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安小六又劝，有些替他难受。
男孩闻言有些难为情，不禁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吃得差不多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消食茶递了过来。
“太晚了，小心积食。”见他闻了闻，安小六解释。
“为什么？”果如安小六所料，他是个异族中人，天楚话说得有些生硬。
“我有一个弟弟，为了护我，离开了。”安小六从不说谎。
“我十四了。”男孩明显不想让人小看。
“你比我大四岁，但仍是我弟。”安小六心情好了些。
男孩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皱着眉没有反驳。“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很执拗，不觉得对方刚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性子还真有点像，安小六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很好欺负，留下来让我欺负。”当年第一次见小师弟时，她便也是这样说的。
小师弟是如何回答的呢？对了，也是这样鼓着眼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罢了，他们只是相像而已，不是同一个人，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没名字。”男孩低下头，紧紧得拽着自己的衣摆。骂他什么的都有，就没一个正经的称呼。
“叫你乌达如何？”他来自乌鞑族，这名字倒挺合适，再说她又不是那边的人，管他犯不犯忌讳。
“乌达？”男孩重复了一遍，很是满意。
“不过，在这不能这样叫你。”安小六取来梳子，帮他把头发顺好。
“嗯。”乌达悄悄伸手捂在了胸口，那个地方终觉得暖和了。自己一无所有，甚至是别人口中的杂种，没什么值得这个公子哥可以图谋的。
而她对自个的善意与关心却是真实存在的，若真如她所说，带自个回来是欺负的，那就欺负吧，总比那样真正欺负他的人好。
“在这，我叫你阿达，可好？”他的头发不好梳，发质也不好，看来受了不少苦。乌达当然没有不乐意的。
“去休息吧。”带他来到他的房间，安小六准备离开。
“我，我叫你什么？”乌达有些别扭的问，她比自个小四岁，叫哥他可叫不出口。
“他们都叫我小六。”知他不愿把自个当哥哥，安小六也不纠结。她没想把他当作小师弟的替身，只是珍惜这种相遇的缘分。
“我不叫这个。”乌达排斥，小六什么的，怎个听都是不正规的叫法。
“哈。”安小六笑出了声，这别扭劲到是跟小师弟不愿叫自个师姐一个样。“我全名叫安枝。”
乌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睡吧。”安小六退了出来，今个晚上天空晴朗，十五的圆月正挂在天空，看了一眼，她又笑了。是了，今生她是安枝，不是只是小六了。
七珂回来的时候，安小六已靠在了床边看了好一会书了，见她进来，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回来了。”笑得很是欠揍。
七珂本就微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小姐。”难得用上真正的称呼。
“我又没说什么。”安小六表示无辜。
“公子变坏了。”七珂稳了稳心神，都怪二公子，非说天色晚了，要她披上他的披风，那男子的气息撩得她浑身不自在。
“那你喜欢吗？”安小六更加无辜得眨眼。
七珂一跺脚不再理会，反正她安全回了便成，转身跑了出去。
安小六摸了摸鼻子，这真是立春了啊，有人的春天要来了，是了，七珂今年也有十六了，该为她以后打算了，看来，还要带两个人进府了。
一宿好眠，安小六是在打斗声中醒来的，听声辨音，知是七珂在与人交手，而另一个却有些陌生，想了想才记起来，昨夜忘记与七珂通气了，收留了一个乌达。
不慌不忙得穿好衣服，来到院中，两人正打得热火朝天，七珂的功夫大部分是自己教的，而乌达能接她这么多招就不简单了。
不简单归不简单，问题还是很大，明显他的根基不好，大多的招式只能打出一半，看来这孩子的功夫是自个偷学的。有些成就就很不错了，这天赋也是逆天了。
欺身换下七珂，尽量引着他把招式演练完整，乌达的双眼亮了起来，昨晚他只是见过那个大个子动过手，没想到安枝也有这身功夫。
顺着她的引导，竟发现自个不通的地方顺了起来，不知不觉沉迷了进去，安小六收了手，让他自个去悟。
“公子。”七珂递来干棉巾。
“阿达，昨个捡的。”简单介绍了这个人的来历。
“公子。”七珂有些无语，公子这个捡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不过每次公子捡的人都不简单，这个也是。
到不是比她强，若不是认得他身上穿的是公子的衣服，早就收拾掉了好吧。
算了，看他有悟性的份上，公子留着就留着吧，转身出了院子，去准备三个人的早餐，这小院没人吩咐，别的下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阿枝。”乌达收了势，跳到安小六身边，安小六嘴角一抽，得，她又多了一个名字。
“想学武吗？”见他脸上汗渍渍的，顺手拿起手边自己用过的棉巾给他擦汗，乌达的身高比安小六高了一点正好够得着。
乌达愣了一下，没有像昨天那样闪躲，只是还有点僵硬。“想。”闭上眼，感觉这棉巾上的味道真好闻，伸手握在手里又仔细闻了一下，脸色有些变。
“你是女子？”问话的同时，又有些肯定，安小六愣了一下，这小子不简单啊。
“为何？”
“味道。”他出生在草原，有点狼的鼻子，而且自己作为卑贱之人，什么样的环境都呆过，早就练就了一个能闻百味的鼻子。
“我是女子，你是不愿留下了吗？”安小六没有否定。
这回轮到乌达发愣了，有关系吗？是男是女又怎样，她也没问过自己的来历不是吗？对自己这么好，呆在她身边又舒服，想那么多干嘛。
“阿枝。”乌达的双眼柔和了下来。
“先练基本功吧。”很满意他的回答，教了他几个基本功的动作，便进了屋。
乌达也听话，在院子中扎起了马步，屋内的安小六却有些抓狂，味道？她的鼻子已经算是灵的了，什么样的药味过她的鼻尖，都能分辨出来。
再次用力得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除了药香真的没有别的了，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对药物敏感，而乌达则是对所有味道敏感。
“乖六，这小子是打哪来的？”一听这嗓门便知是郎靳蔚来了。
“你今个不用去军营吗？”看了一下天色。
“我帮七珂把早餐送来，就去。”晃了晃手中的食盒，而身后跟着有些郁闷的七珂，安小六挑眉，刚想调侃两句，见七珂一脸哀求，便住了心思。
“远房的表弟，昨个刚到的。”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
“噢。”郎靳蔚没在意，放下手中的东西，“那我走了。”明显是在同安小六打招呼，眼睛却看向七珂。
七珂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郎二傻乐，走了出去。
“公子，不许笑。”七珂收敛了一下羞色，对着安小六小小的吼了一句。
安小六更乐了，她们明面上是主仆，实则如同姐妹，七珂早已在她的影响下，放飞了天性。
“公子。”七珂无法。“再笑，我可真恼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七珂，今年你也有十六了吧。”收住神色，安小六认真的问。
“我不想离开公子。”七珂明白小姐的意思。
“七珂，我才十岁，等我大了，你再考虑自个，就晚了。”这个年代的女子满了十五便要嫁人了，十八就是老姑娘了。
“七珂不怕。”她从未想过自个。
“二哥很好，若有缘，也不算离开了我。”这两人之间那点小暧昧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公子又瞎说，七珂只是一个婢女。”七珂可不认为自个配得上。
“谁把你当婢女了。”她的卖身契安小六早就还给她了。“还是说，要让我认你为姐才合适？”
“公子，不可胡闹。”感情似姐妹可以，若真的成为小姐的姐姐，是万万不能的。
“七珂，幸福只会在自个手上的，想好。”安小六语重心长得拍了拍她的手。“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
看着站在窗前的小姐，七珂咬了一下唇，小姐说的话她都懂，小姐出身算是很高贵吧，可又怎样，吃的苦，受的累还少吗？
若不是小姐早慧，估计都活不到现在，哪怕到今日今时，小姐活得都没自个自在，说实在了，她不是真的纠结自个身份的这个问题，必定她是自由身了，可总觉得不跟在小姐身边总归是不行的。
更何况，那人对自个到底怎样，而自个对他又是如何，不清不楚的，说什么都太早了。
收回自己的思绪，开始往外摆弄今个的早食，门外的乌达也听到了这句‘这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思绪也随着飞得很远，他一出生便被打上了杂种的标签，必定自个只是王临时起意，拉一个天楚女子生下的孩子。
甚至自己的娘连女奴的身份都没洗掉，跟着她在下人房里长大，什么样的脏话没听过，什么样的脏事没瞧见过，有时他也在想，是不是自个天生下来就比别人贱，而这个女子却大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给他黑暗的生命里带来了别样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