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舒服
临市清水人家洗浴广场内，男浴池弥漫着雾气，厉老三打淋浴器下边走出来的那一瞬间，穿着黑马甲白衬衫的小服务员早就备好了浴巾，这边刚出浴室的门，那边已经披好了。厉老三一边给腰上再围一条浴巾，一边抬脚，湿漉漉的拖鞋立马有人换下，换下来的那一刻，服务员竟然连脚都给人家擦干净了。
厉老三露出了笑容：“小伙子，服务的挺到位啊。”这句话刚出口，里边等在一旁的手下就从兜里拽出一叠钱，不多不少差不多也得有千把块。小服务员肯给厉老三提供这样的服务可不是贱，那是为了巨额打赏：“谢谢三爷！”
他这刚要领赏谢恩，那边厉老三马上瞪起了眼睛：“管谁叫三爷呢？混黑社会的才称这个爷那个爷，在说咱这可不是北京，不兴这一套！”手底下人赶紧嘱咐：“还不改口叫先生？”小服务员立马改口：“谢谢厉先生。”厉老三摊开双手，环顾左右说道：“瞅见没有，就一个称呼，改了以后档次就来了。”
周围人一通哄笑，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每一个人反驳。
要说这厉老三，还真不是江湖上凶神恶煞的长相，当质彬彬，属于那种一眼还真看不出深浅的自然长相，扔人堆里就是普通人一个，尤其是笑么呵的说话，和普通朋友开玩笑似得，但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可不这么想，起码没人敢在他这种玩笑里搭茬。
厉老三上楼了，走这一道上不管是服务员还是江湖上给面子的朋友张嘴闭嘴都是‘三爷’，他呢，也不再矫情，人家爱叫什么叫什么，微笑点头，竟然还主动给两个女人让开了楼梯位置，直到进了包间里躺下，这才跟一直在身边不曾离去的两个手下说道：“你们说人这辈子图什么呢？还不就是图个舒坦？”
他的确这么想的，就像当年回到临市又做买卖的时候，那颗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心宛如尘封了一般不曾跃动一下，要不是那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来捣乱……
……
啪！
几年前厉老三开的KTV并不大，也就是十几个包房外加一个接待大厅，就在这种环境下，包房里的啤酒瓶直接飞出来摔在了柜台上。
厉老三正在吧台里边趴着玩手机呢，还以为谁喝多了，刚要吩咐服务员将地上的玻璃碴收了，第二个啤酒瓶就飞了出来，这回飞出来的不光是瓶子，是满瓶啤酒——啪。
啤酒瓶就在厉老三身边炸裂，啤酒崩了他一身，刚买的皮夹克都让碎玻璃给划出了一道口子……
“艹！”
厉老三马上就不乐意了，放下手机怒气冲冲的走向包间，刚一进去，就看见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孩子在屋里把脚放在了桌子上，吊儿郎当望着门口。
“几位大哥，你们什么意思？这是砸店来的，还是为了寻开心？”
几个混混怒目而视骂道：“开心？你他妈给我们喝假酒我们能开心么？”
假酒？
厉老三干的是买卖，买卖人卖假酒那不是毁自己招牌么？
“这不可能，我这儿所有的酒都是从厂家原厂进的……”
那小混混把桌面上一瓶皇家礼炮往前一推：“来，你自己尝尝！”
这是来闹事的！
厉老三马上就反应过来，因为桌子上那瓶皇家礼炮是不是假酒先不说，他们这店里就没有这种酒！
“大哥，这酒是你们自己带的吧？我们这店不卖这种高档酒，这儿的洋酒最贵也就是红黑方的档次，不信去我们柜台看，找到一瓶，今天所有损失我包赔。”他自己进的货自己还不知道么，当然敢说这种话。
“呦，不承认是吧？谁知道你们店里是不是就进了这么一瓶酒？明着告诉你，现在我哥们喝这假酒不舒服了，你赶紧想招，实在不行，我们可就先报警后去医院了，到时候你们店里喝酒把人喝进了医院，这种事要是传开了，我看买卖也不用干了。”
厉老三强忍着心里这口气问了一句：“找茬？”
“找不起啊！要不要让我大哥城西老棍子亲自来和你说！”
什么城西老棍子，就是个土流氓，常年靠讹诈小商小贩活着，当年的厉家人眼里这种家伙连条狗都算不上，没想到，今天竟然欺负到了自己头上，这还真是虎落平阳。
“那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这事没五千块钱解决不了。”
厉老三差点没让眼前几个混蛋给逗笑了，他们眼里好像一帮人出来讹五千块钱是个挺大的事，也就老棍子能带出这种土里土气的手下。问题是，厉老三这口气咽不下去，他是离开了临市一段时间，是去边境和张金虎争夺过运输线被打的像条狗一样，是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那也不至于让眼前这几个流氓欺负了吧？
“钱我有，别说五千，五万五十万我卖了这家店也能凑出来，可今天就是不想给你……”他抬起头向上翻着眼皮看人说道：“你们能怎么样？”
“哎呀！”那几个流氓还挺惊讶，像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人：“我看你这店是不想干了吧？”
厉老三瞪着一直说话的那个人：“是有点不想干了，主要是挣钱这事也挺累的，要不，您受累，帮帮忙给我这店砸了？”
“你以为我敢？”
这小子拿起一瓶啤酒瓶对着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就扔，厉老三这可是小店，还没到装幕布的程度，看见对方这种行为他立马冲了上去，拿起对方准备讹人皇家礼炮酒瓶照着准备扔酒瓶那人脑袋上就砸——咚！
酒瓶没碎，这说明瓶子里有酒，也对，既然是讹人当然就得带着有酒的酒瓶子来，可这有酒的瓶子是容易打死人的，挨打那个货连手里的啤酒瓶都没扔出去，人就被砸懵了，旁边几个小流氓一看自己人挨打，上来就是拳脚相加：“你给我躲开！”
厉老三是个张金虎较量过的人，能怕这个？他太知道猛虎也怕群狼的道理，更知道只要你有英雄胆可退万敌勇气。厉老三在拳脚之下不为所动，手里的酒瓶子没完没了往要讹钱那小子脑袋上砸，‘咚、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之后那人的脑袋就和血葫芦一样，周围的几个混混都吓傻了，不敢继续打厉老三不算，甚至站在旁边都不太敢动。
厉老三可没停，一直打到累了，气喘吁吁的慢悠悠举起手依然在打，那时，他脸上迸溅的全是鲜血，身下人一抽一抽，周围开始出现了第一个往外跑的，随即出现了第二下，因为眼看就要打死人了这个厉老三依然还在打！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厉老三和挨打的那个货，他才累的从那小子身上出溜了下来，不是走下来，是实在坐不住了出溜下来的，那一刻，等他在慢悠悠喘着粗气打屋里出去，一脸鲜血的样子和在洗浴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那一刻，他就是打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那一秒，他就是世界上最凶狠的野兽，及时没有强壮的体魄和满身纹身作为威慑，这一脸的鲜血也能让世间最豪气的英雄丧了胆！
片刻之后，警车来了，进来的民警看见满脸是血的厉老三伸手就往腰上摸，他在摸枪，由此可见这厉老三在当下有多恐怖。但，厉老三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回到吧台拿出了两个证件放在地上给警察踢了过去，这两本证件分别是精神病证和残疾证！
精神病算残疾么？
肯定算，只不过精神病算残疾的一类，只有严重的精神病才能去专业医院鉴定成为残疾，而老棍子的手下竟然惹了这么一个人，一个拥有精神病证和残疾证的人。
厉老三为什么要拿出这两个证件，第一，精神病杀人在法律上有优势；第二，残疾人开的买卖自力更生你们都来捣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凭借这两个证，厉老三成功躲掉了法律制裁，被酒瓶子打死的人白死了，法院判处了厉老三一个防卫过当，刑期三年，缓刑两年执行。但，这件事并没有完，厉老三明显不愿意放过老棍子，就像他说的，人活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舒服？老棍子要是一点都没被报复，他不舒服！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什么人属于江湖
这不是江湖人的一场激战，就是一个心里狭隘的人对另一个人的报复，起码抛开两人的身份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厉老三做了什么？
特别简单，他不停的给官方写匿名信，请求政府在这个全国都扫黑除恶的时候，彻底清扫临市的毒瘤，而这毒瘤，就是厉老三。与此同时，拿出了一大笔钱，去江湖上另外一户赫赫有名的家里拜访，敬上钱财。
那天厉老三哭了，哭的都不像个男人，他在另外一个大哥面前是这么说的：“哥，我们家还行的时候，没人敢这么欺负我吧？”
“我回来以后，也没打算对各位不敬吧？”
“他老棍子凭什么啊！！”
“我也不想什么江湖地位，也不想继续当大哥，就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主持一个公道……”
带着钱去买公道，原来公道也是有价值的。
被祈求的大哥叹了口气，摆事儿原本就是江湖人的正业，在摆事儿的时候为自己谋取利益就是他们的收入，怎么可能会有人看见钱了还不动心呢？
钱当然被收了，那位大哥拍了胸脯保证这个事一定给出交代之后，带了两个手下直奔老棍子家里，进屋，多一句话也没说，让人抡起镐把就砸，冲着人家老人孩子说道：“给老棍子带句话，就说厉家人没死绝呢，想欺负厉老三，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屋里被砸的没了个模样，周围邻居听到巨大声响和叫骂声害怕的报警，在这一来一回间，警方介入，同时，也把老棍子逼到了绝境。他可是江湖人物，家人被这么搞以后还能抬得起头来么？于是，在短暂的时间里，这伙人频繁交锋，辖区内的医院不停接收被砍伤、打伤的病人，到了晚上，街面上乱的让老百姓在网络各大论坛上直骂街。
政府什么反应还不知道的时候，公安局就已经坐不住了，在这么下去，整个临市都得乱了，这哪还是流氓打架，都快赶上抢地盘了。局长一声令下，所有警员触动，凡是参与寻讯滋事、打架斗殴的，全都抓起来，案子不用查，先抓后审！
仅一个月老棍子所有手下被捕，买卖被查封，和他动手的江湖大哥也没跑了，市局用最短的时间打掉两伙流氓，更有意思的事情，在审讯的事情发生了。
“你为什么和老棍子动手？”
“为什么？我是跟厉家老爷子玩的，厉家三小子回来以后不招灾不惹祸就开了个歌厅，你看看让老棍子给闹的，连判带缓，这不是欺负人么？”
他认了！
为什么认罪，因为打死也不能说出来收受厉老三钱财的事，这件事要是为了厉老三出手，那叫江湖道义，对厉家老爷子感恩，要是说了收受钱财，那叫受人雇佣，好说不好听。那么，厉家老爷子在哪呢？死刑，早给毙了，当年那些人要么成了新的江湖大哥，要么还在牢里要坐十好几年的牢。
有趣么？江湖么？更江湖的事情还没讲！
政府在收到老百姓多封匿名举报信以后，严令当地公安系统对所有涉黑涉恶进行严惩，一时间所有人马全都遭殃，而厉老三在干什么？他把狼嚎一条街最大的KTV给买了，改头换面重新开张，等这一轮大洗牌下来，所有人突然发现这个城市最大的按摩店是厉老三的、最大的KTV是厉老三的、最大的洗浴是厉老三的、最大的货运站还是人家厉老三的！！！
厉家又回来了？
对，只是这次回归的方式不太一样，厉老三不再和其他厉家家主一样要所有江湖人物臣服，人家都懒得搭理你，既不收保护费也不欺压群众，专门挣男人们脑子里那点龌蹉思想的钱，要知道有很多人可是愿意为了那短暂的时光一掷千金，而这，刚好让厉老三赚得盆满钵满。
什么？
江湖中人都说厉老三不江湖？
没关系，厉老三不在乎，他甚至以面对挑衅充耳不闻。
记得新店开张时，有个江湖人物来参加典礼，喝多了点酒在场面上大骂：“你他妈算什么大哥？你就是个买卖人，以后老老实实眯着得了，别一天装的和二百五一样。”
厉老三是怎么处理的，笑呵呵的对手底下人说道：“赶紧，王哥喝多了，找个包房让他醒醒酒。”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货下场好不了，可实际上，厉老三真给人家找了个包房。手底下人奇怪，问道：“三爷，咱们就这样被人骂了？”厉老三冷笑一声：“你看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再看看他来的时候骑的那台电动车，你觉得对这么一个人动手有什么价值么？”
没错，这就是厉老三的为人处世之道。
不过他也不是不会动怒的人，刚盘下临市唯一一家大型夜店的时候，厉老三竟然发现有人在自己店里散货，他在暗中观察了好几天，在对方觉着厉老三没发现的一瞬间出手，让手底下人直接把那家伙弄了起来将腿打折，连人带货都送到了公安局，将这个人上下线都扔了出去，直接帮助许苍生破获了一起---贩---毒---案。
他为什么这么干？不让人在自己店里卖货可以理解，但交给警察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厉老三有自己的考虑，他可是靠着让人吃瓜落走到今天的，当然得防着万一公安震怒再来一场大清扫把自己也弄进去的事，所以，他的场子里不光不允许别人贩卖---毒---品---，更不允许任何人在已知的范畴之内干令人接受不了的事，比如收保护费、再比如街头诈骗。你说厉老三不是黑社会？可是他的地盘里绝不让别人的黑社会生存；你说他是黑社会，不好意思，人家的赚钱手法咱还就一点不用。
就这么着，厉家老三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哥。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坏事都不干，比如贩枪。
厉老三喜欢枪，更是军迷，还酷爱参与军事博览会，家里违法枪械收集能组装一个排，不过他没想过贩枪，与其说贩枪是为了挣钱，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自己迟迟没能填补的报复欲。
“三爷，我想杀人。”
一个和厉老三走得很近的手下有一天在喝多后和厉老三说出了心里话。
“有病啊，好好的日子不过。”
那家伙被厉老三呵斥完说道：“我们家那口子有人了。”
“什么！”
厉老三瞪起了眼睛，他的手下继续说道：“昨天我回家，我们家那口子在洗澡，手机上来了一条消息，上面写着‘宝贝，我想你了，你男人什么时候出差啊？’。”他把话说到这，一口干掉了杯子里所有白酒，那得有小二两。
“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了么？”
那小子点点头：“我撒了个谎，说自己要出差，然后在家门口蹲了一宿，发现这娘们跟一个年轻小伙去酒店开了房。”
厉老三没接话，默默的走进屋，拿出一把精工仿56式手枪递了过去：“去当个男人吧。”这句话说完，手底下人抬起头看向厉老三的时候，眼睛里都泛着光。
“嗯。”那男人重重点头把枪收了起来，起身就要走，厉老三忽然叫住他问道：“枪哪来的？”
“这？”
厉老三又嘱咐一句：“有一伙人在临市周边贩卖枪械，我找人打听过了，一会把银行账号发你手机里，你给他打一万块钱过去，顺便打几个电话，对方只要接了就挂。警察要是抓住你了，就说枪从他们手里买的。”
那伙卖枪的人做梦也没想到祸从天上来，还来的这么不明不白，不光有人莫名其妙打了过来一万块钱，竟然还打了好几个一接通就被挂断的电话。
于是，第二天新闻报道处一女子出轨时与情妇双双被枪杀于酒店房间内，死亡时全身---赤---裸---，许苍生仅用了不到24小时就从省际高速上把人凶手给抓了回来，同时，还破获了一起在临市周边的贩枪案，共抓捕枪械贩卖人员4人。问题是，这个案子上就有一点对不上号，那就是杀人者购买的枪械所有配件都比那伙人贩卖的高级很多，加工手法也要精良甚多，甚至枪械性能也比他们贩卖的弹珠枪强了百倍不止……不过，当时嫌疑人面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我花钱了，给了一万块钱呢，总不能也卖我一把钢珠枪吧？”你琢磨，仔细琢磨，这话说的有道理啊，人家多花了钱，怎么就不能拿着点好东西？并且，这家人的手机里的确有翻墙去国外网站上查看枪械配件的浏览记录，你说，这又算不算是对上号了？
当然了，每一个爱枪的几乎都会翻墙去看国外的网站，可这并不代表谁都能把配件弄回来再组装成枪。
厉老三看见案发新闻后，脸上露出了一种浓浓的满足感，好似当年张金虎给于自己的耻辱被磨平了一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算什么行为
陈达并没有急着回临市，他除了调取各种卷宗去查有关厉老三的一切以外，甚至还去了一趟监狱。厉老三不是属于江湖么？那就一定有和你在同一个江湖里的人，比如说，当初张金虎的手下，那些在梁城---制---毒---却并没有判死刑的人。陈达需要的正是这种人，他需要和这些人聊聊，这不光是要了解厉老三的心理变化，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他。
当在监狱的审讯室里见到了那个人，陈达感受到人在特殊环境下变化之快，那小子被抓之前还是个敢冲警方开枪的混蛋，现而今倒好，见着老陈马上立正，口喊‘政府’喊的那个顺溜。
“坐吧。”
“谢谢政府。”
他坐在了审讯椅上，望着陈达一语不发，老陈问道：“你知道厉老三么？”
那人思考了许久，才高声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临市的那个公子哥？”
公子哥？
好像和掌握的资料有点对不上号，陈达没急着否定，继续问道：“你说说看。”
“我是虎哥……张金虎的心腹，这才能到梁城来……”这话说的没毛病，不是张金虎的心腹怎么可能来看这---制---毒---生意，既然是他的心腹，肯定是当初一起当骡子出身，那么，跟随张金虎时间长就有可能知道这段秘闻：“当年我们刚刚拿到一条运输线的时候，就有国内的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什么既然是通过国内，那就得和国内打好关系，说白了，就是江湖人物瞧着我们挣俩钱儿眼红，想讹诈。”
“虎哥肯定不给，这都是俺们拿命拼出来的，这不，招来了不少为了面子不得不出手的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虚张声势，有些人连边境线都没到就回去说已经教训了我们一顿，而有一些人，真的来了，其中就有个厉老三。”
他笑了，竟然在如此关键点笑出了声：“刚开始我还纳闷呢，这厉老三为什么突然出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个少爷坯子是让人给逼的。”
“据说这厉家啊，在临市有一号，他们家老爷子当初是一代霸主，后来让政府给崩了；他哥呢，又成了一方豪杰，结果判了无期。就这么着，家大业大的老厉家，瞬间散架，只剩下厉家老三一个孩子，那些老江湖怎么可能服，纷纷要自立山头。厉老三看不下去了，他要是不拿出点真东西来，厉家就彻底垮了。”
“好像因为这个，厉老三纠结了一伙人，奔着边境线来了，想的是在边境线上拿到一条线路，用这条线路压住厉家的命脉，一是等自己壮大，二是他抓住了所有人的经济来源。”
陈达搭话道：“张金虎不可能给他吧？”
“肯定不能给啊，虎哥拼着命搏出来的最后一丝生存机会就算把命搭里也绝对不能给，结果，问题并没有想的那么严重。”
“什么意思？”陈达赶紧问道。
他回应：“这厉老三第一不认识任何俄罗斯人，第二，连边境线具体的运输路线在哪都不知道，第三，雇了个二百五向导，一天天在边境上瞎转，转了一个月啥都没看见，你说，虎哥还用搭理他么？”
现在陈达明白这小子当初到底笑什么了，原来厉老三刚出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
“后来呢？”
“这小子有点运气，撞到我们运输线上了。”
他话音一顿，突然抬头看着陈达，像是不知道往下继续说会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你放心说，这个案子的事不会和你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两件案子也不会合并。”在对方耳朵里，这就等于给出了承诺，可陈达却始终没说不合并不代表没有犯罪。
他接着说道：“两边人一碰面，虎哥直接开枪了，对面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听见枪声就跑的跑、怂的怂，厉老三也让虎哥抓住，关进了狗笼子里。”
“打那之后，虎哥就跟养宠物似得，没事还和他说说话，心情不好了，就把鞭子拿出来抽一顿，要么，就干脆设定个什么词，只要他说了，立马上去就是一通毒打。这厉老三没少挨揍，打的见着虎哥就往一边缩，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他叹了口气：“再往后，就剩下虎哥一个人说，他听着，也挺惨。”
陈达问道：“都说什么了？”
“炫耀呗。”他解释道：“虎哥只要赢了竞争对手，就去狗笼子旁边炫耀，告诉这小子他是怎么赢的，输了的人有多倒霉等等。”
陈达突然皱起了眉，他好像知道了厉老三这一身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我记着有一回虎哥碰上了难事，对我们挺照顾的一伙俄罗斯人阻碍了发展，可犹豫两方关系不错，是在下不了手，虎哥干脆就假装和人家联合，对付共同的敌人，实际上出工不出力，在关键时刻直接向俄罗斯警方举报，将这两伙人一网打尽，来了一个一石二鸟。”他眼睛里闪出了光芒，甚至有点佩服张金虎的说道：“就这么的，两伙人都趴下了，整个俄罗斯也没人知道警方为什么对这两伙人痛下杀手，而我们则占据了更大的利益。”
陈达想起了厉老三回去之后的成名之作，和张金虎如出一辙！
“再后来，我们如何成了边境线上的唯一一伙势力几乎是厉老三亲眼目睹的，可突然有一天，有个女人来了，说是厉老三的二姐，跟虎哥在屋里聊了许久之后，虎哥竟然让人放了厉老三……”
女人？
陈达实在想不出已经称霸边境线的张金虎怎么会由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不等于放虎归山么？哪怕这个女人付出什么，这也不是个正确的抉择啊。
“到了虎哥打算在梁城设点，往俄罗斯运货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有俄罗斯官方背景，虎哥由于是通缉犯的身份实在无法亲自露面，这才不得不答应。更何况，那厉家老三已经让虎哥吓破了胆，别说让他回边境线了，就算是听见虎哥的名字，估计他都要哆嗦，也就不足为惧了。”
这种情况下的厉老三回到了临市应该是长久积压下的爆发，可他怎么会开起了小买卖呢？对于一个厉家那样背景的家族来说，小KTV不就是小买卖嘛？
陈达思考了很久才算是想明白，那就是厉老三需要养伤和消化所有学到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要分析整个临市乃至于全国的形式。
按照如今的发展速度来看，和以前一样的模式已经行不通了，谁和老百姓作对谁死，光靠武力绝对占不了任何便宜，你还能比国家武力强大么？那么，接下来该走什么样的路，怎么走才能重回巅峰，是不是值得思考一番？
厉老三没想到的是，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敢惹到自己头上来，那顿酒瓶子正是他的爆发，而相当于免死金牌一样的精神病证，则是张金虎给予的伤害。他把两件事放在了一起，瞬间带走了一条人命不说，还利用了别人贪念，扫清了道路上最大的障碍。这还不算，厉老三就这自己可以将利益最大化，通过不停的写信和借助当下的行事，让所有人都成了被扫清的障碍，他则合理合法的收拢生意开始做大。
结果自然是厉老三赢了，他成了临市最大的受益人，在人人自危的江湖场上，一个生意人干形象的厉老三成了金光闪闪的人物。
张金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给予的苦难成了这小子的财富，更想不到的是，他一直憋着的报复想法直到张金虎被捕归案，依然没能实现。
对张金虎的报复是不可能了，所以厉老三将所有自己的对手都要一网打尽，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怀揣着对自己报复的想法脱离战场，与此同时，当手下人想要报复出轨的妻子时，厉老三感同身受，如若不然他绝不会冒险给出去一把枪。厉老三当然不是傻子，在给出去一把枪的同一刻，已经想好了如何善后和收尾，那伙枪贩成了替死鬼，他再次在危机中安然无恙的存活了下来……直到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消息。
那是一则很吓人的消息，说是黑整容诊所将一个姑娘的一声都毁了，那姑娘在网络上疯狂吐槽的同时并诅咒这所医美诊所的所有人不得好死。厉老三看见这些叫骂，内心中的报复欲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竟然希望所有被害过的人都可以去报复施害者。于是，一件近乎疯狂的事让厉老三干了出来，他把一把仿56手枪扔进了并没有锁上车窗的车里，这辆车，正属于那个姑娘！
不巧的是，这女人让那把枪给吓着了，竟然在第一时间报了案，由于枪上没有指纹，车停的地方有没有摄像头，当时许苍生又在被调往梁城的路上，这才让这把枪的对比延误了，而枪械对比的结果，竟然和当初杀人案的枪械如出一辙！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失忆神探正文卷第二百八十六章一切都是那么正常“你说……杜悍和这件案子关系不大，厉老三反而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
刚回到临市，徐良就赶紧和陈达碰了个头，当他听见在履历上几乎和犯罪不沾边，依靠行走于法律边缘灰色地带起家的厉老三很有可能是隐藏极深的人物时，有点不可思议。
“老徐，你让人把临市这么多年的扫黄记录调出来我看一下。”
徐良摇摇头：“不用了，上任之前近些年的档案我都看过，你不就是想知道这几年行动背后厉老三的损失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旗下的产业有不少都被处罚过。”
“查封几家？”
面对陈达的问题，徐良愣了一下：“卷宗上记录的，貌似一家都没有。”
陈达陷入了深思。
按照厉老三的生存模式，临市的大规模扫黄打非行动他铁定要被针对，可这么多年都没被查封记录怎么可能？你要说人家有内部消息，可厉老三的点的确也受到了每次行动的冲击，难不成，这是他演出来的？
徐良开口问道：“老陈，咱们现在查的是枪案，至于其他的可以先放一放……”他还没等说完，陈达立即打断道：“就是因为这样，厉老三才会有今天。”老陈解释着说道：“老徐，你把每次枪案发生的时间和全市扫黄打非活动的时间都说一下。”徐良：“那还说啥，发生大案要案之后进行全市大规模扫黄打非行动不是很正常的，一是打击漏网之鱼，二是让全市老百姓看看咱们公安局和犯罪斗争到底的决心，三是让所有媒体都知道，在北方，没有一块地、一座城市是法外飞地……”
听到这，陈达又问了：“那每次行动是提前制定好的，还是发生案件之后才进行的？”
“老陈，你到底啥意思？你是怀疑临市市局里有他厉老三的内应？这不可能！”徐良完全不信道：“眼下这是什么形式？正在严厉打击保护伞，再说了，有点荣誉感和还在乎自己前途的警察都不会走这一步，你会不会想多了？”
陈达没说话，但这像是触动了徐良的逆鳞，他在为陈达安排的宿舍内掏出电话说道：“那什么，你把之前调查过的全局收入记录拿过来。”这句话话音落下，陈达突然抬头看了徐良一眼，按照他的说法，应该是老徐也这么怀疑过，不光怀疑过，甚至还专门做过调查，不然哪有‘调查过的全局收入记录’？
片刻的功夫，一名刑警拿着一份厚厚的档案走进了宿舍，将东西扔下后，又回去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徐良接过这份档案，扔到陈达床上：“你自己看。”自信的像是在听陈达痴人说梦。
徐良当然有自信，他参与过调查，不光参与过调查，还在被调查人之中，那是每年一次的审核，为的就是清除害群之马。可是，这份文件陈达连看都没看说道：“我相信你。”徐良这就更不懂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至于我是什么意思，晚一点再告诉你，现在，帮我找会议记录，我不需要会议记录的内容，只需要每次会议的准确时间。”
这陈达好像是铁了心也要给临市公安系统抹黑一样，逼着徐良通过手机联系找到了一份会议记录表，他连瞅都没瞅，转手发给了陈达。这份记录，陈达认真研究了起来，配合着老徐说过的案发时间、临市扫黄打非行动时间，当三分档案对应到一起时，陈达发现了一件事。
公安系统的大规模行动都是有规律的，要么，在重大节日前后，要么在重大事件前后，这种规律之下，每当重要日子来临时，市局都会着急各部门领导开会，比如各派出所所长、各分部门领导、刑警队等等，当各部门领导聚齐了，重大行动的章程也就出来了。有意思的事情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在了卷宗里，厉老三的手下贩枪案被捕就发生在扫黄打非之前、还有那个在自己车里捡到枪械的女人报警也发生在这个日子里，不同的时，这俩人一个发生在五一、一个发生在十一，都是大型节假日前夕。
陈达望着这份文件有点想不明白，如果说所有的事情都和厉老三有关系，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给警察捣乱么？他疯了？好好的老板不当，非得抢着成为警察的目标人物？这和一开始就低调的行为模式不相符啊。
为了弄清楚这一切，陈达说了这么一句：“是不是又快过节？”
“快了。”
“你和市局大领导在申请一次扫黄打非行动吧。”
“老陈，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陈达没说话，目光透过窗户眺望远方，在远处天空停下了。
徐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说了一句：“行，我配合你，这回非得让你死心不可！”
他走了，如何向领导申请行动的事情陈达并不知情，可老陈在这段时间里，完全沉浸到了各种档案之中，他不光查看了临市的卷宗，还把临市周边，乃至省内所有的卷宗都看了一遍。结果，越看越是心惊！
梁城，这座距离临市最近的小城当初抓捕的枪贩是因为杜悍的老板露了枪而起，那么杜悍的信息是从哪来的？总不能是哪位老板和他说的吧？这件事在郝老歪死后一直没个说法，通过和梁城许苍生联系，这名枪贩被捕后才吐露曾经交易过的资料，而找回的枪械以及抓捕的枪械购买人都是在他被抓以后才浮出水面，并不是被人举报。当时杜悍的说法是‘江湖传闻’再深问，人家就不想提了，但是，今天在资料上，似乎呈现了出来。
首先，是临市的那个女人报警说有人把枪扔进了自己的车里，随后，临市开始大规模的清查，这边清查行动中，一名所谓的江湖人物落网，他手上，就有曾经枪击陈达的枪贩所制造的枪械。巧合么？真不是！在厉老三的手下持枪杀人以后，临市的枪贩子被揪了出来，和厉老三站在对立面的这位江湖人物想要和人家抗衡，就得手里有家伙，于是，这才找到了梁城的人。
看见没有？这个圈绕回来了！
其次，这个江湖人物在梁城有点关系，这个关系，就是已经被梁城警方抓起来的黑子，黑子手下有一名打手曾经和杜悍在同一部队服役，由于是老乡，俩人哪怕不在同一连队，关系也非常不错，很有可能在吃饭喝酒的时候，将这条消息透露了出来，而黑子，正是那枪贩的推荐人。这也是为什么杜悍一直强调消息来源是‘江湖传闻’的原因，只是厉老三怎么也没想到，那名枪贩还没等他出手处理，就因为杜悍的举报和枪击陈达被逮捕。
最后，才有了厉老三这看似没有任何污点的履历。
该怎么对付这个被张金虎亲手调教出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厉老三呢？
嘀、嘀、嘀。
正在宿舍档案堆里埋头整理案情的陈达听见电话声响从一堆文件底下将手机翻了出来，当他接起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徐良的声音：“行动申请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做？”
“正常行动。”
“什么？”
“我这就过去，你们就按照平日里行动方式执行就好。”
陈达知道徐良一定会一脸懵的不知所措，可是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那就是先搞清楚厉老三为什么能在多次行动中明哲保身。
很快，徐良派车来到了刑警队的宿舍将陈达接走，当他们赶到市局那一刻，司机很熟络的和一名在门口看门的老辅警寒暄道：“大爷，今儿您值班啊？”
“可不是呗，原本不是我的班，小崔又通宵打游戏没起来。正好我们这些老头不爱熬夜，白班也挺好。”
俩人简单说了几句，这台警车就开进了市局院内，停好以后：“陈队，走吧，我带您去会议室。”
陈达也不能一言不发，只能闲聊说道：“看刚才你俩聊天，你和门口的辅警很熟啊。”
“哪是我啊，咱们局里所有人都跟他熟，孙大爷在市局干了快二十年了，从早期的辅警干到保洁，到后来年轻人都喜欢在网上捣腾自己的事业，没什么人愿意干辅警这样的工作了，大爷又开始回到市局大门口看门。”
陈达听着话音回头看了一眼：“还挺热爱公安事业。”
“什么热爱，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点工资，要不这都六十多的岁数了，干啥去？在咱们市局好歹旱涝保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是，逢年过节的发东西，比什么不强。”
陈达点点头，要是这么想，也对。他跟着那名刑警慢悠悠的进了会议室，不过他对回忆不太感兴趣，就在会议室门口往楼下看着，屋里的人呢，还在等其他参与行动的领导，恰巧这个时候陈达又看向了大门口，之间门口的大爷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摆弄着手机，每个开警车进院的派出所所长都会亲热的与其打招呼，他也是一一回应，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杀人犯的儿子
“杀人犯的儿子！”
“打他！”
“这是杀人犯的儿子！！！”
罪犯的孩子被歧视，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当这个孩子的父亲已经因为杀人被警方绳之以法的情况下，周围邻居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家里面的孩子肯定会讨人嫌的胡说八道。孙可望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刚刚十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突从天降的灾难瞬间席卷了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警察就来到了家里，和这个孩子说‘你父亲枪杀了你的母亲，你要跟我去一趟协助调查’。
这谁受得了？
孙可望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杀了母亲，但，到了公安局以后他傻了。
死的可不止是母亲一个，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孙可望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在警方的介绍下，他变得越来越低沉，最后，一言不发。
打那以后，孙可望就一直生活在爷爷奶奶家，老两口对这孩子还是非常不错的，几乎是不缺吃不少穿，问题是周围邻居的冷嘲热讽。为了这件事，老两口专门找到了街道办事处，居委会大妈将所有辖区内的人都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特别说明白了，犯罪的是孩子父亲，和孩子没关系，自此，大人们是管住嘴了，可那群孩子，谁又弄得了呢？
孙可望放学会被这群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扔石头，他也反抗过，还打过其中两个年龄比较大的，但是人家家长找了过来，口口声声直说‘你们家孩子怎么打人？’绝口不提他们家孩子干了什么，等你说明缘由，人家又来了一句‘那只是个孩子’，像是……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从这以后，孙可望不和任何人动手了，看着爷爷奶奶拖着疲惫身躯还要承受本不该他们承受的无奈，这孩子选择了忍耐。
嘎吱。
关上院门，孙可望像是关上了令自己深恶痛绝的世界，回到屋子里，奶奶早就做好了饭菜等待他的归来，而爷爷，累的已经瞌睡了。为了养活孙可望，爷爷除了拿退休金以外还得多打一份工，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正常的家庭开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正常的去读高中准备考大学，然而考上大学以后，还要面临着高昂学费。
“爷，我不想念书了。”每想到接下来这个小家要面临的情况，孙可望总是会这样和爷爷说，但是，等来的总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没出息的东西！”
“不上学了你打算干嘛啊？和你爸一样去混社会，然后让公安局给抓起来吗？”
“我告诉你，要是还想姓孙，你就乖乖给我上学，老老实实考大学，考上个北大清华的给咱光宗耀祖。至于学费，那不是你这个孩子该考虑的事，你爷爷就算和阎王爷借阳寿，也头拱地给你把学费弄回来，听见没有？”
孙可望眼睛里含着泪水，不再多言，他有多想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个家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当、当。
敲门声响了起来，奶奶厌烦的看了门口一眼说道：“还没完了。”她以为又是门口那群熊孩子在往门上扔石头，爷爷老迈的从炕头下来，穿上鞋骂道：“这帮王八犊子，欺负我老孙家没人了这是！”说话间，拎起外屋地上的炉钩子走向了门口，骂骂咧咧的喊道：“这他妈谁啊！”
哐！
关闭的房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以为身着西装的男人，他一脸笑容的说道：“叔，这是怎么了，杀气腾腾的。”
“小三子，赶紧进屋。”扔下手里的炉钩子说道：“这不是我们家那小子出事以后周围邻居……嗨，说这些干嘛。”
门口那个男人愣一下，回头说道：“去处理处理。”说完，进了院。
“谁啊？”
孙可望的奶奶问了一嘴：“拿副碗筷，烫壶热酒，我和三小子喝点。”
“老三来了啊，快进屋。”
奶奶似乎很喜欢他，给添了一副碗筷，就把家里的酒拿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再给你们炒俩菜。”
那人很客气的说道：“不用了，又不是外人，别忙。”
紧接着，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叠钱：“叔，现在啊很麻烦，就不给你们转账了，这点钱你们先留着用。”
“这，不好吧？”
老孙头假客气的说了两句，眼睛始终盯着钱一动不动。
来人将钱硬推了过来，不再多言。转过头，看见了满眼睛委屈的孙可望：“小子，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老孙头替自己孙子说道：“能怎么啊，周围那群熊孩子整天墨迹那点破事。”
“那怎么不打他们嘴？”
“得了吧，现在孩子都金贵，你碰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得让人讹个几百万，现在这人，都跟身上贴了金条似得，摸不得碰不得。”
说话间，那名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往孩子手里塞了过去，然后满脸笑容的说道：“再有事，给叔打这个电话，任何事都可以。”
这边说着话，那边老孙头伸手拽了一把这个男人的手臂，将其目光拉回去问道：“小三子，我给你发的消息……”
他点了点头回应道：“叔，放心吧，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三爷。”
此刻，外边去办事的手下回来了，冲着他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以后不会有人嚼舌头根儿了。”
随即，他起身，和老人道别说道：“叔，那你们先吃饭，我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说着话，他走出了这间屋子，当脚步迈到门槛那一刻，回头冲着孙可望说道：“孩子，这个世界上的人绝不会因为你人是谁或者你能依靠谁而不欺负你、怕你，你要是不够强大，就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其实你现在的处境也挺好，你可以换一种思维，将这当做人生中的另一个考验，有了这个磨难，你就比别人多了一个变强的理由，是吧？”说完，他走了，头也不回。
孙可望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爷爷，爷爷没起身相送，也没说话，脑子里回想起了白天发生过的事，隐隐间，有那么一丝担忧。
白天，他正在临市公安局门口执勤，好多领导开始往距离汇集，那一刻，常年都在这儿工作的他知道，准时局里又要开大会了，在节前开会，那肯定是有行动，为了让临市更加安定，为了老百姓能过好节。于是，他掏出手机发出了条短信出去……
“孙大爷。”
背后的一声呼喊吓了他一条，赶紧把手机往旁边一偏，尽可能不让声音来源出的人看见屏幕，回头望去。他在公安局干了快二十年了，不认识的面孔也有不少，今天还是第一回有生人主动和一个门卫打招呼：“您好，您是？”他没敢乱问，起身很恭敬的说了一句。
“没事，我姓陈，梁城来的协助查案的，听说您在这儿干了快二十年了，过来聊两句。”
孙大爷挺规矩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有那个什么保密协议，也不好乱说话，那什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
“别紧张，大爷，闲聊，纯闲聊。”
孙大爷低了低头，陪着笑脸没动。
“孙大爷，刚才看你在鼓捣手机，我这没打扰你吧？”
孙大爷回应道：“嗨，你不知道我们家咋回事，我儿子吧……”他把自己的家庭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说道：“我孙子孙可望如今是备受歧视，我又怕这孩子心里出什么问题，所以有事没事的就得联系联系……”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令陈达没想到的是，当年枪击命案的案犯竟然是这位孙大爷的儿子！
“那你这够辛苦的，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负责孙子的衣食起居。”
“能怎么办呢？孩子那么小总得有人养活啊，他得上学，得成人，在这时期，我这当爷爷的可不只能卖这把老骨头了呗。当年局领导也说因为我家庭环境贫困，不行搞搞捐款，我给拒绝了，你说我儿子出这个事，我哪好意思要钱啊……”
“那倒不至于，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更何况咱当警察的不就是为老百姓解决困难么，你也是老百姓，对不？”
“这么着，你把手机码给我，我表表心意……”
“不用，同志，咱们也不认识，好意我领了……”
“别客气……”
“真不用……”
俩人这一来一往的期间，陈达始终看着孙大爷的眼睛，而这位孙大爷却在不停闪躲目光，还退却的退后一步，并且说什么也不接受他的好意。的确，如果是陈达碰上这种事，他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不为别的，不好意思而已，有时候让别人帮助也是个挺需要勇气的事。
“老陈！”
楼上传来了一声呼喊，陈达仰头望去的那一刻，徐良正趴在窗户上挥手：“人齐了，回来开会。”
“唉，来了。”说着话陈达转身往楼上走，挥手说了一句：“下回聊。”
“嗯呐，下回唠。”他离去的一瞬间，孙大爷脑门上流下了一滴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手机
又是平淡的一天，按照惯例，陈达起床后先看日记紧接着去厕所看另外一本，等对自己的人生总算有了每天一次的‘初步认识’，才默默走到了餐桌边，日记里写着，刘芸每次都怕他忘记的把药放在午饭旁。
餐桌上，一堆药片摆放在那分成了两排，每排四片，陈达随手一抓将药都放入手心，端起餐桌边的水杯后，连水带药一饮而进。
转过身，他看见餐桌上还有张纸条，上边写着：“老陈，中午自己吃饭，别忘了吃药，药分两次，早晚各一次，我得晚点回来，今天值班……”
陈达默默看了一眼刚才摆放药片位置的桌面，又看了一眼字条，随口说了一句：“艹。”
他将字条团成团儿扔到了垃圾桶，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因吃多了药而产生其他副作用的坐在了沙发上，像是这种事情经常出现，经常到了处变不惊的地步。
茶几上放这一部手机，就放在电视遥控器旁边，那是昨天晚上回家以后被老陈抛弃般扔在桌子上理都没理过的家伙，实话实说，他有点不太敢打开这部手机，如同面对着在盒子里与情人诀别时收到的书信，一有探其究竟的想法心中就会变得忐忑。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其他思绪，他把手机拿在了手里。
那是一台华为P20PRo，白色，屏幕上键盘区域被多次触碰都没来得及擦的指印证明着起码在失忆之前，这部手机还在被频繁的使用当中。
陈达并没有立即开机，习惯了准备好一切的他先在家里找了个充电宝插上后，眼看着屏幕亮起、电量百分比在一点点增加，增加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才去触碰开机键，如此一来，老陈在查看信息的中途就不会被没电这种问题所打断。
嘀。
开机音乐声响起，随后进入屏锁界面，刚进入这个界面，手机左上角的信号区域才满格，网络数据连接也刚刚恢复正常，他就如同面临信息轰炸一般被屏幕上接连弹出的提示音给惊呆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声音停止那一刻并不是信息提示结束，而是电话卡在了正在提示信息的途中，死机了。
啧啧。
陈达吧唧吧唧嘴，重启了手机，如此往复两次竟然才让手机恢复正常使用状态，其中未接电话192个、未看信息16条、未看微信信息161条。至于未经过屏锁直接进入界面，很可能是面部识别。
这些电话有前妻七七打的，相对应的微信为‘你儿子想你了，有时间来陪陪他’；也有郝老歪、小六子、大杨、宗航等等老同事打的，估计是住院时他们并不知道手机在自己养父手里，对应的信息都是问候，类似‘好点没有’、‘来喝酒啊，都想你了’；以及，一个非常特殊的微信群组中，跳出的一些慰藉。
群组：涉案人。
孙姨：“小伙子，刚才我看见有人在我们家附近被坏人拿枪打了，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瞧着有点像你呢？可千万不能是你啊，你孙姨当初被人骗了好几万块钱都是你给找回来了的，要是受伤了，我这心里得多不好受啊。”
小鸽子：“陈大哥，新闻上说梁城刑警队长在抓捕行动里被人枪击了，不是你吧？一定不是你，不会是你的，当初我不懂事和一群坏孩子混迹歌厅是你把我拉出火坑的，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受伤呢，回我一句，让我知道你没事。”
小周：“哥，你肯定没事，我都能把毒瘾戒了你一定也能扛过来。”
“陈警官，我已经不做游戏外挂了，除非为你们警察做，要是你们也能用外挂，我愿意开发出最强的透视加锁头，还得配上免伤和锁血。”
每天到这个时刻都会陷入迷茫之中的陈达慢慢露出了笑容，尽管想不起来他们都是谁，可老陈愿意为这些人存在……
想到这，陈达突然感觉到了一些伤感，他好像，就快连为这些人存在的资格都没有了，哪的公安局会让一个失忆且每天都要失忆一次的人继续当队长、不、警察呢？
“哥……我有重要消息……”
“张金虎要跨越国境回国了。”
“哥？”
“陈哥，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信息？”
“陈达，日你祖宗，老子差一点被发现，你知道张金虎要是发现了我是你安排的针，后果是什么吗？”
“姓陈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他妈仁至义尽了，也谢谢你没有食言，尽管一直没回消息，却没耽误过照顾我儿子。张金虎要回梁城了，去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也不可能让我知道，你自己注意点……”
张金虎？
针？
自己在张金虎身边扎了根儿针？？
而且还因为受伤彻底失联了？
陈达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微信号，头像是一个很是可爱的孩子，个性签名写着‘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除此之外，整个朋友圈除了‘三天可见’的提示外，根本看不到任何资料。他还想翻和这个人的聊天记录，但，整个聊天记录中竟然只有这几句话，这说明更早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彻底删除。
而时间上显示，这份聊天记录就是最近几个月才发出的，那时候，自己刚好受伤……
陈达放下手机直接冲向了厕所，将日记拿出来以后，对应记录下来的相关信息仔细查看，他发现手机微信里最后一条发布信息的日子并不是林永海所见到张金虎的日期前后，这两个人所说的话有明显出入，是这根儿针骗了自己吗？
理由呢？
陈达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用手机拨通了小六子的电话：“喂，我是陈达。”
“头儿，手机找着了？”
这小六子肯定是太长时间没看见陈达的手机号了，还以为他手机丢了。
“先把电话给许苍生。”
“你找他干啥？”
“赶紧。”
“唉。”
“许队，我们头……前刑警队队长陈达找你。”
片刻后，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老陈，找我什么事啊？”
“来我家一趟，我找到了关于张金虎的线索。”
在打这通电话以前，陈达考虑再三，他不想泄露任何信息，更希望可以亲手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日记里关于昨天范海涛说的那句‘我的话你听过吗？’，让这位一直在一线工作的刑警队长彻底放弃了。
养父老了。
自己病了。
认命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二十年的歪理邪说
“二十年了！”
当老孙头把手机交出去以后，局长拿着手机手都在颤抖，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就转身离开了。
不光是他，整个临市公安局任何一个人都想不通，一个在这儿工作了整整二十年，看了不知道多少违法分子被抓的老人，怎么会有一天做出这种事！
……
公安局审讯室内，陈达看着对面的老人，他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那里，还自我感慨的说了一句：“总算看见审讯室里长啥样了，没想到啊，竟然有一天是这么进来的。”
哗啦。
他手上的手铐子发出了一阵声响。
“孙大爷，听你这意思，你好像还觉着自己是被愿望的喽？”
老孙头都没拿好眼神看陈达：“不然呢？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了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
“犯什么法了？”
陈达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打开了那款游戏软件问道：“这是你的手机吧？手机上的游戏账号防沉迷系统也是你身份证注册的吧？”
“有什么问题？网上都说了多玩游戏可以预防老年痴呆，我打打游戏也犯法？”
“打游戏肯定不犯法，可你在游戏里和一个ID叫‘L’的人说‘可能有事’是什么意思？发信时间刚好是昨天整个公安局各位派出所所长赶到的时候，这是准备和谁通风报信呢？”
老孙头立马瞪大了眼睛：“哎呀妈呀，还通、通、通风报信？你知不知道我在市局门口干多少年了？现任局长没来的时候我就在，通风报信用得着等到今天么？”
徐良看了一眼陈达，被这么硬气的老孙头给说恍惚了，问了一句：“那我问你，L是谁？”
“我儿子。”
“你儿子？”陈达继续问着。
老孙头一点不隐瞒的说道：“对，我儿子，那个枪杀了出轨媳妇和奸夫的傻小子，留下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孩子，到现在我都这把岁数了还得供孙子上学，你们满意了吧？”
“我记着当时我和你聊过几句，你说的可是你孙子背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头在学校备受歧视、怕孩子心里承受不了，这才不停的和孩子联系着，可没说玩游戏这档子事吧？”陈达举起手机说道：“还别说，我真看了手机的通讯记录，当时那段时间你没和孙可望联系，反而一直都在游戏里登陆着，这又怎么解释？”
老孙头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岁数大了，让你一打岔把事忘了有什么稀奇的？要不然我打什么游戏？不就是怕傻了以后留下孩子和他奶奶遭罪么？”
人家解释的那叫一个合情合理，这个解释说出来陈达都笑，甭问，铁定是做了亏心事以后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应对办法：“那你又为什么会向死去的儿子讲述公安局的每一次大规模行动呢？我们查了你在游戏里的聊天记录，近两三年，每次临市有大规模的扫黄打非行动你都会和这名为L的账号说上两句，随即删除掉记录，如果这是你儿子的账号，你只是和孩子诉说想念，为什么又要删除？”
他真的没什么好解释了，蛮横的回了一句：“哦，照你这么说，全临市发生的大案要案多了，要是当初许苍生破不了的案子都赖在我身上，我还是咱们临市治安不稳定的关键因素了呗？”
一般人真不敢接这个话茬，罪名太大，可陈达接了：“还真别说，近两三年，你就是临市的不稳定因素。”
“你什么意思？！”老孙头当即就要发火，陈达继续说道：“我问你……”他这话还没说完，门外进来一名警察，说道：“徐队，核实过了，这个账号的防沉迷系统的确是孙可望父亲的，注册游戏账号的手机号也的确属于他。”陈达点点头：“没你事了。”警察退了出去，他继续说道：“咱们接着说，我问你啊，既然你儿子的游戏账号，如今他人已经没了，但是这个游戏账号还经常二十四小时挂在游戏里，既不打怪升级也不刷游戏副本，玩的是什么？情怀么？据我所知，这个游戏并不是国内TOP10，甚至近不了前50，巅峰时期在线人数不超过1000人，也只有两个服务器，你儿子又在玩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当然知道，因为这个游戏账号是在你儿子被抓起来之后创建的，可游戏账号持续在线，你儿子的手机号也一直没有被注销，你敢说你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手机号在谁手里用着吗！”
老孙头的确有一些尝试，不然他也不可能和警察对付出这么多话来，其中包括用儿子的手机创建游戏账号可以保证自己和厉老三之间没有人通讯记录的存在，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碰到的是这个行业里面的专家。
“我……”
“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好印象毁于一旦，你到底图什么啊？”陈达实在想不通的问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老孙头的全面爆发……
他闭上了眼，慢悠悠说道：“图什么？哈哈哈哈，图什么？你说我图什么！”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钱没人没势力，在公安局当了十好几年辅警也没有哪个领导说拿起眼皮瞧我一眼，给我转个正什么的，我还能图什么？？！！”
老孙头长长吸了一口气：“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挺清高，觉着自己在公安局工作是有点高人一等，可时间一长，微薄的辅警收入和我那不争气儿子日渐增长的花销根本抹不平……”
最开始老孙头真不这样，还在大街上勇斗小偷上过新闻头版，问题是，你抓一回小偷人家就想转正是不是有点过了？加上贫寒出身的儿子整日里和厉老三厮混开始大手大脚花钱，老孙是变得越来越觉得憋屈，他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了，家里有什么缺东少西的还得和儿子张嘴要钱。有一回，老房子漏雨了需要整修，儿子马上联系了一个工程队来给整个房子都翻盖了，翻盖的日子里把老两口子安排在宾馆，住的别提多舒服了。
他当然知道和厉老三瞎混不是什么好事，也拿出过当爹的架势训斥过两回，但是得到了什么回答？得到的回答是：“爸，您活您的，我活我的，按照你的活法我活不了，我不想家里房子需要翻修的时候连钱都拿不出来。要是真有一天犯了法，我认了，还不行么？”
老孙头是真反驳不出来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人穷志短，在老孙这，应该改成人穷气短。
真正和儿子矛盾爆发是在一次市局的行动中，类似扫黄打非这样的市局行动都会有大规模的辅警参加，由于老孙常年在公安局工作，一有这种事哪怕上边从来不说也能才出来个**不离十，于是出门前就和家里人说了：“晚上不一定回得来啊，吃饭不用等我了。”他们家是传统家庭，老孙头不会来饭菜都不带上桌的，说这句话的目的也只是单纯的让娘俩好好吃饭，没想到，这一晚上的行动简直奇怪极了！
凡是厉老三的场子，那就没有能查出毛病的，老孙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事，回到家，刚好看见儿子又是冰箱又是彩电的往家运，好像有点明白了，他一把将那小子拽到一边说道：“是不是你？”
“爸……”
“我问是不是你！”
那小子终于说实话了：“是我，可是爸，你给公安局干了这么多年得着什么了？我就给三爷递了句话，瞧见没有？最新的冰箱、最新的彩电，实话跟您说了吧，就连上回翻修房子的钱，都是人家出的，你受了这么多，不该回报点什么么？”
“滚……你给老子滚！”
老孙头就和让谁侮辱了一样，骂完把儿子撵出了家门，望着屋子里的冰箱和彩电，他拿起凳子来就要往出砸，就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以往，只要下雨老孙头就要第一时间去屋顶铺塑料，要不日子没法过，这已经形成习惯了，这回他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往房顶看了一眼，耳边听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点落下，看着屋里一点水都不漏那一刻，突然问了自己一句：“在公安局干了快二十年了，到底图什么啊？”
是啊，图什么啊？
当天晚上，厉老三来了，就和老孙头说了一句：“叔，您以后的幸福，我包了，老百姓么，就活个舒服，是么？”恕我按了，往桌子上放了一摞钱，不多，五万，可这笔钱老孙头两年都挣不回来！
第二百九十章 大平层
有钱以后的厉老三倒是没买豪宅，近些年北方特别流行大平层，就是指一栋楼的高层整整一层都是你的，电梯门打开就是你们家们，那叫一个气派，此时的厉老三就住在这种房子里，不过，他今天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三爷，警察又来了……”
“谁打电话呢！电话挂了！”
电话里的吵杂声，呼喊声厉老三都听见了，随后电话被挂断的忙音也不听传进了耳朵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昨天应付了警察的一批检查之后，竟然今天又来了一遍。是意外么？还是有人搞鬼？
“三爷，三爷！！”
“咱的洗浴让人端了，根本来不及撤……”
第二通电话很快打了进来，厉老三都来不及思考对策就已经坐在沙发上愣住了，瞅着样子，警方似乎并不是针对一家店展开的行动，要是还有第三通电话，那就是应该针对所有临市的娱乐场所……不对啊，昨儿不检查过了么？他想不通，说什么也想不通。
嘀、嘀、嘀。
KTV的负责人将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厉老三都没接电话，直接挂断，反手给江湖上一个相熟的好大哥打了过去：“喂？郭哥，你们那儿怎么样啊？”
“别提了兄弟，昨儿晚上损失惨重啊……”
昨儿晚上？
昨儿！！
“今天没事么？”
“店都封了今天警察还来干什么来？”
厉老三不死心，都没说两句客套话立即挂断了电话，将电话又拨打了出去：“四爹，你们足疗店怎么样？”
“嗨，得亏昨天我过生日没开门，要不然啊，估计也和大家伙一样，小三子，我和你说，最近风声紧，能不做买卖就别做买卖，这两天生意不好干。”
“今天呢？今天？今天店里只有正规按摩，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人少的可怜呗。”
“不是，我问今天你们店有没有碰上检查的。”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见什么风声了？”
啪。
厉老三马上将电话挂断了，他总算明白了，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警察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冲着自己来？这些年为了过安稳日子他把所有有可能危及到自己事业的买卖都挤出了临市，在警方眼里，自己顶多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怎么也不应该冲自己下手啊……
“二鬼子！”
厉老三往里边喊了一声，一个满脸刀疤赤裸上身的男人走了出来，这小自身上全是纹身，各种比他还难看的鬼头在胸口上龇牙咧嘴：“三爷。”
“马上找律师去公安局，记住了，不管是咱的客人还是姑娘，只要公安局提出可以罚款的，多少钱都交。”
二鬼子问了一句：“三爷，这也不是什么大罪，一般个把礼拜就放出来了，浪费这个钱干嘛？”
“屁话！”
“姑娘是啥？姑娘是猫，平时你怎么着都无所谓，可是关键是你要站在她前边把灾挡了，这帮玩意儿能接得住；客人是啥？客人是狗，他们是闻着味儿来的，只要把姑娘拢住了，加上一点点小恩小惠，人家就说你老板有情有义，到时候不管出多大乱子，事情平息以后，咱们的买卖还是临时最火的。”
“这做买卖就是玩弄人性，人性玩明白了，也就是挣着钱了。”
二鬼子‘唉’了一声，转身出去办事了，那一秒，厉老三在屋里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街道，望着车水马龙说道：“我胆小，从回来那天就等着这一刻，孙子，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为这一秒做了多少准备！”话音落下，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掏出手机拨打出了报警电话：“喂？我要报警。我是鹏程万里KTV的老板，平日里买卖都是我那经历操持着，今天听说警方检查的时候我们那查出了不合法的地方，这不，我打算看看有没有能配合警方的。”
“哦，得去公安局一趟是吧？行，我就这过去。”
他这儿刚说完话，那边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厉老三也没客气的直接走向门口，刚把房门打开，徐良就站在了那：“厉家循是吧？鹏程万里KTV的老板？”
“对，我刚给你们警方打完电话，正准备去公安局看看有没有可以配合的地方呢，要不，这就跟你们走？”
得，徐良要说的话都让这小子抢在前头了，可这一回，他同样不知道陈达做了多少准备：“跟我们走是肯定的了，还有，这是搜查令，我们奉命要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请在搜查令上签字。”
徐良把搜查令递过去，拿肩膀直接撞在了厉老三的身上挤进屋里，一进客厅，满墙壁上挂着的枪械就让他为之一惊！
“厉老板，你知道咱们国家不允许私人持有枪械么？”
厉老三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墙上，立马解释道：“嗨，误会了，我是个军迷，这些玩意儿都是假的，模型，不信你们随便拿下来一个看看，不光开不了枪，都上不了躺，不过是用钢铁打造了个磨具，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就是仿的正常枪械重量图个手感。”
徐良将一把MP5冲锋枪在墙上摘下来，握在手里试了试，果然，除了外形一模一样之外，不具备枪械的任何特征，连弹夹都卸不下来和枪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怕是拿弹夹根本没有容弹功能：“手感还挺不错，要是个模型还真没什么毛病。”
徐良让人把厉老三给带了下去，随后又在屋子里翻了一个底朝天，果然，和来的时候想的一模一样，整间屋子里竟然找不出一把枪，此时，他给陈达打去了电话说道：“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就墙上挂了一些模型。”
“模型？什么模型？”
“用钢铁打造的枪械模型，外表和真的差不多，不过是一体的，开不了枪也上不了子弹。”
“带回来，都带回来！”
徐良没听懂：“带着些东西回来干嘛？我不和你说了么，这不是枪，起码不是咱们所理解的那种枪。”
“那就是抢，别废话了，赶紧带回来吧！”
见陈达如此肯定，他只能让人把模型都带了回去，而这些东西刚被送到市局，陈达立马让徐良将所有模型全都交给了技术科。随后，放着厉老三这条大鱼不审，蹲在技术科门口等待着结果。
“老陈，小题大做了吧？”
陈达瞪了他一眼：“咱们的目的是啥？”
“查枪啊！”
“枪咋来的。”
“不是厉老三……”
“我问你的是这些枪，是怎么变成枪的。”
“对啊，厉老三加工制造组装……”他好像懂了。
既然是加工、制造、组装，你总得有原材料吧？你厉老三是做娱乐场所的，到海关拿进口的德国原材料会不会惹人起疑？可你厉老三要是一个军事迷，将这些原材料都制作成模型，还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变成一把根本不觉被枪械功能的观赏物件，海关绝不可能扣留你的货物也更不可能引起警方的怀疑，对吧。
嘎吱。
技术科的房门打开了，陈达立马凑了过去，不等他说话，技术科的人说道：“枪械模型已经被完全分解了，这些模型拥有完全仿真的枪管和弹夹，但是枪械里并没有撞针也不具备安装撞针功能，经过技术鉴定，这些家伙，尤其是手枪模型的零部件和在临市发生那起枪案的零部件完全一样，甚至我们还根据梁城提供的格洛克22手枪数据进行了对比，同样分毫不差。”
陈达立马追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些枪械配件就是组成那些枪械的部分？”
技术科的同事说道：“我们只能证明两种零部件一模一样，至于是不是那些枪械的组成部分，得需要你们去查。”
啪。
陈达打了个指向，兴奋的冲着徐良说道：“瞧见没有，这就叫百密一疏！他厉老三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咱们能从零部件的数据配比上找到突破口。”
徐良拦了一下正在兴奋之中的陈达：“老陈啊，这些证据的确能证明一些问题，可依然无法定罪，我们并没有厉老三制造枪械和加工枪械配件的证据，唯一掌握的，就是他拥有这些枪械配件。具备杀人条件的人可不一定是杀人犯，起码到时候法官会这么认为。”
陈达瞧着他说道：“放心吧，二十四拜我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么？”
他，就站在技术科门口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而此时，接通电话的许苍生传来声音说道：“老陈，你让我办的事都办妥了！”
陈达让许苍生办什么事？非常简单，梁城的两个枪贩是按照命令办事的，既然按照命令办事，就得有发号施令的人，离开梁城时陈达唯一拜托许苍生的事，就是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一定要抓住传达信息的人，因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在网络上替厉老三做买卖的。同时，这也是陈达为什么从扫黄下手，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将厉老三以及他手底下这群人都抓起来的原因，为的，就是让厉老三顾头顾不了尾，将狐狸尾巴露给他们！
第二百九十一章 枪械组装师
警察最喜欢的办案状态和电视剧观众所希望看到的影视剧破案完全不一样，警察喜欢的是平淡无奇的破案，最好没有高低起伏，没有波澜壮阔，甚至可以说是求你了，千万别触动谁，因为他们每天要处理的案件太多，要是每个都能触动人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但是影视剧观众绝不这么想，你要是触动不了他，对不起，这就是个烂剧本，根本不接受反驳。
可偏偏陈达又被触动了！
从梁城被押过来一个犯人是有关厉老三贩枪案的重要认证，这个人同时也是厉老三在梁城的枪械组装师，他要干的活，就是把临市运送过去的零部件经过切割、打磨以后，将一把完全和枪没关系的模型变成拥有射击能力的武器。这也是为什么许苍生在用鼻子去闻枪膛的时候根本觉察不到一丝火药味的原因，因为每一把枪都是新的。
这个人叫吴天，以前在靶场工作过，工作内容就是专门为这些枪械进行保养和维修，手里当然有两把刷子，只是，靶场给的那点钱远没有厉老三抛出来的橄榄枝具有诱惑力，该怎么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达没有急着审厉老三，包括厉老三叫律师来给手底下姑娘们交罚款什么的也任由他们去，在这段时间里他只留了一句：“按这场程序走。”以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然而，徐良却让厉老三的律师陷入了无尽的麻烦中。
好家伙，厉老三找来的律师就没办过这么墨迹的事，不是手续不全就是人对不上号，关键是你还不能发火，人家公安局两个晚上抓了四百多人，整个市局和周边派出所里都关满了人，这时候你要交罚款保人是不是得给人家点时间？出现点什么漏洞和错误是不是合情合理的？于是，这位律师用了四个多小时总算保出去一个姑娘的时候，梁城那边押运犯人的警车都到了。
此刻，陈达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他等的人总算来了。
临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陈达又一次看见了赢得比赛的曙光，他始终认为自己破案就是在和时间竞赛，跑赢了时间就能让罪犯少伤害一些人，要是跑输了……
“姓名、年龄、籍贯、工作……”这是审讯的正常程序，但陈达在后边又加了一句：“我都不问，咱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怎么样？”
没有这么审讯的，警察审讯讲究个循序渐进，先得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打破了对方心理防线一切都好解决，哪有上来就跟签合同似得，先亮底牌？
“认识厉老三么？”
由于梁城的案件还没有审讯完，吴天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立即摇头：“不认识。”
“看样子你好像不太了解法律，那我就跟你说说，咱们国家有这么一条罪名叫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根据刑法第一把二十八条第一款的罪名为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该款规定：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背完法律条文，陈达看着徐良说了一句：“好像不太吓人。”
噗。
徐良乐了，他就知道这小子背后肯定有阴谋，根本不出声接话。
陈达继续道：“咱们过还有一条法律，叫销售枪支罪，刑法第一百二十六条规定，非法以销售为目的，制造和贩卖枪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背完他又看了一眼徐良：“也不是什么重罪……”
徐良只能假装咳嗽隐藏笑意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此刻，陈达突然抬起头看着吴天说道：“你知道厉老三手下人用你制造的枪械杀人了吗？”
原本平淡无奇的吴天一下就抬起了头来：“这……”说到一半突然改口：“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太有关系了。”徐良插话道：“要是你制造的枪械没有造成任何后果，这不叫情节严重，但是目前来看不光造成了命案，甚至轰动一时造成了社会恐慌，那就是情节严重。你不光制造枪械、私藏枪械、贩卖枪械，还运送危险品……”
“我什么时候运送危险品了？”
“你没运送厉老三家里的枪械模型怎么到你手里的，长腿自己跑过去的？”
“根据刚才陈队长告诉你的处罚标准，你自己琢磨一下数罪并罚以后，你得进去多少年才能出来。”
吴天犯愁了，可也只能解释的说道：“我都不认识谁是厉老三。”
陈达冷笑一声：“你不认识？”他把技术科刚给他的档案从桌子上拿起来摆放到吴天面前：“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制造的枪械和在厉老三家找到的模型枪管材质一模一样？有为什么配件生产厂家都来自德国？你不会是想说你俩一起从人家厂家进的货吧？”
话说到这里，陈达根本不容他继续思考，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一声巨响传出说道：“吴天，你最好想好了说，以你离开靶场以后每个月超过两万的收入来说，光是这笔账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听明白没有？”
吴天不是社会人，他就是个搞技术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陈达和徐良两个老警察的询问，即便是真正的江湖人物也受不了，这二位学的就是怎么对付罪犯。
“我要是说了……”
徐良打包票说道：“我帮你求情，并且在笔录里写明有投案自首情节，你恐怕也知道这几个字对你自己有多大用吧？那五到十年的刑罚到底往那边靠全看笔录上这几个字了。”
吴天低下了头，眼睛都不敢看陈达和徐良张开了嘴。
他认识厉老三还是对方从边境刚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厉老三天天去梁城靶场，发泄一般的买五百钱子弹那一把手枪根本不瞄靶的一通乱打。刚开始吴天以为厉老三只是不会，又觉着这个货有钱，就以教练的身份和他聊了两句，为的是让他花钱买射击课，自己也能挣提成。没想到，一来二去熟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竟然是临市厉家的厉老三！
刚开始他可没想巴结厉老三，更选择了疏远，厉老三也没觉得这算个什么事，每天在靶场发泄自己的愤怒，原本这两条线已经平行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时候，该死不死的靶场组织了一场聚餐，将舍得往靶场花钱的这些老板们都聚集到了一起，准备好酒菜和他们沟通沟通感情。
既然准备了酒，那自然就不可能再玩射击了，所以也就只剩下了聊天。厉老三和别人又不熟，很自然的坐在了吴天旁边，你说，他还能怎么拒绝？
这一聊吴天才知道，原来厉老三在梁城带着是为了治病，正当他纳闷为什么治病不去临市这种大城市反而来梁城这样小城市的时候，厉老三喝多了，喝的那叫一个胡言乱语，将心中这些年的憋闷都说了出来。
原来厉老三心里也只都有一怕，他怕某个人突然间回来，这导致了他的颓废，怕这个人回来以后抢走辛辛苦苦创建的一切。
吴天刚开始也没太听明白大舌头的厉老三到底说的是谁，可架不住喝多了以后的他没完没了，这才从厉老三嘴里听见了张金虎的名字……好家伙，这是江湖恩怨情仇的大合集啊！
这张金虎在边境线上祸害过厉老三差点没给他整废了，弄得毁了北方还要不间断接受精神治疗，乃至于经过精神病院鉴定之后都要去领残疾证了。怪不得厉老三来梁城看病，精神病这种疾病可不就得去人少不吵杂且环境好的地方治疗呗，恰巧，梁城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过到了梁城的厉老三可是没有踏实下来，他听说张金虎有要在梁城设点儿的意思了，谁让这是他的老窝呢，这要是张金虎回来了，听说曾经的手下败将厉老三在临市重整旗鼓，那还不得杀过去抢夺胜利果实啊？
有了这一怕，厉老三干什么的心气儿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废了。
吴天能怎么办？
作为自己的客户，只能劝，就说：“既然你知道早晚得和他碰上，那还有什么可怕的？照这么怕下去，一辈子不就完了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复仇的第一把武器
千万别误会，这就是普通靶场教练、枪械维修师与顾客的正常关系，人家为了业绩和你说点顺心眼儿的话，仅此而已，绝对上升不到任何友情、交情的程度。但是，令吴天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甚至都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以吴天对这个社会的了解，厉老三这种人跟他根本就不属于一个圈子，最多，俩人也就是见了面点点头的关系，说破天算是个脸熟，问题是他绝对没想到在第二天，就是靶场宴请老客户的第二天竟然遭到了厉老三的拜访。
厉老三很客气的来了，带着礼物和酒，吴天能怎么办呢？亲自下厨吧，反正家里就一个人。他到厨房随手弄了几个小菜，也没太正式，弄完以后上了桌就和厉老三喝上了，结果这个主儿是痛哭流涕的感谢，还说什么要不是昨天的开解，也许就要走上了不归路。
吴天有点怕他抑郁，如今网络上到处都充斥着抑郁自杀的新闻，只能继续开解，万一处好了给自己增加点业绩也是好的。俩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聊着，交流着，吴天尽量的去宽厉老三的心，话可就越说越暖了……
“三哥，你这个怕，得怕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要么，你干脆别在江湖里混了，开个小店正正经经的做个生意，如今形势好，普通老百姓受政府保护，那些流氓要是敢闹，瞧见没有，满街贴的可都是‘打黑除恶’的标语，谁闹的欢办谁，日子也能过的不错，反正就别想大富大贵了呗；要么，干脆壮起胆子来，你们家厉老爷子，厉老大那可是社会上顶尖的横主儿，这要不是让法律给办了，还真没听说过他们怕谁。你琢磨啊，厉家在那么大的临市都能打下一片天来，害怕一个梁城跑路的通缉犯张金虎么？”
厉老三抬眼皮瞧着他：“兄弟，你不知道，现在的张金虎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不一样？不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咋地，他那脑瓜子一枪崩不烂啊？”
这就是普通人喝点酒的样子，几杯酒下肚，全世界的江湖道义都在他嘴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难事，任何人在他眼里那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殊不知，他眼前这位看起来怂到了极点的厉老三本身就不是一个怂主儿！
“如今张金虎已经不是梁城的江湖大哥了，他去了边境，有了俄罗斯黑帮的支持，在边境线上搞风搞雨，手里拿的都是真枪实弹。别的不说，要是回了梁城，就梁城这一亩三分地儿是肯定装不下他，到时候往临时发展成为必然，那些在边境线上都敢横行霸道的人来了临市，还什么江湖，在人家眼里就是过家家，你说，我敢冒头么？”
吴天一听不乐意了：“三哥，你这有点涨他人威风了，他有枪你没有？”
厉老三一耸肩：“可不没有呗，国内不比边境更不比俄罗斯，查枪查的有多严你知道么？”话音落下，立马转变了态度：“哦，对了，你就是干这个的，当然知道了，你说谁敢在现在这形式下顶风儿上？那不是找死么。”
听到这儿，吴天露出了笑容，借着酒劲说道：“也不是那么回事。”
厉老三眼睛顿时就亮了：“兄弟，那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吴天稍微有点反应过来，很警觉的紧张起来说道：“嗨，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三哥，到我这来了，你就放开了喝，喝多了躺下就睡，睡醒了该干嘛干嘛，千万别拘着啊。”
这顿酒喝下来，吴天惊的一身冷汗，好家伙，差点没让厉老三给套进去，这小子原来是想趟道！吴天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趟这趟浑水，要不然可就是彻底脱不开身了。
厉老三真喝多了，出乎吴天意料的是，关于枪的事，他竟然没有再提。第二天一大早打了招呼就走，自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吴天以为这一难算是躲过去了，起码来说不用担心警察上门，自此开始好好工作，每天就是往返靶场与家中，没什么事了最多也就是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其余的，还真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没过多久他就受到了一条短信，发信息的人正是厉老三。当过教练的人都知道，为了业绩，会不断加客户为好友，并且给予不同等级的优惠，所以俩人之间有联络方式很正常，可就是这个联络方式让这俩人再次走到了一起。
厉老三给吴天发消息说他已经放弃了江湖，在临市开了一间小KTV，吴天挺高兴，起码不是说一些歪的邪的，还专门给了一个自己承受范围之内的红包，说这么着也挺好，不用担惊受怕了。没曾想，此后厉老三是频频和他联系，说的也都是没有正文的闲篇，吴天呢，也就把这个人当成普通朋友相处，并未多想，天长日久的，有什么心里话也和他说，不再设防。
突然有一天，厉老三发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几名小混混挑衅，厉老三实在忍无可忍出手将一名小混混击倒在地看的吴天是气愤不已，这不是欺负人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他还专门打电话去询问情况，最终得知厉老三被判三缓二以后，才算是稍微喘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厉老三来了，垂头丧气的来到了梁城，在吴天家里摆满酒菜的席面上愁眉不展。
“三哥……”
吴天真有点心疼这个厉老三了，人家毕竟没怎么着啊。
厉老三摆摆手：“你三哥就这命了，不管干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江湖人。江湖人么，被人欺负属于正常，三哥认了，真的。”
“认什么认！”
吴天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厉老三说道：“老厉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人？”
“当年厉老爷子一个人站在院门口抡着斧子干翻了多少堵门的流氓？那厉老大在工厂保卫处值班一个人一根警棍更是放倒了七个进厂偷东西的小偷！人家都能站起来，你怎么了？”
这是两个年代的事，在更早一些的年代，临市的流氓混混见着谁家姑娘漂亮就会在人家家门口吹口哨，贼烦人。老厉家有闺女，也就是厉老三的二姐，特别漂亮，自然而然的就让这群小混混给瞧上了，没想到的是惹恼了厉老爷子，厉老爷子拎着劈柴的斧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那群流氓急眼了与其动手，老爷子仗着门口地势，进来一个砍一个、进来一个放躺下一个，硬是一个人打跑了一群流氓；厉老大是工厂时代的事，当时厉老大被分配到工厂保卫处，那个年代所有人都靠工厂活着，小流氓自然也偷工厂。在一次执勤的时候厉老大和这群小流氓对上了，他可没有门口的地势，但强壮的体魄和正当年的年纪令其凭借一根警棍面对七个流氓浑然不惧，最终一个人把这群混蛋全都放倒了一战成名。
至于这些事件有没有夸大的成分吴天当然不知道，就像是沈阳刘勇也让人吹的神乎其神，可实际上什么样只有办案民警和他自己清楚。
厉老三假装热血沸腾的站起来，刚要张嘴，却又怯生生的坐了下去，一屁股坐那唉声叹气。
“说话啊！”
厉老三表现的特别窝囊：“还说啥？还能说啥？兄弟，我就算是能重新站起来又怎么样，那张金虎回来……”
“怕他个锤子！”
吴天走到厉老三身边情真意切的说道：“张金虎不就是有枪么？有枪怎么了？他有枪咱就不能有？哥，兄弟今天把话给你放这儿，只要你有钱，枪，我给你搞！”
厉老三的确动心了，可行动起来却是连连摆手说道：“不行，那肯定不行，兄弟，靶场的枪都是有数的，你动了那儿的枪工作就没了。”
“三哥，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
厉老三一把抓住了吴天的手，脸上的表情全变了，变得像是一个要图谋天下的人，并不再是那副懦夫模样问道：“兄弟，你真会做枪？？”
吴天腮帮子有点疼，听见厉老三这句话他有点醒酒了，怎么觉着这事有点不对呢？
但这么长时间的情谊外加上刚才的许诺，这节骨眼上要在退却，怎么琢磨都不是那么回事的说道：“会……”这回可没了刚才的豪言壮语，说话都显得有些没有底气。
“哥不坑你，明天你从靶场辞职，从今天开始，每个月两万块钱底薪三哥给你！”
厉老三厉害就厉害在这儿，只要你敢咬勾，他就敢拿出重金来，不怕你不就范，更何况这一直都是他的谋划！
“两万？”
“对，两万！！！”
厉老三继续说道：“我也不需要你干啥，你就告诉我怎么搞枪，所有的事我去办，办好了你给我做。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三哥都不会拖累你，怎么样？”
一个月两万，那可是整整两万，吴天上了这么多年班也没一个月挣上过两万块钱啊，这简直太诱人了。
“干了！”
他能不干么，这等于直接将收入翻了四倍，还是纯翻，没有什么一级达标之类的要求。
当然了，这件事也不是一点风险没有，吴天也琢磨过，这里边的风险有多大，避免起来有多麻烦，可真要是按照厉老三所说的，任何事情都由他来办，自己好像真不需要面对什么……
答应是答应了，但是那天晚上吴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足足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直到在玩手机的时候从往上看到了一条新闻，新闻上说有军迷从国外邮递枪械配件让警方给抓了，这才赶紧给厉老三打了个电话。
吴天想的挺好，他先让厉老三去找一个电脑高手，一般来说江湖人物和电脑高手都没什么关系，你要找不着呢，这件事自然也就成不了，对吧？那你就别怪兄弟说了不算了，是你没本事。没想到，两天，一个高手就让厉老三给送到了吴天面前！
接着，吴天让这个电脑高手通过暗网购买枪械配件，他吸取了之前被抓那个军迷的教训，枪械配件不要单独邮递，而是把所有配件焊丝，不配弹簧、撞针之类的东西，只有简单的弹夹、枪管，弹夹还得和枪身焊死，让整个枪械不具备任何枪械功能，成为模型样式邮递。另外，他还提出了以比特币作为交易货币，如此一来在没有现金流的情况下警方破案的困难就更大。
对于吴天的话，厉老三都照办了，他把临市挣的钱贴补到买枪上，直到所有的货都到了，有找人在梁城包了一个五金厂，只在晚上让吴天带人进去用车床加工枪械配件白天五金厂还是干自己的生意。那人家老板能不乐意么？于是，吴天有了自己工作的地点和时间，三天连的功夫就捣鼓出一把崭新的仿54手枪。
当天给厉老三兴奋坏了，开车直奔蒙山，进了山找到无人角落里上好子弹连扣两枪。
砰砰。
这两枪无论是手感还是射击精准度都和在边境购买到的枪械没什么差别，也就是说吴天的手艺没得说。在兴奋之下，厉老三直接赏了吴天一万块钱，把这把枪装起来返回临市，算是有了保命的第一把武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提审厉老三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有了枪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在临市搞大动作，重新捍卫厉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陈达在卷宗上根本没看到有大规模恶性案件的发生。厉老三的确和其他江湖人物不太一样，他不停的开店，将生意遍布在临市的每一个角落，就是不干收保护费、放高利贷、开赌场之类的事。像极了一个用尽全部心思打擦边球的商人，一门心思的在赚钱。
而吴天，则不停的在制造枪械，据他所交代的，那段时间光是仿54手枪就打造了将近十把。
从这份口供上来看，厉老三制造枪械还真不是为了贩卖，从他做生意的收入上来看，卖枪也绝不可能比开店更赚钱。自此，陈达才算是相信厉老三贩卖枪械真的不是为了盈利……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达有点看不懂了，一个在网络上售贩枪械，还把周遭江湖人物用阴谋诡计赶尽杀绝的人，竟然成了商人，这怎么可能？
是时候和厉老三见一面了。
“老徐。”
在临市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里，陈达冲着徐良喊了一声，徐良在忙碌中抬起了头：“怎么了？”他正在写报告，真正的警察就是在这点很麻烦，无论干点什么都要写事情经过，要把所有过程都记录在案才行。
“提审厉老三吧。”
一瞬间，徐良精神了：“是时候了么？”
陈达点点头：“对。”
徐良庆祝的抻了个懒腰，高喊：“总算熬到头喽！”
是啊，听到徐良的感慨陈达也有些许疲惫，一年多了，从自己失忆到现在全靠一本日记活着，所有的事情总算转到头了。
下午，徐良开着车去了看守所，没用多大工夫就把厉老三给提了出来，反正由目前来看他犯的事也不大，提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当他们的车队回到临市公安局，陈达正在办公室窗口趴着，下车后的徐良还给他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随即，命人把犯人带进审讯室，正当一行人经过陈达所待的那间办公室时，老陈打屋子里钻了出来：“老徐啊，不用去审讯室了，就在这儿吧。”
在这？
徐良是千百个不愿意，不说厉老三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就算是打三楼跳下去跑了这个责任他们也负不起：“要不还是审讯室吧。”陈达不同意的说道：“就这儿。”
他知道徐良担心什么，但是，那些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以厉老三的为人，绝不可能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起码从现在来看根本不需要。
厉老三被人带了进来，陈达亲手拿了把椅子，还转身去给倒了杯水，一切都准备好以后，有人架好DV准备记录审讯过程，那一刻，陈达才算是安稳的坐在厉老三对面。
“我是陈达，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他给了厉老三一张笑脸，笑容很灿烂。
厉老三不解的左右看了一下，似乎眼下的环境和他印象中的审讯差距有点大，这才问了一句：“是有关KTV的事么？关于KTV的事我都和之前的警察说过了，KTV一直由我雇的经历在管，我没参与经营。”
陈达静静的等他说完，用一句话击毁了他全部的伪装说道：“你梁城的点被我破了，两个枪贩、一个枪械修理师全部落网，吴天和那两个枪贩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一时间，刚才还跃跃欲试准备自证清白的厉老三闭嘴了，他慢慢往椅背上靠去，陈达明白，这时候厉老三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什么梁城？”
厉老三还在试探。
陈达根本不给他机会说道：“我有多少底牌你永远都不会清楚的，厉老三，试探我没用，我可以一样一样都亮给你看，直到你开口为止，你信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啊？那要不要从你回到梁城进行治疗开始说？忘了告诉你，我老婆就是梁城精神病院的医生……或者也可以从你去边境线上开始说，哦，对了，张金虎也是我抓的。”
张金虎这个名字出现以后，厉老三一下就坐直了，眼睛死死盯着陈达。
陈达不以为然的问道：“这回能好好聊天儿了么？”
厉老三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依然什么都不说。
“张金虎被抓以后为什么对你打击那么大？”
突如其来的提问有点刺激到了厉老三，他瞬间否认道：“张金虎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达掏出手机，展示出一张图片说道：“这是你在临市一家酒吧的消费单据，当天是张金虎---贩---毒---案告破后，新闻媒体大肆报道的日子，那一天，你在酒吧消费了十一万，整整十一万。我得提醒你，那一天你没有请客，自己一个人包下了整间酒吧，只点贵的酒，还让酒吧放舒缓的音乐，甚至不让酒吧乐队唱任何歌曲并不允许其他人打扰……你还想说张金虎和你没关系？”
“我失恋了不行么？”
“行，那可太行了。”陈达就不怕他狡辩：“给我们个名字，至于分手原因和分手时间我们自己查，对上号了，也就和你没关系了，对吧。”
“我……”
厉老三怎么觉着这个面容和善的警察比自己还无赖？没听说警察队伍里有这种人啊。
“有话跟我说？我洗耳恭听啊。”
陈达知道，接下来厉老三肯定会陷入长时间的沉没，因为他要思考下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局面。但是，作为一个审讯高手，陈达怎么可能给他思考时间？
“行，那你不说，就由我来过诶你说说。”
老陈站了起来，在厉老三身边走了半圈说道：“张金虎其实一直都是你生命里过不去的一个坎，你恨他，特别恨他，但是你没有他强大，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报仇等于痴人说梦。”此刻，他慢慢弯下腰，将手扶在厉老三肩头说道：“其实在你最没有能力的时候，期盼的反而是张金虎能尽快回到梁城，这也是你在梁城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的原因之一。”
徐良一下看向了老陈，这可和他们审讯吴天时候得到的结论完全不一样，吴天说的是厉老三一直惧怕张金虎回来，怎么到了陈达这又变成了期盼着他回来？
陈达很快起身站在厉老三背后说道：“因为只有他回来，你才能利用警察的手给自己报仇，这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徐良瞬间想通了，以当时厉老三的状况，根本没有报仇的把握，他拥有的只是比警方更快一步的江湖风声。要是张金虎回来了，在那种情况下，他只需要打一通报警电话就能解决……可惜，事与愿违，他始终没等到张金虎回来的消息！
“这才是你一定要接近吴天的原因，毕竟，张金虎没回来，而在你心里，你始终认为有一天一定要找张金虎报仇，既然要找张金虎报仇，招兵买马是标准，没有家伙你心里就没底。”陈达快走不走到厉老三对面，坐在桌子上直面厉老三说道：“有了吴天你就有了家伙，有了钱你就有了人，需要等待的只有时机。”
陈达在所有描述里完全牵着厉老三走，说到这儿的时候，才叹了口气：“可惜啊，我这个不懂事的人搅了局，在你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竟然抓了他。”
陈达冷笑着，像是嘲讽厉老三说道：“费劲巴力的接近吴天，玩命赚钱招兵买马，心里总算有底了，想要做的事却没了，太可悲了，一切都白干了。这时候谁心里能舒服得了？可你说这要是个坏事吧，毕竟自己的仇算是报了，那种复杂的心情，要是不给自己灌多了，真的，谁也扛不下去。”
老陈把徐良都给说笑了，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一刻厉老三的无奈，像是个大小就挨欺负，总算长大了，养出孔武有力的一身肌肉拎着刀准备报仇的时候，仇人竟然得癌症死了，那感觉，糟糕透了！
“接下来你的开始彻底迷茫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当你手下人说他女人出轨的时候，你把枪送了出去。”厉老三刚要说话，陈达立即打断了他：“我相信那一刻你是真心的，你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手下人也碰见有仇报不了的情况，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期望着他能报仇雪恨。”
厉老三咽了口唾沫，像是当时经历的事情有人在用上帝视角观看，还看的如此仔细。
“不过你没想到的是，你那手下杀了自己女人和奸夫的一瞬间自己竟然生出了成就感，你没有体验过报仇的滋味，但这种成就感让你很爽，可惜的是，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能不出卖你的人也没有几个。”陈达看着徐良说道：“这小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过的不怎么舒服，他再也体会不到这种滋味了，这才有了把枪送给一个陌生女人的事，没想到那个女人转头就报了警，自此之后，类似的事，他再也不敢干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咸菜
在北方，很多人家里都会腌制一些小咸菜，更有一些老人对这东西成瘾，一顿不吃就会觉着饭菜不香，老孙头就是其中之一，按照他和家里的约定，今天应该是孙子来送咸菜的日子，每个月老孙头都会在公安局的厨房里备一些咸菜，不管别人吃不吃吧，反正他是离不开这一口。当然，那孩子也很准时的拎着装满咸菜的饭盒出现在了公安局门口，来这儿，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远远的，这小子瞧见了自己的爷爷，冲着正坐在门口的爷爷露出了笑模样，等待路口的红绿灯亮起就能顺利过去的那一刻，突然看见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在座位上站了起来……
阳光照耀下这小子看见了一样东西，这东西的锁链连接着爷爷的手……坏了，是手铐！
爷爷怎么在执勤室里让手铐铐住了？
与此同时，一台警车开进了公安局，而那台车里人率先看见了老孙头的孙子，就在回头的一瞬间，这小子认出了眼前人，他正是前两天还去家里安慰自己的……
警车在眼前呼啸而过，执勤室里的老孙头冲着孙子正在挤眉弄眼，小伙子瞧见这一幕掉头就走，根本不在继续往前靠近。
厉老板被抓了，爷爷被铐住了……
这个被邻居孩子欺负的小家伙疯狂转动着脑子，尽管还不知道厉老板和自己爷爷为什么会被公安局扣起来，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转身就跑，很少大手大脚花钱的他第一次在马路上拦了一台车：“郊区破庙。”
临市郊区有意见破庙，庙供的不是神佛，是保家仙，了解北方习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肯定是什么人许愿了，向保家仙祈求以后许诺说若是愿望得以实现就为他们立庙塑金身。但年深日久以后这种只会往家里请很少在外边掰的保家仙也就没了人管，成了林市郊区的孤魂野鬼，慢慢的庙墙都塌了。
呲。
出租车停在了破庙门口小伙子赶紧往庙里跑去，开车的师傅连等他的意思都没有，掉头就走，这个时间点，即便是从破庙走向公交站都得走上一个小时。
小伙脑子里已经没了辛苦不辛苦的想法，冲进去以后立即绕到破庙神台后，原本应该是实心的神台早已被掏空，在那人工开凿出来的破洞处竟然有着铁锁。小伙拿出挂着自己家门钥匙的钥匙串，挑出一把后直接打开了铁锁，推开铁门在洞口硬是奋力拽出两个大箱子。他一直都不知道这箱子到底是什么，可他记着厉老板说过，只要他出事，把这箱子藏好所有人便没问题了。
这，就是厉老三的第一件护身符，而那个箱子，是他为张金虎准备的惊喜，只要这个货敢来临时，准保叫他有来无回！
厉老三的第二件护身符则在陈达对他正进行审讯的时候突然出现，那时厉老三满脸不屑的回应着老陈的话：“切，公安局都你们家开的，你想给我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行了吧？”
嘀、嘀、嘀。
徐良的电话在这一刻响了，陈达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徐良面色凝重的挂了电话，走到他身边说道：“临市最大的洗浴中心老板，认罪了，承认所有非法经营的事实！”
唰。
陈达突然间看向了厉老三！
他知道这些场子不是厉老三亲自挂名的，更经过调查得知，这些场子所谓的注册法人都是在三和买的身份证，卖身份证的人如今身在何方都没人得知，怎么可能有人认罪？
“怎么认罪的？在哪认罪的？”
徐良说道：“是洗浴中心管事的经理亲口承认场子就是他开的，注册法人不过是从广东买的他人身份证，就怕事情败露……”
这不扯淡吗？
纯扯淡！
他要是能支撑起来这么大个场子，在临市这一亩三分地怎么也得有名号吧？公安局可能没有备案么？这时候承认不是摆明了在顶罪么！
嘀、嘀、嘀。
电话又响了起来，徐良一把操起了办公室座机，没等对方说上两句，啪，一下将座机摔到了挂机位置。
“又有人认罪了？”
“夜色KTV经理承认场子是他的，连口供几乎都和洗浴经理说的一模一样。”
陈达看向厉老三问道：“你在这糊弄鬼呢？”
厉老三耸了耸肩膀：“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肯定听不懂，如果听不懂的话，他只不过是一间小小KTV的负责人，其他人各自负担自己场子里的罪名，可这么多场子要都是他厉老三的，那就不是小事了，这时候，他能听得懂么？
更让陈达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厉老三的前两手，最关键的一手还没有露出来！
“徐队。”
门外的警员敲门而入，徐良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事？”那时，他满脸怒气。
警员只能如实回答：“他的律师来了。”警员伸手一指厉老三。
律师？
“让他进来。”
这种人你没法拦他，必须要让人间见自己的代理人。
片刻后，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走入了这间办公室，进门十分熟络的说道：“呦，徐队长。”徐良都纳闷了：“咱们认识？”律师满脸笑模样：“不认识，可我们这些当律师打刑事案的，要是连谁是刑警队长都不知道，也不用混了。”好么，现在连律师都开始混江湖了。
“是这么回事，我的代理人啊患有严重的创伤后遗症、抑郁症和躁狂症，这些病症都是在专业的精神病院做过鉴定的，还因为这些病症申请了残疾证，所以，他不能长时间在高压环境下待着，万一病发了会十分麻烦。”
徐良这个气：“你那意思，厉老三犯法了我们警察还不能问话了呗？”
“当然可以，如果触犯到了法律，我们愿意接受应有的法律制裁，但是，也请刑警队法外容情，我为我的代理人申请延期审讯，我觉着在经过拘留所的几天羁押以后，我代理人有必要接受专业医生的治疗，根据专业精神科医生的诊断结果再来配合刑警队对案情的调查，毕竟人命关天，是吧？”
就这么……眼睛睁放他走了？
徐良转头看向了陈达，陈达点点头说道：“放吧。”
“啊？”
徐良打心眼里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谢谢了啊。”厉老三满脸笑意的起身，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厉老三。”
陈达开口了。
厉老三回头，望着他。
“你跑路吧。”
“什么意思？”厉老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结这个警察的话，他有一种感觉，这个警察的厉害程度很可能是徐良的十倍以上。
陈达慢悠悠说道：“我说，现在是你跑路的唯一机会了，一会，只要离开了这个房间，但凡被我抓住哪怕一点点机会，我都会再次把你带回来，并且绝对不会再给你离开的可能。我向你保证，那一天会很快到来，假如你不现在就立即离开临市的话。”
厉老三看看自己的律师，彻底转过身来说道：“警官，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官职，可我觉着自己没犯多大事吧？就算是你们把卷宗送到了检察院，检察院又送到了法院，最终有法院宣判，也判不了我多长时间，不是么？就那么一个小小的KTV，能判出来的缓刑都算是重判了。”
“你放心，我一定全心全意配合警方调查，凡是有违法乱纪的地方绝对以最良好的态度认罪，真要是判我个十年八年的，咱认识了，我去大狱里蹲着，可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一句话给吓死，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攻其必救
啪！
一支酒杯被摔的粉碎，厉老三站在自己的大平层内气的胸口不停起伏，他刚听完自己的会计报账，在所有场子全被查封的情况下，旗下生意已经进入了完全停摆的状态，每个月的损失过百万。不光如此，他在临市这么多年的准备一瞬间功亏一篑，原本这些准备都是给张金虎预备好的，只要他赶来，自己的精神鉴定就会为杀人起到保护作用、那些顶罪的人立即会摘清自己在临市的关系网，运营了这么久的枪械会在同一时间喷吐怒火，而专门为这批枪所养的人就会成为死士！
可这一切都让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警察给毁了，全都给毁了！
“二鬼子！”
那个男人平静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一声不吭看着厉老三。
“把姓孙的小崽子找出来，已经损失了这么多，货绝对不能丢了。”
他指的是枪，在陈达摧毁了所有事业根基的情况下，这批枪已经变成了金疙瘩，厉老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再失去什么的结果，尤其是这批枪一旦露出来以后，他所要面对的。
“三爷，现在这个时候，这批枪很烫手……”
厉老三回身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骂完又解释了一遍：“正是因为烫手，所以才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难不成等着小崽子被抓到以后都送给警察，为我增加罪名么？”
“知道了。”
二鬼子转身从平层内走出，而老孙家的孩子，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
“杀人犯的儿子……”
“孙子唉……”
各种各样的谩骂声在学校教室内传来，孙浩宇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的从教室门口走向自己作为的时候，耳畔就已经听到了这些声音。可是，他不能干什么，如今爷爷已经被公安局抓了，家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人，要是再因为自己打架惹什么麻烦，奶奶怎么受得了？
他得懂事，像每一个拥有悲惨过去的孩子一样，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清晨，当第一位老师走进教室，班长和同学们大声向老师问好以后，刚才的吵杂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实话实说，孙浩宇挺喜欢上课的，尤其是家里出事以后，这是唯一能让他安静下来的时间，所以，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单凭这一点，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很喜欢这个在青春期却一点都不叛逆的小伙子。
“把书翻开到……”
当老师的声音开始在教室内出现，所有孩子们都进入全神贯注的学习阶段，孙浩宇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有些担心爷爷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上午在他的忍耐总很快过去，其中最难熬的是下课的十分钟，最轻松的反而是上课的四十五分钟，还好的是，今天没什么人过来主动挑衅，最多也就是马上几句而已。
中午放学时间到了，下课铃声响起那一秒所有孩子几乎都在快速飞奔出教室，逃一样的冲出小门，只有孙浩宇最慢，他不知道回家以后该怎么面对奶奶，更不知道在奶奶询问起：“你爷爷这加的是什么班啊，都好几天了也不回来。”因为，他知道奶奶肯定给爷爷打过电话。
“小子。”
学校门口，一台宝马车内下来一个看起来就让人觉着恐怖的男人，他就站在孙浩宇面前：“三爷要见你。”
孙浩宇见过这个人，但他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明明自己在警车里看见了那个人口中的三爷：“我能打个电话核实一下么？”
“你问吧。”这句话是眼前这个男人看了看学校门口的保卫室和停在旁边那台警车后说出来的，可是这目光却全都落在了孙浩宇眼睛里。
孙浩宇拨通了电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
“徐队！”
一名警察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了公安局的办公室门前，快速说道：“厉老三被放出去以后的第一通电话我们已经拿到了电话号码！”
徐良这个气啊，这不是在陈达面前丢人么，骂道：“查去啊，跟我这费什么话！”
陈达一挥手：“我来吧。”
“老陈，知道你是查案的一把好手，这查电话号码也行？”
陈达解释道：“在现如今这个社会，其实挺简单的，只要这个电话号不是网络虚拟号就行。”
他拿出了手机，将这个电话号添加为好友，随后，登录各种APP软件，凡是拥有‘通讯录好友推荐’功能的软件都上了一遍，直到登录一款视频软件的时候，在‘你可能认识的人’里，看见了这个备注过的账号！
“这还能这么玩？”徐良都看傻了！
接着，陈达并没有立即去看这个账号发布的视频，而是点开了他喜欢的视频，发现这个孩子点赞的视频里，大部分都是和00后有关的讯息，乃至一些学校内的段子时说了一句：“他可能是00后的孩子。”
孩子？
一个孩子怎么会和厉老三联系上？
徐良这边还没弄明白，陈达那儿已经搞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老徐，你看这个人眼熟不？”
当然眼熟了，当徐良在视频里看到账户主人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合拍的视频，关注的并不是只有个位数的点赞，而是那张熟悉的面孔。视频里，一个成年男子搂着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起嬉笑，片刻后，那个男人在经过处理的画面中张开了一张非常卡通的大嘴，成年男子笑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净糟践你爹……”
爹？
这个成年男子是十五六岁孩子的父亲？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持枪枪杀出轨妻子和情人的凶手，是这个孩子的爸爸，而这个孩子，是他儿子……
“厉老三，你个王八蛋！”
这句话是徐良骂的，他没想到厉老三竟然坑了自己手下一家子！
“老陈，你说老孙头对厉老三有用、可以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咱们都能理解，可一个孩子能对他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要搞人家孩子？”
陈达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但是，徐良这句话，让他多了一个关注点：“你说厉老三利用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单纯的因为这个孩子不会受到警方的关注？”
“咱们都盯上他了，关不关注的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这儿！”
陈达解释道：“厉老三最想隐藏的是什么？或者说，最不愿意被咱们触碰的禁区是什么？”
“枪啊！”徐良马上回答了出来。
“没错，在这个节骨眼，厉老三手下所有人都被盯死了的时候，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把制枪或者有关于枪械的证据落在咱们手里。要是厉老三手里还有存货，这个时候最想的一定是转移。”
徐良马上说道：“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你所谓的攻其必救，就是要让厉老三的所有场子都陷入混乱之中，只剩下枪这一个选项可以抢救，在这个时候他就会露出马脚……”
呃……
陈达还真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的是厉老三费劲巴力的才混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万一全部产业都面临着毁于一旦的风险，他会不会倾其所有去抢救？这个时候，一定会出错，只要他出错了，警方的机会就来了。
啪。
徐良拍了陈达肩膀一巴掌，称赞道：“这回我服了，神探到底是神探啊。”
陈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什么，咱们还是先查案吧，查明白这小子和厉老三联系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别以为你很重要
当厉老三站在自己大平层的落地窗窗口，望见最能让他放心的二鬼子开车归来，那一刻，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这算是暴风雨中的唯一一点安慰吧，起码，能够让警方彻底击倒自己的证据被掌握在手里了。随后，在午后的阳光里，他望着二鬼子带孙浩宇进入了大楼，这才从窗口挪开脚步。
叮。
当门铃声传来，家里的佣人去打开房门的时候，二鬼子与孙浩宇同时出现在了厉老三面前，而他，则靠坐在横排三人座棕色沙发上，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看起来很洒脱的西装。
“叔。”
很有礼貌的孙浩宇打着招呼。
厉老三点点头，问了一句：“东西藏好了么？”
“叔，我去给爷爷送咸菜的时候发现爷爷被手铐拷着，您在警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种情况下，我擅自做主给东西换了个位置。”
“干得好！”
厉老三给孙浩宇竖起了大拇指，倒不是他真的有多棒，而是这个小孩竟然有着大人都没有的心态，能在如此危机的状态里依然想起自己交代过的事。当然了，在这一刻他必须表现出难以匹敌的自信，否则，恐怕下一秒第一个慌乱的就是眼前这个孩子：“小子，放心吧，你爷爷没什么事，我已经找了临市最好的律师，顶天也就是公安局那门卫的工作不要了，到时候来叔叔这不管干什么也比在那儿赚得多，没事，就几天的工夫人就能放出来了。”
他慢慢起身，走到孙浩宇身边，用手扶着其肩膀问道：“告诉我，东西放哪了？”
“就在……”
孙浩宇看着厉老三，身为老江湖，这个时候脸上绝对不会有任何被看出端倪的表情。那稳定如初的笑脸出现在孙浩宇眼睛里时，这个还为初出茅庐的孩子竟然凭借面相和那一点点小恩小惠相信了魔鬼：“就在破庙后面，我挖了个坑，埋起来了。”
“很好。”厉老三赞许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当初你爸都不如有你现在做得好。”
想想就能知道孙浩宇为什么会和厉老三亲近，一边是张口闭口‘杀人犯儿子’的现实社会，另一边，是满口夸奖的恶魔，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选择，哪怕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结果。
“小子，一会我让二鬼子开车和你去破庙，你们俩把东西拿出来，到时候，你就安心在家听信儿，等你爷爷回家就行了。”他说到这，将本该说完的话故意延长了：“对了，别和你奶奶说真相，一个女人承担不了这么大的事，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该替你爷爷担着点了。”
“唉。”
孙浩宇原本就没很相信厉老三，听他这么说就更不会起疑心了，很顺从的答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厉老三抬头看了一眼二鬼子，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行了，去吧。”说完吩咐道：“一会完事了，你带这孩子去换身衣服，挖坑这种事肯定会弄脏了衣服，别让他奶奶看出什么来。”
厉老三实在太坏了，就没有他这么坏的，把假的说的都和真的一样，前因、后果、担忧、铺垫，那是以假乱真，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番吩咐都以为他会按照自己说的做……
“走吧。”
二鬼子带着孙浩宇离开了大平层，开车直奔郊区，这一路上，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孙浩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直看着窗外，当路过哈根达斯店面的一瞬间，在红灯车停下的情况扭头说了一句：“要是我爸还在就好了。”
二鬼子愣了，反问道：“嗯？”
“今年我过生日之前，我爸答应我，一定会去那里边狠狠吃一顿，吃到跑肚拉稀为止……”说到这儿，这孩子脸上的笑是那么灿烂，可二鬼子这个混蛋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呲。
车刚开过路口，二鬼子立即将车停下，根本不理会孙浩宇在车内呼喊的：“叔，你干嘛去啊。”一路小跑从人行道穿回刚才的店门口，一头扎了进去。
孙浩宇就在车里看着，他真不清楚二鬼子会去干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算上这次在车上也只是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竟然抱着满满一怀的冰淇淋跑了回来，打开车门后将这么多冰淇淋都扔给了副驾驶位置的孙浩宇：“吃吧。”
“这么多啊！”孙浩宇欣喜若狂的瞪着双眼，眼睛里都是喜悦，像是父亲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宠着他了。
二鬼子发动汽车，挂上档以后说了一句：“照跑肚拉稀吃。”随后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孙浩宇只拿出一盒，其余的都装在袋子里没动，一边吃一边说道：“以前我爸给我买这东西，当我喂给爷爷和奶奶的时候，他们俩都说‘我们不爱吃甜的’，其实我懂，那个年代的人根本不舍的为一个冰淇淋花这么多钱，就算是买了，也都是可着家里小辈吃。这些留给爷爷奶奶，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是什么滋味。”
“反正爷爷很快就回来了，是吧。”
二鬼子开着开着车回头瞧了这孩子一眼：“确定么？”
“那有什么的，就算是我一个都不吃，全留给爷爷奶奶也可以。”孙浩宇根本没明白自己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而后突然想起来：“叔叔，你要不要吃一个，特别甜。”
二鬼子笑了，却还不如不笑，那恶魔一般的脸上裂出褶子跟到了吃人的时间可以开饭了差不多：“我不吃。”
车已经开出了市区，慢悠悠停在破庙口的那一刻，身旁本该如溪流一般的车辆也开始变得稀少，只有一台黑色普桑飞驰而过，就再也没有了其他。
“走吧。”二鬼子随口说着下了车，孙浩宇下车后在前边引路，俩人一路经过破庙，向更深的荒野走去。
走了好一阵二鬼子问道：“你到底埋哪了？”
孙浩宇回应：“我刚开始是想埋破庙附近来着，但是挖开土发现和旧土的颜色不一样，警察要是看见了肯定能一眼认出来，所以我就往里边又走了走了……”正说话间，俩人经过一个刨开的大坑，孙浩宇指着大坑说道：“你看，这不还有个坑呢么。”
这孩子细腻的心思、仗义和没有防备心的模样让二鬼子觉着他要是长大了肯定是个好兄弟，要是现在就……
“到了！”
孙浩宇指着差不多离原来那个坑有一公里多一点的地方，这儿已经看不见刚才那个深坑了，在明显由新土覆盖成的土包前，还扔着一把断把且上锈的铁锹。
“你就在这挖的？”
孙浩宇点点头说道：“对啊，铁锹是在破庙里找到的，刚好用上了。”
二鬼子不在多说，捡起那把破铁锹就开始挖，没挖多深就感觉碰到了石头一样的触碰感，接着，将土掀开那一刻，正好看见装着枪械的箱子。
“帮忙！”
二鬼子和孙浩宇两个人合力将箱子从土坑里抬出，他一个大男人都觉着吃力，真不知道这小子当初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完成的这一切。
‘呼、呼’喘着粗气核对枪械后，二鬼子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到了，他蹲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孙浩宇，说了一句：“几岁了？”
孙浩宇：“再过俩月十六了。”
二鬼子点点头，默默在箱子里拿出一把仿54手枪，退出弹夹后一发一发将子弹装在里边。孙浩宇看着纳闷：“叔，你是要试试这枪么？我没碰过里边的东西，这东西埋起来之前连箱子都没打开过。”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密码。”
“那您这是……”
“你不懂，枪在地下埋着会受潮，受潮过后要重新处理才能正常使用，我得试试这枪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当手枪弹夹压满，‘咔’的一声装好弹夹，二鬼子慢慢起身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孙浩宇那一秒，这孩子彻底惊了！
“唉，叔……你这是干嘛，我怎么了啊……我怎么了啊！！！”
二鬼子深深吸了一口，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当面对一个孩子的那一刻，内心依然承受着巨大压力：“小子。”
“叔！！！”这一秒，孙浩宇还在叫他叔。
“下辈子……记住了，凡是在社会上混的没有好人，别和这些人往一块混，哪怕你不惦记着害人家，也有人惦记着害你。”
“为什么啊！！！！！”
噗嗵。
孙浩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实在想不通。
“因为，你死了比活着更让三爷放心。”
卡。
子弹上了膛……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才十五六岁啊！
陈达和徐良看见了孙浩宇从厉老三他们出来，事实上那通电话以后，老陈和徐良就由路面监控一路跟了过来，不过他们俩可没看见这孩子进去，更想不到的是他和厉老三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在警察心里，能登堂入室的都属于核心成员，要不然那些黑社会团伙覆灭的法庭审判上为什么俩人明明犯了同一个罪行却有人判十年有人判七年？这就是你的位置导致社会性案件所造成结果的不同、必须要承担的后果也不尽相同。可是，陈达和徐良俩人办理过这么多案件，亲手处理过不知道多少个所谓社会大哥，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孩子能在某个团伙中取得重要性位置。
陈达倒是记得自己看过一个新闻，新闻上说云南边境有个孩子竟然给成年人当老大，而且还不止是一个成年人，是两个，最后案发时，两个成年人都够判了，唯独这个孩子不够判。最开始，老陈觉着这可能是那俩成年使的坏，但转念一想，云南警方也不是傻子，要是明显的诬陷行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在没有彻底了解案情的内幕之前，陈达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在厉老三的组织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只能默默说了一句：“跟上去。”
徐良开着车一路尾随二鬼子和孙浩宇来到了郊区，为了不打草惊蛇，俩人开着车在对方都已经停在破庙边缘位置时，加速呼啸而过，而后老陈回头看着这一大一小转身向荒野伸出走去：“他们俩来这种破地方干嘛？”
兜了个圈，徐良又把车给开了回来，将车停好以后，他们俩这才尾随者二鬼子和孙浩宇的足迹想丛林深处走去。
按照老陈的想法，要找到这俩人怕是得找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刚进去不长时间，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砰！
这一声枪响震的陈达一惊，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开枪，城市边缘位置即便有野兽，也绝不可能是猛兽类型的必须要拔枪吧？这也不是山里。
“别动！”
他这儿正想，那头徐良伸手特别快将配枪从腰上拔了出去来向前瞄去，前方一个撅着屁股拖着两个大箱子正在往荒野外边倒行的男人停下了脚步，而且，腰间还别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枪。
“别动，在动我开抢了啊！”
徐良见那个男人听见自己呼喊以后出声警示：“我是临时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徐良，现在命令你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那男的刚从树后边灌木丛里钻出来，陈达眼睁睁看着他脚上那双鞋尽是尘土，都不用问，这肯定是拖拽这两个大箱子造成的，问题是，孙浩宇呢？那个孩子哪去了？总不能是你个大老爷们在荒郊野外的枪杀了一个孩子吧？你们俩到底有什么冲突？
“我让你趴在地上，听见没有！”
徐良嗷一嗓子说出，抬手朝天上扣动扳机——砰！
这叫鸣枪示警，有了这一下，接下来开枪就不属于违法，同时也能给罪犯施加心理压力。
可是，眼前这小子一点都不白给，听见墙上稍微一缩头，紧接着矮下身躯向前一窜钻入了灌木丛。
他有经验，起码有让人拿枪指过的经验，否则普通人在鸣枪示警的时候听见背后突然传来枪声要么是震惊，要么是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而他，却选择了逃跑。没经验的人不可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无伤就是对方鸣枪示警且枪口冲天，没有经验的人也分辨不出这是绝佳的逃跑机会，这一切的果断都是经过无数次惊心动魄以后的复盘才能养成的习惯和心理反应。
“小心点！”
陈达的确没有多少抓捕经验，这可能是源于梁城刑警队根本不让他参与现场抓捕行动，所以才导致徐良都一个箭步窜出去了，他才反应过来，只能望着其背影喊这一嗓子。
“知道了。”
这俩人消失在了灌木丛中，陈达慢慢走近这两个大箱子，他看到的是两个绿皮铁箱，箱口处带着密码锁，伸手想要拉起其中一个的时候，重量沉的让人有点叫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箱子拉起一半，随后放在地上的时候传来‘嗵’一声巨响，带起不少灰尘。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死沉死沉的！
陈达没理会箱子，不要说这是荒野里了，就算是放在路边有人想要拿走也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大箱子。
老陈选择先向摸了过去，顺着刚才那个人逃跑的踪迹一点点向前，当穿越过这片灌木丛，在一片平坦的荒野中，他，竟然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孩子！
“呵……呵……”
陈达立马冲了过去，他没敢动这孩子的身体，看见胸口绽放出的鲜血痕迹一下就想明白了刚才的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枪……枪……”
陈达趴在孩子旁边将耳朵凑近对方的嘴唇才勉强听明白这两个字，连忙问道：“什么枪？”
“二鬼子、枪……”
陈达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你慢慢说，不着急。”
“厉老三，为了，为，了枪，要，要，杀我……”
厉老三？
这回陈达听清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厉老三竟然为了枪要杀一个孩子！
“喂？120么？我在郊区破庙……”在听这孩子说话的时候陈达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120按键，被其话音吸引才忘了按出去，这一秒，他将电话接通以后立即报出了自己的位置：“我这儿有人中枪，刑警队徐良队长正在抓捕罪犯的途中，麻烦你们帮我报警，让公安局的人马上过来封锁附近区域。”说话，他都不管对方到底听懂没有立即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这个孩子：“孩子，听我的，少说话，深呼吸，保持清醒，救护车马上就来的，你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咕噜。
那孩子可能是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是笑脸刚刚出现嘴里就冒出了血泡！
“你，是警察吗？”
“我是……别说话了！”
陈达看着这花一般的年纪都要急眼了，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的感觉从没有如此真实过，他几乎是眼看着这孩子的脸一点点变得没有血色、变得苍白。
“我告诉你整件事情的全部，你可以放了我爷爷么？”
这时候陈达才想起来他爷爷老孙头如今还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接受同事们的问询：“听我的啊，孩子，不要再说话了……”
“厉老三，说，能帮，我，但是，他，想，杀我，你可以别，骗我，么？”
呼、呼、呼。
这孩子说话的过程中血水从嘴里不断涌出，最后呼吸不顺畅的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却一动不动望着陈达。
“我不能……”
陈达怎么会骗一个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他骗的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谢谢，你……”
孙浩宇并没有怪他，而是默默的，安静的停止了呼吸。
那一秒，陈达感觉自己体内的血管都有一种爆开前的憋闷，那股气根本不知道怎么发泄，冲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喊道：“你才十五六岁啊，你才十五六岁啊！”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才十五六岁为什么和这群混蛋搞在一起？为什么这么着急在自己如此幼小的生命里急着画上休止符啊！