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翊见她浅笑了起来，便知小人儿想明白了，放下信报，抱着人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对这人涵儿还没什么想法吗？”
“我还没想好。”穆安枝老实回答，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哥哥有时恨一个人，真的很累。”
所以一旦有人得罪了她，她当场就报复回去了，至于程度达不达得到，都不是个事，且过了便过了，不会记恨下来。可是娘亲的不能。
萧长翊懂，就如同自己的一样，自个的可以马虎一点，祖父的心愿却不能。
“不留下他，天楚没人了，爷爷又对我那样好，留下他，娘亲，只怕是……”穆安枝真的很为难。
“那涵儿就不要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吧。”萧长翊心疼怀里的人，可也同样不好帮她来决定，真的只能这样劝了。
“嗯。”穆安枝在他怀里蹭了蹭，有这么一个完全了解她，还在意她的人在真好。
果如他们所料，景王对林成霖出手了，不过他们所猜测的原因却不完整，就景王的本意，林成霖还要晚点再动手，动了他，便容易惊到太子的人。
这人便是那个姓鲁的，太子能有那么银子通敌，姓鲁的功不可没，那是一个洗钱与做帐的高手，想找他的把柄很难。
因为难，他才放人进了户部，而林成霖原先还是很争气的，算是学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他学会了，再找漏洞就容易了。
可再容易这事也急不来，所以把他放在后面一些更为稳妥，可端午之时，他得知的消息让他有些不能容忍了，他动了素娘的嫁妆不说，还在那人明知那是他的女儿的前提下，仍那样对那个孩子。
虽说他不能展现出一点父爱，不能实际得为孩子做点什么，可如今时机快到了，早点收拾林成霖倒不是问题。
于是在林成霖老实得把这半年的收益上交时，便被告之让他歇歇了，这歇歇的意思都懂，便是不要他管了。
刚开始时他也是不平衡的，不开心不愿意的，这条商线在他手中十几年了，带来的收益不一点半点，他的关系网都是靠这个建的。
如今手头上正难，还想靠着它翻身，这没了让他怎么办。还真以为他还是十几年前的林成霖啊，表面上恭敬得应下，等回了府，便想有所作为了。
别人让他不好过，他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结果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了，跟着他的人几乎都被换下来了，也就是说他自认为的自己跳出来了，结果还在人家巴掌心里攥着呢。
没有这一条，他是心痛的，可心痛归心痛，总得找出路不是，这位已靠不住了，好在他还有下家，连夜展开了行动，完全站到了太子那一边。
表达了自已会很有用，本以为这下便好了，可这下家也把他舍了，倒不是舍了，是把他挪了个位置，挪到了中书省，看似升了一级，实则狗屁都不是。
到知尚书可是一部之长，过去了中书省，他的人脉完全用不上了，那里景王的人最多，太子的人少，他明面是太子的人，暗地里本也是景王的，如今也不是了。
这让他怎么混，实权没了，太子也不会待见他，真不知这位是如何想的，怎就动了他了。
但等到那新的户部尚书上了任，才知自己是真被舍了，那人不是任何人的人，同他刚开始一样，暗地里……他怀疑是景王的。
跟了他十几年，他的行事风格还是知道一些的，如今这个悔啊，可悔又有什么用，只能于找机会了，却不知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些事在是五月底发生的，很快六月就要来了，萧长翊已开始如临大敌，小人儿半年一次的遭罪就在今晚，还是很无能为力的那种。
“这回你们有何打算？”玄老一直没走，担心的就是这个，虽说他帮不上什么忙，可不看着他不放心。
萧长翊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让涵儿一个人扛，他舍不得，用上次的法子，反过来还要她为自己费心，是，可以玄老可以进去，可他与涵儿住的地方，特别是那种私密的空间下，他不允许别人的进入。
“要不，还有上次的法子？”玄老建议，他不是不心疼小徒弟，只是上次那法子对两人都好一些，少主大有进益不说，小徒儿也比以往要好受一些。
“真的没法子了吗？”萧长翊是无力的，这种病痛的存在太折磨人了，比自己当初的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那时是被人害的，涵儿这个算起来，都可以说成是自愿的，自愿为他挡下了一切。
这回轮到玄老沉默了，自从认识小徒儿，他就在医术这一块备受打击，捧着那半本针法当宝过了一辈子，人家会一整套。
自以为能缓解少主的病情，人家有方子可以彻底解了，原以为她的身体就那样了，谁知人家还有方子可以用，虽说药材难寻了一些，可总归有法子。
那徒儿说没法子，就真的没法子了，就如她自个所说，用一年两次的病换来了其他时间的自在，也是值得的。
一老一少在书房静默了很久，都没个办法，只得散去，当萧长翊回到他们的房间时，已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唉，小女人已替他做了决定。
只要是对他好的，她都会去做，原来很早他便是这样希望的，希望她不要同自己见外，希望她不要同自己分得那么清楚，也希望她能无条件得接受自己的好。
如今已经实现了，可他仍亏欠她良多，虽说他们是夫妻了，夫妻间不分你我，可这种无力感不可能不伴随自责存在。
调整了一下，涵儿不喜欢他担心，那他就尽量不表现出来，这种善意的欺骗，在他，在这种时候，也是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一种。
“回来了。”不论他们分开多长时间，她见自己的第一问候都会是这个，让他感觉到家的存在，和她的温暖。
“回来了。”上来搂住人，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忙些什么？”
明知是什么，他还是问了出来，不说这个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药浴。”穆安枝也知他在没话找话，都太过了解对方，他掌心的汗，与热度都告诉她，他在担心，在紧张，在心疼。
“涵儿是说我们一起沐浴吗？”萧长翊强打着精神调侃，他一直想同小人儿一起沐浴来着，可小人儿防得紧，除非自己把她累狠了，才能帮她洗一回。
平日里就不允许了，也就没戏水那一说。
“哥哥。”穆安枝红了脸，哪怕成婚半个月了，一提那事，她仍会害羞。
若是平时，萧长翊早就扑上去了，可他现在真没那个心情。自己今天再累到她，等一会的一个时辰只怕是更难熬了，他哪里舍得。
“唉。”长叹了一声，装不下去了。抱着人坐了下来。“这回还行针吗？”躲不过便不躲吧，但要弄清楚会发生什么。
“要的。”穆安枝也是，能不瞒他时，绝不瞒他。
“要不让玄老来？”他是不愿的，可心疼她的心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哥哥，胡说什么，这沐浴房连着我们的房间，你让我躲到哪去。”穆安枝嗔了他一眼。
萧长翊也知完全没有可能，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没坚持。
“明个的请安，我帮你推了。”他可不想受了苦的涵儿还要去应付那些有的没的。
穆安枝想说不用，可看到他的表情，识趣得闭了上嘴。
“嗯，听哥哥的，晚一天去也成。”不是她爱去应付，在些事能不让抓把柄，就不让人抓把柄。
“好。”萧长翊也懂，便没法反对了。
到了时辰，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如同上次一样，萧长翊抱着人坐在药浴里，除去刚开始的那一下，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小人儿疼得厉害，全心都在她那了，漫长的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穆安枝一缓过来，便帮萧长翊调理，同样是取了针便倒下去了。
萧长翊觉得自己应该习惯，甚至应该麻木一些，玄老预计小人儿这样还有近二十年的寿命，二十年就是四十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真的问他想多一些还是想少一些，他真说不上来，只知她存在只有二十年，自己也不会超过这个年数。
六月初一一大早，萧长翊还是那个时间醒来，药浴对于他的帮助很大，睡的时间不太够，可精神却是比往常好，有时他都怀疑，小人儿是为了他才想出的这么一个法子。
幸好玄老在一旁佐证了，对她的确也有效，才没那么纠结，小人儿当然还在睡，看着这样的她，自己一点也不想起来，就这样看一生一世都是好的。
穆安枝又是近午时才睁的眼，脸色当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要不是真的病得动不了了，她还是愿呆在床上的，挣扎着起来，便见萧长翊拎着食盒打外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