有一碗,必然,那不是给她的,好在她也没奢望,很多事情,不抱希望就不会太失望。

    徐姨在她面前站定,轻蔑而挑衅的眼神。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必然会纠其在晏暮青面前阳奉阴违的行为,可是,她仍是没有,她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情感,愤怒或者喜悦,都不过是因为太过在乎所致,当你不那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都不会因为跟他相关的一切而有情绪波动。

    所以,在这一点上,似乎是要谢谢晏暮青的。

    谢谢你伤了我,让我早早地看明白,所谓的温柔和感动都不过是假象,你我原当互不在意才是。

    她很奇怪的,居然还能冲着徐姨一笑。

    也要感谢徐姨吧,正是徐姨这催化剂,才让台风天里这风暴来得更猛烈,将一切都粉碎得彻彻底底,她正好看个清楚。

    徐姨似乎被她这样的笑给弄糊涂了,反而因为没有激怒到她而有些挫败,是以下了猛药,趾高气昂地说,“你真不配戴那个戒指!那个戒指对大少爷很重要!”

    哦!又是这句!她可以说,她有免疫力了吗?她当然知道戒指重要,否则他也不会是一副想撕了她的表情。

    她笑了笑,“是啊!谢谢你们告诉我!”

    她扬了扬光秃秃的手指,觉得无名指上没有了重量的负荷真舒服!那颗戒指对她来说,一直是个负担呢!

    徐姨当然不会明白她笑什么,哼了一声,给晏暮青送汤去了。

    许自南知道,徐姨才不会管她去哪里,回头,徐姨进了房间,门关上。门内的人,才是同属一个世界的人,而她,始终是个外人而已。

    晏家之前在客厅里杵着的人,在晏暮青上楼后自动解散了,此时空荡荡的,离开这个家,如走出无人之境。

    外面风狂雨骤,台风应该正以紧锣密鼓的速度袭来。

    她上了车,飞快朝医院驶去。

    说实话,她开车的时间本来就少,技术不怎么样,在这样暴风暴雨的天气里,凭着的完全是心底那股孤勇,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戒指!我一定会把戒指找到还给你!一定!

    就这样,居然让她把车开进了城,离医院也越来越近,只是,这路况跟她刚才回去的时候比更糟糕了,好几条路上都积满了水,而且越往前,积水越高,她不知道已经趟过了几条“河”,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是不是车身就会陷进水里出不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到下一个路口,车突然熄火了。

    她一再地发动,都没能发动起来。

    这条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经过,她下了车,也没见什么人影……

    而此时地面的水,已经漫上她的小腿。

    也是在此时,她才感觉到光裸的双脚踩在地面的感觉,足底砂石磕着的刺痛提醒她,原来她没穿鞋……

    她看了下环境,离医院已经不远了,于是卷起裤脚,趟着水往医院而去。

    水很脏,里面还夹杂着各种渣滓砂砾,她光着脚一路走,小腿很快火辣辣的,也不知被什么所割,可是,她浑然不觉,终于涉水走到医院。

    沿着昨晚在医院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瞪大了眼睛寻找着那颗翠绿色的宝贝,其实,即便真的是掉在这一路,也是必然找不到了,只是不死心而已。

    这么光着脚在医院里走还是有些奇怪的,有护士路过,看见不忍心,给了她一双软底拖。

    她谢过,套上继续找。每个走过的角落都不放弃。

    然而,一直最后找到ICU,也没有发现戒指的踪迹,大概真是找不到了……

    倒是许墨沧和冯婶,看见她又回来,而且还是这幅模样,都大惊。

    许墨沧上前,将她抱起,抬起她的脚,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自南这才注意到,她的脚在流血,白色的软底拖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她摇摇头,“不知道,不痛……”

    许墨沧甚为恼怒,“不是叫你回家吗?又跑来干什么?”

    许自南此刻的各种神经都是迟钝的,爱啊恨啊,好似都没了力气和感觉似的,面对许墨沧也没之前那么多戾气,只是问冯婶,“妈妈没醒吗?”

    冯婶摇头,“我去找护士要点纱布和碘来消毒。”

    许自南也知道妈妈不会那么快醒,否则哪里还需进重症监护室。

    她苦苦地思索着,还有什么地方她遗漏了没找,猛然想起花园!对,她昨天是开车来的!不是步行!经过停车场和花园啊!

    她立即从许墨沧怀中跳下去,仍旧穿着那双带血的拖鞋,奔了下楼。

    许墨沧跟着追下去,一边喊,“南儿!你上哪去?外面雨很大!”

    许自南犹如没听见一般,直奔花园和停车场。

    外面的雨的确比来时又大一些了,她一头扎进雨里,在花园边寻找。花园旁边一条小水沟已经被水溢满,她伸手进水里去掏,一点一点地,唯恐错过一定点地方。

    许墨沧赶来,再度将她抱起。

    她挣扎着要下地,“我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

    “有什么破东西比你更重要!”许墨沧火大,脱口而出。没错,他后半生做错了事,可是女儿是他一生最重,这点毋庸置疑。

    许自南骤然间听到这句话,一怔,只觉雨水冲刷在脸上,热热的。

    每个人都有生命中之最重,晏暮青也不例外。

    外人传说,晏暮青冷酷无情,她从前不信,如今,却不由她不信。他曾说,在他那儿,他的容忍度很高,她大概是错误理解了,将很高想成了无限,很高,它仍然是有限度的,不管限度在哪里。

    而她,今天就触到了他的限度。

    其实想来,他倒并非无情。往往冷酷无情的人又是最专情的人,这是一个矛盾统一体。对某个人或者某件物专情到了极限,那对其他,就只能是无情了,而她,凑巧也是归属于其他那一类的,跳出类别来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醒了,还得一边儿老实待着去。

    许墨沧抱着她往内走,忽然她眼神一晃,好像看见一块碧绿色的东西在花园的土里闪光。

    “等等!”她不顾一切地跳下来,蹲在地上翻土。

    晏暮青来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浑身湿透的她一双脏乎乎的手在地上刨,裤脚挽到了膝盖上,不知道穿了一双什么鞋,白色,却又红呼呼的像染了血,而许墨沧则站在旁边,然后飞快蹲下把她抱起。

    她手里举起一个东西,亮亮的,碧绿色,是玻璃。

    “你就要找这个?玻璃片?”许墨沧问。

    她摇头,将玻璃片扔了。

    父女俩没有伞,许墨沧正抱着她快步往内走,他走上前,挡在他们前面,一把打伞将他们遮住。

    许墨沧对他,从来没有好感,此时也不愿意将怀中爱女交给他,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女儿返回医院,莫名其妙找的东西跟他有关。

    晏暮青眼眶发青,眼睛里有红血丝,虽然打着伞,也是一身淋湿,只不过,就算淋成这般,也不觉得他有何狼狈之处。

    许自南和他的目光短暂相接,便自动转开了。

    许墨沧过来人,愈加明白这二人有问题。可不管是谁的错,这样的台风天里,让他女儿一个人跑出来,还弄成这幅样子在脏水泥地里刨,就都是晏暮青的错!

    “父亲,我来。”他欲将伞交给许墨沧,自己去抱许自南。

    “不敢劳驾!”许墨沧身体一侧,避开了晏暮青的手,大踏步走了。

    晏暮青只好举着伞跟着,给他俩遮雨。

    许自南始终没有往后看一眼,她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想,抑或是不敢了……

    晏暮青,好似一个她从来就不认识的人啊……

    许墨沧将许自南又抱回了ICU那一层楼。

    晏暮青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所谓正常,就是回复到平时冷静的状态,无所不能的状态,对许墨沧说,“父亲,南儿一身都湿透了,脚上还有伤,我从家里带了干净的衣裤来,开了间病房,让南儿休息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晏暮青此时的做法是对的,许墨沧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许自南交给了晏暮青。

    晏暮青,永远都是处事最周到的那一个。

    “父亲,我会照顾好南儿的,这边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晏暮青从许墨沧手里接过许自南的时候说。

    许墨沧没有表态,能不能照顾好许自南,不是用嘴巴说说而已。

    许自南没有和晏暮青在医院大吵大闹,这个是她的教养做不出来的,不一定对,但是深受妈妈的影响。

    “跟我去,母亲这边我会留意。”晏暮青正常的时候,声音是很好听的,如清泉,润泽人心。

    不过,她如今默然听着,也只是听着罢了。

    晏暮青见她并没有说什么,便抱着她离开。

    说是病房,其实是疗养科室的一个单间,很干净,也很安静。完全没有医院的味道,外面风大雨大的,这里也感受不到。

    晏暮青把门一关,跟刚才的一切就是两个世界了。

    “我知道你担心母亲,在这里离那边近,你不用大风大雨里两边跑了。”晏暮青轻柔地说着,伸手来解她的衣服。

    她这才有了反应,立即捂住胸口,不让他动。

    “乖,先洗澡,换身干净衣服。”他说。

    又是乖这个词,如果说她以前听见这个词还能有种被养宠物般养着的感觉,现在听来,只觉得恶心了。

    她不喜欢这个词,可是她会很乖,毫无疑问的。

    “我自己可以。”她站直了,抱住胸口。

    他注视着她的脚。

    她知道,她的足底出血了,可是当时都没感到痛,何况现在血已经凝固了?再者,有时候,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害比流血更让人痛。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的,又是如何知晓妈妈的情况,在她看来,他通天的本事,要想知道一件什么事情简直太容易,就好比现在,医院病床这么紧,他却能在这里轻易弄到一间病房,虽然只是疗养房。

    “那个戒指……”她听见自己有干涩的声音在说,“我今天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她略停了一下,“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也知道那个戒指很珍贵,即便我想赔也赔不起一模一样的一个了,就算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意义也一定不同,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全力。”

    虽然这一晚半天的消耗极大,可她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至少在他面前从未如此清醒,而且,以后还要继续这般清醒下去。

第45章 约定

    以后……

    她其实真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晏暮青站在她面前,稍作沉默,“先去洗澡吧。”

    她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或许,彼此都需要时间来想一想吧,她给他这个思考的时间。

    淋了好几场雨,热水一熏,居然开始打喷嚏了,她快速地清洗了一下,难洗净的是脚,沐浴乳随水流淌到脚上,开始刺痛,尤其脚底,因为光足走了一路,也不知道伤成怎样,只觉得痛得厉害。

    他带来的用品全是家里她用着的,浴巾,睡裙,拖鞋,穿惯了的,很是舒适,如果不是一颗心因为这两天的许多事绷得很紧,的确很舒服。

    用毛巾包了湿漉漉的头发,她试着走出浴室,脚底还是会疼,可她能忍住,就像没事人一样。

    走到床边,慢慢地,尽量从容地坐下,才松了口气,斜靠在床上,没事可干,也不想和晏暮青干瞪眼,闭上眼做养神状,心头浮现出妈妈在ICU里的画面,眉头下意识轻轻一皱。

    忽然有什么东西凉凉的,触到了她的脚。

    她脚一颤,睁开眼,看见他正捧着她一只脚,他的手边放着酒精、碘、纱布、镊子。

    她想要收回脚,他却捏住她趾头,“别动,没洗干净,伤口里面好多砂子。”

    她没有再动,只用眼角的余光,冷眼看他的动作。

    他手指的优美得到再一次展现,当他用镊子夹了纱布给她消毒,然后再轻轻一粒一粒把砂子夹出来时,手指的动作漂亮无比,而且,轻柔得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再加上他盯着她脚心时专注的表情,她眼里泛酸。

    还好,还好,今早的他在她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烙痕,否则,这样的他,只怕她真的要沦陷进去。

    她转开眼,提醒自己,要记住“资格”二字,牢牢记住!

    不知道他到底在她双脚上做了多久功夫,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头开始发疼,一紧一紧的疼,转一下脑袋,还觉得脑袋很重。

    终于听到他说一声好了的时候,她的双脚都被酒精凉透了。

    他大约也感觉到了,立即用被子给她盖上,而后,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吹风,在她身边坐下,解开了她包着头发的毛巾。

    “不用。”她开始本能地抗拒他的温柔。她真的做不到在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还能像他一样一切如初。

    他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她说不用,他就能听她的不用吗?他最是霸道……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说,她都没能拗得过他,被他结结实实按着吹头发。

    他的手指很有力,一边给她吹一边按着她的头皮,手指还在发间穿梭,给她梳理,一个通宵没睡,担忧疲惫到极点的她,在他这样梳理按摩下,渐渐放松起来,头不那么疼了,却晕得厉害,昏昏沉沉,最后竟然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昏睡了很久,可是又睡得很不踏实,心中仿佛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妈妈病了,妈妈病了,醒来去看她,然而,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各种画面飞一般的掠过,熟悉的,陌生的,似曾相识的,她还没看清,就闪过去了。

    她在各种光影里穿梭,她在寻找妈妈,她只记得妈妈在医院里。

    她清晰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清晰得看得清每一个病房号,并且熟悉地走进其中一个病房,病床上的妈妈失去了双腿。

    她在梦里哀叹,不对,她怎么找到的是两年前的妈妈……

    “妈!妈妈!”她叫着病床上的妈妈,可是妈妈却突然不见了,她奔出去寻找,眼前一个又一个的人走过,嘻嘻哈哈地笑着,男声女声,可是他们都只有一张白色的脸,没有五官,她一个也认不出来……

    前方的拐角,有人的背影一晃而过,这个背影却是她熟悉的,是晏暮青!是他!这样的身形,蓝青色系的衬衫,是他最喜爱的打扮。

    她想问他,看见妈妈没有,可是,却想起了他冷着脸对她说,她没有资格,于是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两年前妈妈住院的地方,为什么晏暮青会出现?两年前她不是不认识晏暮青吗?

    画面突然一转,阳光、绿树,全是美好的颜色,前方有男子,背对着她,她轻轻巧巧地跑步上前,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可是,手臂一合拢,那人却消失了,她转身寻找,在她的身后,再次出现这个背影,她笑,这回跑不掉了!

    轻手轻脚,踮起脚尖一捂,那人抓住她的手转过来,冷冷地看着她:“你没有资格!”

    是晏暮青……

    她撒开腿就跑,遍地突然开满了郁金香。

    她不喜欢郁金香!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画面再度一转,妈妈出现在前方,坐着轮椅,只是,妈妈所在那一块突然塌陷下去,妈妈连同轮椅一起往下坠。

    她惊吓极了,伸出手去抓妈妈,可是没有抓住,她自己也往下掉,跟她们一起坠落的还有郁金香,满天的郁金香……

    “妈妈!妈妈……”即便在坠落,她也听见自己在喊。

    被什么东西一卷,她下坠的势头停了下来,世界稳定了,一切都安静了,郁金香也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浓黑的黑暗,以及,她被不知名之物卷住,紧紧的。

    她下意识地抱住,她害怕,真的好害怕……

    隐约,听见有声音在说,“南儿,别怕,别怕……你做梦了……只是梦而已……”

    是吗?是梦吗?

    难怪这么乱……

    她模模糊糊的,开始有些清醒,感觉到湿润的东西贴着自己额头,一下一下的,是在啄还是在蹭?

    鼻端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甚至,还有熟悉的怀抱的感觉,而她,此刻也正紧紧地搂着他。

    当她明白过来这件事以后,她迅速松开手,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退得远远地,带着噩梦初醒的敌意,瞪着眼前这个人。

    她想到了,刚才那啄在她额头的湿润,是他的唇……

    此刻,她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充满了戒备。

    她做不到自如面对他,真的,她更不明白,早上还凶神恶煞地将她踩到地底下的他,如何现在又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的怀抱空了,双臂却依然张着,改摸了摸她额头,轻声道,“你生病了,发烧,现在总算是出汗了。”

    她默然。

    看到房间里亮起的灯光,她猛然想到妈妈的探视时间!

    她翻身坐起,穿了鞋就想跑,脚底突然的一痛,让她跌坐回来,可是,她马上又小心地站起。

    晏暮青总是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此刻告诉她,“你去哪儿呢?母亲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她瞪了他一眼,有些怨恨他不告诉自己。

    他做无辜状,“你病了,在昏睡,父亲也知道了,让我不用叫你。”

    她犹如没听到他的话,站起身来,想换件衣服出去,可他就这么直盯盯地盯着她,她想了想,算了,就穿睡裙吧!她比这更狼狈的样子医院的人都见识过了!

    他挡住了她的路,“你到底要去干嘛?母亲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她知道过了!可是她要见妈妈!哪怕隔着玻璃!

    她脸色始终僵硬,沉默不语,却明显表露出来没有打消出去的意图。

    他暗暗叹息,“告诉我去哪里?是去看母亲吗?”

    她只是绕过他往外走,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最后,他从身后拥住了她,用力一抱,然后将她整个抱起,“我抱你去吧!”

    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晏先生。”她这样叫他,“其实不必这样对我,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如果说,我在过去的时间里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的话,那绝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从来不以为我们俩结婚会有什么真心的爱情存在,既然没有,我以为还是保持距离,相敬如宾比较好,彼此把握一点度,才是得以平衡持久的办法,否则,我们会自寻烦恼,或者说,你会给我带来烦恼。”

    他依然抱着她,似在思量她的话,疑问的口吻,“我这样对你,会让你烦恼?”

    她还是慎重地想了想,“是。”

    “真话吗?不是赌气?认真回答我。”他的表情极是认真,显然,他是很认真对待她这段话的。

    “我很认真,我妈还在ICU里面,我没有时间跟你赌气。”她毫不思索地回答。

    “今天的事……”晏暮青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她在猜测,或许他是有所反悔的,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应是这样,只是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要让他口头上服软,只怕很难,但事实上她并不需要。

    “你是不是想说,你今天所说的那些话,是气头上一时不自控而说的?”她问。

    他听了,只是看着她,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了。

    她摇摇头,“不,其实人在气头上说的话往往是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一个投射,虽然有放大,但质却是一样的,现在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没有那枚戒指重要?不要顾忌我的想法,只遵从你内心的选择。”

    她不是想和他的物件去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而他并没有能够马上回答出这个问题,或许他内心在比较,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需要和一个死物件放在一起比,那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没那么重要。

    或许,他娶她,都是因为旁的重要之事物。

    虽然这是她早该认清的事实,但她前一段时间让自己迷糊了。

    “你看。”她说,“我们都遵从彼此的内心不好吗?不要再对我像从前或者刚才那样好。”

    他第一次流露出不那么自信和确定的神色,“我以为你会喜欢?”

    “不,我不喜欢。”她说,“相反,我还会惶恐和害怕。因为,你所做的那些事,只有相爱的人之间做出来才会去心安理得去享受,而像我们这种,只会徒增负担,我会觉得压力很大。”

    退一步海阔天空,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彼此都退到各自应该的位置上去吧,靠得太近,会被刺到。

第46章 负责人的男人

    “所以,晏先生,我们还是把各自的工作做好,我还是会很努力去当好一个晏夫人的,直到你不再需要为止,如果哪天……哪天你发现一个有资格的,配得上那枚戒指的人了,告诉我,我把这份工作转让给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心的完整,才能不受到伤害。

    她见他还是沉默,又道,“晏先生,现在,就请放下我吧,我自己去看我妈妈,人生的路,总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完的,不是吗?谁也不能抱着谁到永远,就连我妈,也不能……”

    他终于把她放下了。

    她一步一步,适应了疼痛之后,就能走快了。

    走到门口,她返身又说,“今天这个房间,谢谢你,如果一直下大雨,你就留下,我睡沙发可以了,如果雨停,你就去忙你的吧,不用再过来了。”

    说完,她也不去管他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ICU去了。

    探视时间已过,她劝许墨沧和冯婶去晏暮青开的那间疗养房休息,他们并不愿意,许墨沧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再也不让冯汐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他天天蹲走廊蹲楼梯……

    许自南无奈,趴在玻璃上看妈妈。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把晏暮青赶走了,推得远远的。她不懂妈妈为什么会看中了晏暮青,他真是一个值得嫁的人吗?或许原本是的,只是她自己忽然又要求多了。

    看着玻璃彼侧的冯汐,心中有个声音在问:妈,到底嫁给什么样的人好呢?您说爱得太深的不能嫁,因为爱情这个东西,没有永恒,爱得越深,失去的时候就越痛,可嫁给晏暮青就一定对了吗?

    妈,其实女儿不愿意嫁人的,您快点醒来好不好?醒来了女儿就天天陪着您,女儿宁愿一辈子陪着您谁也不嫁……

    妈,您快点醒来好不好?

    然而,冯汐听不到她的话,而她的伤风,却在晚上的时候,来势汹汹地又一次反复了。

    她没有告诉许墨沧和冯婶自己生病的事,也劝不了许墨沧来病房休息,只记得好像晏暮青给她吃了药,那病房里就还有药的。

    她回去的时候,晏暮青已经走了,若非桌上放着的纱布酒精等物,以及一些感冒退烧药,她真的会怀疑,晏暮青从来没来过,一切都是错觉,就像她在梦里梦见的一样。

    她拣出些适合自己病症的药吃了,发烧凶猛而来,她吃了药之后,眩晕头疼的症状并没有马上减轻,躺倒在床上,庆幸自己回这边来休息是对的,在那守着,非但不能让妈妈早点醒来,还会给冯婶他们增加负担。

    她自动地把许墨沧归到了他们里,没有在心中称他为爸爸,她还是没有能够原谅他的。

    感冒发烧的滋味很难受,更何况,她还挺严重,鼻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可是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妈还躺在ICU呢,人这辈子,谁没感过几次几十次冒的?

    当晚捂了一晚上被子,半夜的时候发了汗,才稍微睡得安稳些。

    有没有做梦,做了哪些梦她多记不得了,只因为太累太累。

    好在,她的感冒白天的时候总好一些,只到晚上才会反复,这样,冯婶他们也就不会发现。

    两天后,台风过境,天气好了许多,冯婶开始回家,许墨沧还是不愿意远离ICU,最多只到许自南的病房里来洗个澡。

    如果诚心的赎罪能让冯汐快点好起来,许墨沧愿意付出一切。

    晏暮青自那日走后,就再也没来过,许自南并不觉得难过,也不在意,她始终觉得其实这样才是对的,只有保持安全的距离,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过下去。

    她想,现在的晏暮青应该也想清楚这一层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晏夫人和晏先生这么简单明了。

    天气一旦好转,之前隐匿在台风阴影里的有些事也开始显形。

    那日早上,许自南早早去ICU等候探视时间,许墨沧也在等着,父女俩各站一边,也不说话,主要是因为许自南不愿意跟他说。

    冯婶是站在她这边的,对许墨沧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表示抗议。

    三人站好队列,却有人捧了一束花而来。许自南一看到花的时候,就咯噔一下,眼前开始发晕。

    是郁金香!

    梦里那些郁金香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升起,堵得她呼吸难受。

    “请问冯汐小姐在吗?有人送花来,哪位签收?”送花小弟说。

    还真是送给妈妈的……

    她正要发怒,许墨沧却比她更怒,“拿回去!并且回去告诉那个人!不要再送花来了!”

    郁金香……

    她和妈妈都讨厌郁金香!可是许墨沧不啊!他当年不是最喜欢送给那个女人郁金香吗?所以,现在郁金香重现,代表着什么呢?

    “冯婶,你说那位许先生,你家姑爷,前段日子天天给妈送花?是送的这种花吗?”她问。她似乎有些明白妈妈为什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

    时隔两年,伤口还没复原,新的一轮挑衅又来了……

    冯婶点头,“是的!每天一束郁金香。”

    她猜的没错,父亲那日出去,只怕也是因为受到郁金香骚扰,去找送花人了吧?

    可是来人是谁呢?是那个人又回来了吗?

    想到那个人,她脑中有些模糊,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很漂亮很漂亮。

    送花小弟很是无辜,最后还是抱着花走了,没收到钱。

    她忍不住冷冷插口,“人家靠一束一束花拿提成赚点小钱,你何必那么残忍?”

    许墨沧被她说得无言以对,更无法跟她解释郁金香的事,索性沉默。

    她觉得好笑,男人总喜欢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沉默,以此来表明自己不服输。可是,她到底笑不出来,妈妈醒不过来,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后来的几天,天气一天好过一天,郁金香终于没有再送来,当然,晏暮青也没有再来过,而最好的消息却是,妈妈在入ICU一整周的那一天醒了。

    那是一个大早,她的感冒抽丝剥茧一般终于好彻底了,爸爸打来电话,告诉她妈妈醒了,她当时心内欢喜,一蹦就直奔ICU而去。

    冯汐的确已经醒了过来,在ICU躺了一周的时间,原本腿就是废的,倒是不需要恢复,手的动作比以前迟缓些,意识好像也有些模糊。

    这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出来了,活着从ICU出来了,只要活着,其它的总会慢慢康复,即便没康复也不要紧,她和许墨沧会照顾她。

    转入普通病房后的某天,许自南正坐在旁边给妈妈准备水果,许墨沧则在一旁给她按摩着手臂,冯汐忽然说,“南儿,你不去上学吗?”

    许自南手里的刀差点割破了手。

    这是冯汐从ICU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完整的话,之前总是断断续续,有时候只是单个的词。

    这原本是个喜人的进步,只是,现在的她,上哪门子的学?

    许墨沧也是一惊,给她按摩手臂的动作停了下来。

    冯汐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许墨沧,“墨沧,是我记错了吗?今天周末?”

    这下说得句子有点多,她说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不过,表达却很清楚。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是两年来冯汐第一次笑啊!而且还是对着许墨沧笑!更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叫出“墨沧”这个词来。

    许自南眼睛有些湿润,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时光,那时候爸爸没有出轨,妈妈温柔的笑容像阳光下的水一样。

    许墨沧也有些受宠若惊的呆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柔地用手给冯汐梳理头发,“是,你记错了。”

    冯汐便安心地打了个呵欠,有些想睡觉的样子。

    “妈,要不要吃个橙子?”许自南问。

    冯汐摇摇头,“墨沧,我有点想吃我们以前吃过的糖藕了。”

    “好,我去买……马上就去!”许墨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却很是温柔。

    冯汐却拉住了他的手,“不要,等下去,等下我们一起。”

    许墨沧眼眶红了,立刻反握住冯汐的手,“好,一起,你累了先睡会儿。”

    冯汐自从醒来以后就有些嗜睡,这时候听了许墨沧的话,好像是放心了,阖上眼睛安稳睡去,只是,她的手仍然在许墨沧掌中。

    冯汐的手和许自南的很像,应该说,是许自南继承了妈妈这双美手。

    哪怕如今的冯汐已不再年轻,但双手仍然白皙纤细,而且保养得当,当真如此如玉,无一丝纹路和瑕疵。

    此刻被许墨沧包裹在掌中,便如没了一般。

    许自南看着爸妈合在一起的手,眼中酸涩,牵手,牵手,得一人终老,得一手永携,在这人世间是多么艰难的事。

    “妈妈,她是怎么了?”她哽咽。

    许墨沧摇摇头,目光却始终凝视着冯汐。

    冯汐的双手保养得很好,但是脸却大不如两年前。许是因为两年前的事对她伤害太大,后来的时间里,白发增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好些岁月的痕迹,虽然讲究是冯汐的习惯,但头发梳得再精致,也掩饰不了日渐明显的衰老,到如今,冯汐的外表看起来其实比许墨沧还要大些了。

    不过,许墨沧的眼神却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他看着她,仿似看着多年前的那个少女冯汐……

    这是一副美丽缱绻的温柔画卷,前提是,如果没有两年前的瑕疵该多好,那便是人生最完美的境界。

    可惜,每一副画,总有不尽如人意处。

    每一个人,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挽留。

    她没有影响父母之间这样的注视,也许,他们的时光,停驻在多年以前了,那时候,父亲还是俊朗少年,母亲青葱水润,牵手走过老街,爱的又岂止是那碗桂花糖藕?

    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冯汐反反复复的,经常说这些奇怪的话,比如:南儿!又调皮了!今天练琴了没有?南儿?谁让你穿成这样的?难看!冯婶呢?让她给你另找一件衣服!

    一言一语,一如当初教导她的时候一样。

    或者,会叫墨沧。

    墨沧,公司这几天不忙吗?你怎么天天陪着我?

    墨沧,南儿是不是该请老师画国画了?

    诸如此类,医生给做出了诊断,冯汐的意识是回到从前了。

    这,倒是跟许自南的揣测一样。

    医生说,冯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了,基本已经恢复,只有这意识,是心理或者精神方面的一些障碍,可以找这方面的专家最专业的治疗,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好转。

    所以,冯汐就这么暂时出院了。

    关于冯汐的治疗,许墨沧找了个时间和许自南单独谈话。

    “南儿,你妈妈这儿的问题,我不想给她治了,你看呢?”许墨沧指了指自己心口。

    许自南第一反应就是,许墨沧想借此而获得妈妈的原谅。

    知女莫若父,虽然她没说,但许墨沧怎么不知她意思?当即解释,“南儿,我不是欺负你妈妈,不是想趁着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得到她的原谅。难道你没发现现在的她快乐很多了吗?我犯的错,我永远会记得,并且会用余生的时间去补偿,但是,我的错,没有必要惩罚你妈妈,让她一辈子活在痛苦和仇恨里,她现在回到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里去了,成天开开心心的,难道不好吗?”

    许自南无话可说了,只是,逃避是抹杀痛苦的最好方式吗?如果是这样,那其实妈妈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

    但无论怎么说,妈妈失去的腿却再也回不来了,她不知道许墨沧是怎样跟妈妈解释这些变故的,好好的一双腿没了,回到快乐日子里的妈妈怎么面对?可似乎,妈妈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来。

    “还有,南儿,她好像忘记你结婚了,我会慢慢跟她解释,你回晏家去,就说回学校了吧。”许墨沧补充。

    晏家……

    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好遥远……

    从母亲入院到现在,快一个月了,她就再也没有去过晏家,而晏家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没人说要她回去,连电话信息都没人给她一个,包括她名义上的丈夫,晏暮青,都好像把她这个人忘记了。

    所以,其实她在晏家根本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应该说,是个完全不必要的存在,没有她,晏家每个人都过得很正常,多了一个她,反而让有些人不自在,比如晏暮秋就不喜欢她,再比如徐姨,更是视她如眼中钉。

    她有些烦乱,这晏家还不如不回呢!连妈妈都忘记她是结过婚的晏夫人了,而这婚事又是妈妈一手促成的,如果忘记,这段事实就可以一块被抹杀掉了该多好!

    “再说吧,回不回也不那么急,我先在家里住一阵,我想陪陪妈妈。”她说。

    许墨沧没有反对,只是有些沉重眼神看着她,“南儿,其实我知道,你和晏暮青结婚……有点仓促了,你们俩应该是都没有准备,你也知道,我最初是反对你们结婚的,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结婚了,还是好好地把日子过好,晏暮青这个人虽然我不太喜欢,但他有一个优点,是个极度负责任的人,有些错误,他应该是不会犯的,也没有眼下许多花花公子的坏习气,这么多年,更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情事传出来,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所以,既然已经是晏家妇,就好好经营,不要走到最后一步,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伤害总是太大,社会也对离婚的女人有太多不公正。”

    负责人的男人。

    这对晏暮青是个中肯的评价,她赞同。

    其实回顾她跟他不多的婚姻时光,她对晏暮青倒真没有什么怨尤。他很清楚他在婚姻中的责任,即便他并不爱她,可仍然在尽力做一个好丈夫该做的一切,照顾她,支持她,他甚至认为她喜欢他对她温柔和疼爱,便做尽可以温柔和疼爱之事,有些事的确到了纵容的程度,当然,是在他底线范围内的纵容。

    某种程度来说,她是满足的,也是满意的。

    “我知道,我会好好地去做他的妻子。”她承诺,对许墨沧,对自己,也算是对那个快一月没见的丈夫。

    这一个月里,她忙着照顾妈妈,想起他的时间并不多,而他,定然也跟她一样。其实,他们两个原本就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要彼此突然对对方有了牵挂,是多奇怪的一件事!所以,这样才正常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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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116/ 第一时间欣赏有风自南最新章节! 作者:吉祥夜所写的《有风自南》为转载作品,有风自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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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自南介绍:
【2016年北京市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
后来,我才知道,日暮青山,朝颜化雪,我想要的,只是和你闲梳鬓白,凭风自南。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爱过,伤过,依然勇敢去爱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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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自南和晏暮青的婚姻没有一个人看好,原因有三:
1.晏暮青三十二,许自南二十二,两人有传说中的代沟。
2.晏暮青是个冷漠狠辣到极点的人,不会给你这个见过一面的女人爱情,你会失望。
3.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在她之前必定阅女无数,在她之后也必有来者,前欢后爱接踵而至,她的生活永无宁日。
这三个原因就像是诅咒,可是,许自南还是嫁了,甚至就在她见过他一面之后。
关于代沟:
“晏大哥……”
“嗯?叫我什么?”
“晏……晏叔叔?”
“……还是大哥吧……”
“晏大哥,我去画画了,今天约了男模人体写生。”
“人体?写生?等等!……你看我当模特怎么样?”
“好啊!晏大哥你坐好!”
“就这样?不用……脱衣服?”
“……晏大哥,你在想什么……”
关于爱情,她从没期待过,何来失望,只是,暴风雨的天气里,顶着台风来接她的人是他,炎热的暑天,给她买冰淇林来的人是他,生日,陪她一起吹蜡烛的人是他,在她的心也如冰淇林一般渐渐融化的时候,第三个诅咒终于来临了……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男人的温柔与疼爱那并不是爱,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晏暮青的冷漠与狠辣。
“晏暮青,你为什么会娶我?只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个南字吗?”
他沉默以对……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所有她看见的听见的都不是真的,事实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暂时的简介,吉祥的新坑,先占着,7月正式更新啊~亲们,容吉祥以后再来修改简介~)有风自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有风自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有风自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